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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章

    “师尊,怎么了?”温寒首先开口问。

    钟隐月回过神来。

    “没事。”他冷静找借口应道,“我感知到了什么气息……真奇怪。”

    青隐摇摇尾巴:“有吗?”

    她没感觉到。

    她当然感觉不到,因为这是钟隐月找的借口。

    钟隐月干笑了声:“大概是错觉。不必在意,都随我来吧。”

    钟隐月回身,按着系统给出的目的地,走了过去。

    他完全换了个方向。

    “师尊,往这处来做什么?”白忍冬跟上来问,“刚刚那处不适合迎击兔妖吗?”

    “不,我感觉这边有什么。”钟隐月说,“要信自己的直觉。”

    他瞥了眼左上角系统给出的地图,上面正移动着的红点就是他们这一行人。

    系统在为他导航,就像现代的GPS导航系统,一条标红的路线就在那上面蜿蜒着。

    钟隐月领着一群人,循着系统导航的路走到了目的地。

    钟隐月停下脚步。

    面前同样是一处废墟,未完全倒塌的房梁与一半房顶告诉着众人,这里同样也曾是一座房屋。

    此处废墟向上升起着阵阵黑气,残破的尸骸四散着,与这村子里其他已成废墟的房屋没有任何不同。

    钟隐月看了看面板上表示目的地的箭头,确实是这里。

    系统也做出了反应:

    【倒塌房屋】

    【恭喜您到达目的地,请完成下一个任务。】

    【搜寻】

    【请在该房屋内进行搜查,获得兔妖线索02】

    任务被自动接收,钟隐月朝里面走了进去。

    见他走入,后头几人跟了上来。

    陆峻问:“师尊,这里有什么吗?为何要来此处?”

    “不知,只是感觉得来看看。”

    钟隐月说着,抬脚埋入废墟之中。

    他在黑气之中环顾四周,看见一面未完全倒塌的墙面上还留有巨大的爪痕。

    看这爪痕,这兔妖可真是十分巨大。

    钟隐月心中嘀咕,又仔细一看,那痕迹里还有发黑干涸的血痕。

    一股灵气也从那处似有似无地飘出来。

    那大概是妖物使用灵力袭击后留下的残留气息。钟隐月凑近去看了看,抬手摸了上去。

    “是土灵根。”他自言自语,“怪不得这兔子能逃跑得这么利索,还能边跑边害死好些人……原来还有天分使然。”

    “土灵根的兔子,听着就难抓。”温寒跟着叨咕。

    系统的面板上传来清脆响声,钟隐月瞧了一眼,兔妖线索的任务指标变成了【12】。

    还有一个。

    又四处寻找一番,钟隐月在废墟的角落里发现了一块东西。

    那东西掉在一块石瓦的下方,身上覆满了灰土,被掩埋得严严实实。

    若不是有意在此寻找,怕是这辈子都找不到的。

    钟隐月低身,将它从灰尘堆中取出来。

    他拍净此物身上的灰。

    这是块木头令牌。

    木令牌上雕着一“问”字。

    耳边传来叮的一声。

    钟隐月一偏头,任务面板上,兔妖线索那处变作了【22】。

    任务完成,任务条消失了。

    没有下一个任务立刻冒出来,系统暂时没了动静。

    “这是……”

    几个弟子凑了上来,温寒不敢确认地试探道:“师尊,这是宗门的令牌?”

    “不,这应当只是宗门之中某一个山头的令牌吧,就比如玉鸾山自己的牌子。只代表其中一脉,不代表山门。”钟隐月将令牌翻看一番,“且这令牌就是块木头,极其普通,并不名贵,应该不是长老的,大约是山中哪个弟子的。”

    “那为什么会落在这里?”

    “不知道。”钟隐月说着,皱起眉来,“这上头怎么会有这么重的妖气?”

    “诶?”

    “是真的。”青隐走到钟隐月身边,朝着那令牌动了动鼻子嗅了嗅,“是这兔妖的味道。”

    陆峻怔住:“这令牌是那兔妖身上的?”

    “是它杀了这山门的弟子之后,从弟子身上夺来的吧?觉得好看,或者是为了炫耀。”白忍冬说,“它对一女童和她生母如此残忍,大约是爱做这等疯魔的事的。”

    钟隐月搓了搓令牌,目光沉了下来,神情严肃。

    “喂!”

    突然有个声音从远处传来。

    钟隐月转头一看,有一行身穿一身玄色长衣的人正朝他们走来。

    钟隐月默默数了下人头,一共五人。

    为首的人似乎十分着急,跑得匆匆。待来到他们跟前,也连招呼都来不及打一个,立刻就跳进废墟里,跑到钟隐月身前。

    见到他手里的东西,那人立刻面色一凝,抬手就夺了过来:“拿来!”

    此人一看令牌上的字,立刻表情扭曲。似乎是不敢相信,他又很用力抹了抹令牌上字缝残留的细灰——就好像这样做,上面的字就能变似的。

    而与此人同行的人,也慢悠悠地走过来了。

    “路清。”

    其中一个面容凌厉又有些苍老的人开口唤他,此人半个脑袋都已花白了。

    钟隐月身旁的这位仁兄抬头,又急匆匆地跑出废墟去,将手里的令牌交给了这位老修者:“师尊,果真是安苏!”

    安苏?

    老者听到此话,立刻瞳孔地震,拿过令牌仔细端详。

    钟隐月默默将这名字记下,在一旁瞧他们凑在一起对着那块木令牌翻看了半晌后,才出言问道:“请问,诸位是?”

    老修者眉头深皱瞳孔发颤地仔细端详着手中物件,头都没抬一下。

    所有人也都围着老修者,目光惊疑地打量那块木头令牌。

    瞧着,他们是震惊得都无暇顾及钟隐月了。

    钟隐月又说:“打扰诸位,请问诸位是何方人士?”

    他这次提高了声音。

    老修者回过神来,忙道:“失敬失敬,在下是华药门的云渡。”

    这山门的名字,钟隐月听过。

    是个丹修和药修的小山门。

    “云渡长老。”钟隐月向他弯弯身,道,“在下是天决门的玉鸾。”

    云渡长老脸色一变。

    钟隐月没有放过他眼中那一闪而过的慌张与恐惧。

    第042章

    肆拾壹

    这位云渡长老贵为长老,

    情绪管控得不错。他虽慌乱,但那慌乱也只有一瞬间。

    他很快就平静了神色。

    可他身边的弟子就没他这般游刃有余了。钟隐月往他旁边一瞧,那些弟子都惊的惊慌的慌惧的惧,

    就差把“兔妖和我家和这令牌都有关系”说出来了。

    迅速回归平静的云渡长老上前几步,向他恭敬作揖:“原来是天决门的玉鸾长老,是云渡有眼无珠。路清,

    你方才那般无礼,还不快来向长老请罪。”

    路清这才从震惊中回过神来。

    他慌忙下跪:“华药门问渡山首席大弟子路清,

    见过玉鸾长老!方才多有无礼,还请长老责罚!”

    “责罚倒不必。”

    钟隐月拎起瑞雪裘一角,

    从废墟里往外走出来。他刚要再开口,耳边又叮的一声,系统又跑出来了。

    【华药门】

    【与华药门的修者对话】

    用得着你特意说。

    钟隐月悄悄在心里呵呵了声,走出了废墟来:“你这位路弟子是急着除妖,

    心中有这村中百姓,说不上是罪责无礼。只是,

    我听方才他所说,

    这令牌是贵门的弟子之物?”

    云渡长老神色又一紧。

    但他又立刻放松表情,苦笑道:“不愧是天决门的玉鸾长老,果真是火眼金睛。不瞒长老,这令牌……的确是我门中弟子之物。”

    说着,云渡长老低下头,

    歉疚地抚摸起手中的令牌,

    “这令牌……原来是我门下一女弟子之物。她叫安苏,是一年前拜入我门下的孩子……可,

    前些日子,她和门中其他弟子一同下山来,

    追着这兔妖来了,落了兔妖布置的陷阱……全都死于了非命。”

    玉鸾宫几名弟子纷纷露出惊讶和痛心的神情。

    钟隐月也面露惊色,也歉疚道:“是我多嘴了,请长老节哀。”

    云渡长老红了眼睛。他叹了口气,摆摆手说:“与玉鸾长老无关。现今要紧的事,还是将这兔妖速速捉拿,将它伏地正法,也好抚慰这些孩子的在天之灵……长老是天决门来的,应当已在那棚子里找到了兔妖吧?”

    云渡长老目光灼灼地望着他,眼睛里满是光芒。

    未等钟隐月回答,他就急忙又道:“还请长老不要对兔妖出手,交由我来!我门下弟子大多都死在那兔妖手中,恳请长老让我来将它杀而诛之!”

    云渡长老的弟子们纷纷望向钟隐月,眼神都同样迫切极了,不约而同地用一双双眼睛无言地哀求他。

    玉鸾宫的弟子们也都望向他。

    沈怅雪同样看着他。

    万众瞩目之中,钟隐月苦笑一声,无可奈何地摊摊手:“我找不到啊。”

    此话一出,云渡长老目眦欲裂:“你找不到!?”

    “是啊。”钟隐月说,“云渡长老又不是不知道,这兔妖狡猾得很。屠了第一座村子以后就开始潜逃,满仙修界都派了人出来追,还反倒被杀了好多……这样一只修为高深的兔妖,怎么能我去简简单单瞧一眼,就能认出谁是它?”

    云渡长老被说得如鲠在喉。

    他嘴角抽了几下,也跟着干笑起来:“说的也是,是我想当然了。既然这兔妖……修为如此深厚,连玉鸾长老都没办法,不如……长老先回一趟山门,请其余长老同来?天决门可是天下第一仙门,若是多来几人,与长老同诛此妖,想必法子会更多些!”

    云渡长老越说越急切。

    钟隐月故作为难:“这……门中其他长老也都有各自的事情。况且,玉鸾也并非完全没有办法,我这不也是出来查探了吗?”

    云渡长老神色一喜:“那,长老是查得出来的?”

    “谁知道呢。”钟隐月笑意吟吟,“云渡长老再等等吧,说不准我今晚就能找到了。”

    云渡长老神色微僵。

    他的脸色变得微妙,又哈哈笑了几声,说:“那就有劳玉鸾长老了。待长老有了法子,还请一定要先告知我,不要告知其余任何人。我门下死伤弟子无数,云渡必须为这些孩子找一个公道。”

    钟隐月点点头:“长老放心。”

    “那便不多打扰玉鸾长老了。”云渡说,“我也去其他地方再寻寻,说不定兔妖还会隐藏气息,藏在村子里的别处。”

    “云渡长老请便。”

    双方各自作揖行礼,云渡长老领着自己的弟子离开了。

    比起还算镇定的他,他的弟子可真是各个都不会做表面功夫。

    其中有两个真是什么事都写在脸上,光是看他们的表情,钟隐月就已经能把事情猜的七七八八了。

    人一走,温寒就急道:“师尊,你不知道兔妖是谁吗?”

    “不知道的话,我们该怎么办?”陆峻也说,“这么没头没脑地在村子里四处找也不是事情……这可得想个办——”

    陆峻话还没说完,钟隐月就从腰间的另一储物用的法宝里掏出一面镜子来,回过身,面朝他们亮了出来。

    这可是一面货真价实的镜子,镜子里照映出了弟子们的面容。

    沈怅雪看见那面镜子,默默地往更远处退了退。

    陆峻面对着镜子中自己的大脸,沉默片刻:“师尊,这是何物?”

    “丹心镜。”钟隐月面无表情地回答,“这是你们师祖传下来的。只要被这镜子一照,什么东西都会在里面显现出原形来。”

    温寒大喜:“原来如此!师尊可以用这个找出那只兔妖!”

    “本来是这么打算的。”钟隐月把镜子塞回法宝里,“不过那只兔子太明显了,根本用不着它,我就感觉出来了。”

    白忍冬怔怔:“诶?师尊是知道兔妖是何人的吗?”

    “当然了,天决门不养废物,我一进那棚子就知道了。”钟隐月说,“我刚刚唬他的。”

    温寒不解:“师尊为何如此做?”

    “当然要这样做了。”钟隐月说,“刚刚那些人,没说实话。”

    “哎?”

    “说到他们死掉的小师妹,那群弟子没有一个痛心的,反倒瞧着都又慌又心虚。”青隐声音淡淡,“真是的,做师尊的那般会演,却没教给弟子们如何做戏。”

    “这倒确实……我刚刚就一直觉得那些人的神色怎么和他们长老说的话格格不入。”温寒说。

    “我以为是第一次看见天决门的长老,吓傻了。”陆峻讪讪,“华药门虽然也算厉害,可也只能算得上是中上游的仙修门派,和天决门是一个山上一个地下的。”

    “若是心中没鬼,怕什么天决门。”

    钟隐月说罢,抬头看向天空。

    空中的黑气越聚越多了。

    系统面板上,钟隐月的任务再次完成,蹦出了下一个任务条。

    【兔妖狩猎】

    【请制定完整计划,将兔妖与华药门同时带往指定场地,进行妖物狩猎】

    “虽说这兔妖与华药门脱不开干系,定然其中是有隐情的,但也不能再拖了。”钟隐月瞥着眼看完任务,表情淡然,“此处的黑气已经十分严重。那兔妖随时都会再次屠戮,就算有隐情,我们也该动手了。”

    青隐点点头,表示了解。

    “只是那些华药门的人刚才三番五次的强调,非要自己动手。我恐怕待我出手时,他们会节外生枝,倒不如设个局,将他们也拉进来,与兔妖当面对质。”

    钟隐月说,“如此一来,我也在场,他们也在场,也算他们参与了除妖,总不会对我有怨言了。挺好的,你好我好他也好,大家都有美好的未来。”

    “……师尊,你最后一句是说了什么?”

    “没什么,我自言自语。”钟隐月说,“师姑意下如何?”

    “我听着不错。不然,只怕你出手的时候,那些药修会出面拦下,到时候场面混乱,反而不好控制。”青隐说,“他们极其坚持要自己动手处理那只兔妖,估计其中深有缘由,大约也会防范着其他人对兔妖出手。就按你说的办吧,到时候他们也不好再说什么。”

    钟隐月点点头:“我知道了。”

    “师尊,要如何做?”白忍冬问。

    “不论如何,当然是不能在那棚子里动手的。”钟隐月说,“一旦在棚子里出手,肯定会伤到平民百姓,我有个办法将她引到一处空地上,还请师姑协助。”

    “我自然会帮你。”青隐说。

    “那便好,先回棚子去吧。”钟隐月说,“时候还早,况且白天的时候,我们这些仙修都在活动着,兔妖会十分警惕。等到夜晚再行动吧,我也得去布置一下。”

    他的弟子们应声说好。

    钟隐月领着他们离开。刚一转头,他才看到沈怅雪站在不远处,目光有些愣愣地望着别处。

    钟隐月叫了他几声,都没回应。

    钟隐月便走上前去,拉了一下他的袖角。

    沈怅雪回过神来,一双茫然的眼睛与钟隐月对上了。

    “怎么了?”钟隐月问他,“叫了你好几声了,都没回应。是在想什么,这么入神?”

    沈怅雪微笑起来,摇了摇头:“只是在想那兔妖的事,长老不必挂心。”

    “是吗。”钟隐月仍是担忧,“若有什么事,一定要同我说。”

    沈怅雪笑着点头。

    “那走吧,我们回棚子那处去。”

    “好。”

    -

    西那母村的棚子里,仍然是哀嚎一片。

    村人们在棚子里抹着眼泪,先前易震说去查看结界的几个仙修都回来了。

    仙修里,有几个人都是药修,正忙上忙下地为各个村人们查看着伤势。

    邱戈和窦娴一人守着棚子里面,一人守着棚子外面。

    钟隐月带着人进去后,在里面看了一圈,就将易震和温道长拉走去了角落里,说了些话。

    心魔还在耳边胡咧咧,沈怅雪耳边耳鸣声阵阵,颇有些头痛。

    他揉了揉太阳穴,望了眼钟隐月。

    钟隐月还在和那两人说着话。片刻后,守在这里面的邱戈主动凑了过去,强硬地插上了嘴。

    沈怅雪看见钟隐月的脸色一下子黑了下去几分。

    有外人在,钟隐月不得不竭力保持着面色平静,但眼神里的嫌弃却是货真价实的。

    沈怅雪忽然心情好了些,心魔却在耳边又叫起来:“看看,沈怅雪!等日后他知道你比邱戈还令人厌恶,那眼神可就不会再掩饰了!”

    沈怅雪不吭声了。

    偏偏是白忍冬似有所感地一转头,瞧见了他微蹙起来的眉头和脸边因为隐忍而流出的冷汗。

    白忍冬询问:“沈师兄,你没事吧?怎么这么多汗?”

    本就心中不悦的沈怅雪此刻更想杀人了。

    “没事。”

    刚应一声,沈怅雪看到邱戈突然噗嗤一笑,眼神往他这边瞟了几下,对着那边的人说了些什么。

    易震和那温道长都颇为意外地往这边看了过来,惊异的目光毫不掩饰地投到他身上来。

    钟隐月也往这边看了一眼,他眉头深皱着,似乎很不耐烦。

    “你瞧,沈怅雪。”

    心魔笑了起来,“你瞧他的眼神,像不像乾曜?”

    沈怅雪待不下去了。

    “我先出去待会儿。”

    撂下这一句,也不等他人回答,沈怅雪回身抬脚就走了。

    白忍冬挽留的话刚到嘴边,就被对方毫不留情的背影塞了回去。

    “沈师兄真的没事吧?”白忍冬讪讪道,“他刚刚一路都没怎么说话,还有点听不到别人叫他一样。”

    “乾曜长老都进天牢了,沈师兄可是首席弟子,这会儿还硬被派出来了,定是心中难过着呢。”温寒拍拍白忍冬,道,“让他一个人待会儿吧,别去打扰了。”

    “好吧……”

    外头吹着冷风,空气中的黑气惹人不适。

    沈怅雪出了棚子。

    “你跑什么呀?”心魔咯咯地笑,“这就害怕了?不过是几个眼神,你害怕什么?”

    “你这一生不都是这样过来的吗?乾曜宫的那些人,不都是用这种眼神看你的吗?”

    “你还是个兔子的时候,他们不都是用这种眼神看你的吗?”

    “这样看你的是钟隐月,你就受不了了?”心魔说,“我早说了,他和别人没什么不一样!他会是耿明机——待他知道了你是什么,他就会是下一个耿明机!”

    “你还等什么啊?犹豫什么?”

    “杀了他啊!”

    心魔在他身边胡乱飘着,越说下去声音就越大声,也越尖锐。

    沈怅雪抬手捂了捂脸,搓了一把额头,脑袋里被吵得嗡嗡作响,无数往事涌上心头。

    身后的剑震动得越来越厉害了,沈怅雪感觉自己将要撑不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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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受不住了,于是走到一块断裂的木头边时,沈怅雪跌落在地,背靠住它,捂着脑袋深吸了一口气。

    心魔终于将他搅得头痛欲裂。

    看见他终于不再佯作平静行动自如,看见他终于如此痛苦万分如坠深渊,他的心魔哈哈大笑起来。

    “认吧!”它痛快地大笑,“本就该如此!本就该如此!这世上怎会有灵修能成仙,大家都是妖!”

    “杀!杀啊!挖了他们的眼睛,剁了他们的脑袋,叫他们再不能这样看你!”

    心魔大叫着,沈怅雪捂着脑袋,那些读了百年的道书种在他心里的良知与心魔打着架。

    耳边的鸣声变得尖锐,好似一把尖刀,正一点点刺进脑颅里。

    痛。

    很痛,痛得沈怅雪有些看不清眼前。

    他忽然想起那只狐妖。那只倒在山洞里,死不瞑目又目光如炬地盯着他的狐妖。

    第043章

    肆拾贰

    沈怅雪知道耿明机虐生。

    他比任何人都知道耿明机有多恨这世上的灵物妖物。

    乾曜山后山山腰处有个极隐秘的山洞,

    山洞里有一巨大的石门。石门被法术封印着,若非耿明机自己来解,那石门是无论如何都打不开的。

    照理来说,

    沈怅雪也打不开。

    但他是只兔子。

    虽然比不上土灵根的兔子,做不到能在土里完全自如,但用法术迅速刨洞还是不在话下的。

    所以那天深夜,

    他从山洞门口挖了一条通道,直通山洞里面。

    他脏兮兮灰溜溜地从挖出的洞口里面钻了出来,

    一身白衣肮脏得像个路边乞丐。

    他进了山洞,闻到了洞里发冷的血腥味儿。

    洞内一片黑暗,

    沈怅雪捏了法术点燃了洞内的烛,四周一亮,洞内大片的鲜血淋漓和四散的森森白骨占据了视线。

    或许是看到了光,凄惨愤怒的哀嚎声从洞窟深处传出来。那里面是一条仄长的洞路,

    于是声音遥远,听着悲哀极了。

    沈怅雪掌烛走了进去。

    洞窟深处有四五个被折磨得生不如死的妖物。

    他们疯的疯死的死伤的伤,

    沈怅雪走向那其中模样最为惨烈的一只狐狸。

    那狐狸双手被一双镣铐锁在洞墙上,

    一动不动。

    她一双死不瞑目的眼睛瞪着沈怅雪,但沈怅雪知道她还会醒来。濒死后留着一命,是耿明机的手段。

    沈怅雪帮她解开镣铐,将耿明机加在她身上的法术加以施锁,好控制住她能醒来的时机;又在这法术之上加了解除耿明机吊她一命的法术,

    使她能在这次醒来后得偿所愿地逝去。

    做完一切,

    沈怅雪背着她离开了。

    离开之前,角落里那只被折磨疯了的蛇哑声笑了出来。

    “下雨了,

    ”它说,“下雨了……下雨了……下雨了……都要回洞里来了。”

    “你要去哪儿?你要去哪儿?”

    它身上满是蛇鳞,

    下半身半腿半蛇,姿态诡异。它趴在地上,像蛇一样往他身边匍匐挪动着,吐着蛇信子的舌头,声音带着颤抖的笑意。

    “你为什么出去……”它一双蛇瞳瞪着沈怅雪,“你以为自己是人么……不可能……我们都是妖物,这辈子都变不成人的,这辈子都变不成人,修不成仙……”

    它尖声笑了起来。

    沈怅雪站在原地看了它片刻,面色平静,背着狐仙走了。

    那天夜里又下了小雪。沈怅雪把她挂在山门上,站在下面仰头望着她。

    他望着狐狸在这夜里吹风吹雪,在风雪里微微摇晃,心中同样发凉。

    他突然不知道自己在干什么,又突然想起上一世的自己。

    他想起自己也在那场仙门大会上一剑斩春风。一无所知的时候,也曾是全天下人人艳羡的乾曜宫首席大弟子。

    他也曾以为自己活得算不错的了,他曾经是个太容易满足的蠢货。

    他望着狐妖死不瞑目的双眼,心中的怨怼无端越来越盛。

    他想着玉鸾宫里那受着钟隐月教导,一无所知越走越好的白忍冬;他想着那人人视他如草芥,谁人都能踩他一脚的乾曜宫;他想着外人面前人人称赞的耿明机,他想着口口声声说着他沈怅雪如此风光无限,应当孝敬师长,别苛求太多的众人。

    他想着还不知他就是一只小畜生的钟隐月。

    心魔便由此而生。

    “没人会真的对你好。”那心魔说,“待他知道了,也只会像那些人一样对你。”

    “你天生就是被人糟践的命……还不如将他们全都杀了。”

    “钟隐月也一样!”

    “你若不早日动手,这狐狸,那只蛇,都是你日后的下场!”

    “你忘了上辈子他们怎么对你的吗!”

    那心魔在他身边耳语着,笑着喊着骂着。

    沈怅雪猛然惊醒。

    周围无比安静,空有风声阵阵,而头痛余威仍在。

    他怔怔,呆了片刻才反应过来,自己刚刚竟然不知何时就靠着这棵断木睡了过去。

    心魔已经不在耳边烦扰。

    天色阴暗下来不少。此处被黑气笼罩,看不见太阳,但瞧天色,大约是将近晚上了。

    心魔从昨晚由心而生开始,就一直在耳边嚷嚷。就算不嚷嚷,那也会在面前飞来飞去咯咯笑着。

    它时时刻刻提醒沈怅雪,他已经生了心魔,走上了歪路。

    可眼下连影子都没了。

    沈怅雪有些不明白怎么回事。他直了直身,抬手想揉揉后腰,睡在此处真是腰酸背痛。

    直起身来,一件东西从身上滑落。

    沈怅雪低下头,从他身上滑落下去的竟是瑞雪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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