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1章
小黄鸡编码的爪子停顿了一瞬,它不敢相信就这么简单——确实没这么简单。正文的视角一切,楚示雎在天台睁开了眼。
“他用了道具……之前所有被说机械降神的事情都是因为道具……”
小黄鸡又气又急,翅膀“哐哐”拍在正文面板上,“欺负一个失忆的人很好玩吗,天杀的,你等着,等我来了就把你吊起来抽!”
楚示雎藏匿自己的地方很狡猾。
要想离开大楼,就必须不断寻找正确的门。
即使是为了补充身体所需的食物和水,也要赌一把门后是什么。
在这栋楼的构造中,天台是完全没有作用的场所。
这里没有食物,没有水,如果随机到的大楼是高楼,光靠两条腿爬上楼顶都得消耗大量的时间和力气。
楚示雎摸着自己的喉咙,脸上面无表情。
褪去了笑容后,楚示雎和楚祖更像了,此时还在下雨,他浑身湿透,雨水顺着发梢往下滴。
碎发濡湿后,眼睛就露出得更多,冷冽的红,眼神直勾勾盯着夜空。
半晌后,他从腰后摸出一把短刀,款式和之前被楚祖随手扔在楼底的一样,锐利无比。
尽管让杨兢去杀了楚祖,但楚示雎知道,那个男人做不到的。
小打小闹的问候罢了。
楚示雎能很利落的将所有步入这栋楼的人送去地狱,唯独对楚祖多了几分复杂的情绪。
很荒缪,他很清楚,杀了楚祖他会后悔,不是因为有一条人命断送在自己手上,那种感觉就像……背叛了自己。
他会用余生后悔这件事。
——但至少他还能有余生。
所以楚示雎低声对自己说:“后悔就后悔吧,这是最后的机会了。”
小黄鸡爪子速度加快,无数字符在终端上一行行闪过。
没办法调查《第五扇门》,那就只能用更高权限的代码暴力破口……说来也神奇,之前小黄鸡手搓能炸烂系统框架的复合型道具,现在小黄鸡又在针对进行拆解。
简直跟个恐怖鸡似的。
对啊。
小黄鸡猛然醒悟。
它之前搓过“核|武器”,为了不被上司发现,删除了所有记录,宿主把相关编码写进了他的日记本里。
而在《娱乐至死》后,宿主把日记本给他了,还开了权限,说它随时都能看!
如果能借用之前的框架,它的研发速度无疑会快上许多!
小黄鸡说干就干,掏出「正经人谁写日记啊」,紧张兮兮地尝试翻开。
它其实很好奇宿主写了什么。
之前龙傲天小鸡的宿主在日记本上留的金句太有名了,在小鸡间流传甚广,还把日记本价格抬高了不少。
宿主在买日记本的时候……和小黄鸡还不算很熟。
它有点忐忑,做了几秒思想工作,决定就算看到批评自己的句子,也当没看见,直接忽略掉。
要是宿主真的对它不满意……那也是它有问题。
宿主没当面骂它已经很体贴了,背地里写两句怎么了!
小黄鸡看到了日记的第一页,脸上浮现出极端的诧异之色,翻页的翅膀僵在了半空中。
……
「综上验证,你已经知道了他的三千五百四十八次无解的死因。」
「你要回去,救他,让他活下来。」
「你只有一次机会。」
……
接着是第二页。
……
「你是文科生、文科生、艺术生,你没念过书,也上过学,你有过三千五百四十八种职业。」
……
第三页写着在《万王之王》弄出来的编码。
小黄鸡没停,浑身僵硬继续往后翻。
第四页。
……
「你是否是作者没有删除的原案人物,被牵扯到正文后或许没有被讨厌,但你不该存在?」
「最后,你需要记住。」
「你并不介意自己是否孤独。」
……
小黄鸡大概知道宿主写过几次日记,宿主后来不怎么打开日记本了,它以为是担心编码暴露。
但往后翻还有内容,不知道是什么时候记下的。
第五页。
……
「我知道,只有在我不在的时候,你才会打开这本日记。
你很尊重我的隐私,谢谢你。
现在你应该知道了很多事情,受到了不小的冲击。你可以把我的事转述给你的上司,全由你决定。
首先是问候。
你好,西德尼。
事先说明,你不是我们所认识的西德尼,我一清二楚。
那个孩子从我这儿学了太多,不相信认知外的东西,但你不一样。
我相信,即使你知晓了很多事,也不会覆盖掉心里的单纯。
你会按照自己判断,对他人做出由心的评价,所以你很尊重我,也很尊重你的上司。
而且你一直好奇。
世界之所以广袤与无穷,因为它会包容好奇心,想象力,在某些特定时间里,它会将你的构想兑换为现实。
你就有这样的能力。
说真的,西德尼,你总是给我意外之喜。
刚被绑定的时候,你总是对我装出一副公事公办的态度,那段时期我很难捱,我要尽快调整心态,了解现在的情况,心里想着绝对不能被看出端倪。
诚然,你强制把我导入《霓光之冕》的时候,我很火大。
而接着你让我把你卖了。
你说,我死了就是真的死了。
这是我第一次发现,试图拯救我的,可以不止是我自己。
我不敢说我是一个时刻保持冷静的人,我比你想的要悲观,那能让我绞尽脑汁思考最坏的可能。
一开始,我想脱离最坏的可能后,退而求其次。
其实我尊重悲剧,如果我是一个注定会迎来死亡的角色,而作者给予我的是完整的故事,和体面的孤光,我相信那是被爱的表现之一。
创作者的爱是塑造本身,它可以冷酷,通过精密的算计,给予角色痛苦或是幸福都是一类注视。
我不渴求作者的善待,我面临的处境或许是——他从来没有完整的看过我,哪怕一次。
他把我放进了各本中,充当边角料,又觉得不合适,把我摘去,如此重复。
他舍不得删掉一个“精心”设计出的角色,又不肯为我写一个容身之所。
所以我的想法变了。
如果不能赌到最好的结果,那我什么也不要。
在看到《第五扇门》设定后,我立刻想通了一些事。
楚示雎,示为礻,雎同且。
我是被废弃的原案楚祖,他是生于我的楚示雎。
他将《第五扇门》变成又臭又长的裹脚布,杀了所有人,也不愿意走向我过去所渴望的结局。
机械降神是因为他也绑定了系统,你的上司让专员不断尝试,是系统想要排查掉这个钉在书里的、不体面的角色。
只要代入我自己,想明白这些事并不难。
我很抱歉又一次对你隐瞒了,主观上我不想你插手。我希望你能静下来,听我说。
我知道要怎么救自己,被读者注视,被,然后活着从那栋楼走出去——这样我就算真正拥有了生命。
或许我会用一些过激的方式,如果你的上司调查,一切问题都出自我。
你唯一的问题就是运气不好,碰到了一个满口鬼话的宿主。
你被他恶意欺骗,他用感情牌让一个单纯的傻小鸡做了不该做的事。
相信自我之后,你的上司会为你挑选出更适合你的宿主,或许会是关服那样的,他是一只脾气很好,还会哄小鸡的邪恶银渐层。
西德尼,你的出现是我人生中为数不多的、来自意外的怜悯,所以我在第五页写下这则日记。
你在第五页看到了我的自白,而我会尝试推开第五扇门。
我也想去看看楚示雎,或许从他身上t,我能更清楚认识到自己。
我想我了解他,他在死亡的阴影下循环了三千多次,我也一样。
很抱歉对你的隐瞒,西德尼。
一直以来谢谢你。」
小黄鸡看到日记本上有几滴水,它摸了摸脸,吸吸鼻子,想把眼泪擦干净。
但怎么擦也擦不完,最后小黄鸡号啕大哭起来,像只疯鸡,又像极了在天台上抱着爸爸掉眼泪的西德尼。
“他没您想的那么好啊……”小黄鸡边哭边说,“您想去看看他,他只想要您死……我不是西德尼,您也不是楚示雎……”
它想当着宿主的面这么说,和以前一样,在意识海里抱着宿主的腿哭诉。
然后宿主就会开始哄它,向来冷淡的声音缓和下来,摸摸它的脑袋,让它别哭了。
小黄鸡哭得停不下来,它觉得楚示雎很卑鄙。
剥夺系统就是剥夺记忆,他肯定知道这一点,因为他把自己的系统给抹除了,但他还有大量的道具,并把所有事记得一清二楚。
楚祖完全没把这次的见面当作较量,而楚示雎已经布置好了一切。
……
由于剧情安排,《第五扇门》中的楚示雎会迎来死亡的结局。
不清楚他是什么时候绑定系统的,或许是在被发表之前。
他的情况应该和小黄鸡类似,小黄鸡和西德尼同源,但有了不同的发展,他也一样。
楚示雎绑定了系统,以专员的身份不断完成任务,最后偶然被投放进了《第五扇门》。
自那开始,他逐渐理解了所有事,始终不愿意死的原因很简单,如果角色迎来了死亡,等于“楚示雎”被宣判了死刑。
楚示雎不想死,又走不了,于是干掉系统,一直在《第五扇门》里不断循环相似的剧情。
而楚祖是他的原案角色,因此产生了BUG。
原案角色被千疮百孔的世界规则识别,他没有被投放到楚示雎的身体里,世界规则将他变成了另一个“楚示雎”,所以所有的设定都才是一样的。
所以,楚示雎一定会不留余力的杀了楚祖。
楚祖被识别为了楚示雎,只要楚祖一死,原本那条楚示雎的死亡END就算达成。
楚示雎也能离开这栋楼,迎来幸存者的结局。
就像是伥鬼,伥鬼无法解脱,只有找另外的人来替代,等新的伥鬼诞生,旧的那个就自由了。
楚示雎等了三千多次,无尽的杀戮也没让他忘了最初的目的,最后终于等到了楚祖。
或许楚示雎唯一没料到的,是失去记忆的楚祖其实远比有记忆的楚祖来得冷漠无情。
他对两个大学生格外的好,首先是因为受到了过去回忆的影响,更重要的是,大学生没有任何的威胁性。
一旦被他判定为危险,对他做出了生命层面的危害,不管是之前的杀人犯,还是后来的杨兢,楚祖动手没有半点犹豫,看到他们惨死也没有任何心理波动。
他一直是以自保为前提的人。
如果楚祖记得一切,他不会那么果断地冲楚示雎扣下扳|机。
……现在宿主有「王大师」,还有一颗坚硬的心。
小黄鸡边哭边挪向终端面板,套上之前的代码框架,又开始敲打起病毒编码。
宿主主观上不愿意它插手,那是宿主的主观。
小黄鸡的主观就是要插手。
楚祖和楚示雎谁生谁死还没定数,在那之前,小黄鸡希望楚祖能拥有公平。
第151章
第
151
章(21.8w营养液加更二合……
楚祖在原地呆了有五分钟,
体型肿大的畸形生物已经咽了气,楚示雎的尸体在零星雨点下变得僵硬冰冷。
他有点饿了,想了想,
觉得自己不只是饿,
还需要休息,于是又相继推开了几扇门。
楚祖运气好也不好,四种类型的房间被他撞上了个遍,但都没有威胁。
他似乎天生知道实验室规范,又懂火灾逃生技巧,
剩下两个则是对他没有生命威胁的活埋,以及完全忽视他的家暴房间。
家暴房间中,
之前杀人犯的尸体已经消失了,被翻乱的家具也复位,
原地只剩下被他亲手剁下来的遍地残肢。
这或许可以证明,被他埋进井里的头还没有复位。
可不能说童秦桢和杨芒殊就是安全的。
楚示雎见他后第一句话是:“在找人?”
楚示雎清楚童秦桢和杨芒殊的存在,也知道他们暂时和自己同行——大概率已经见过了。
楚祖离开房间后,大楼发生了改变,
不再是只有三层的实验楼,而是之前所见过的高层公寓。
他继续按照房间一间一间开开关关,在安全房间里找到了需要的食物和水。
“借用”房间原主人的背包,
楚祖将能带走的瓶装水和饼干一类的食物塞进去,又去厨房挑了几把带刀鞘的水果刀,揣兜里。
翻箱倒柜的时候,
他还找到了这栋楼相关的信息。
这栋楼就是之前发生过火灾的大楼,
火灾发生在高层,一位公司高管在家筹备私人晚宴,因为一系列事故最终引发了火灾,
最终导致五人受伤,十二人重伤不治死亡。
最后,这栋楼因为城市规划被废弃,人们渐渐搬走,房地产商想重新翻新,便宜租给钱包捉襟见肘的年轻人。
这块地离市中心有两个小时车程,通勤时间算长,但总有人愿意住。
目前进度停在翻新准备阶段。
楚祖在大楼走廊慢慢走着,高级公寓走廊很少有窗户,两侧都是房间,搜寻房间的进度也慢了下来。
他一点也不急,没什么好急的。
来这里也是因为绅士先生让他来,现在绅士先生一言不发,除了继续找房间、顺便看能不能遇到那两个大学生外,他也没有别的事好做。
——在离开精神病院后,他根本不知道自己要去哪儿,做什么。
说起来,楚祖觉得回精神病院好像也挺好的。
在那儿一直住着,有书和电影可以看,有医生护士照顾。他们会尽量表现出尊重,就好像病人真的拥有某种尊严。
等他老了,病情或许没那么严重,他要腾出病房,搬去养老院之类的地方——他也不确定有没有人继续为他支付费用,不过要搞到钱也不难,总归有一个住处。
养老院没精神病院管理严格,他能认识老态龙钟的顽固新朋友,然后安安静静过完一生。
如果运气好,他还能碰到《桃李不言》里姜祖那样的护工,可能每个孤独的老人都需要一个热情真诚的年轻人陪伴吧——楚祖隐约这样觉得。
楚祖一边走神一边搜寻房间,突然,拐角冲出来一个人影,狠狠撞到他怀里。
楚祖差点就直接掐住了对方脖子,认出这人是杨芒殊后,已经搭在她颈边的手往下挪了挪,扶住她肩膀。
他本想问怎么了,但看杨芒殊的面色,可能问了也白问。
这人完全处于崩溃边缘,眼睛瞪得老大,脸侧有血,露在外面的皮肤看不见伤口,应该是别人的血。
杨芒殊冷静不下来,抓着楚祖的手腕一直喋喋不休:“他被抓走了,桢桢被抓走了,那个巨人还在,他一直在追我们,追我,桢桢被他捏断了,我不知道……我看到了楚示雎,巨人开始追我们……”
楚祖把包里的水递了过去,杨芒殊半点没反应,抓着他就像落水者紧攥浮木,但也不要求什么,只是一遍一遍重复着颠三倒四的话。
楚祖现在能确定了,自己是个很讲效率的人,他在某些时候能保持耐心,但某些时候又容易不耐烦。
现在属于后者。
“你想给我说童秦桢死了,你很慌。还是他还没死,你觉得巨人还活着是我的问题,所以不断重复,想把事推到我头上,让你心里好过点?”
杨芒殊一愣,冰冷克制又嘲讽的语调让她理智逐渐回笼。
在为数不多的相处时间,楚祖一直呈现出好脾气的一面,他不算寡言,需要交流的时候会认真分析,给出建议。
现在他突然变了一个人似的。
愣神期间,楚祖又把水递了过去:“喝点。”
杨芒殊接过来,抿了一口,嘴唇接触到清凉后才觉得嗓子又干又痛,连着灌了好几大口,把整瓶水都倒进了肚子里。
楚祖:“童秦桢是什么时候被抓走的?”
杨芒殊抿了抿唇,视线下移:“我不知道……可能有几分钟……或者十几分钟……我不知道……”
“那就是很久。”
人在极度慌乱下根本忘了可以看手机时间,大楼里又很难察觉到时间的流动。
楚祖晚上吃过东西,也很快觉得饥饿,说不定已经过去了很久。
童秦桢应t该没救了。
杨芒殊理解了楚祖眼神中的意思,双手掩面,浑身抖动。
她慢慢蹲下,哭了出来。
*
在楚祖提着两颗脑袋进入那扇门后,童秦桢和杨芒殊陷入了短暂的沉默。
有楚祖在,他们可以暂时忽略很多问题,大学生也是成年人,开始有了想在陌生人前保持的体面。
当“陌生人”暂时离开,气氛逐渐变得沉重。
杨芒殊不知道要怎么解释姜燃的事,也不知道要怎么解释出轨和脚踏两只船。
她和姜燃认识很久,算知根知底。
在她还没念大学的时候,双方家长还见过面——她妈气急败坏说狗日的大学生教坏小姑娘,气势汹汹杀到学校,一点没给她留脸。
杨芒殊她没办法,把姜燃联系方式给了她妈。
姜燃在外地念大学,回不来,杨芒殊的霸王母亲把姜燃父母约了出来。
姜燃父母和姜燃简直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身上没有情绪化这种东西,先听完狂轰滥炸,然后和和气气说:“啊,他们在谈恋爱啊,我还以为小燃只是在辅导殊殊功课。”
“小燃也说,殊殊成绩越来越好了,他很高兴能帮上忙。”
杨芒殊很想骂那个狗东西,什么叫辅导功课,她自己成绩好关他鸟事,但她妈很吃这套说辞,三令五申她别早恋后,把这事揭过了。
十五岁喜欢的类型,十八岁不一定喜欢。
可能也不是不喜欢,只是更博爱了。
杨芒殊没觉得这种转变有什么不对,只是行为很不道德。
在新生入学的时候,她在学校门口等姜燃来接,半天没等到人,童秦桢跑到她面前,对着手机看了半天,问她是不是杨芒殊学姐,姜燃学长让他来帮忙搬东西。
童秦桢长了张娃娃脸,知道她是新生学妹而不是学姐后脸涨红一片,马上对着手机那头的人咆哮:“你怎么又骗我啊!”
咆哮完,他不好意思接过杨芒殊行李,装作无事发生:“有、有什么不知道的可以问我,我是大二的,而且比姜燃学长要老实。”
他强调,“老实得多!”
后来杨芒殊和姜燃约会的时候提到了童秦桢。
姜燃笑眯眯问:“他很可爱吧?一逗就跳,急了就哭。”
杨芒殊心想,是挺可爱的。
姜燃看着挺喜欢这学弟。
巧了嘛这不是,她也挺喜欢。
所以在自己犯下道德瑕疵,并发现男朋友也犯下道德瑕疵后,杨芒殊和姜燃决定晚上出来好好谈谈。
他俩其实都无所谓,目前看来,童秦桢似乎觉得他俩都在开玩笑——要不要真的变成玩笑,这才是需要讨论的问题。
不过没能讨论出结果。
变故发生,姜燃死了。
杨芒殊有点后悔,不该告诉童秦桢什么小三不小三的。
这位学长脑子简单得惊人,可能心眼全部换成了学习能力,说什么信什么,攻击别人前先攻击他自己。
童秦桢不善于应对这种场面,但这次是他先开的口。
“你出去后一定要报警,把燃哥带回去……”
他挺害怕的,手攥得非常紧,好像随时都会颤抖起来。
楚祖在的时候还不明显,那时候,将他们视为孩子的巨人夫妻是最大的麻烦。
现在似乎有了生存的曙光,童秦桢想得也就更多——他也是会思考的,只不过不能把胡言乱语说出来。
杨芒殊拍他脑门:“一起出去不行吗?什么叫我出去之后。”
“我觉得楚哥是个强有力的大腿,那种淡定扫地僧。你抱牢实,殊殊,铁定能出去。你出去之后再想办法把我和燃哥都带出去。”
童秦桢脑袋瓜被拍得生痛,他手也痛,除了军训外还没受过这种苦。
杨芒殊觉着他很不对劲,跟交代遗言似的,眼神还时不时往斜上角瞟。
这也是童秦桢老毛病,他经常发呆,看着天,问他看什么也不说。
院里都把他叫忧郁老王子,因为他又爱哭,忧郁老王子一下子晋升为“明媚忧伤的忧郁老王子”。
杨芒殊还想说什么,忽然,走廊尽头走出两个人影,一高一矮。
矮个子在看到他们的时候露出了玩味的笑容,直接拿枪对准他们。
高的那个他们“认识”。
杨芒殊和童秦桢交换了一个眼神,完全服从纪律,往反方向拔腿就跑。
其实压根不用看人手里拎没拎脑袋。
楚祖在低楼被刀划伤了脸,脸上有杨芒殊找来的创可贴。
——这人是楚示雎!
他们跑到楼道,实验大楼只有三楼,向上向下都没多大逃生空间,而快速的脚步声已经贴着后脑勺,离他们越来越近。
童秦桢瞥了眼天,笃定道:“往上!”
杨芒殊没多想为什么,要是在紧急时刻有人提出方案,另一个人往往会无条件听从。
他们一路向上跑,杨芒殊被推在前面,当初的事故实验室就在三楼,在往上就是天台。
要是去了天台,那就真的走投无路了。
童秦桢干脆推开了一扇门,赌了一把,拉着杨芒殊钻了进去。
所幸,这是一个安全的房间。
简单的三居室,墙上的挂钟指向晚上六点半,客厅电视开着,中央六台又再播放《甄嬛传》,厨房传来浓郁的鸡汤味道……甚至算得上温馨。
童秦桢看了眼天花板,嘴唇翕动,无声说了句谢谢。
他们在门里等了会儿,外面动静消失了,应该算安全。
杨芒殊肚子叫起来,她去到厨房,灶台上的大砂锅中炖了山药板栗鸡,她找到碗,盛了两碗。
杨芒殊想招呼童秦桢来厨房,喊了几声都没人应。
她走到厨房门口,看到了令人魂惊胆颤的一幕。
童秦桢开了房门,轻轻牵过门外探进来的那只手——男巨人的手。
男巨人比之前更暴躁了,他的手掌足足有童秦桢整个脑袋那么大,稍一用力,童秦桢的整个右手都被他捏至变形,接着就要把他往门外拽。
杨芒殊发出了尖叫,连忙冲过去,想和之前一样,把童秦桢拽住。
但童秦桢推开了她,很果决,简直和姜燃当时推开他的动作一模一样。
童秦桢回头看向杨芒殊的眼神也和姜燃如出一辙。
他一直很害怕,现在反而不怕了,在这一刻坦然接受了一些事,所以小狗一样湿漉漉的眼里才带着某种和他性格不相称的浅笑。
“他被……拽走了。”
杨芒殊的声音从指缝中传出,“我离开房间,外面也不再是实验室……这栋楼太大了,我不知道要去哪里找,每一层楼都一个样。”
“我不敢推门……我一直想要么找到桢桢,要么找到你……再或者碰到楚示雎……不外乎这三种可能……”
“你确定是男巨人?”楚祖说。
“什么?”杨芒殊的嗓音里还带着哭腔。
“你·确·定·是·男·巨·人?”楚祖说得很慢,保证杨芒殊能听清每个字。
“对……从衣服看出来的……”
“那你的做法是对的,你不能推门,有四分之一的可能,有一类房间对你是必死无疑的房间。”
楚祖说,“我把两个头都埋在那个房间里,女巨人被留在了那口井里,男巨人回到了原先的房间。”
“之前也是,进入那个房间又活下来的全是男性——”
楚祖顿了顿,想起绅士先生说的。
「不要单独和女性同处一室。」
这条提醒不是在帮楚祖脱离困境。
楚祖随便进哪个房间都无所谓,但如果他和某个女性一同进入到那口井所在的房间……他会亲眼看见对方在自己眼前被活埋。
而要等他从走廊醒来,才会后知后觉意识到这条规则。
楚祖会意识到,他在井里不在意眼前人的惊恐,可能还会说点安慰她的话。
忍忍就过去了,只是几分钟的窒息,至少还能活着,这已经算是上上签。
这些话会成为回旋镖,只是因为性别而成为幸存者的人劝人等死,还要她情绪稳定,最终成为井底的尸体之一。
这比直接杀人还要令人难以接受。
接着,楚祖想到另一句:「人往高处走」。
他立刻拉起杨芒殊,往安全通道跑去。
楚祖个子高,腿长,一步顶杨芒殊两步,加快步伐后,杨芒殊压根跟不上,踉踉跄跄被拖着走。
楼道里,脚步声显得无比仓促,声控照明随着两人一路向上而逐渐亮起。
旋转而上的楼道怎么也看不到头,连续攀爬导致口干舌燥,手脚都不像自己的,往上看更会让人感到眩晕。
“那则新闻少了一部分,好死不死刚好少了关键的部分。”
楚祖倒是心不乱跳气不喘,见杨芒殊实在走不动了t,他蹲下身,让她爬上自己后背,带着她一起两三步阶梯并跨上楼。
杨芒殊喘了半天,小声问:“少了什么?”
家暴房间的旧报纸,那则新闻被黑色血液模糊了一部分,只能看出男孩被家暴的报道。
但如果当时不着急,细想报道内容,其实能发现某些端倪。
——「有目击者看到。」
“目击者看不到房子里发生的事,所以目击者是在外目睹了某些事情。”
——「周边居民紧急报警。」
“不是邻居,也不是大楼住户,是附近的住户打了110。”
——「警方调查显示,这对父母疑似长期存在家暴行为,而事发当日的暴力行为导致男童一度休克。但二人并未及时送医救治,反而担心承担责任。」
“休克,不是当场死亡。”
“这对父母为了逃避责任,干了另外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