第62章
钟隐月御着他的剑,悠悠然落了下来。他也浑身是伤了,一身白衣全都是血。
钟隐月从剑上跳下来,走向沈怅雪。
望着沈怅雪也一身的伤,钟隐月微微蹙眉:“怎么伤成这样?没有长老来助你么?”
钟隐月一说这话,旁的几个来协助的长老脸色或红或青,都不太好看。
“自然有长老相助,只是鬼兵实力高强,长老们有心无力。”
沈怅雪抹抹脸上的血,说,“这世上,能像师尊这样召天雷的大乘,是没几个的。此处的长老们来相助,与弟子一同流了血,已是尽力了,师尊莫怪。”
一句话,钟隐月便懂了。
有人帮他,只是实力不行。
钟隐月往边上瞧了瞧,看见几个鼻青脸肿浑身是血的仙门长老,沉默了一下。
确实,也是都尽力了。
血都流了这么多,钟隐月无话可说。
他苦笑了笑,朝着那几位作了一揖:“是玉鸾眼拙了,方才失言,实在失礼,多谢各位长老照顾我门下弟子。”
几个长老诚惶诚恐,慌忙回礼:“长老不必如此!我等没帮上什么忙,还多谢玉鸾长老方才救命之恩!”
“小事小事。”
钟隐月上前去,将他们一个个扶起来。
沈怅雪又问他:“说起来,师尊为何在此?是将鬼王击退了吗?”
“不是,他跑了。”钟隐月说,“我去到召鬼法阵那处后,见到了鬼王,而后连魔尊也来了。我们与他二人厮杀,战得正酣,那两人也落了下风。可一见形势不好,魔尊便说要先撤回去,等妖后出手。这不,我刚一转眼,那两个人就一同跑了。”
“……能屈能伸。”
“是呢,真会玩儿。”钟隐月说,“我看,还是先将这山上的鬼兵尽数击退罢,之后再议该当如何。”
第122章
壹佰贰拾贰
忘生宗的这座山上此时水深火热,
到处都是鬼兵。
钟隐月方才杀的不过是冰山一角,山中他处还有许多鬼兵。
鬼王白忏放出这些鬼兵,就是想杀尽他们。虽说还不知妖后到底要做什么,
但他们必然得先把这些鬼兵收拾了,才能安宁地走下一步。
众人点了头,还能动的便站起身来,
跟着钟隐月一同赶往别处;不能动的,也不愿麻烦他人,
便说就留在此处,不多动了。
“我等已是走不得了,
若要移动,还要麻烦他人帮扶。如今山上尽是鬼兵,不能耽搁。”其中一人说,“托玉鸾长老的福,
此处鬼兵尽灭,定是安全的。照我看,
我们就留在此处,
待到这山上的鬼兵都灭了,再请诸位来帮扶吧。”
钟隐月沉思片刻,想想也是,便转头道:“他言之有理。眼下鬼兵众多,有一个能杀敌的便是一个。此处鬼兵已经全灭,
不必担心他们安危。”
一旁,
这些重伤弟子的同门及长老面露不安:“可若……”
钟隐月懂他在担忧什么:“我知道,山上这些鬼兵极有可能会四处搜寻,
或许会找到这儿来。不必担心,就由我在此立一结界。若有鬼兵袭来,
这结界能护他们安危,我也能立刻感知。一旦我感知到,便会派人立刻赶来,你看如何?”
同门听此,神色立刻缓和下来。
这弟子的长老也连忙低下身,连连行礼:“有劳玉鸾长老!多谢玉鸾长老!”
钟隐月赶忙把他扶起来,叫他不必多礼。
他伸手为这些重伤弟子布下雷结界,随后带着其余所有还能一战的长老弟子,奔向山中其余地带。
-
整座山上,鬼兵哀嚎不断。
转眼日落西山,山中尸横遍野,满地血流漂杵,鬼气也终于渐散。
挥剑斩杀了眼前最后一个鬼兵,荀不忘收剑入鞘。
钟隐月站在他身后。见那最后一个鬼兵被他一斩成黑气散去,他便也收了剑,走上前去。
听见脚步声,荀不忘回头看向他。
迎着他的目光,钟隐月走到他身前,道:“此处的鬼兵也全灭了,山上应当已经不剩几个。其余的,应当很快也会被解决。”
荀不忘同意地点头:“是啊,鬼兵之事不必担心,只是……”
“荀宗主担忧何事?”
“我担忧那二人所图为何。”荀不忘说,“听他二人方才所言,那三人似乎并不相互信任。况且,他们逃跑时说要等妖后行事……既然不相互信任,为何还会相信妖后会做些什么?”
钟隐月说:“虽说互相不信任,但既然都想要杀尽我们,就算是有同样的目的。即使提防他们,但妖后也会对仙修出手,这两件事并不冲突。那二人并非盲目信任,而是知道妖后的目的罢了。”
“这倒也是,”荀不忘看向他,“玉鸾长老或许有所不知,妖后此人,十分怪异。虽说鬼妖魔三位同盟,但妖后鬼哭辛从不听他二人的话,向来我行我素,且为人相当癫狂。”
“嘴上说得好好的,手上却手起刀落;有时还突然吼叫起来,却不是朝着在场任何一个人……而是自己。”
“就仿佛,体内还有他人存在。”
那确实有啊,人不少呢,说不准都能在里面凑□□桌麻将了。
钟隐月心中暗暗吐槽。
“妖后从不听他二人之话。虽说表面会与他二人结盟,但也只是表面,她鲜少与他们同路……对,他们定是知道的。他们比我们还知道妖后是何等地不顾他人,独来独往。”
“他们都知道,所以将妖后向来的行事路子算入了大局,以此来谋划局面……他们在利用她的我行我素。”
钟隐月也是这么想的。
钟隐月说:“那二人都知道,也各自都有谋划。鬼王不信魔尊,魔尊亦不信鬼王,但他们都知道妖后会出手。”
“眼下鬼兵尽灭,鬼王魔尊也没了身影。不知道他们还在盘算什么,现在还是尽早与他人汇合,商议一番才是。”
钟隐月往前走几步,离荀不忘更近了些。他望着荀不忘的眼睛,严肃道,“如今再次大战,他们定然还藏身在附近,等着机会杀出来。鬼兵已经杀了不少人了,我们元气大伤,不能再如此被动下去,我们得想些办法。”
荀不忘懂他的意思,认真点头:“是,至少要找一些能防备妖后的手段……”
说到这儿,荀不忘沉默了下。
他抬抬眼睛,目光复杂地看向钟隐月身后。
钟隐月一时诧异,回头,顺着荀不忘的目光一看,看到了沈怅雪。
沈怅雪拿着剑,站在他俩的视线里,一脸的茫然无辜。
“玉鸾长老,”荀不忘压低声音,有些为难地开口,“并非我为难你,只是百年前,妖后第一手的招数便是使灵修反戈,剑向同门……”
“……”
钟隐月沉默。
“您这弟子的确尽心尽力,剑法也高深,护了不少受伤弟子,杀了不少鬼兵,可……”
“我知道。”钟隐月也偏头压低声音,“我理解宗主担心,可我这弟子如此保护仙门弟子,随我杀了这么多鬼兵,还要提防与他,实在有些伤人心。”
“况且,他身上有命锁。这也是百年前,宗主掌门们为防灵修还会反戈之事想出的办法。若是他有什么事,我会负起责任拦住的,宗主不必担心。”
钟隐月说,“况且,他剑法这般厉害,若是让他不得出手,岂不也是一大损失?”
荀不忘自然是知道的,他也正是想要钟隐月的这个保证。
他点点头:“既然他有命锁,你能阻拦,就不必担心了。走吧,先去与他人汇合。”
钟隐月应声说好。
他回身招呼上弟子们,与荀不忘一同往前走去。
荀不忘拿出玉镜来,向镜中传了一丝法力。
很快,他联系上了想联系的人。
“顾宗主,”他说,“我正与玉鸾长老在一处,此处鬼兵已经全灭。宗主此刻身在何处?我们前去汇合。”
见他已经联系了顾不渡,顾不渡又在玉镜另一边说正与灵泽在一起,钟隐月便放开了要去拿玉镜的手。
天决门的其他人没什么好联系的,钟隐月跟着荀不忘走就是了。
钟隐月回身招呼上在场的其余长老弟子,跟着荀不忘往前去。
一群人浩浩荡荡地跟上他们。
沈怅雪收剑入鞘,正要抬脚去快走几步,跟上钟隐月时,突然,耳边传来一阵轻笑。
那声音阴森极了,沈怅雪后背一凉,立刻握住剑鞘,回身去望。
他猛地一回身,把身后刚走上来的温寒吓了一跳。
温寒“呜哇”一声,被沈怅雪瞬息间发出的杀气猛地吓住。他立马后退几步,摆出符修的战斗姿态:“师兄,你干什么!”
沈怅雪:“……”
沈怅雪未敢放松。他紧握着剑鞘,四周环望,没见到任何可疑身影。
听错了?
太紧张了么?
沈怅雪暗自思忖着——钟隐月告诉了他妖后的那“共魂大法”之后,沈怅雪便一直悬着颗心,丝毫不敢放松。
照他所言,沈怅雪随时都可能被妖后控制,剑向同门。
玉鸾宫这些师弟师妹们对他极好,前世他遭耿明机折磨时,这几人还都帮他抗议过——虽说他们终究力不能及,最终也没帮到什么,可至少是有心的。
沈怅雪并不想伤害同门。
况且,一旦他做了,钟隐月这些日子里来为他的尽心尽力的奔走便全都成了泡沫。
钟隐月会变成一个笑话。
沈怅雪深知自己决不能受控。
是因着太紧张了,才出了幻听么?
他缓缓起身,仍然不敢放心地打量着四周。
他全身骨头都绷紧着,精神像一条随时都会崩掉的紧绷着的线。
他甚至没有什么心力去回答温寒。
见他不作回答,而是如一个被什么东西紧盯着的猎物似的警惕环顾,温寒心中诧异起来:“师兄,怎么了?”
沈怅雪没敢松开握着剑鞘的手。
他朝温寒摇摇头,没多说什么,回身朝着钟隐月的方向走过去。
刚走出去两步,又是一阵笑声在耳边响起。
沈怅雪还没来得及拔剑,突然浑身一僵。
他突然动弹不得了,取而代之的,一段记忆涌进脑海里。
一段,他不曾记得的记忆。
记忆之中,一片混沌。
他什么都看不清,但他突然记起了一切——前世死后,那被他遗忘了的一切。
脖颈上突然一凉,一只看不见的鬼手抚上他的脖子。
它一寸寸地向上抚来,最终从背后拥上了他。
沈怅雪后背一重。仿佛有成百上千个人突然一同压在他身上,他的呼吸都猛地一滞。
可他弯不下身去。他浑身都僵住了,他动弹不得。
一口冷气吹在他耳边。
有人贴在耳边说了什么,沈怅雪蓦地瞪大了眼。
“师兄?”
沈怅雪突然就不动了,温寒和苏玉萤走到他身前来。见他神色不对,两人诧异:“沈师兄,你怎么了?”
温寒伸手推了推他,沈怅雪没有任何反应。
他脸色惨白,瞳孔瑟缩。
见他神色不对,两人心中都有些发怵。
苏玉萤忙往前方喊:“师尊!沈师兄样子不对!”
第123章
壹佰贰拾贰
一说沈怅雪模样不对,
钟隐月立刻回过身。
此话一出,附近所有跟着荀不忘往前走的长老弟子们也都回过头去。
趴在钟隐月肩上的青隐一眯狭长狐眼。
开始了。
她心想着,从钟隐月身上跳了下去,
跟着他往后走去,去查看情况。
钟隐月拨开人群,走了过来。
“师尊!”
见他过来,
苏玉萤忙过来拉他,急道,
“您看看沈师兄,沈师兄突然不动了!”
突然不动了?
钟隐月心中一紧,
赶忙加紧速度走上前。
沈怅雪的确是僵在原地,一动未动。苏玉萤都已经喊出了声来,钟隐月也过来了,他却并没像往常那样凑到钟隐月跟前去,
也没出言解释什么。
他就只是站在原地。
钟隐月瞧见他脸色惨白,瞳孔瑟缩着,
眼神之中似有恐惧。
忽然,
听悲剑嗡嗡震鸣起来。
钟隐月顿觉不好。
他立刻伸手去拉住沈怅雪握着剑的手,问道:“阿雪,怎么了?”
沈怅雪突然眸色一凛,抬眼杀气腾腾瞪向钟隐月,蹭地将剑拔出一半来。
他来势汹汹,
又突然止了动作。
钟隐月被他突然的拔剑吓了一跳,
后退半步。
一旁也有数人惊叫起来。
沈怅雪握着拔了一半的剑,手抖如筛糠。
他紧咬牙关,
瞳孔震颤,浑身颤抖,
嘴里发出一阵阵挣扎一般的嘶喝呻吟声。
就仿佛有人在逼着他做什么,而他挣扎着抵抗。
“锁他!”
荀不忘在后面高声喊,“玉鸾!锁上他!!”
钟隐月被喊得回神,才明白是出了什么事。
妖后出手了!
“抱歉!”他朝沈怅雪喊了声,立刻抬手起了法术,“镇!”
镇字一出,命锁受者便不得再动。
沈怅雪却突然往前一步。
钟隐月一怔。
命锁法起,就算是妖后控制,他也理应不能再动了!
沈怅雪猛地抬起头,望向他的眼睛里满是恐惧。他握着剑的手仍然阵阵颤抖,没有丝毫停下来的意思,甚至脚上还往他这边一步步逼近过来。
荀不忘也拨开人群过来了,见到这一幕,他面色也一怔。
瞧见沈怅雪的神色,钟隐月心中更是猛地一震——他从未见过沈怅雪这般的表情。
沈怅雪眼帘都在颤抖,那一双如坠深渊般恐惧的眼睛里,满是对他的请求。
他想停下。
真的有人在控制他。
钟隐月立刻稳住心神,再次大喝起法:“镇!!”
沈怅雪仍然没有停下,反倒渐渐不再颤抖,向着他一步一步逐渐稳健地走来。
那手中握着的剑也一寸一寸向外拔出,眼见着将要彻底出鞘。
“没用!”
青隐站在一旁看了许久了,开口喊道,“命锁无用,若要阻止,你只能杀他!”
一听这话,钟隐月脑子嗡了声。
杀他!?
“杀他!?”钟隐月立刻怒起来,“我怎会杀——”
“杀……”
钟隐月话刚说一半,沈怅雪突然发出了声音。
钟隐月神色一滞。
——沈怅雪紧咬牙关,紧紧盯着钟隐月,声音颤抖着,终于从牙缝里挤出一个字来。
“杀……”
他两眼通红,乞求一般地望着他,仿佛要从眼眶里淌出血来。
那声音咬牙切齿又嘶哑至极,嘴角不停抽搐着,仿佛说出口的每一个字都是撕扯着血肉,竭尽全力才得以说出口的。
钟隐月说不出话来了。
第三声“镇”卡在他的嘴边。他望着沈怅雪的眼睛,他望着他恐惧哀求又迫切的眼睛,一个字说不出来了。
他真的要他动手。
“杀……了我。”
那双通红的眼睛里淌下眼泪来。
“杀了我啊!”沈怅雪向他喊,“杀了——”
话到一半,他突然神色一滞。
沈怅雪突然停止了颤抖。
那双眼里浓重的诸多色彩陡然一变,全都散了。
麻木不仁的灰暗轰的占据一切。
沈怅雪忽然将剑柄向下一按。
一瞬间,钟隐月敏锐地察觉到沈怅雪的“消失”。
从他身上,传出一股惊人的妖气。
“趴下!”
钟隐月迅速做出反应。他大喊一声,反手就一拉苏玉萤,把她拉倒下去,又迅速一步上前,将在沈怅雪身边的温寒按住,扑了下去。
青隐立刻扑向另一边,扑倒了陆峻。
刺啦一声,就听悲剑应声出鞘,向前猛烈一扫。
剑风轰然袭来。
鲜血四溅。
这道剑风卷着血色的妖气,杀气腾腾袭向四周。钟隐月压着身下的人,听到身旁几声闷哼,随后是什么东西落了地的声响。
待剑风远去,他抬头一看,看见半个身子站在面前。
是的,半个身子。
一个只有下半身的身体,站在他面前。
片刻,这半具身子左腿一软,软绵绵地侧倒下去。
钟隐月以为自己眼花,定睛一看,见到一旁地上还有个上半身。
此人死不瞑目,睁着灰暗了的双目,木木地望着前方。
望着他被斩开的腰间淌成了河的鲜血,钟隐月愣了片刻,终于明白了。
他被腰斩了。
被刚刚那阵剑风。
钟隐月微微起身来,看向四周。
满地血流成河,皆是被腰斩的尸体。
地上残肢断臂。
方才站在此处的那么多的长老弟子,只一瞬……全都被一分为二,死在此处了。
突然一声清脆声响,是结界碎裂的声音。钟隐月寻声望去,见一片倒下的人群之中,还有一个站着的。
是荀不忘。
荀不忘方才立刻起了结界挡下剑风,可结界只来得及护住他一人。
而那结界也没能完全撑住。钟隐月见他腰上多了一道血红的伤,从左到右,如同剑口。
荀不忘往后踉跄了一下,砰地一声,沉沉跪了下去。
他噗地一口鲜血喷了出来。
“嗤。”
身旁传来一声冷笑。
钟隐月立刻站起身,手抬至胸前,掌心里立刻涌现一团玄雷。
他如临大敌地看向沈怅雪,目光森冷,像看一个妖物。
沈怅雪手握着听悲剑,剑上环绕着浓重的血光。
他目光挑衅地望着钟隐月,面上是似笑非笑的笑。
“师尊!”
温寒见他准备出手,忙喊,“师尊,那是沈师兄呀!”
“蠢货,你看清楚。”
钟隐月握紧手里的雷光,“你沈师兄的剑,何时这么脏了。”
此话一出,温寒一怔。
他看向沈怅雪的剑,才发觉,那剑上不是一如既往的水灵气。
是浓重的血色。
温寒顿时后背发凉。
“我也不记得他会拿这种表情看我。”钟隐月冷声对他道,“你是谁。”
“沈怅雪”只笑不答。
他朝着钟隐月眯眯眼,硬在脸上挤出一个很像沈怅雪的笑来。
而后,他一转身,化作一阵血气,消失在原地。
“哎!”
钟隐月往他那边扑过去,却只抓到一团漆黑的黑气。
气如烟,从他指缝间溜走了,什么都没留给他。
钟隐月骂了一句,顾不上什么,立刻回身去看荀不忘。
他把荀不忘扶起来,问道:“还好么?”
荀不忘应了一声,捂着伤到了的腹部,脸边疼得直淌冷汗,强撑着说:“无事,未伤到要紧的地方……倒是你那弟子,为何命锁会毫无作用?”
钟隐月没有第一时间回答。
他回想着方才的一切,想起自己在动用命锁之后,沈怅雪便立刻能抬起脚步,朝他逼近过来的画面。
“不,”钟隐月沉静道,“恐怕,命锁起了作用。”
“啊?”荀不忘喘了口粗气,“可方才他明明……”
“他的确出手了。”钟隐月说,“可宗主想想,我没用命锁时,他是没动的。用了命锁,反倒能动了。”
“是啊,这难道不是没起……”
“并非如此。”钟隐月说,“他在最一开始有意出剑时,是突然停住了,而后一动不动。荀宗主所想的,是有人试图操纵他,想要出剑;而他本身的灵魂与之抗衡,才扼制住了出剑。”
“这情况,用了命锁,自然就能压住他。可我以命锁镇住,他反倒行动自如了。那便是说,让他动起来的,并非他自己的魂魄。”
荀不忘怔了怔,忽然明白了过来:“你是说……”
“是的。”钟隐月说,“恐怕,并非是妖后操纵了他,而是有人想霸占他的躯壳。”
“有其他魂灵在与他争夺这躯壳,是那魂灵想要出剑,攻击我们。”
“而我用了命锁,镇住的便是沈怅雪本身的魂魄。被命锁镇了魂,他便无法再与占据之人抗衡。”
荀不忘喃喃:“原来如此……命锁镇了他,占据者没了阻拦,才得以出剑……”
“正是如此。”钟隐月说,“命锁锁住的,只是灵修自己的魂灵。若是那身体里面是有其余魂灵试图霸占的话,这也就说得通了。命锁之法乃是陆宗主百年前所想的,绝不会出错。”
“况且,宗主方才也见到了……那绝不是沈怅雪了。”
钟隐月说着,面色沉了好些下来。
“竟有这种事……”荀不忘咳嗽两声,将腰间的伤捂紧了,叹息道,“没想到,费尽心思想出来的命锁之法,到头来……却是我们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
有点活该。
钟隐月忍不住在暗暗嘲讽了句,心中却也沉重起来。
“师尊……”
钟隐月回头,他的几个弟子走了过来。
苏玉萤面露担忧,问道:“沈师兄……究竟是怎么了?”
钟隐月沉默很久。
“我也说不好。”他最后说,“但此事,必定与妖后有关。”
三个弟子互看一眼。
他们又挪开眼神,再次看向钟隐月:“弟子的确听说,百年前,灵修弟子都被妖后法术影响,纷纷倒戈,剑向同门……”
“他的情况,没那么简单。”钟隐月看向沈怅雪原来站的方向,眉头紧蹙道,“他那更像被生生夺舍了。”
弟子们一惊。
钟隐月脑子里是真乱了。
妖后是谁,他本来有了大部分猜测,可此事一出,他的脑子里又被搅成了一团浆糊。
“荀宗主,”钟隐月转头问道,“百年前大战,最终之战时,是我天决门的上玄掌门用尽全力,废了妖后鬼哭辛的修为,并试图将其封印。只不过封印未成,最终妖后怒吼,化作黑气,消失在了那处……没错吧?”
荀不忘应下:“是如此。”
“那时,妖后的躯体消失了,也无人见到那具躯体离开。”钟隐月道,“没错吧。”
“是。”荀不忘说,“那时……上玄掌门,与她一战……你家上玄掌门废了全身修为,正欲将她封印,便听妖后一声怒吼,随之炸成黑气。”
“黑气之中,我们谁都无法看清四周。便只听上玄掌门惊呼了声,待黑气散去,就见他白发苍苍地咳嗽着跪下了,站都站不起来。”
“原先,他也是个如你一般年轻,仙风道骨青丝飘飘之人。只可惜那次修为散尽,再无法力保持容貌,才成了如今这般雪鬓霜鬟的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