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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章

    萧猊眼沉,自灵稚化形后一直没有休息。

    此刻都安静了,他拥紧怀中的少年,与对方一起沉沉的睡去。

    静思院的下人正轻轻地扫去雨后积下的落叶,刘总管候在门外,早时他敲过一次门,太师让他等,于是就等到了此时。

    早饭结束,他们主子还是头一次睡那么久呢。

    刘总管都快站成跟木头了,才得主子允声,将重新换好几盆的温水送进屋内。

    萧猊素衣落发,洗漱期间回头看几次床榻内微微隆起的被褥。

    他走向正堂:“吩咐人把食物和衣裳备好,不要打扰他。”

    更好衣物又简单的束发之后,萧猊再次走回床榻,少年昏睡也不忘将脸蛋藏得严实,他俯身想把对方的脸挖出来一些透气,才碰到,人就开始抖。

    萧猊叹息,没再碰了。

    太师因病杖罚御医,又被皇帝勒令在府邸闭门思过的事情在朝中传得沸沸扬扬,早朝刚结束不久,就来了两位尚书秘密拜访太师府。

    刘总管汇报完等待主子回话,萧猊笑了笑:“本官正在闭门思过,不见。”

    又道:“叫他们回去等。”

    萧猊的心腹对朝廷任何的动静都布置了眼线,因此他不去宫里,但每日有什么事情都会传到他手上。

    见不见这帮老官员随心情,且这些老官员说起话来一板一眼,文绉绉的,萧猊懒得费多余的心思和他们说话。

    萧猊上了书阁,传召几名心腹,着手处理公务。

    与此同时,刘总管臂弯捧着熨得温暖的衣袍,他哄不来醒后就呆呆维持一个姿势坐在被褥里的少年,话一转,道:“太师不在,公子……别怕。”

    灵稚睫毛轻颤,果然有了些抗拒的意识。

    刘总管心底长叹,为了伺候灵稚让他穿衣,只能胡编好些话给这位小公子听。

    “太师外出,做什么他都不会看见的。”

    衣袍柔软,还十分温暖。

    灵稚尖瘦的下巴搭在膝盖前,半晌,才伸出两根手指,悄悄拉了一下静静躺在脚边的袍子。

    刘总管见状,连忙走到屏风后背身,里头传来窸窸窣窣的声响,见灵稚愿意穿衣物了,心里终于有些宽慰。

    但刘总管高兴得太早,笑不过顷刻,那阵闷声能把人听得难过不已的抽泣又来了,

    “公子……公子……”

    灵稚睁开泪雾朦胧的眼,嘴边溢出断断续续地一个名字。

    “君、君迁。”

    灵稚会穿衣裳,是君迁教他如何穿衣裳的。

    可他总不会穿好,所以君迁时时都会替他温柔地将衣裳理得整齐干净了,还会帮他束发。

    他一天懒的穿,君迁就会每日替他穿好,待他乖乖穿完,还捧着他的脸亲亲他的额头和嘴唇。

    他那么好的萧君迁已经死了。

    管家束手无策,同时想不明白。

    为何小公子对主子避之不及,心惊惧怕,却在这种时刻唤了主子的小名。

    刘总管试探地开口:“小公子,老奴替你叫主子过来?”

    灵稚猛然抬起苍白的下脸,目光惶恐。

    刘总管忙道:“不叫他,老奴不叫主子过来,你别怕。”

    又道:“肚子饿了吧,小食都送进屋里头呢,要不要尝几口?”

    灵稚目光扫过桌面的几道菜,双唇微微动了动。

    他艰涩轻轻地吐出几个字。

    “要、要果子……”还有草叶子。

    他睁大满是泪雾的眼,管家赶忙出去吩咐奴才把府内的果子都送一份过来,要尽快。

    片刻之后,满桌的白瓷玉碟上出现各式各样的鲜美果实,灵稚恍惚看着它们,在刘总管包含期待的眼神下,迟疑地伸手,只拿几个小巧鲜红的莺桃。

    莺桃果肉小,不用怎么张嘴就能闷一个,填不饱肚子。

    刘总管欲言又止,然而小公子愿意主动进食比什么都好。

    轩窗外飘了细小的雨丝,灵稚卧在坐塌里,像只虚弱地小猫蜷缩着,看看窗外,出神发呆,等回了神,就会那一枚小莺桃用袖子擦一下,放进嘴巴里细嚼慢咽。

    这个果子雾清山里也有,虽然不及手上的味甜,但他更喜欢吃山里那些酸酸甜甜的果子。

    灵稚咬一口,泪珠便滚落一颗,刘总管心疼不已,就差没仰天长叹。

    一直翅膀受了伤的雀鸟抖着雨水落在阁楼的回廊,翅膀扑棱的声响惊动了灵稚。

    灵稚呆呆的和那只恰好歪着脑袋看它的雀鸟对视,嘴唇微启,连忙转身就朝屋外跑。

    他双足暴露空气里,踩在阴凉潮湿的长廊上,飘起的纱幔差点绊倒他。

    刘总管和几个小奴才在身后紧张地跟随,又不敢大喊大叫惊扰他。

    “小公子你去哪里?”

    “公子您跑慢点当心别摔倒……”

    灵稚跑上阁楼在阶梯上磕了一跤,膝盖牵起细密的疼,他咬唇忍了忍,看见那只翅膀有伤的雀鸟似乎在等自己,小心翼翼地捂着膝盖朝它走近。

    刘总管和奴才们站在一头,齐齐发愣地看见灵稚撕开衣袍的布,手指轻巧地给雀鸟受伤的翅膀做了个简单的包扎。

    灵稚手一松,雀鸟立刻高高的飞起来,盘旋在空中对他啾啾叫,飞远,再回头啾啾叫。

    灵稚眼眸大睁,立刻跑下楼,沿那只雀鸟的方向追逐奔跑。

    无人敢阻拦灵稚,全部跟在他身后追。

    可他的身体虚弱,没有体力跑出多远。

    才从后门出了半条街不到,灵稚再也追不到雀鸟的影子,他傻傻张望,周围有人见他摔倒,正要扶一扶,却被一群人围起。

    刘总管差奴才去通报太师,自己带人追上。

    他见灵稚趴在地上不动,像一只被遗弃的落水野猫,脑袋低垂,肩膀微微抽动。

    刘总管道:“公子随老奴回去休息吧,地上湿凉。”

    青石板铺开的路润着水光,赶来的萧猊无视周围瞬间齐齐跪下的奴才和百姓,双手穿过灵稚后膝把他抱起来,怀里的少年半个身子都街上的水浸湿了。

    “灵稚,你要做什么——”

    萧猊心惊,没想到灵稚竟然会撑起这副虚弱地身子不顾一切地跑出太师府。

    少年抬起苍白湿润的脸,眸子犹如烧起两簇小火苗。

    他茫然地看见四周跪满了一地的人,他们畏惧,敬仰地匍匐着,给这个人磕头不起。

    灵稚轻轻扭过脸,只觉眼前的男人陌生。

    他喃喃:“我要回雾清山、回雾清山……君迁还在等我……”

    萧猊心一痛,哑声道:“君迁就在这里,看看我好吗?”

    灵稚眸光一抖,小火苗越烧越亮。

    他盯着男人俊美的脸孔,喉咙呜的一声,拼命用手推打,张嘴撕咬。

    “你害了我的长尾鸟……伤我的大老虎……”

    “是你杀了君迁,你是坏人,你把君迁还给我,把老虎和鸟还给我,坏人、坏人……”

    灵稚推打的位置恰好落在萧猊的心脏前,虽然他不再需要取血,可长久的刀伤没有完全恢复的那么快。

    伴随灵稚一声声虚弱的哭泣与控诉,萧猊所有的话无法开口,心痛难忍。

    作者有话说:

    待修,谢谢大家!

    灵稚喜欢“萧君迁”的温柔,但是惧怕“萧猊”要杀什么就杀的手段。

    第39章

    温床

    青石街一片死寂,

    百姓和太师府跟来的奴才们几乎将脸叠在地上跪得死死的,他们不安,

    太师抱起来的那名少年抽泣,

    哭声沿这条青石街巷散开,仿佛蕴藏了许多难过,幽幽不止,闻者伤心,

    尽管百姓们并不知晓少年经历了何等的伤心事。

    石板上积了一层水,

    水光微泛,

    水面浮映出太师的影子。

    他们余光落在巷路泛起的水光上,太师的影子一动不动,那名少年被太师珍视轻柔的呵护在怀中抱起。

    百姓们又想,

    能被太师这等尊贵人物如此当街珍视抱在怀的人,

    该受到多大的荣宠啊。

    备受荣宠的人再如何伤心,应当没有普通老百姓难过吧,毕竟上层人物的悲喜与小老百姓们的悲喜并不相通,此刻的事也许不过是太师府上的一场小打小闹罢了。

    灵稚滚落的热泪渗进萧猊的衣襟,不久,衣襟便濡湿了一块。

    灵稚仍在喃喃:“放我回去,

    我要回雾清山……”

    “这里不是我的洞府,君迁还在山上等我……”

    少年脸色苍白,眼睫了无生气地低垂着,萧猊此刻看明白了。

    灵稚在怨他,

    恨他。

    怨他命人伤害雾清山上的那些林兽,

    恨他的这层身份。

    对灵稚而言,

    他是萧猊,

    萧猊夺走了萧君迁,

    他再怎么告诉灵稚自己就是君迁,灵稚都不会接受的,因为灵稚想的那个温柔体贴的君迁,在他那日行动时,在取灵芝的那一刻就已经从灵稚的心里死去了。

    萧猊抱着灵稚从街上走回太师府,直到府邸威严的大门关起来,跪满长长一街的人才抬头起身,恍然若梦。

    刘总管吩咐奴才立刻送热水到静思院,又差人去药房取些金疮药来。

    他满头是汗的望着主子和小公子,自己的活儿也没落,找两身适合主子和公子的衣物去了。

    室内火炉子添置新炭,奴才们手脚利索迅速,将东西齐齐准备好送往静思院,赶在太师抱小公子进门前,一切物品置放整齐。

    萧猊坐在椅上,把灵稚从怀里调了个位置,让他稍微靠得舒服点。

    他哑声道:“身上的衣物都是湿的,先换件干净的可好。”

    灵稚眼睫濡湿,他呆滞安静地坐着,没有给萧猊半分回应。

    萧猊点头:“那本官便当你应允了。”

    灵稚浑身轻轻发抖,萧猊瞥过视线,忍了忍,回头揭开灵稚的衣袍。

    袍子解除一半,灵稚忽然伸手推开萧猊。

    少年踉跄地从萧猊怀里跃下,他腿脚都是虚绵无力的,脚才触地,膝盖一软,整个人便直直的朝下磕倒摔去。

    厚实的毯子发出咚的一声,灵稚的膝盖在不久前跑上阁楼追雀鸟时就磕到阶梯受了伤,此刻伤口重新磕一次,血丝便渗在雪白细腻的肌肤上,灵稚太脆弱了,这点伤使得他的膝盖看上去犹为惊心。

    灵稚接触地毯不过一瞬,背后男人低叹,屈膝半蹲在他身侧,一条臂圈起他的腰,低头检查灵稚的膝盖。

    灵稚的伤口出血,萧猊没有迅速抱他起来,防止地毯上的绒毛牵扯到出血口。

    且灵稚膝盖上的渗血口子不干净,他摔倒在湿水泥巴混迹的街巷里,伤口让渗进的泥沙弄脏了。

    萧猊先动作轻柔地扶起灵稚膝盖,圈在腰侧的手臂在配合这个动作施力,抱起灵稚放在坐塌里,推高衣袍,叠在他膝上。

    灵稚伤口疼,刺痛的膝盖使得他无法弯曲腿脚将自己蜷缩起来。

    两条纤细匀称的小腿只得从半高的坐塌垂直放下,姿势落寞又乖巧,萧猊方才被灵稚伤到的那股失落,愤怒,无奈,此时统统化作一声叹息。

    他对这般的灵稚无可奈何,灵稚声声泣诉,虽然没有严厉怨恨的指责他,可就是这样虚弱的姿态更让萧猊心疼难忍,不舍地呵斥半句,连呼吸都放轻了,唯恐激得他惧怕,又或浑身抽颤不止。

    萧猊拿灵稚束手无策,没敢妄动他的腿脚。

    “膝盖的伤急需处理,你先坐着等会儿,大夫立刻就到。”

    灵稚叠在腿前的指尖捏了捏衣角,低头不语。

    萧猊见他头发还湿润,取下刘总管差奴才送来的浴巾,为灵稚抚起湿发擦拭,观他咬唇,面色虚白,动作又轻又快,几乎在少年又要将自己咬出血前,连忙结束擦拭的举动。

    萧猊绕到屏风后,目光隔一副雪夜拥灯图等灵稚安静下来。

    灵稚一见他就浑身激颤,萧猊抚了抚眉心,片刻后起身,绕过屏风,站在灵稚面前微微屈膝,说道:“先用热水泡干净脚,大夫马上就到。”

    灵稚往坐塌后的软垫瑟缩,萧猊后退:“我不碰你。”

    他背过身:“你先自己泡一泡。”

    大夫很快赶来静思院,灵稚见大夫来了,连忙把热水泡红的两只脚从水盆抽出,膝盖伤口牵起的疼让他脸色又白几分。

    他整个人身子一轻,竟又被萧猊打横抱起。

    在灵稚推开前,萧猊把他轻放在床榻,退到几步之外,隔着银绡帘满,看不见灵稚的神色。

    大夫放好太师府内上好的金疮药备用,先给灵稚清理伤口的沙泥。

    萧猊道:“动作轻些,他很怕疼。”

    大夫连连点头,尽管动作很轻了,可有些沙子陷得深,弄出来时灵稚咬唇,瘦弱的身子摇摇欲坠。

    萧猊冷着脸把就要倒进床榻的少年扶进怀里,眼色阴骘地盯着大夫颤颤巍巍上完药,欲叫下属将这手脚不知轻重的大夫拖下去罚一顿。

    灵稚垂在腿上的手指紧紧捏起,萧猊话锋一转,道:“都退下去。”

    大夫忙磕头跪谢,殊不知正是少年一个下意识的反应救了他。

    萧猊敛起眸色,望着桌上的热食和汤药,低声道:“你吃会儿东西,稍后喝药就歇下吧。”

    他话一顿:“灵稚……你不想见我对吗?”

    此刻萧猊不走,灵稚就不愿动一下,更妄谈进食。

    除非他用强硬的手段喂给他,可这么做,充其量只会让灵稚刚吃的东西悉数吐干净。

    萧猊进退两难,但他只能选择暂退。

    ****

    雨雾潮湿,绵绵小雨一到夜里又浓密起来。

    萧猊将卧室让给了灵稚,他则搬到一侧的阁楼上,视线正对轩窗,若灵稚想坐在窗后观雨,他就能看到灵稚了。

    自灵稚醒来,萧猊看见轩窗内灯火明亮,便也无眠。

    可自今日起,方入夜不久,对面屋内的火光很快熄灭,一片漆黑。

    萧猊问奴才怎么回事,奴才犯难道:“小公子自己吹灭的。”

    萧猊道:“那他是不是没有休息。”

    奴才点头:“回太师,是的……”

    萧猊微微扯了扯唇角:“他连灯火都不愿点明让我看一眼。”

    是有多么厌恶他,或者恨他?

    春雨淅淅沥沥,轩窗飘进的水珠冰凉地贴着肌肤。

    灵稚裹在衣袍下的身子微微颤抖,却执意没从轩窗离开,而是望着外面这场绵延不停的雨,脑子一幕幕的回放许多画面。

    醒后,他的记忆便住在雾清山那日之前,无论萧猊如何说,那些都不是他的回忆。

    他知道黑夜里有一双眼睛时刻地盯着他看,那个人拘着他,不让他回雾清山和君迁在一起。

    灵稚想起那人俊美阴骘的脸孔,不由瑟缩。

    他说他是君迁,这分明在撒谎。

    他的君迁就像天上的明月,才不会滥杀无辜,不会露出让他畏惧的神色。

    灵稚嘴角悄悄牵起一抹虚弱的笑,他不知靠在窗上多久,隐约听到有人正在门外轻扣门扉。

    他吓一跳,外面的小奴才小声道:“小公子您睡了吗?近些日子倒春寒容易凉着身子,望小公子早些休息哦。”

    奴才忐忑,这是太师阴着脸命令他过来对小公子说的,太师说小公子一定靠在轩窗外吹风,叫他务必请小公子回床榻里休息。

    灵稚静静望着门口的方向,整个人被夜色淹没,垂首不语。

    半晌,奴才露出哭腔,听那稚嫩的声音年纪尚小。

    “公子,奴才求您尽快歇息吧,若……若您不歇息,明日奴才就要受罚了呜。”

    ……

    灵稚拖起软绵绵的步子回到床榻。

    他好想君迁,他的君迁被这个逼他的坏人杀死了。

    滚滚的热泪落进枕芯,灵稚再次陷入浑浑噩噩的虚无迷茫的梦境里。

    一连三日,灵稚都没有再见到萧猊。

    刘总管每日会亲自为他准备热水洗漱,吃食丰富,有许多果子。

    灵稚吃的东西依旧少得可怜,药汤也喝得极少,实在饿了就拿几枚果子吃,吃相斯文缓慢,一枚拇指大小的果子能安安静静的咬上许久,刘总管看见都着急。

    灵稚其实不是特别想吃东西,他吃果子是因为太想雾清山的一切了,吃果子是为了雾清山的回忆。

    因此灵稚本就虚弱的身子因为没有得到良好的环境静养而恢复,他变得愈发消瘦,黑凌凌的眸子失去神采,脸蛋瘦尖,更显的眼睛大而可怜。

    这一切萧猊都看在眼里,却无力改变。

    他希望灵稚看不见自己时至少能安心将身子休养起来,若他真的想回雾清山……

    若真的想回去,萧猊可以派人安全送他上山。

    可如今灵稚拖着这副身体如何能走,萧猊百般忍耐藏匿,尽量不出现在灵稚的视野内,却万万不会放手让他离开。

    这副虚弱的姿态,怕走不出半个燕都城就会昏迷不醒,他怎么能顺了灵稚的心思。

    灵稚恨他已经不止一点,若能让他留在太师府先将身子养好,别的暂且日后再看吧。

    萧猊想是如此,但在白天时窥见灵稚愈发消瘦的姿态,心中隐忍的阴骘和愠怒也随之渐深。

    太师怒,府中的下人们日子都不好过,战战兢兢,唯恐呼吸重了点儿吵到太师被罚板子。

    府内上下人人自危,这根紧绷的弦在灵稚睡不醒那日彻底断裂。

    **

    最先发现小公子醒不来的人,是那日夜里劝慰小公子歇息的小奴才。

    小奴才按刘总管的吩咐,每日都要给小公子送三次点心,后厨做的点心愈发精致,任何果子样式的点心都有,就是不许做小动物模样的,说公子不忍心吃。

    他给小公子送去点心,没有瞧见公子纤细虚弱的身影在窗后观雨,银绡帘幔后并无动静,他凑近细看,才发现微微隆起的被褥中,小公子脸色通红,唇色白得惊人。

    小奴才吓得跑去告诉刘总管,刘总管赶忙叫人去书阁请太师。

    萧猊赶回静思院时心跳都停了几拍,散开的银绡帘幔里,少年睡姿依旧安静乖顺,却没有半分生气。

    他狠厉地瞥着刘总管,刘总管忙道:“已经请大夫赶来了。”

    萧猊冷声:“去梅园,绑也要把梅若白火速绑过来。”

    梅园还未得到解封,被关在院子的人尚未反应,太师府的暗卫就架起他们公子的轮椅,眨眼之间,公子消失不见。

    药童们纷纷对视,反应过来后结结巴巴地喊:“绑、绑人啦——救命啊——”

    连人带轮椅被“绑”走的梅若白气定神闲,梅园封闭的日子他索性在院子里看书,往时忙于医药不得闲,虽被迫清闲了一段时日,倒没亏待自己,把曾经想看的书逐一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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