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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而该校的老师和系主任不分青红皂白仅以八卦杂志上被人动过手脚的一张模糊的照片为证据就对我的委托人的干儿子林宝少爷进行了单向的恶劣的语言暴力,对他的心灵造成了不可弥补的伤害。现在林宝少爷只能躲在家里,学业也收到了极大的影响。后果严重,根据我国刑法第二百四十六条,两位老师诋毁他人人格破坏他人名誉已构成侮辱诽谤罪,可判处三年以下有期徒刑、拘役、管制或剥夺政治权利。所以我的委托人会在起诉杂志社的同时起诉该校的这两位失德的老师。务必要在最短时间里将该杂志社夷为平地,将害群之马清理出教师队伍,以期为社会为教育事业进一点绵薄之力。”

    夷为平地,害群之马这两个成语,大律师说得那叫一个掷地有声,两位“失德”的老师都听心里发慌,此时更是心里一抖。如果眼前这位坐在旁边年轻冷俊的男人就是杂志上说的那位富豪的话,那么以他的身家背景做到上述两点应该不是难事。两位老师齐齐求救地望向老校长,其实他们也没有对林宝说什么,只是质问了一下,训斥了一下,教导了两句。召唤了家长“交流”了一下,最多就是严厉了些,谁让林宝老是一言不发呢。诋毁诽谤那都是同学之间在传播。

    “温先生,凡事好商量……”老校长见他人都亲自来了,料想这位温邢远一定是另有目的。如果真的闹到法庭上,对学校的声誉绝对是大大不利。到时候不管输赢,工大附中的声誉都要扫地。舆论就是这样的,很多时候很多人都是随自己心意胡乱向外传播,只要有卦可八即可,根本没人关心事情的真实性。这不是他乐见的。

    “可以商量。”温邢远立即打断了他,终于抬起了眼睛,射出了两束沉静冷漠的眼光:“全校公开道歉。”温邢远抿了抿线条分明的嘴角,缓缓吐出两个字:“立刻。”

    虽然林宝当时没有在场,但是高一维在电话里将事情的经过一五一十地都向他做了汇报:

    “特别正式我告诉你。系主任平时那么凶的一个人站在大礼堂的台上对着空气鞠躬道歉,你干爹真的太牛了。可惜你不在。同学们现在都知道误会你了,还有上次那个学妹想跟你道歉。手机打不通就跟我要你家地址,我才懒得理她。”

    林宝窝在沙发上,静静地听完,很想对高一维说声谢谢。但是又觉得既然是哥们不离不弃是理所应当的,所以什么也没有说。他两这也算得上是患难见真情了。

    “一维?”

    “嗯?”

    “如果我真的是和干爹谈恋爱你怎么想?”

    “……我管你到底喜欢谁,反正你是我好兄弟。”

    听了这话,林宝发自内心地微笑,一手轻轻抚着破裂的嘴角。

    一声不响地吃完晚饭,在父母的“密切”注视下,林宝上楼回了房间,洗完澡,就站到了窗边,大灯关掉,从窗帘的缝隙里往外看。这样可以将外面的情景看得更清楚。

    林宝将额头贴在玻璃上,固执地盯着通往远处的大路。路灯像两排又大又亮的珍珠一直延伸到繁忙的远方。

    从七点站到九点。站到脚后跟发麻。

    总觉得温邢远晚上一定会来的。他知道自己受了委屈一定是心疼了着急了。温邢远一定有办法处理所有的事情的,爸爸那儿也一样。

    想到这些,林宝颇安心地吐出一口气,再抬眼,发现大门口不知何时已停了那辆熟悉的黑色轿车。温邢远!!

    林宝一阵欣喜赶紧打开窗户,探出脑袋。

    温邢远穿着异常合身的黑色西装,脸上是一副深思的表情,宽肩长腿地坐在后座上耐心地等着司机过来开门。一步迈出来,首先抬头向上看去,毫不意外地在二楼的窗口看见了那个毛茸茸的小脑袋。温邢远走到门口直直向上仰望着。

    “温邢远你来啦。”林宝趴在窗户上,向下凝视他,柔柔软软的一句话,说得温邢远心里泛起酸涩的大浪。他想要捧在手心里的宝贝,他没有保护好。“他”这次真的是做得过分了。他绝不会再容忍原谅。

    “我可能是已经被反锁在屋里了。”林宝说着终于要委屈起来,想跟温邢远诉苦撒娇。竭力垫着发麻的脚尖,想把自己更往外送。

    “别怕,乖乖等我。”温邢远吐出简洁而有力的几个字。

    “嗯。”林宝信任地点点头,长长地嗯了一声。

    目光默默地胶着了一会,终于温邢远迈开大步,林宝看着他走进了廊下,接着传来门铃的蜂响。

    第二十六章

    六十

    温邢远来之前,林世杰已经接到了林宝的教导主任和班主任的道歉电话。电话的内容基本上是一致的:温先生已经来澄清了那张照片是被人处理过的,万分抱歉“冤枉”了林宝同学,已经在温先生的要求下全校公开道过歉了,希望林宝能够尽早回学校上课,千万不要耽误了学业。

    蒋语玫惊异于温邢远的动作如此迅速,仔细一想更是忧心重重,就凭着温邢远的这个雷厉风行的气势她就知道手里头的这些照片不会是假的,况且儿子一听到温邢远就眼泪花花的表情也早已经说明了事实。

    “凌江那么大的一个企业,说他是日理万机都不为过。现在他竟然为了我们家的林宝从重庆跑回来亲自到工大附中去逼着老师们道歉,”林世杰坐在沙发上蹙眉看着老婆,“足见他对宝宝的疼爱。”已经到了让旁人大吃一惊的程度。

    林世杰以前不是不知道温邢远疼林宝,他觉得这对他的公司有利对儿子的将来有利,自是求之不得的。谁会往这方面想呢,两个人年纪差了那么多,又都是男的。并且温邢远的”风流史“在汽车行业圈子里也是出了名的。女朋友换得十分勤快。很多汽配人在自己的酒桌子上都开过温家太子爷的玩笑,甚至每每将这男人的风流当成一桩轶事来讲。纯为博诸君一乐。

    “那现在怎么办?”蒋语玫垮着双肩,陷进沙发里,“姓温的能跑到学校逼迫老师,自然也有手段……”蒋语玫说到这担忧地叹了一口气。只要他发一句话,光明的两个厂立马就要陷入艰难的境地。老光明长还好,如今出口的保险丝盒已经占了很大一部分的业务比例。但是重庆的厂就说不准了,最大的客户就是凌江,虽然有刘存明的股份在里面,但是刘存明和温邢远是发小,心思又从来不在公司上面,说不定林宝的这事他是早就知道的。短短几年钱也已经是赚了一些了,谁知道他会不会说撤股就撤股呢?

    “你想多了,有林宝在,他应该不会对公司怎么样的。”林世杰声音极低,抄手靠在沙发里,盯着茶几上的照片,如此并不十分确定地安慰老婆。

    既受制于温邢远,又要用最严厉的态度拒绝对方。要怎么办?

    蒋语玫:“是什么人邮寄的这些照片呢?”

    林世杰:“目的很显然是姓温的。这人对温邢远的事情非常了解。”

    姓温的态度明摆着的,那样的男人岂会是好相与的?就算现在碍着林宝不会有什么事,得罪了他以后又岂能善了。光明厂那可是他十几年的心血。

    夫妻两相对而坐,傍晚的斜阳从别墅的落地窗里照进来。楼上也没有一点动静,不知道林宝正在房间里做什么。一切笼罩在一片宁静里。

    过了许久,蒋语玫忽然开口,语气透漏出无比的心疼:“宝宝自尊心那么强,现在照片传成了这样即使道过了歉学校他肯定也是不愿意再去了。就算换了学校,也难保不会有一些风言风语。要不然……”

    “什么?”林世杰出声问。

    “让林宝去大姐那吧。”也能断了和姓温的的联系。

    阿姨开门将温邢远让进屋的时候,夫妻两个站在客厅里看着他一时都没有说话。温邢远穿一身剪裁非常合身的黑色三件套西装,长身玉立在玄关那儿,今天给人的感觉格外的修长挺拔。目光也是一如既往的冷俊,线条分明的嘴角紧抿。

    “温先生你请坐吧。”蒋语玫一脸严肃先开了口。

    温邢远快步走进来。沙发上面对面坐着,二对一。

    第一眼温邢远就看见了茶几上的一叠照片,他伸手将照片拿起来,逐一翻看。

    “学校打电话来说照片都是经过处理的。温先生请你给我们一个解释。”林世杰盯着温邢远看不错过他任何一个表情。

    林世杰这是明知故问。如果温邢远顺坡下,那么就什么事都没有,直接送林宝出国,也不存在得罪了温邢远。这当然是最好的结果。

    如果……

    “拍得很清晰。”温邢远放下照片,有点儿面无表情,话却说得掷地有声:“我很喜欢宝宝。”

    顺坡下不符合温邢远的做事风格,而且在他看来那是对他和宝宝的感情的一种变相否定。

    夫妻两个立时蹙起了眉头。

    “宝宝今年才十七岁,温先生难道不觉得自己过分吗?”林世杰黑着脸,话说得完全不客气。

    “宝宝今年已经十七岁了,当然知道自己在干什么,更知道自己喜欢谁。我不觉得喜欢一个心仪的男孩是件过分的事情。人与人之间,互相喜欢互相吸引然后在一起是最正常不过的了。如果你们歧视同性相爱,那只能说明你们对于爱的观念太狭隘。”温邢远的语速不快不慢,带着一点成功者的桀骜和自信,世俗的东西在他眼里从来都不是障碍,甚至懒得考虑太多。

    当你站到了别人无法企及的高度的时候,别人注意到的永远都是你的强大和成功,而不是你的性取向。

    习惯性地交叠起两条大长腿,温邢远直视对面两人,请求的话说得十分诚恳,态度是不卑不亢的:“你们阻止只会让他难过。宝宝是喜欢我的。爱情不存在年龄和性别的界限。爱宝宝,就请你们一定不要阻止。”

    “喜欢有很多种,喜欢不喜欢也不是你说了算的,温先生。”蒋语玫适时地进行反驳,“有些事情你不在意并不能代表所有人都不去在意。事实已经摆在眼前了,因为跟你的这种不正当关系,我们家宝宝在学校里已经受到了别人的另眼相看了,现在连学校也去不了了。”

    “这种事以后不会再发生。宝宝和我在一起,我的全部都是他的,他不需要在乎任何人的眼光。”

    “我们不想要您的全部,只想宝宝能健康快乐地生活下去……”蒋语玫话是这样说,却敏锐地发现了丈夫林世杰因为温邢远刚才那句话明显是打个个怔愣。

    温邢远的全部,整个凌江集团,这是多么巨大的一笔财富。他单纯是为温邢远的这种说法感到了吃惊。

    “我会让宝宝一辈子都会快乐幸福。”温邢远简单的一句一辈子让夫妻两个瞬间都有些愣住了。

    就在这时,温邢远的手机接二连三地响了,先是吴特助温邢远没有接,紧着就是郭正东,必定是有紧急的事情。

    “前些日子的一个运输队买了十台五系的牵引,十四吨,前四后八,420马力,高压共轨发动机。八点钟的时候忽然开过来四辆将前门,一号门三号门五号门都堵上了,负责人说有三辆车目前全启动不了,发动机缸体磨坏了,里面检查出来有很小颗粒的铁砂。本来想请对方不要声张,我们完全可以一次性赔付以后再来彻底检查,但是不知道是什么人通知了媒体,现在正有大量记者往工厂这里赶过来。”郭正东在那头简单地将事情陈述了一遍,声音听得出来有点着急。想让温邢远立即回去主持大局的意思非常明显。

    温邢远的脸色沉得像水。任谁一看就知道是出了事情了。

    郭正东的电话刚挂,爷爷的电话竟立即打了过来,事情的始末温长庆都已经知道了。张学易正巧人就在重庆和供应商商谈事情,凌风也曾经出过类似的状况,目前将事情压下去是最紧急的,他已经指派张学易临时代理总经理的位置前去处理了。

    “你现在人在哪儿呢?”温长庆颇为不满意地念叨,“重卡刚上轨道就出了这样的事影响是非常恶劣的。学易要是能处理的好那绝对是他大功一件。”

    “……”温邢远激烈地踌躇了。姜是老的辣,“他”这一招棋真的是走的巧妙。

    “温先生您有事就请先回吧。”蒋语玫叹了一口气稍稍缓了缓,“关于宝宝的事情我们改日再谈,您看行吗?”

    温邢远还举着电话,见蒋语玫态度有所缓和,立即有了决定,跟那头的爷爷表态:“我现在立即飞回去。”

    宝宝学校里的事情已经处理完了,也算是给宝宝出了一口气。

    只是看今天这情形,马上就十点了,是见不着宝宝了。就算见着也势必要在他父母的监视之下。

    等处理完这件紧急的事情,他一定回宁一直陪着宝宝。这次他绝不会再手软。

    “当然可以。”这话是对林世杰和蒋语玫说的,“重庆有些事情需要我亲自回去处理。我处理完会立即赶回来。”

    蒋语玫见他站起来忙急道:“我有一个问题。”

    林世杰颇有些奇怪,不动声色地看向老婆。

    “请说?”温邢远答道。

    “你对高中生出国有什么看法?”

    “……你们要送宝宝出国?”

    “以前一直有这个想法。”

    “出国当然能锻炼孩子的能力……如果宝宝真的想到国外看看我没有意见。我可以陪他游历各国。如果他并不是真心喜欢,请二位也不要勉强。”

    温邢远出了门,站在车门前仰着脖子向着二楼看了十分钟,二楼的房间依然是没有灯,没有见到心爱的小宝贝。温邢远喊了两句宝宝,也没有回应。直到郭正东,吴特助纷纷打电话来报告情况,温邢远毅然抬脚迈进了车里。

    林宝此时坐在房门前的毯子上,靠着门板,已经等得睡着了。他这几天都没有睡好,今天温邢远来了,他安心地不得了,等着等着就睡着了。

    林世杰不明真相地跟着蒋语玫进了书房。原来老婆蒋语玫用手机录了之前几个人的对话。

    经过了半个小时的重新录音剪辑,一段被重新组合的音频产生了。

    用钥匙打开门的时候,林宝被门推得倒到地上去了。他猛得站了起来,快速眨了眨眼睛,没有见到温邢远,面前的是怜爱地看着他的妈妈。

    蒋语玫将一枚小小的录音笔递给了儿子。

    没有等到温邢远,林宝无比失望。蒋语玫退了出去,关上了门。

    看着手里的录音笔,林宝又生出了一些期待,莫非是温邢远给他的?不知道温邢远要跟他说什么?有没有被爸爸妈妈听了去。林宝快速怕进被窝里,将录音笔搁在耳边,用拇指轻轻一推开关,有一点细小的电流声传出来,接着出现了熟悉的声音。

    蒋语玫:宝宝现在年纪还小,我们想把他送到国外去读书。等他读完了大学,成年了懂事了以后,能自己决定到底要干什么的时候,如果他还是选择要和你在一起,我们也不会再阻止了。

    听到这里,林宝心立即紧紧缩到了一起,连呼气都急促起来。他不要离开,不要和温邢远分开。即使以后父母因此可以不再大发雷霆,不再阻止。

    蒋语玫:温先生您觉得如何?同意吗?

    不,温邢远才不会同意,温邢远才舍不得我离开,舍不得我一个人跑那么远。林宝屏息听着,温邢远没有立即回答,彷佛是在思考。隔了一个世纪那么久,黑暗里终于想起了温邢远那特有的清冷的声音。

    温邢远:当然可以,我没有意见。出国能锻炼孩子的能力。

    当然可以?没有意见?怎么可能?林宝顿时就懵了,彷佛被人当头狠狠猛拍了一棍子。脑袋里顿时一片火光乱蹦。

    接着是电话铃声接二连三,温邢远开始和人打电话。然后温邢远说要回去了,重庆有事情要处理。

    蒋语玫又问了一些什么,温邢远用那清冷的声音一遍遍在说当然可以。

    录音被林宝听了一遍又一遍,无论如何不相信自己的耳朵,可是这一次真的是铁证如山了。

    温邢远你不是让我乖乖等你的吗?

    林宝把自己卷在被子里气得嘤嘤地哭得几声。

    凌晨的时候,林宝轻手轻脚地下了楼,小猫一样将自己窝进沙发里,用客厅的座机给温邢远打电话。

    接电话的竟然是个女人。不是赵若萱的声音,也不是宋筠。是一个活泼的年轻的声音。

    “哪位?怎么不出声?”

    “我找温邢远。”林宝鼻子不透气,因为哭过,声音有点哑哑的,乍一听,软软的有点像女生。

    “温邢远正在洗澡,没有空哦。待会也不用打来了,因为我们还有事要忙。呵呵。你还是明天早上打过来吧。不要太早了,等八点以后我们起床了再打来吧。”

    这就是温邢远要赶回去处理的事情吗?

    为什么会是这样?温邢远你不是让我乖乖地等你的吗?

    林宝怔怔地窝在沙发里,静静地流了两串眼泪。脑袋里什么都在想,又什么都没想明白。就这么着在沙发上呆呆地坐了一夜。

    第二十七章

    六十一

    林宝穿着单薄的睡衣木偶人一样在沙发上坐了一宿,坐到后半夜冷到牙齿打颤全身起满鸡皮疙瘩也浑然不觉。

    早上,蒋语玫上楼喊儿子吃饭,发现门被反锁了。中饭就没有喊林宝,她知道儿子从小就娇惯,料想他坚持不到晚上必然是要下楼的。这个时候,她的态度是需要强硬一点的。

    林世杰给姐姐打了越洋电话,简单说了说情况,说想让宝宝过去读书。人这两天先过去,住一段再说,语言学校后面再联系。

    到了下午四点多,蒋语玫实在等得心焦心疼,拿了钥匙上楼开门。

    屋子里窗帘拉得严实,林宝裹着被子躺在床上,面色潮红浑身打寒战,早已经是烧得人事不省了。蒋语玫大惊失色,抱着林宝连着声地喊宝贝,手摸上林宝的脑袋,滚滚的烫。

    “阿姨!”林世杰下午去了公司还没回来,蒋语玫奔到房门口急急地大喊家里的阿姨。

    送到医院,一检查是急性大叶性肺炎。

    林宝连着两天高烧,嘴角边上冲起来一片小水泡,断断续续地咳嗽,睡着了就开始不停地小声说胡话。蒋语玫此时早已是后悔不迭,恨自己为什么不早点上楼去看儿子。可怜他的宝贝从小到大没受过这么大的苦。她用湿毛巾去擦林宝干的起皮的嘴唇的时候,将耳朵一并贴了上去,听到宝宝睡梦里蹙紧眉头翕动着嘴唇在喊温邢远,一直反复在说:“不公平,不公平……”不知道是梦到了什么,有时候还会急得从眼角流出两串清泪,一哭起来就是好长时间。

    蒋语玫心疼地眼眶发红,抚着儿子烧红的小脸给他擦眼泪。林世杰公司也不去了,夫妻两寸步不离地守着儿子。

    这是一个混乱而炎热的梦,梦里到处都是火焰,林宝被烤的浑身发烫,胸口咳得他一阵阵的疼,四肢发软,头晕目眩。后来温邢远出现了,只得他的一个模糊的背影,在遥远的地方永远也追赶不上。他拼了命得喊他,让他等一等,他也不理。他急得大哭,为什么有那么多女朋友?为什么要那么忙?为什么要比他大那么多?为什么同意他出国?不公平……呜……不公平……

    林宝在第三天的下午醒了。蒋语玫从护士站取了新的体温计刚进门就看见林宝从床上坐了起来。她还没来及高兴,林宝已经一把将手背上的输液管拔掉了,白色的被单上霎时被甩上了一串红色的血珠。

    “宝宝?!”蒋语玫顿时吓得大叫一声,将伏在床尾还在打瞌睡的林世杰立即就吵醒了。

    林宝摇摇晃晃地刚掀开被子,就被父母亲联合按回了床上。

    蒋语玫当场就气哭了。宝宝从小就乖乖的,什么时候有过这种过激的行为?姓温的已经把他的宝贝儿子带坏了。

    林宝吭哧吭哧咳了几声,用已经哑得不像话的嗓子就说了一句“我不出国”以后再也不开口了。蒙了被子一动不动地躺着,点滴也不打,饭也不吃,不管林世杰是发脾气还是蒋语玫软语相求,林宝都不再搭理,除了咳嗽不出一声。林世杰被气得几次要揍人,都被蒋语玫拦住了,威胁他:“林世杰你再敢动手试试。”

    主治医生是四十来岁的瘦高个,听说了病人的情况,赶到病房,跟林世杰说明了林宝目前烧还没退尽,病情极容易反复,必须连续进行药物治疗。说完强行掀了被子,按住了林宝的手亲自给他扎针。林宝傻了一样眼都不眨,一动不动。

    医生前脚走,蒋语玫还没来及松一口气。林宝已经面无表情地一甩手将针管又给拔掉了,血珠洒了一手面,把护士都吓得大叫了一声。

    林宝扯起被子将自己从头到脚地又裹了起来。

    “你们家这熊孩子到底怎么回事啊?知不知道病情如果反复很容易引发心肌炎肺栓塞的啊?身体不是自己的啊?”护士小姐的话讲得林世杰都急地心里慌起来。真的没想到林宝平日里那么听话,一旦跟父母犯起倔来竟这么犟。他也不吵不闹的,就是一声不吭地非暴力不合作。

    “发着烧呢,能盖那么严实吗?”护士丢下这句话气哼哼地走了,医生没有再来,换年长的护士长过来看情况,护士长温声软语地开导了林宝一阵子。

    林宝觉得不能对这么温柔的护士长没有礼貌,只好掀开被子静静地听她说话。被问到为什么不愿意打点滴的时候,林宝用沙哑的嗓子说治好了就会被送到国外去,“我不想出国。想和喜欢的人在一起。”

    终于肯说话了,虽然说的是让蒋语玫听了特别伤心的一句话。

    护士长转脸看了看瞬间就红了眼睛的蒋语玫,了然地点了点头,语重心长道:“出国事小,孩子的身体要紧。你们可不要这么固执啊。他这个病还没有脱离危险,万一引起了并发症真的是能要他小命的。”

    护士长慈爱地摸了摸林宝的脑袋,将他的被子往下拉了拉,笑着走了。

    过了五分钟,护士站铃响。之前被林宝吓了一跳的小护士笑着跟护士长说:“是那个熊孩子打的铃。我去看看。”

    不一时,小护士回来了,有些兴奋地叫:“熊孩子同意输液了,老师您是怎么搞定他的啊?”

    护士长头也没抬,笑着说:“那还不容易,吓唬他父母。”

    不用出国,于是点滴同意打了,但是不代表愿意吃饭。林世杰已经气到没脾气了。他跑很远在一家连锁粥店里买的小米粥搁在床头的柜子上还有些烫手呢,林宝已经闭上眼睛睡着了——不知道是不是真的睡了。儿子已经三天没吃东西了,小脸都折腾得瘦了一圈了。蒋语玫站在阳台上不知道是不是在抹眼泪。这两天林宝发高烧说胡话流眼泪,蒋语玫就一直握着儿子的手守着床边跟着哭。

    这可是他们两的小宝贝啊,是他们两爱情的结晶。从他生下来,第一声哭第一声喊爸爸妈妈开始一直疼到如今的心头宝。他们为他迈出的第一步兴高采烈,为他第一天上幼稚园心情紧张,为他被人欺负大发雷霆。眼看着就长大了,前两天他扇了儿子一个响亮的大耳刮子,有生以来第一次。她用一段假录音骗得儿子冻了一夜发了急性肺炎。

    “如果当初不认温邢远做干爹不就好了。都是你,贪心不足。如果我早点上楼就好了,如今害了宝宝病成这样。”蒋语玫靠在林世杰怀里。眼泪流了满脸。

    林世杰怔怔地,唯有叹气。

    后半夜的时候,林宝醒了,蒋语玫竟还守在他床前没有睡。

    “宝贝,饿不饿?我把粥拿去给你热热好不好?”蒋语玫倾身用自己脑门去探儿子的,声音极轻。

    林宝无言地看了看母亲,眼神里流露出一点悲伤。

    “……宝贝吃点东西吧……那段录音是假的……妈妈用电脑剪辑的……这次没有骗你……”

    蒋语玫自以为道出了这个秘密以后,儿子就会愿意吃东西了,没想到林宝怔怔地看了她一眼,转过身又接着睡了。

    宝宝在怪她。

    林世杰和蒋语玫这下真的急得没注意了。

    林世杰给温邢远打电话的时候是第四天晚上,林宝已经开始吊蛋白。

    第二十八章

    六十二

    温邢远那天晚上赶回重庆只有郭正东和吴明知道,落地就直接杀到了临时召开的记者招待会现场,打了正准备上台踌躇满志的张学易一个措手不及。

    第二天早上各大报纸相关板块皆是关于凌江重卡总负责人温邢远亲自出席记者招待会的报道。温邢远郑重承诺几天之内一定将检验结果公布于众,他大胆断言,此次事件是有人恶意为之,公安已经介入,请大家不要胡乱猜测。

    一方面派人去查凌风几年前相同的堵门事件的具体细节,一面亲自约见运输队的负责人谈判。工程部的技术工程师全面检查几辆发动机出了故障的卡车。务必要在二十四小时内出书面报告。

    温邢远只在当天晚上开完记者招待会的时候,回过一次小别墅。其余时间都睡在总裁办公室的休息室。原本回去是想好好休息一下的,没想到母亲温书贤带着十七岁的养女Ange竟一声不响地又来了重庆。

    进门的时候,红姨报告说温书贤已经睡下了。温邢远猜测母亲这次回来必定是听什么人说了什么事,比如他的爱人是个不满十八岁的男孩之类。目的应该就是让母亲回来把他看起来已经有点乱的状况搅得更糟糕。

    温邢远是温书贤的独子,她的想法和温长庆是一致的,娶妻生子孕育下一代算是她对儿子的基本要求。

    从浴室出来的时候,看到Ange正坐在他的床上玩手机。三年前见的时候她还是个瘦不拉几的黄毛丫头,此时已经出落成了亭亭玉立的小美人了。只有那双眼睛鬼灵精怪一如既往。

    “没有经过允许就进别人的房间,母亲就是这样教导你的吗?嗯?出去,我要睡觉了。”温邢远神色严肃,疲惫不已,直接打开门请她出去。Ange愤愤地,走到门边瞪他一眼,丢下一句“妈妈说了乱交女朋友不忠心的男人才是真正的没品没教养。哼!”然后心情愉快趾高气昂地走了。

    第二天早餐桌上,几年不见的母子一边吃早餐一边做了简短的问候和交谈。看着很随意,其实彼此都极认真。

    温邢远说最近几天恐怕都会非常忙,没办法陪伴左右了。并非常爽快地承认了母亲的疑问:喜欢的人叫林宝,是个极漂亮的男孩。

    “我以前是有点乱,女朋友一堆。我知道您最讨厌始乱终弃的男人。妈,他就是我的始乱终弃终结者。宝宝现在已经是我的人了。我必须要和他在一起。尽我最大的能力让他能快乐,能随心所欲地去做任何一件想做的事情。您的标准难道因为他的性别就要有所改变吗?”温邢远说完用叉子将盘子里切好的蛋送进嘴里。

    温书贤既有大家闺秀的传统思想,在国外生活了这么多年,又侵染了很多开放的观念。听了儿子的话,仅是淡淡一笑,抛出一句:“你能对一个人专一不二妈当然高兴,可是孩子要怎么办啊?两个男人怎么生?你爷爷必然也是不会同意的。”

    “生一个还是领养一个又有什么区别,难道Ange是您领养的您就不当她是宝贝了吗,还不是整天捧在手心上。我没拿她当妹妹看吗?爷爷那里根本不成问题,这一点您比我更清楚。只要您过节的时候能回一趟老宅,天大的问题到了您这也就是一句话的事,爷爷还会不同意吗?”

    Ange

    这时候一头乱发走进了餐厅,用英文嚷道:“妈妈,哥哥才没拿我当妹妹看,昨天晚上还让我滚呢。”

    “闭嘴!”温邢远脸也不转地严肃地训他,小姑娘立即气哼哼地撅起了嘴。直到温邢远吃完离开别墅,小姑娘全程都在试图从哥哥的嘴里打探一点他的男朋友的情况。结果只得到了几声闭嘴。

    到了晚上,工程部的发动机分拆书面报告已经出来了,缸体,机油泵,连杆瓦,活塞等多处部件受损严重。每台发动机上流水线之前还会经过一次仔细检查,出厂以后也会经过一段距离的试车检测。一般来说发动机有小铁砂这种事,不管是检验还是试车的师傅只要有些经验都应该能发现有轻微的异响才对。温邢远直接和负责的办案人员说一定是人为。有人蓄意对凌江搞破坏。如今只是缺少证据。当日的检验员有三个,试车员也有好几个。全都很配合调查。

    公安部门调取了当批卡车当日车间流水线上的视频,工程师在一边全程陪同逐一检看,没有发现任何操作上的问题。

    温邢远接到林世杰的电话的时候是晚上七点多,他躺在休息室的床上刚眯着。中午温书贤到公司来看儿子,母子两一起吃了一顿午餐。温邢远挑明了跟母亲说以前那么多次都算了,这次不会再轻易饶了“他”。

    “他已经不配做我父亲了。”

    温书贤垂着眼睛,脸上淡淡的,不置可否。

    温邢远刚眯着的一会也做了梦。一个很不好的梦。梦到林宝十三岁那年,小京巴死了。他哭得昏天黑地的。闭着眼,就觉得四面八方到处都是宝宝的抽泣声。那哭声听得他的心酸了又酸,疼了又疼,像被一只无形的手紧紧攥住了,简直要喘不过气来了。直到睁开了眼,温邢远的眉还紧紧地蹙着,梦里那种无力的沉重感依然挥之不去。

    电话里林世杰的声音是无奈的焦急的:“宝宝得了急性肺炎,现在在医院里,不愿意打针不愿意吃饭,也不说话,已经有三四天了,希望你能帮我们劝劝他。”

    六十三

    温邢远的电话一直打到进安检。可是不管他说什么,林宝一路竟都不愿开口应他。温邢远先是有些震惊,后面便是潮涌一般的心疼了。重卡出了这么大的问题,他当天的承诺没有兑现就走了,小宝贝这是失望了,心里怪他也不要跟他撒娇了。

    两人握着手机无声地沉默了一路。温邢远那边是重庆热闹的夜晚,马路上行人,车声,风声。林宝这边是安静的病房,什么都听不到。

    林宝侧躺在被子里,手机就搁在脸上,像以前很多次半夜被温邢远吵醒的时候一样。温邢远那边应该开了车窗,他想,眨巴着眼睛傻了一样盯着窗外的路灯,听到温邢远着急地喊他宝贝的时候,鼻尖立即涌出一股酸涩,一滴眼泪从眼眶里滚了出来,滚到脸颊上变成了凉凉的一条线。

    温邢远表面看着很镇定,其实心里已经十分焦躁了,他都不知道宝宝有没有在听他讲话:

    “宝宝,我马上进安检了,要关机了,和我说句话好吗……”林宝还是不说话,有其他电话进来,温邢远接了。郭正东请示晚上的工程部会议工作,温邢远简单做了指示,又把电话切回来,没想到林宝这时候倒是出声了,声音又哑又低,虚弱地像小猫咪,听着就是哭鼻子了。不过让温邢远又心疼又欣喜的是,他从中听出了一点若有若无的赌气的味道:

    “温邢远,你有事就去忙你的好了。等你忙完的那一天再来找我。”说完就把电话挂了。

    温邢远晚上十一点半落地,司机和一名年轻的高个子王特助是早就在外面等着的了。特助手里还提着一个银灰色的保温瓶,里面是温邢远交代要买的米粥,“温总,高级病房也已经和医院联系好了。”

    六十四

    林宝实在是太累了,尽管心里头是有些乱的,到底还是撑不住睡着了。

    等他醒过来的时候,人已经被温邢远抱进怀里了。午夜的病房走廊里安安静静的,出病房的门的时候他看到伏在椅子上的爸爸抬起了头,而累坏了的妈妈侧身躺在陪护床上还没有醒。

    小护士和一个高个子男人在前面带路,他被温邢远包在西装外套里托着屁股,抱小孩一样抱在怀里,温邢远的大手轻轻掌着他的后脑勺,让他的小脑袋能安稳地靠在他的肩膀上。鼻尖是温邢远那让人安心的味道,脸颊下是舒服的西装面料,虽然磨着他还没好透的破嘴角有轻微的刺痛感。

    “温总,要不要我来抱着。”殷勤的王特助转身小声建议,高级病房在十七楼,他想可不能累着老板。

    “不用。”温邢远秒回,王特助从那语气里立即觉出了自己这个建议的不妥,非常识趣地转身大步向前不再说话。

    转弯的时候温邢远忽然站住了,低了头去看怀里的人,贴近了小声地问:“醒了?”

    林宝闭上眼一动不动不愿理他。

    温邢远在他耳边小声讨饶:“看在干爹半夜赶过来的份上原谅我了好不好?别不理我。”

    林宝感觉有柔软的两片亲了他的脸蛋。是温邢远的嘴唇。

    林世杰跟在后面看到这一幕,双腿顿时沉得迈不动步子了。儿子歪着脑袋伏在高高大大的男人的肩膀上,从后面看只留出了一个头尖和两只小腿。

    林宝虽然没有开口理人,但是他悬在温邢远身侧的脚丫子轻轻在他的西裤上蹭了两下。

    人是他打电话招来的,林世杰此时不知道是该愤怒还是该震惊。唯有愣在了原地。

    高级病房里外两间,病床很大,温邢远将怀里的宝贝搁到床上,也不起身,对上林宝的眼睛,双手撑在他颈侧,柔声命令:“现在要给我乖乖吃东西。”

    林宝早闭上了眼睛,一扭身子钻进了被子里从头到脚裹了个严实。

    温邢远一边小声哄他一边用手去扯,林宝就隔着被子恨恨地蹬他,缩在里面死死攥住被角。

    王特助将热乎乎的米粥盛到了碗里。并贴心地将房门关上了。他再看不出门道就可以卷铺盖回家吃自己了。

    温邢远无奈连被子加人整个抱到怀里来,把林宝的小脑袋从被子里剥出来,小东西脸都憋红了,立即将鼻尖顶了上去,轻声威胁:“再不听话干爹又要用大宝贝罚你了。哭坏了也不饶你。”

    林宝听了这话臊得立即就撇了嘴地要将脸转到一边去,被温邢远捏住下巴又转了回来,贴上去就一口含住了单薄的小嘴唇,用劲咬了一下,舌尖才撬开牙齿钻进去,勾住滑腻的小舌头从底到上地舔吻。林宝裹在被子里挣来挣去不给他亲,被温邢远用手臂牢牢地箍在怀里,钳住了下巴贴紧了用力吸允,嘴里含糊不清地唤他“宝贝,想你!”

    林宝本来身体就虚,此时哪还有力气,唯有脆弱地仰了小脑袋,任凭干爹亲吻了。温邢远的鼻尖触在他的脸颊上,温热的呼吸喷得他直发痒。嘴唇被温邢远辗转用力地吸舔,脑袋早已是晕晕乎乎的了,终于嘴角也被撑得疼得受不了了。

    “嗯……疼……”林宝挣了一下脑袋,哭唧唧地哼出一个单音,然后眼泪像开了闸的水一样立即全淌了出来,嘴里细细地哭伤心地嚷:“我再也不要和你好了。你害我心里好难过。我要死了。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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