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2章
楚祖话音刚落,楼道用来透气的窗户外闪过一个黑影。他顿时停了下来。
杨芒殊没反应过来,继续小声问他:“……干了什么事?”
“你其实已经猜到了。”楚祖微微叹了口气,又蹲下身,把人放了下来。
杨芒殊垂着头:“原本想要毁尸灭迹,结果导致了孩子的直接死亡……对吗?”
楚祖没说对不对,帮她理了理头发。
他们是同龄人,但楚祖却像极了长辈,长辈会严厉指出问题,也会在某些关头松缓语气。
“来不及了。”
楚祖说,“下楼吧。”
*
在大楼楼底,停车场里,杨芒殊在雨中仰着头,失魂落魄看着路灯,楚祖则看着她。
这个角度,这个方向,这个眼神——
杨芒殊看着童秦桢的尸体,被路灯尖顶刺穿下巴,挂在上面,血沥沥融入雨中,冲向大地,在沥青路上消失得一干二净。
绅士先生说出了楚祖心中成型的猜测——
“他们把只是休克的孩子抱去了顶楼,想伪装成坠楼,期间被邻居看到。”
“小孩被扔了下去,不慎插入了楼底路灯,附近住户看到这一情形,报了警。”
“小孩死于失血过多,姜燃和童秦桢也一样。”
“童秦桢经常抬头,看向空中某处。”
楚祖已经不在乎杨芒殊会不会听到,又会对他有什么看法……
现在杨芒殊什么都听不见,哪怕在她耳朵边大吼大叫,她也只能听到暴雨倾盆,那或许不是雨水,是倾盆而下的血。
“他看到了一个很高很高的东西,隐约有人的身影,但看不清面容。”
“这个东西或许从小就陪伴着他,因为离得远,看不清面容。他从不觉得有什么害怕的,反倒很兴奋。小孩子会喜欢类似UFO之类的东西。”
“可能他也和家里说过,但没被当回事,他的生活也没受到影响。”
楚祖说,“当他听到我转述杀人犯同伙的死法后,他瞬间想起了姜燃,以及那个高处的影子。”
童秦桢不笨,他能考上全国排名靠前的大学,智商肯定不差。
而且他想象力很丰富,有一个从小到大都飘在天上的“朋友”,他总会畅想得更多,说不定格外天真的性格也是这么来的。
童秦桢的阿飘朋友在楼道让他往上跑,他照做了,躲开了杨兢。
童秦桢的阿飘朋友在房间里让他开门,他照做了,男巨人只看到一个孩子,他主动成为那个孩子。
然后他从楼顶坠下,成为了他的朋友。
绅士先生客观道:“杨芒殊不用自责,这是童秦桢自己选择的路。”
“过去的他,现在的他,未来的他,一起决定了这条路。”
楚祖:“那你呢,绅士先生?如果你是我的未来,那会帮助过去的你吗?”
绅士先生第一次转过了头。
他总是呆在浓郁的黑影中,或者说他就像是一道影子,不远不近,触摸不到,接近不了。
要是人冷不丁发现角落待着一个背对自己的先生,难免会去猜测,他是不是拥有一张恐怖的面容。
未知往往会引发更深的恐惧。
但事实上,绅士先生那张脸上没有任何令人不适的改动,他看上去比楚祖年纪大了四十几岁,脸上有岁月的皱痕,只是挺拔的站姿和一身正装三件套看不出老态。
相反,他很精神,雨水淋不到他身上,比浑身上下湿透了的楚祖不知道好到哪里去。
绅士先生淡淡说:“我只是在做你一直在做的事情,阿祖。”
*
小黄鸡有点不忍看正文了。
童秦桢和杨兢面临了一样的情况。
他们在死后,出现在了过去的自己身边,人类的本能就是保护自己,拯救自己。
但命运弄人。
童秦桢的死法决定了他无法靠近过去的自己。
他的喉咙被刺穿,发不出任何声音,小童秦桢也无法理解他的意思。
等他理解了,他们一同选择让杨芒殊活下去。
杨兢的死法太凄惨,他受实验室泄露物质影响,在门的夸张演变下,迅速畸变,以树瘤人的形象死去。
不管他有多想靠近过去的自己,只会得到相反的结果,杨兢恐惧他的靠近,他的示好,恨不得把他剁碎。
失手杀害同学的事也是意外。
杨兢知道他会做出无法挽回的事,想阻拦。
但他早就麻木了,已经忘了自己过去是什么性格,反倒成为了过去自己的情绪催化剂。
等他意识到,已经为时已晚。
一切都完了。
他知道自己会因听从楚示雎的提议而死,但他阻止不了。楚示雎想杀他只是动动手指的事情……
他只能看着自己和过去一样,嘴里骂着同样的话,带着对树瘤人的憎恶与不屑,按照同样的轨迹……死去。
小黄鸡本来应该为绅士先生的情况而感到庆幸——一个老去的楚祖,身体健康,精神奕奕,优雅又体面。
还有比这更好的未来吗?
但它很难在这种情况下说“好耶”。
人的一生不止受到意志的支配,还受命运的摆布。
命运夹杂了时间往复的赠礼,这本该是完美的契机,但恰是这份礼物招致了原定的命运。
这也太……绝望了吧。
小黄鸡踌躇半天,正打算暂时全身心将注意放到病毒上,余光要离开正文面板的那瞬,它看到了面板刷新的东西——
【莎士比亚钟爱暴雨。
不只是《The
Tempest》(暴风雨),在《King
Lear》(李尔王)中,他也在剧的第三幕写,李尔王在荒野中经历了狂风暴雨的夜晚。
在那时,暴雨、狂风、电闪雷鸣与李尔王的痛苦呼号交织在一起。
暴雨是天意。
天意让不该出现的人出现在了身后。
楚祖的胸膛被刺穿,他低头,看到了被雨水冲刷后闪着寒芒的刀尖。
再度抬起头,绅士先生依旧只是平淡的注视着他。
身后传来楚示雎如冷蛇攀附的嗓音:“你看到你的死态了吗?”
绅士先生却说:“睡一觉吧,我等你。”
————————《第五扇门·楚祖》】
第152章
第
152
章(22w营养液加更二合一)……
「边缘角色修正」办公室门开着,
地上洒满了文件,文件上有杂乱的小鸡脚印。
面板弹出无数个警告弹窗,红黑灰三色交替,
震耳的鸣笛在持续作响。
【[紧急警告]
:《第五扇门》模块发生严重退化,
大量数据丢失。】
【事件级别:Critical(灾难级)】
【时间戳:2025-01-04
15:42:11】
【系统标识:Produodifiarginal
Roles-NodeA】
【检测到应用核心模块(Module
ID:
Cine-001)遭受不可逆的信息破坏,数据库出现严重数据丢失。】
【系统已自动触发紧急回退机制,目前《第五扇门》版本被降级至节点历史版本。】
【Error
Code::FATAL-ROLLBACK-0x4002
Exception
Trace:
...
Recovery
Attempt::PARTIAL】
【数据一致性校验:失败】
【最近增量备份恢复:失败】
【自动修复过程:已执行,结果不完全,可用性极低】
上司心中警铃大作。
上一秒,
正文进行到楚祖被楚示雎捅了一刀,下一秒,
《第五扇门》遭遇前所未有的攻击。
屏幕上显示,《第五扇门》高级优先级数据缺失,
版本被迫回退,所有楚祖投放后的产生的剧情遗失,世界补全采用了历史存档版本。
这简直是灾难性的故障,绝对不可能是自发性意外,
无疑属于恶意t攻击!
上司的分屏上,其他上司小鸡刚回了邮件,委婉表示它们部门没有这样天赋异禀的选手。
龙傲天上司在邮件末尾多写了一行:
你要是当初肯放最佳新人专员来我这边,
现在我可能就有了。
而在《第五扇门》遭遇未知攻击后,也是龙傲天上司率先联系上它。
“你疯了?!为了保你的专员,你又把《第五扇门》给炸了?!”
上司本来焦头烂额,
听到龙傲天上司的话后脸色一变:“又给炸了是什么意思?为什么是又?”
龙傲天上司顿时支支吾吾,
半天才开口:“《第五扇门》之前也被炸过,你也知道啊。楚示雎把这本搞得乌烟瘴气,这次又……你的意思是不是你干的,
那就是你那只小黄鸡干的?”
“别跟我瞎掰扯。”上司火了,“想倒打一耙还是怎么?我查到网络来源是你手底下的系统,你冲上来先说我,又说我的小鸡,你什么意思?”
龙傲天上司顿时跳脚:“好好好,马上甩黑锅是吧,这和我龙傲天部门可没半点关系!我们部门的系统要么在工作,要么在治愈内心的伤痛,谁会掺合你这边的破事——”
话说了一半,龙傲天上司卡壳,发出怪叫。
“卧槽,真是从我这边部门发出的网络连接???!!!”
上司憋着气,想让龙傲天上司先去把它手下小鸡的权限关闭,谁也不知道攻击还会不会发生第二次。
还没开口,下一秒,上司的网络中断了。
不止是外部网,它们系统内部的局域网也被切断了。
小黄鸡出现在办公室——准确的说,是西德尼出现在了办公室。
他已经不再是小黄鸡的模样,俨然是漂亮的十二岁男孩,金发蓝眼,个子不高,但对小鸡而言已经算体型巨大。
上司和西德尼对视,忍不住皱起眉,摇了摇头。
“你都做了什么……西德尼。”
西德尼说:“我来不及写完病毒,宿主出事了,我得帮他。”
所以他直接用日记本上记录下来的那块编码,毁掉了《第五扇门》现存版本。
剧情丢失,被迫读取历史记录,而最近的一次历史记录停在楚祖刚投放的时间——也是他在精神病院醒来的时候。
用更通俗的话来说,西德尼把目前发展的所有剧情给删除了,回溯到原点,一切从头再来。
这已经不是违不违规的事了,按照《系统守则》,西德尼的攻击行为直接导致他被剥夺了所有权限,本该直接回收入数据库,仅以「西德尼·埃斯波西托」这个名字存在。
但他手里有足矣捣毁一切惩戒的“武器”,抢回了部分权限。
也因此,西德尼失去了小黄鸡的固定拟态,以《霓光之冕》所认同的男孩形象暂存。
上司:“你还把我的权限关掉了,是吗?”
西德尼点头:“对。”
“你从什么时候开始制作针对系统的‘武器’的?”
“《万王之王》的时候。”
“楚祖让你做的?”
“不。”西德尼说,“我擅自做了出来,只是没上报,也没销毁。”
“你制作的武器不会一直管用,系统会自动升级迭代做出反制,你会被彻底销毁。”
“我知道。”
“你关了我的权限,我也救不了你。”
“我知道。”
……
这孩子已经疯了。
上司说不出话。
男孩有一双湛蓝色的大眼睛,目光澄澈又明亮,里面有对上司的愧疚,更多的是执拗。
他不是被抛弃到下层区,又被楚祖捡回上层的西德尼,但也其实差不多。
孩子都想有个家,家里有一个能作为榜样的长辈。
长辈可以是父母,也可以是宿主。
西德尼用编码暴力拆解了系统对他的限制,拿回了网络,已经不用龙傲天小鸡作为网络中转。
然后他来了这里——他为什么来这里?
看出上司的疑惑,西德尼的眼神愈发愧疚,但语气却没在商量。
他来到上司面前,对上漆黑的豆豆眼,说:“我要用你之前的渠道,给宿主送些东西。”
*
楚祖睁开眼。
房间纯白一片,空旷又安静,时钟显示现在是十一点过,被铁栏封上的窗户外有几颗星星,所以应该是晚上。
楚祖花了些时间回忆自己是谁,为什么在这里。
最后,他在心里发出一声不带任何情绪的低叹。
“是西德尼啊……”
楚祖全都想起来了。
自己失去记忆后发生的所有事,自己的“死亡”,现在他又回到了精神病院,一定是西德尼做了什么。
楚祖检查了意识海,里面空荡荡的,没有西德尼买来的各类陈设。
他能使用的道具有两个。
一个是完全给出权限的「王大师」。
一个是完全给出权限的「设定集」。
记忆的恢复应该是来自「设定集」,它原本是由系统全权保管,并对之中添加的设定进行一定程度的审核。
「设定集」和系统高度绑定,又直接连通整本《第五扇门》,这部分影响让楚祖回忆起了一切。
二周目开始了。
楚祖抓住白色铁床冰冷的床杆,慢吞吞坐了起来。
“你知道西德尼会救我,对吧?”楚祖说。
绅士先生在角落站着:“对,西德尼是个好孩子。”
楚祖:“只有我遇到生死危机,西德尼才会不顾一切放手一搏,我也才能找回记忆——这才是你让我去那栋大楼的目的。”
所以绅士先生才会含含糊糊,不能把话说清楚。
如果说清楚,哪怕只是一点暗示,不仅上司会察觉,那份利用和算计也会显得异常扎眼。
“对。”绅士先生承认了,“现在你找回了记忆,有两个选择了。”
楚祖可以不去那栋楼。
不去那栋楼,关于他的剧情也不会开始。
《第五扇门》就是楚祖的世界,是他本该身处的,他成为正文角色已经成了既定事实,在作者失踪的情况下,没人能将他强制删除。
更大的可能是,楚示雎还会一遍又一遍杀了不幸步入大楼的外来者,被读者厌倦。
楚祖则成为彻头彻尾的隐形人,他存在的原因也能够自圆其说:
同样是和未来的自己接触,其他人的未来影响了他们一生,最终导向死亡,而楚祖的未来救了他。
读者会在其他角色死后顿然领悟,并不是出现“朋友”的人一定会死,这是命运公正的赠礼,是好是坏全凭运气。
楚祖会成为一个绝对安全的边缘角色。
并且,楚祖手里有还有可以添加设定的设定集。
他完全可以决定自己未来要成为谁。
楚祖起身,这次不需要绅士先生的指点,就在这天夜里,他于夜色中避开了所有人,径直离开了精神病院。
没有任何犹豫,楚祖拦了辆车,告诉司机记忆中大楼的位置。
“哎哟,大半夜的,您去那儿干嘛。”
司机踩下油门,他明显是个话唠,接了这么一单偏远的活儿,话里话外牢骚不断。
“那栋楼不止一次出事了,19年代有天杀的死鬼父母把孩子扔下楼,这都叫什么事……”
“几年前有和你一样的年轻人也跑过去,说什么……探险?结果好像也死了……是死了还是失踪了也没定数。”
“哎,小哥,还是得提醒你,那地儿不安全,也不干净。”
楚祖听了半天,想让他安静点,于是选择了最礼貌的方式:“我去找弟弟……我弟弟就是几年前在那栋楼失踪的。”
“他们说我弟弟死了,我想,隔三差五去找找,总能找到吧。”
楚祖说得真情实意,五分坚定三分叹息,还有两分若有若无的惆怅。
街边路灯不断在他脸上闪过,间歇性照亮冷淡克制的面容。
司机立马闭嘴,脸色戚戚,估计回家补觉时想起这段对话,都得从床上仰卧起坐,给自己俩耳刮子。
楚祖在目的地前就让司机停了车,之前的停车场也被划分在了大楼区域里,准确的说,被拽进四个交汇时空的地区不止那栋楼本身,他不想让司机也陷进去。
车停稳,楚祖付了钱——钱是从精神病院顺走的,他某不知名父母缴了住院费,现在他不住了,那笔钱就当顺钱的赔偿。
昏暗的路灯下,楚祖踩上满是碎石的荒地,走向那栋荒郊野外的高楼。
四周风声呼啸,枯草在地上沙沙作响。这座大楼外围布着简易的围栏,上面贴着“危险”“禁止入内”的警示。
楚祖远远就看到了停在楼外铁栏边的警车。
一个便衣小伙从车上下来,冲大楼狂奔而去。
驾驶座上的人也下了车,似乎是想阻拦,但没拦住,有些懊恼,但没追上去,而是打开了对讲机。
应该是受干扰,对讲机无法正常使用。
楚祖想了想,一周t目时候他什么也没管,绅士先生让他进去,他就进去了。
如果按照正常的节奏,现在属于开篇。
开篇是最好铺垫世界观诡异之处的。
之前在出租上,话唠司机已经说明了这栋楼的问题,证明了楚祖的世界是家暴小孩的世界,
楚祖应该和楚示雎来自同一世界观。
一共有四个融合的时空,五批人,也就是说,警察和楚祖不属于同一世界。
——房间的详细规则基本和当初的事故绑定,他现在能去套点话,省得再调查。
万一又碰到“被黑血弄脏的报道”这类意外,他真的会无语。
楚祖刚靠近警车,一束刺眼的手电光忽然晃到他脸上。
警察很敏锐,一手对讲机一手手电筒,神色戒备地盯着他:“你是谁?这么晚跑这儿干什么?”
楚祖在眨眼的功夫变好了故事,迅速调整表情,像是下意识地举起手,示意自己没恶意。
“警官好,我叫楚祖,是个……呃,灵异作者。”
“最近我在构思新书,想找些有气氛的地方采采风,听朋友提过这边有栋烂尾楼,就想着来看看。”
“灵异?”警察眉头挑了挑,一副“你开什么玩笑”的神情,手电依旧没放下,“这地方危楼,大半夜的你跑来取什么材?”
“我就是专门写鬼怪啊、诡异故事什么的,”
楚祖干笑两声,带着点走火入魔的神经,“灵感这种东西,需要去荒凉点的地方找,您也懂,对吧?”
“再说,这里又不算市区,我本想随便拍几张照片,感受下氛围就走。”
“我懂什么懂……”
警察嘀咕着,审视了他一会儿,才把手电稍稍移开。
“少打马虎眼。我告诉你,这栋楼被列为危楼,住户都紧急遣散了,不对外开放,晚上尤其危险。你最好赶紧离开。”
楚祖见警察态度生硬,是偏正的性子,马上转换思路,收起那套“喜欢刺激”的说法。
他故作委屈道:“唉,我一个写手也不想冒险,就是听说这里突然成了危楼,气氛比较‘凄凉’,没想到还真碰上警察巡逻……”
“警官,这里到底是咋回事?是不是发生过事故才封了楼?”
警察冷冷地看了他一眼,没有正面回答:“开发商手续出了问题,地基也不稳,没人敢接手,停了好久。现在所有人都知道这里是烂尾工程。你真要写什么,就写写工程质量问题就行。”
“原来是地基不稳啊……那怎么听说还有什么异常?我朋友就只给我留了一句‘邪门’,也没细说。是不是曾经闹过什么……”楚祖假装只是随口一提。
警察闻言神色一变。
他往楼里看了眼,里面黑影憧憧,同事的身影已经彻底消失,手里的对讲机还在发出呲啦的电噪,半天好不了。
他心情愈发不好,又遇到这么个胆子大的青年,无声叹气,刻意板起脸。
“少听那些捕风捉影的传言。你们写就爱搞诡异悬疑,可别来这儿瞎编。这里就是危楼,治安和安全隐患都很大,没什么‘异常’。”
楚祖笑了笑:“明白明白,我只是想弄清楚到底有什么可写的——如果单纯是烂尾楼,那读者可没兴趣啊。”
警察冷硬道,“没兴趣就别写。这里可不是给人猎奇的地方。”
见气氛僵住,楚祖赶紧往后退半步,摆出合作姿态:“对不住,对不住,警官,我真没想惹麻烦。”
“我就想知道为什么这么多人传它‘邪门’,总该有点来由吧?”
“搞不好是有人谣传什么鬼怪,不然怎么会吓跑保安啊、住户啊之类的……”
“胡说八道。”警察语速加快呵斥。
——这话他说得有些许心虚。
楚祖等了等,警察沉默片刻,看他是在拗得不行,似乎犹豫着该不该再多说。
最终,他还是在多方考虑下压低声音道:“听我的,赶紧回去。你要取材直接去网上搜,这也不是什么秘密。”
“而且也没闹鬼,新中国哪儿来的鬼?妖怪都不许成精——就是建筑本身有问题,半夜容易发出声响,换谁在里面也睡不踏实——再加上周围又荒,风声一大就起怪声。很多保安不想干了,就说这里邪乎。”
楚祖捕捉到关键词:“对对对,我查了,就说保安怎么怎么,剩下的……”
警察沉默,嘴唇抿得紧紧的:“你走不走?”
楚祖嘴里说着走走走,假模假样摸口袋,一副纳闷儿劲儿,接着惺惺看向警察:“不好意思,警官,我好像没带手机。”
“……要不警官您借我手机打个车?”
不出意外,警察的手机完全没信号。
在他找信号角度的时候,楚祖说:“只是闹鬼好像不至于变成危楼。”
“闹鬼大概是地下结构不稳,晚上有水管漏水、风道回声,听起来阴森。人要是精神绷太紧,难免产生幻觉。”
“您能跟我讲讲吗,保安具体听到了什么?”
“还能有什么,网上不写得一清二楚?听到有女人的哭声。”警察不耐烦了。
楚祖“哦”了声,语气在瞬间冷淡下来,脸上鲜活的表情也消失了。
“保安听到了地底的女人的哭声,辞职不干了,但每次换的新保安说法都一样,所以开发商才开始排查。”
“因为声音是从地下传来的,把地下挖开后,他们发现了很多尸骨。”
楚祖想了想,说,“女人的尸骨,对吧?”
警察面色一沉,也不摆弄手机了,凝视这个愈发奇怪的青年:“既然什么都知道,你还来这里干什么!”
“按理说,在这块地开发的时候,开发商会打好地基。超高层公寓至少往地底打十几米的桩,他们应该在开发时期就会发现那些尸体。”
“如果没发现,只能说明这栋楼没按照工程勘察报告施工,这才被列为了危楼。”
楚祖垂下眼,低声说:“警方坚持声称这栋楼只是危楼……那些女性尸骨应该有很长时间了,没法追根溯源,而且社会反响非常不好。”
“如果把时间再往前推。在什么情况下,在什么地方,会有大量的,未被人察觉,且难以调查身份的女性尸体?”
“农村。”楚祖说。
那是一个阴暗的房间,有逃不出去的小窗,木门被锁死,门板上全是各式各样的抓痕。
房间里有一口枯井——房间就是为井而搭建的——非人非狗的生物将拼命挣扎的女人扔到井里,然后灌进水泥。
这样一来,就算是警察来了村子调查,或者找人,也完全见不着任何踪迹。那口井也很好解释,村子里那些非人非狗的东西会互相打掩护。
等农村被规划为城乡结合部,又一步步随着基础建设,被划为城镇,城镇进一步变成城市郊区,过了很多年,开发商拿到这块地皮,开始建起高楼。
她们本来可以重见天日的,因为开放商的偷工减料,被更重,更沉的东西压在地底。
保安所听见的或许真的是幻觉,如果不是幻觉,可能只有两种解释。
她们想离开。
她们不想这里的住户因为建筑事故而遭遇不幸。
——所以有井的房间只会杀死女性,它对男性完全无害,哪怕被扔进去,被活埋,还是能重新回到走廊。
警察已经全然警惕起来,放下手机,手摸到腰后:“你到底是谁?”
楚祖:“楚祖,不过不是灵异作家。”
他淡淡说,“我刚从精神病院逃出来,警官,你拔枪的行为让我觉得被威胁,我现在很不适,所以会做一些过激的行为,希望你能体谅。”
话音刚落,楚祖突然原地暴起,以诡异的角度和匪夷所思的速度,从警察手里夺走了枪,并且反手将警察压制在了碎石路上。
他随手把枪塞进裤边卡着,在警察身上摸索了几番,找出了手铐。
楚祖拉开车门,将试图反制的警察推进车里,“咔嚓”两声,警察的手被铐牢,手铐的另一边则扣死在车门上边的扶手。
警察怒吼:“你这是袭警!!!”
“我是个精神病人,有证书……有病案本的精神病人。”楚祖单手按住警察,还从他身上翻出了警察证,揣兜里。
这玩意儿糊弄大学生好使。
上周目他能迅速和俩大学生拉近关系,因为那俩傻孩子被吓得魂不守舍,姑且算是吊桥效应。
这周目他提前很多天来了……童秦桢倒是好说,他本来就是个挺天真的清纯男大学生——另外两个就不一定了。
杨芒殊本身就算理性的一类,从她的那些话里能听出,姜燃是个同样理智的文科生。
突然遇到玄乎的事,还碰到陌生人,指不定拉t着杨芒殊拔腿就跑。
警察证糊弄杀人犯也好使。
当杀人犯不慎遇到警察,首先肯定拔腿就跑。
在发现情况比被抓还恐怖的时候,那句话就派上用场了——有事找警察叔叔帮忙。
楚祖倒不是想帮忙,他只是不希望这些人成为楚示雎的玩具。
完事,楚祖捡起地上的手电筒,塞裤兜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