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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3章

    不过现在没功夫沉浸往事了,祖岐安拿着刀,去到了喻言房间外。

    他敲了敲门,门开了,喻言露出有些意外的表情。

    祖岐安不敲门,他向来不讲礼貌。

    “问你件事。”祖岐安把刀藏在身后,“申请借贷仲裁后,多久会生效?”

    喻言:“……我也不知道啊,我都是借别人钱的那个,想这些怪吓人的。”

    祖岐安的指尖贴在刀背。

    “你怎么了?”喻言皱眉,“你借了别人钱吗?”

    “借了很多。”

    “……”喻言露出不认同的眼神,“缺资金的话找老板啊,在外面借钱很危险……你们是不是还在吵架?”

    “我也没多少存款,不知道够不够,要不然你先拿着我这点去还掉?”

    “或者还是和老板谈谈,他不会不管。”

    看吧,所有人都这么觉得。

    “我有一个想法,你听听。”

    祖岐安说,“我债主不缺钱,就是看我不顺眼,想干掉我。我火气也上来了,想在他申请仲裁之前报复一下。”

    “比如把他安排好的事情全部搅浑,把他觉得有用的人都宰了,看是他申请仲裁快,还是我快。”

    他说,“我还挺有自信,只要不是马上隔断神经,就算我死了也能多蹦跶两下。”

    喻言:“……”

    喻言:“同态复仇不可取。”

    “也不算复仇。”祖岐安说,“这样他申请仲裁就算正当防卫,或者算做好事?”

    喻言听迷糊了:“不是,小祖,你想报复,又不想那个看你不顺眼的债主……有仲裁的心理压力?”

    “我觉得他应该没压力。”

    “……”

    “没压力,但是会呕吐吧。我算是懂了,人的身体很神奇,情绪也很神奇,不存在的情绪也会导致严重的生理反应。”

    “你先等等。”喻言鬼鬼祟祟说,“你……是不是在外面玩弄别人感情了?”

    男大学生得出了离谱的推论,并越想越有道理。

    这也是金融街常有的事。

    在老板开始调和前,玩家总认为他们之间存在本质威胁。

    威胁带来的不安和对彼此的好感纠缠在一起,非常容易产生不太健全的关系。

    撕破脸皮之后闹出的影响更难看。

    都闹到要仲裁这步了,还在琢磨对方会不会生理性呕吐。

    小祖平时也不像体贴的性格,除了他哥之外从来没把谁放在眼里过。

    所以……还是玩弄别人感情了吧!

    祖岐安:“准确的说,是我被玩弄感情了。”

    喻言瞪圆了眼睛:“谁!是谁!”

    是谁趁兄弟闹矛盾下的手!小祖才十八岁!

    “哎,跟你说半天也抓不到重点。”

    祖岐安不耐烦了,亮了刀,“算了,我还是抓紧时间。”

    他哥不喜欢他,但他挺喜欢他哥的。

    祖岐安现在都不知道他哥还能喜欢些什么,但他知道他哥保护了他很多年。

    毕竟他哥让他别乱跑,说他虽然脑子不行,但脸像他。

    每次都是祖岐生教要怎么做,他一直在讲,从来不听自己说话。

    呵,凭什么?

    *

    “我搞不懂你的地球老师到底想做什么!”呆毛小鸡说。

    祖岐生和祖岐安算主要角色,关服狂奔的同时,呆毛小鸡一直在时刻关注对面动向。

    他们速度不慢,关服甩开门口安保费了些功夫,现在已经进了电梯。

    祖岐生的楼层高,电梯显示他们正在疾速上升,但时间一分一秒过去,对面的剧情发展也太快了!

    从两兄弟撕破脸皮,到现在祖岐安快对喻言下杀手……

    两个角色的脑回路都带点病。

    一个想干脆砍断风险,杀弟证道。

    一个觉得就算老哥没感情,但受t到影响后还是会产生难受的生理反应。

    祖岐安是见过他哥应激的,一吐就是好多年,也是后来才好点。

    祖岐安为他哥干的第一件事就是创造了“正当防卫”,他现在还是想用“正当防卫”作为结束。

    虽然带病,但说得通。

    虽然说得通,但就是很有病!

    关服让呆毛小鸡准备好「王大师」,还在商城囫囵扫了一圈,想找个话术道具。

    他口才真不行。

    「王牌对王牌」:大过年打孩子,闲着也是闲着。要证明对面是SB吗?你是真的恨啊!

    道具描述神经兮兮的,名字是出自一部电影,主角是谈判专家——这应该是个谈判技能的托管道具。

    关服很想直接咬牙买了,但太贵,他信用点不够。

    “地球老师……可能在算人设。”

    关服看着逐渐增加的楼层数,在心里模拟可能发生的情况,在意识海里快速说。

    “祖岐生太奇怪了,他卖掉了对弟弟的感情,但反而因此意识到了自己确实爱着弟弟,他一直在尝试往正常人靠拢。”

    呆毛小鸡:“你是不是把他想太好了?就他干的事哪里正常了?”

    “哎,这个要怎么解释……”

    关服一向不擅长用语言措辞来描述感想,所以才会被认为是天赋派选手。

    他自认为自己其实还挺敏锐。

    “假设祖岐生纯粹想利用弟弟,他只会让弟弟卖掉恐惧,以此失去大多数理智,成为他测试游戏的道具,但他不可能让弟弟卖掉自责。”

    “用金融街的话来说,祖岐生完全可以成为祖岐安感情的债权人。”

    把脑子里的东西表述成语言真的很难,关服尽量用呆毛小鸡也能听懂的表述。

    “祖岐安从小到大都没遇到过重大打击,因为不管出什么事,他哥永远挡在前面。”

    “工厂的变态是他哥挡下来的,祖岐安在心理咨询所待不住,也是他哥去接人,还尽量给他凑齐了算完整的家。”

    “等他俩的父母跑了,也是他哥在谋算要怎么生活。”

    “他哥还为了凑资金,自己去交易所进行交易。”

    他说着,抬头看电梯的楼层显示,就快到了。

    “之前的专员不干人事,恨不得全天下所有的不幸都落在两兄弟头上。”

    “在这个前提下,祖岐生依旧给他弟弟提供了还算温柔的环境。和祖岐生相比,祖岐安顶多是运气不好。”

    祖岐安在年龄小的时候会心安理得,在正常世界也可能有所忽视。

    但他现在成年了,又在金融街——一个完全量化投入和收获的地方。

    他哥投入了太多,而他给的回报却算不了什么,就算没有他去测试游戏,他哥依旧能找千万种方式实现目的。

    祖岐安会意识到,他哥一直在给他一个台阶展现自己价值,用来平衡他们的关系。

    关服快声说:“这简直无解,祖岐安还不清的。如果祖岐生真的是一个完全不在乎弟弟的冷血投资顾问,他为什么不好好利用那份沉重得令人窒息的自责?”

    呆毛小鸡愣了愣:“……自责,很有用吗?”

    “非常有用。”

    关服叹气,“非常非常非常有用,尤其是对于拿捏一个人,‘好用’到能把对面彻底逼疯。”

    所以他才觉得祖岐生太奇怪了。

    这个哥哥足够理智,精通交易,聪明得要命。

    正是因为如此,在他卖掉了对弟弟的感情后,才第一次意识到那份感情的存在。

    祖岐生原本就对感情相当淡漠,不会去尝试理解,认为自己做的所有决定都是出于理性判断。

    那失去感情对他的影响其实也不会很大。

    一个耐热的人是不会在意现在温度是39度还是40度的,对他来说都一样。

    但这份感情被量化了,量化后存在感凸显。

    温度计就摆在那里,告诉你,现在40度了,比之前要热。

    很荒谬,在失去对弟弟的爱后,他才知道原来自己是爱着弟弟的。

    然后他让弟弟去把自责卖了。

    祖岐安和他哥最大的区别,就是他真的不会考虑自己失去了什么。失去就是失去,没了就没了。

    后面的事就变得难以解释了,祖岐生才想要干脆割席。

    他用来伤害弟弟的方式,也是他一直保护弟弟的方式。

    你从来不会被自责困扰,现在他把话说开了,其实你应该自责,非常自责。

    因为自责,你应该听我的,去死吧。

    “地球老师搞人设太强了,还很任性……他现在就像把题目抛给我,我要怎么去调和,我能不能调和……”

    “他已经基本完成了我的工作,那我要不要顺应他的方式继续……他还是不信我。”

    电梯发出“叮——”地一声,箱门打开。

    关服迅速跑了出去,走廊的灯反射在他眼中,有种不顾一切的味道。

    呆毛小鸡:“他又不是我们上司,为什么要测试你……?而且如果你真的就按照现在发展,那整个故事不就板上钉钉了吗?”

    祖岐生和祖岐安会彻底决裂,他们会按照剧情修改经济法,但没人能迎来好结局。

    “他还是能改,你记得那通电话吗?”

    关服在意识海里对呆毛小鸡说:“他给我打过电话,我没接,然后他来到了金融街,并不再相信任何人。”

    “但他把我的号码给喻言了。”

    呆毛小鸡:“我警告你,我知道隔壁地球老师喜欢打哑谜,干什么都不给他的小鸡解释,还跳步骤,搞得小鸡像个弱智。”

    “你要是也学这套,我跟你没完。”

    “他把我号码给喻言,一旦喻言真的给我打电话,祖岐安知道后会怎么想?”

    关服已经跑到了祖岐生门口,在他碰到把手时,他的手机响起来。

    门在下一刻被从里推开,喻言满手是血,一手拿着手机,一手握在门把上。

    喻言身后,祖岐安正在把被他打晕过去的老哥抱到沙发上。

    把人安放好,他捡起地毯上带血的刀,习惯性掂了掂。

    祖岐安的眼神非常冷,和他注视几秒都会产生即将被拖入噩梦的错觉。

    什么是噩梦?

    是当年没能意识到的岔路口。

    是当年没能恨对的人。

    “当初是我不作为,导致了现在的局面。现在祖岐生居然还相信我能帮喻言——祖岐安会将所有矛盾转移到我身上。”

    关服把喻言一把扶住,拽到自己身后。

    喻言还是惊魂未定,想快速说明情况:“小祖有些不对劲,他突然想动手……我反应过来了,老板听到声音后想过来,又被他打晕,我不知道……他……我……”

    “跑。”关服低声说。

    地球老师真的很……恐怖。

    喻言说他反应过来了,所以只是被伤到了胳膊。

    怎么可能?

    如果地球老师真的想让祖岐安动手,喻言声音都发不出来,他会死得悄无声息。

    更别说趁机给孟裕安打电话了。

    重点就是那个号码……祖岐生给了喻言孟裕安的号码。

    可以是因为相信孟裕安能解决,当年错过的电话只是意外。

    也可以是……祖岐生一手主导了眼前的局面,目的就是让祖岐安解决掉孟裕安这个麻烦。

    如果是后者,那关服之前有关“祖岐生”的分析全部作废。

    祖岐生就是丧失所有人性的疯子,现在在用很常见的“战争转移政策”,兄弟间的矛盾有了一致对外的突破口。

    祖岐生要活在金融街,那孟裕安和他代表的特九处就是他的阻碍。

    但祖岐生不能自己动手,因为拿不准特九处能不能处理金融街,如果金融街消失,他还是得回到现实世界。

    祖岐生不希望自己在现实世界的身份是“罪犯”。

    那祖岐安就是最好用的刀。

    ——现在他是兄弟俩共同的眼中钉了。

    这算是Pn

    B,重点在祖岐生对局势的把控。

    读者会喜欢的,没人不喜欢冲突交织下的势力角逐。

    同时,只要能延续兄弟矛盾,那地球老师总能找机会调整解决两兄弟的关系。

    如果关服的应对不符合地球老师预期,他随时可以对祖岐生做出调整。

    兄弟俩依旧有机会握手言和。

    只因为孟裕安是主角,不会、也不能死。

    只要他不死,那祖岐生就有了继续接纳祖岐安的必要。

    Pn

    A则是地球老师现在摆出的问题:

    这不是祖岐生搞出的阳谋,一切就和当初那通电话一样,是偶然下的偶然。

    即便祖岐生没有了弟弟的感情,但他还是认同亲人的身份,他只是做出了错误的选择。

    孟裕安有纠正错误的机会。

    所以,要是你希望祖岐生依旧具有人性,不是把自己物化异化到极致的存在。

    你要怎么处理?

    ——你说要携手并进,t你的前任专员已经把我的角色搞成现在这样,你要怎么做?

    关服认为地球老师是想走Pn

    A的,他在受限颇多的情况下,依旧把人设搞得很细腻。

    祖岐生本来年纪也不大,年轻人都会犯错,就看有没有正确的引导。

    祖岐安就更小了,没怎么念过书,接触的人也不多。

    还是喻言向他慢慢展开了走上歧途的正常年轻人该有的人生。

    孟裕安的人设恰好很方便成为引导者。

    换句话说,这其实是在给孟裕安增加剧情,让他从一个游离于剧情外的彩蛋,成为前传发展的重要角色。

    不管关服怎么做,整本《第三经济法》的完整度都会被拔高一个台阶。

    “好记仇!他好记仇!”

    呆毛小鸡也明白了对面宿主的打算,又急又气,“不是我们把两兄弟搞成这样的!冤有头债有主!!!”

    关服却不觉得这是在报复。

    他还是觉得,这更像测验……可测验什么?

    第103章

    第

    103

    章(13.8w营养液加更二合……

    事情安排好,

    楚祖马上退回了意识海,放权让「猫鼠游戏」接管了祖岐安。

    在系统接连不断的补丁下,「猫鼠游戏」已经相当完善,

    增添的代码比源代码都要多。

    他很好奇关服的反应,

    小黄鸡也忙得差不多,连续拒绝了几次对面呆毛小鸡充斥着“温文儒雅”的连接申请,和宿主一起观察起来。

    没观察两秒,小黄鸡“咦”了声:“他在给孟裕安加人设。”

    楚祖:“让我看看,他加了什么?”

    *

    孟裕安始终觉得,

    哪怕是在金融街,祖岐生和祖岐安也不是传闻中的模样。

    他对祖岐安不算了解,

    真正和他相处了大半年的是哥哥祖岐生。

    祖岐生是个很好的孩子,知道自己寄人篱下,

    不给人添麻烦,就算自己呆得不是很自在,也会表现得安稳。

    孟裕安是个糙汉,能过就过,

    如果不是家里塞了个人,他恨不得直接住局里,每天靠食堂阿姨过日子。

    他不会养小孩,

    祖岐生自己知道怎么养自己。

    那个时候祖岐生也就15岁,把孟裕安的家整理得井井有条。

    在案件审理结束前,他没办法去学校,

    也见不到弟弟,

    他用来打发时间的方式就是看电视,看电影。

    他尝试着像个从来没出过意外的正常孩子一样生活,加一点独立,

    再加一点贴心。

    他经常提起弟弟,说小祖是个笨小孩。

    笨小孩的特征就是,你得告诉他该做什么,而且不要和他讲大道理,他听不进去道理,但他会听话。

    祖岐生时常说,小祖需要一个比他大点的人带着,啰嗦也没关系,一遍遍重复,他觉得烦,但他真的很听话。

    孟裕安听着怪,说,你总不能一直把他拴裤腰带上吧,他和你也只差了几岁。

    祖岐生说,不是一直。

    小祖进工厂的时候年龄太小,什么也不懂。

    等他在正常社会生活一段时间,年龄也上来……

    等他不需要别人的建议也能好好生活的时候,他会让小祖独立的。

    祖岐生还说,暂时把他们兄弟当成一个人就好了。

    大脑不会嫌弃四肢笨手笨脚,四肢也不会觉得大脑的指令多余。

    ……

    孟裕安没接到那通电话,他烧了几天,被同事塞进医院打点滴,醒来之后开始处理堆积的工作。

    未接来电塞满了通信记录,他记得手机好像是响了很久,到后来没电,自动关机了。

    没打通的只会更多。

    一个一个去处理,消耗的精力堪比发烧。

    局里的事也堆着,新来的小年轻搞出了不少篓子,他同事帮着解决了一部分,剩下的全留给他这个“师父”辱骂。

    有通陌生电话,他怎么也联系不上。

    孟裕安是很较真的人,他干的又是必须严谨的工作,哪怕是电信诈骗不慎自投罗网,他也得问清楚对面有什么要事。

    后来,孟裕安查过这个陌生号码,警方也无权在私事上调用权限,但他查到了。

    因为祖岐生被记录在档,信息很好查,官方会定期回访,负责这方面的同事手机里有他的号码。

    知道对方的身份后,孟裕安不断尝试联系祖岐生,未果。

    他放心不下,去祖岐生和祖岐安的学校问过,老师也不知道他们去哪儿了,都说联系不上,也报了警。

    片区民警也很为难。

    “他们父母欠了高利贷,销声匿迹。这两个孩子去哪儿也说不好,我们也一直在查……跨地区的话……”

    孟裕安按照地址找去他们之前的住所。

    根据导航,他从公园走到熙熙攘攘大街,人流涌动,他和人群擦肩而过,往更深更偏的角落走。

    高度现代化的城市也有很难见光的地方。

    藏在阴影中的老旧居民楼被枯树围绕,不知掉树叶是掉光了,还是根本长不出来。

    两兄弟有补助金,不过似乎都用来干其他事了,又或者被两个赌狗父母挥霍一空。

    不然怎么也不会住在这种地方。

    孟裕安找到地方的时候恰逢黄昏。

    这个小区就像卡在深涧边的建筑,被微弱光线分割成斑驳碎片,再小的碎片也钻不出深涧,被张牙舞爪的枯枝拦在了里面。

    兄弟俩的房间在偏高的楼层,外置的锈铁楼梯踩不稳,一脚下去发出嘎吱声。

    楼道反而是采光最好的地方,进入走廊后,所有暖黄都被挡住了。

    墙上杂七杂八的小广告单被潮湿环境晕开,上面还有用红漆写的代孕广告,被人用线划掉,并在下面端正写下:骗人的,不要去。

    孟裕安认得这字迹。

    之前祖岐生在他的小本本上写过很多字:收到过谁的礼物,什么礼物,什么时候收到的。

    他的字很好认,一看就是练过,端正,带着很轻微的笔锋。

    这栋楼其实根本没有几户人,它不在拆迁规划里,目前的城市规划也没有它的位置,只要生活没那么糟,能走的早走了。

    两兄弟的房间也很好认,门外全是各种红色大字,用粗俗或者间断的词语表达一个意思:还钱。

    红色颜料干得慢,每个字上都被重力拖出如泪痕一样的红痕。

    字把铁门和墙壁连在一起,像道士的鬼画桃符,要的就是里面的人不得好死。

    孟裕安提前找房东拿了钥匙,钥匙卡进锁眼半天转不开,得提着把手把门往上扶,才能卡上门锁。

    房间一片黑暗,因为没交电费,灯也打不开。

    孟裕安打开手机手电筒往里照,他想找找窗户,房间背对夕阳,那打开窗户就能见光吧。

    他也确实找到了,是用油性笔画出来的。

    四方的墙上都画了一扇,笔迹歪歪扭扭,左边窗户上画着太阳,右边窗户画着星星,还有两扇画的是花盆,花盆里没画鲜花。

    他凑近了看,花盆的位置贴着两根竹签——市面上很常见的,用来串烤肠的竹签。

    地上有张便利贴,应该是粘性不好掉下来的。

    上写着:【春天种下两根烤肠,秋天收获两把烤肠。】

    不是祖岐生的字迹,那就只能是祖岐安了。

    孟裕安出外勤的时候经常调查各类居所,房间的陈设和布置能看出主人的性格,或是生活习惯。

    现在也一样,他拿着手机的照明,沿着墙壁一点点摸索,灰尘簌簌往下掉,和潮湿的霉味一起钻进鼻孔。

    他摸到了铁架,上面用塑料袋罩着,掀开塑料袋,里面是几套校服。

    铁架边就是床,床单有些润,上面还留有肥皂的味道。

    摸了一圈,最后孟裕安坐到了矮桌前。

    桌上堆着各种课本,还有几个塑料袋,里面装着发霉的馒头。

    以及,一个屏幕碎了三个角的手机。

    他知道这是祖岐生的手机,当初为了方便联系,他把自己换掉的老机子给祖岐生用——怎么按都没反应。

    孟裕安带了充电宝,尝试着给它充电。

    不一会儿,手机开机。

    屏幕是系统自带,没装任何三方软件,短信图标上标着999+的红点,点开后全是各种广告,夹着几条催交电费的。

    孟裕安犹豫了会儿,还是点开了通话记录,第一行就是——

    【855****8532(85)】

    意思很直白,左边是拨出去未能接通的号码,右边是拨出次数。

    孟裕安手机没电自动关机前,他显示这个号码的未接来电只有三条。

    也就是说,除了前三条,后面的六十二次,所有反馈都会是:您拨打的电话已关机。

    孟裕安静静坐了很久。

    这个房子很邪门,刚开始会t觉得环境恶劣,坐久了之后开始焦躁,再过会儿又什么感觉都没有了。

    他们一直在这样的环境生活么?从学校离开,钻进喧哗,又离开喧哗,踩着夕阳回来,从生锈的楼梯往进潮湿和阴暗?

    孟裕安一直认为祖岐生是个很有主见的人,他很敏感,也很敏锐,能知道什么对自己好,从而调整自己。

    他从那些电影电视里学到了什么?除了习惯把收到的礼物打欠条之外,他还学了什么?

    孟裕安其实对他一无所知,他留了电话,说能帮就帮。

    祖岐生很倔,他一直不联系,真的需要联系的时候,孟裕安却没能守信。

    祖岐生是个很好的孩子,不管他是不是在模仿学习正常人,他的种种行为举措无一不在彰显一个事实,他是想要融进社会的。

    社会会接纳他,可门槛太高,他够不到。

    他都够不到,他的弟弟又怎么可能够得到。

    孟裕安觉得很无力,调查这些事对他来说不算繁重,得出的结论也远不如其他案件凶险,光是推断都会人怒发冲冠,或毛骨悚然。

    他看到的所有东西都很安静,就和祖岐生留下的印象一样,非常安静,无声无息。

    在那之后,孟裕安每次看到红色广告,或者听到铁架发出的吱呀声,他都会回想起一些事,或者一些味道。

    像是失去太阳的阴雨天才会有的,刚刚埋进松软土壤中的潮湿霉味。

    一如现在。

    受害者变成加害者,手里握着刀。

    这不是孟裕安第一次看祖岐安“行凶”,但表情截然不同。

    他小时候可比现在要疯狂,巴掌大的脸上没多少肉,发起狠来反倒像在哭,眼睛还时不时往他哥那儿瞥。

    现在祖岐安很平静,和他哥一样,很难从脸上找出心情。

    孟裕安不得不想起,就是这个在玩家口中凶名远扬的疯子,在墙上画了窗户,画了太阳月亮和星星,还有花盆里的烤肠。

    他身上血腥味很浓,但怎么也盖不住孟裕安记忆中的味道。

    ——新鲜的潮湿霉味。

    *

    “这和之前专员做的……好像也没区别?”

    系统撇嘴,“不都是用没打通的电话,来搞孟裕安的「意难平」嘛。”

    楚祖当初处理得很模糊,用的是祖岐安的视角,留有很大余地来修改。

    现在给关服找机会用上了。

    这事和孟裕安有关,关服也能通过设定来补全当时的事件全貌。

    “看结果。”

    楚祖说,“如果是之前专员,会在最后大结局才捅出来,等大祖破防再追忆往昔。”

    “那个时候事情已成定局了,追忆往昔就是单纯的追忆往昔。”

    他笑了笑,“搞不好还能来点‘你怎么成了这种人’这类的金句。”

    小黄鸡认真道:“那我真的会冲他狂吐口水。”

    楚祖:“目前还没结局,连第二经济法都没改。现在提到那通电话,目的就不是扼腕世事无常,是孟裕安此时行为的强动机。”

    他的语气有些惋惜:“要是清醒的是大祖,可能效果会好点,但他面前是小祖。”

    小黄鸡想了想:“其实我一直觉得小祖会比较好说话。大祖看着会被感化,但很难搞懂他到底是怎么想的。”

    “搞不懂比较好,偏反派立场的话,读者只用看言行,留有的空间更大,也不显得矫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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