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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3章

    想着以后甜蜜幸福的生活,他忍不住弯了弯唇角,又鼓励性地亲了亲对方的发丝,哄着对方,

    “想要什么新年礼物呢,宝宝?”

    被他抱在怀里的人轻轻动了动,细软发丝蹭过他的下巴,像是躺在毛毯上展露腹部绒毛的小奶猫,又乖又娇气。

    回荡在房间里的声音轻轻的,很小声很小声的回答,

    “想做女孩子。”

    傅寒洲眼底的笑意收了收,身体骤然绷紧。

    他从来没想过会在洛洛嘴里听到的这个答案。

    曾经在学校的宿舍里,他和封承霄打闹的时候说过自己以后要结婚生孩子,还说要娶一个漂亮温柔的老婆,封承霄却恬不知耻地叫他老公。

    姜洛洛又羞又恼,举着拳头追着打他。

    他怎么会想要做女孩子?

    被他抱在怀里的人似乎没有察觉到他的僵硬,依旧在那里自顾自地讲着,声音很轻很轻,像是在做一场梦,

    “我想要做女孩子。”

    那一瞬间,傅寒洲仿佛失去了所有的表情,心底波涛汹涌,掀起了令他不安的惊涛骇浪。

    他捧着对方的脸颊,轻轻抵着对方的额头循循善诱,终于发现对方不是在开玩笑。

    他很认真,软乎乎的声音在游移和坚定之间互相拉扯,说着让傅寒洲脊背发凉的话——

    他说他想做女孩子。

    他说他想穿裙子,给他生宝宝。

    明明每一个字都是熟悉的调子,可是傅寒洲却听到脊梁骨都升起寒意,整个人都像是置身在万年不化的冰天雪地里。

    越来越不安的念头笼罩着他,他只能紧紧抱紧坐在他腿上的人,环住那个小小的温热的身体。

    他不知道怀着怎么样的心情把对方哄睡,他一遍一遍地亲吻着对方,心头的凉意却越来越重。

    整个下午他都没敢出去工作。

    他不再顾忌傅延振的怀疑和总是在发疯的封承霄,他打出去一个又一个的电话,他发了一封又一封的邮件,M国最顶尖的的心理学教授,全世界最有名的心理医生,国内最著名的私人心理咨询中心,他全部问了个遍。

    得到的却全是坏消息。

    他的宝宝,好像真的被他关出了毛病。

    浓黑剑眉紧紧蹙起,他对着“性别认知障碍”那几个字眼狠狠地扇了自己几巴掌,直到脸颊都高高肿起。

    他揪着自己的头发,眼眶一片赤红。

    他问着治疗方法,一遍一遍的记着笔记。

    到了通常的下班的时间,他徘徊在地下室的入口,一颗心狂躁的跳来跳去。

    他的宝宝早就醒了,正盘腿坐在床上玩积木。

    听到他下来的声音,对方很快转过了脑袋,声音又乖又软,戳着他的心,

    “你给我买小裙子了吗?老公?”

    弧度圆润的眼睛忽闪忽闪,纤细的手指握住他的衣角。

    傅寒洲鼻腔发酸,喉口梗塞。

    他几乎要说不出话来,屈膝跪在了床边。

    盘着腿坐在床上的少年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有些迷茫地摸着他,却又很快被男人抱进了怀里。

    对方又开始亲他,只是这次的吻带着湿意,似乎有什么濡湿的水痕粘到了他脸上,凉丝丝的。

    他乖乖地靠近对方怀里,听着男人的心跳声。

    勒在他身上的手臂收得格外紧,对方的呼吸都有些急促,似乎是要下什么重要的决定。

    片刻过后,对方将他横打抱起,往梯子的方向走去,

    “我们离开这里,老婆。”

    他顾不了这么多了。

    再把人关下去,会出更严重的问题。

    他不敢想象离开这个房间的第一秒,对方看到一直囚禁着他的人是自己,会露出什么样的表情?

    厌恶。

    排斥。

    怒骂。

    愤然离去。

    他什么都顾不得了。

    他悔恨交加,一颗心被打成了筛子,掀起蔓延到四肢百骸的痛意。

    他恐惧到整颗心都在颤抖,几乎不能呼吸。

    可他依旧紧紧抱着怀里的人,往梯子的方向走去。

    然而还没迈出几步,那两只软乎乎的小手就开始拍打他的肩膀,声音里都带着惊恐,

    “我不要出去!”

    “放开我!”

    “我不要出去!”

    他像是没有安全感的小兽,尾音都在发抖。

    傅寒洲的身影僵在了原地,抱着怀中人的手臂一点一点收紧,他听到自己的声音响起,他听到了自己压抑的呼吸,

    “为什么呢,宝宝?你以前不是最想出去吗?”

    刚来的时候,他一遍遍的打自己,尖利的牙齿咬他,从肩膀咬到手臂。

    他会骂自己,用尽他听过的最恶毒的语言,说着混蛋讨厌你诅咒你之类的话。

    他明明很想出去。

    是从什么时候开始习惯了这里……

    是从他一次次的哄着他的宝宝,是从他一次次蛊惑性十足的话语,是他一次次是带着诱导性质的欢爱。

    如他所愿,后来他的宝宝再也没有挣扎。

    他很乖巧,乖巧到一次次地接纳自己,乖巧到在自己到来的第一秒,就主动迎上来把那个小小的身体塞到自己怀里。

    曾经的他甚至引以为傲,他觉得幸福到无以复加。

    可曾经他这种荒谬的念头有多深,现在他就有多恐惧。

    他恨不得时间回溯,回到那个他刚刚诱导对方的时候,狠狠地对着那个自己一拳砸上去。

    心脏的跳动越来越快,窒息的感觉从口鼻渗进脑海,他几乎要喘不过气来,他努力让自己维持着平静,轻轻的问对方,

    “为什么不想出去呢?老婆?不想去公园吗?不想去海边玩吗?天冷了,我们去度假山庄泡温泉好不好?”

    他的声音尽量温柔,可被他抱在怀里的人却格外惊恐,嘴里磕磕绊绊地重复着,

    “不要……不要……”

    他似乎有些害怕,清甜的呼吸格外急促,一句一句的表达对外面的恐惧,

    “不要出去,要在这里,不要出去……”

    眼眶的热意炙烤着傅寒洲,他抱着怀里的人往回走去,手掌轻轻地拍着对方的后背,

    “老婆……老婆不是还有朋友吗?”

    男人的声音有些哑,心疼到无以复加,说着言不由衷的话,

    “那些高中的同学?还有以前玩的好的傅寒洲和封承霄,老婆不想见见他们吗?”

    “如果老婆想的话,我可以安排——”

    柔软的唇瓣印在了他嘴巴上,堵住了他要说出来的话,对方磕磕绊绊的亲着他,湿软舌尖带着香气,在接吻的间隙里声音含糊的拒绝,

    “不要……”

    他似乎习惯了这种生活,所以格外恐惧外面的世界。

    他一遍遍的学着男人以前的样子亲吻对方,他紧紧地还着对方的脖颈,细软嗓音格外委屈,

    “不要他们……只要你……”

    明明是最甜蜜的亲吻,可傅寒洲连舌根都泛着苦涩。

    他紧紧的抱着怀中人,几乎要把人融化在自己骨头里。

    在很多个身体交融的时刻,他一遍遍地哄着对方,说着类似的话语。

    可是这一瞬间,孽力终于开始反噬。

    他的宝宝如他所愿,全身心的依赖上了他。

    可是这个时刻,他心头满填着的,只有滔天的恐惧和悔意。

    他是想独自占有他,想让他爱上自己。

    可他不想永远把他的宝宝禁锢在病态和抑郁里……

    姜洛洛终于如愿以偿地穿上了他想要的小裙子。

    裙摆不长,上面有层层叠叠的蕾丝花边,布料也很柔软。

    柔软的发丝落在肩膀处,他拉着男人的手指摸着自己的头发,摸着他裙摆上的蕾丝花边,声音欢快地问对方喜不喜欢。

    他很开心,可不知道为什么。

    他每开心地说一句,就会有滚热的泪滴砸在他脚背上。

    他小心翼翼地摸着男人的脸,问对方为什么要哭泣?

    可男人只是很紧很紧地抱住他,声音沙哑,

    “老公是因为开心,老公很爱你。”

    “我也很开心~”

    那道软乎乎的调子有些雀跃,他环着男人的腰身,声音甜丝丝的,

    “我也好喜欢老公~”

    “我以后就是女孩子了,要永远永远和老公待在一起,永远生活在这里~”

    面目英俊的男人轻轻“嗯了一声。

    他抱着怀里的人,闭上了眼睛。

    一滴泪顺着他的脸颊滑过,落在无边的黑暗里。

    悄无声息。

    第552章

    被真少爷病态圈禁的豪门假少爷

    48

    往后的一段时间,傅寒洲越发恐惧。

    他像只受了伤的惊弓之鸟,每次怀着忐忑和期待的心情见到他的宝宝,却发现对方已经越来越深的向病态的深渊坠了下去。

    他已经很久很久没有在墙上摸到新刻下的痕迹,他的宝宝好像不在乎日子的流逝,也不在乎自己在这里生活了有多久。

    他会每天穿着漂亮的新裙子,抱着怀里的小兔子玩偶,还会用纤细的手指弹琴给自己听。

    他会轻轻的哼着歌,活得很惬意。

    可他越是这样,傅寒洲就越来越后怕。

    铺天卷地的后悔将他紧紧包裹,一团一团的湿棉花把他包到了茧里,无法呼吸。

    他只能一遍一遍的抱着怀里的人,一遍一遍的去亲他,偶尔也会试探着说出来要带对方出去的话。

    只是每次他刚刚开口,对方就会用那种平静的声线,软声软气地问他,

    “为什么要出去呢?你不要我了吗?”

    “你不喜欢我了吗?”

    软甜的调子带着迷茫,像是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柔软的指尖落在他胸口的衬衫上,轻轻开口,

    “可是你明明说过,如果我是女孩子的话,你豁出命去也会娶我呀。”

    他用那种天真的声音,认认真真的问他:

    “我现在已经是女孩子了,你为什么又要离开我呢?”

    傅寒洲红着眼睛,滚热的眼泪落下。

    对方摸着他被泪水打湿的脸庞,却不知道该如何对他。

    在这个黑暗的地下室里,他与世隔绝,能学到的东西都来自于男人,他会的实在太少太少了。

    而对方曾经教给他的,永远都是一场又一场缠绵的欢爱。

    他似乎只学会了这个。

    所以会用手臂环住对方的脖颈,腰肢软的像是春风中拂动的杨柳,细颤的尾音都在勾人。

    可曾经吻他吻的如痴如狂的男人却痛哭失声,一次次的将他揉在怀里,一次次的跟他道歉。

    他有些迷茫,索性什么都不想了。

    他掀开小裙子短短的裙摆,跨坐在了对方身上,主动去解对方的皮带。

    直到所有的一切都结束,他也会捂着自己的小腹,拒绝男人给他清理。

    他会用那种乖巧又纯真的语气,一如被棉花包裹的利刃,刺进傅寒洲心头,

    “我给老公生宝宝,不好吗?”

    -

    无法言说的痛苦和忧惧日日笼罩在傅寒洲心头,短短一个月时间,他瘦了很多。

    可与此同时,姜洛洛的病也越来越严重了。

    一切都不能再拖了,所有的医生都给他下了最后的通牒。

    在某个飘着细雪的午后,面容俊美的男人眉宇间缭绕着着无法被抹去的痛苦,将那瓶雪松味的香水深深藏了起来。

    连带着曾经穿过的所有衣服,全部付之一炬。

    他终于拨通了某个电话,然后不知道说了什么。

    阴暗的地下室里,抱着玩偶睡觉的少年被外面巨大的声音吵醒,他慢吞吞的坐起身子,然后看到了一点光。

    随着“轰隆”一声,那束光越来越大。

    炽热的阳光从头顶上方传了下来,空气中有细小的金色尘埃上下浮动。

    他用手挡了挡并没有直直照射过来的阳光,又眯了眯眼睛。

    他听见很多很多人的声音,吵得他有些耳朵疼。

    他看见一个又一个的身影走了下来,恭恭敬敬地站在了地下室的各个角落。

    那张漂亮苍白的脸庞白的像是一抔新雪,苍白,脆弱。

    他穿着樱粉色的裙子,柔软黑亮的发丝落在耳侧,玉骨冰肌,纤细柔弱。

    像是最完美的白瓷做成的瓷娃娃。

    那些人低着头,并不敢看他。

    只有走在前方的人动作格外快,穿着一身规整的烟灰色西装,窄腰长腿,丰神俊朗。

    随着大步走过来的动作,西装出的袖扣会闪闪发亮。

    对方终于走到了他身前,屈膝跪下,握住了他的手指。

    像是中世纪的永远虔诚的守护着公主的骑士。

    坐在床上的少年穿着烟粉色的Lolita短裙,更像是一位少女,浓密卷翘的羽睫缓缓抖动,他看着眼前很久很久没见过的这张脸,万千前尘浮现。

    红润柔软的唇瓣动了动,他轻轻的喊,

    “哥哥。”

    很久很久以前,他也会对着傅寒洲这么喊。

    男人的眼睛红得过分,对方伸出手臂,似乎想要抱抱他。

    可坐在床上的少年却出乎意料的往后躲了躲,躲开了他的怀抱。

    他有些警戒地看着自己,然后环视着这个熟悉又陌生的房间。

    木质地板铺上了厚厚的白色毛毯,繁复雕花的吊顶像是中世纪的宫殿。

    他曾经以为的墙壁并不是白色涂料涂过的墙,也并不森冷潮湿,有一半都是不知道用什么材质做成的玻璃。

    黑暗中什么都看不见,可是这一刻阳光照了过来,他看见了玻璃后面火光跃动的壁炉,散发着温暖。

    那张很大的床,床头床尾端端正正的摆着很多玩偶,那个男人给他带来所有打发时间的玩具,都摆放在了另一边的壁橱里。

    再往里还有两个大大的柜子,放着他已经吃腻了的新鲜水果和甜点。

    壁橱上方有一圈的通风系统,它永远在交换着新鲜空气,却永远不会发出任何声音。

    靠窗很近的墙壁上,有他划出来的,记录着时间的痕迹。

    一道又一道,密密麻麻,几乎要交叠在一起。

    原来这就是他生活了那么久的房间。

    在男人的呼喊声中,他终于收回了视线。

    他看到傅寒洲的嘴巴开开合合,讲了很多很多的话。

    可他最后还是摇了摇头,拒绝了对方,

    “还是不要啦。”

    他说着,“哥哥,我要等他。”

    跪在地上的男人身形格外僵硬,他几乎要控制不住自己的表情,连声音都开始失控,

    “为什么?”

    身材单薄的少年抱着怀里的小兔子玩偶,垂下了长长的睫毛,小声小声地回答,

    “他是要娶我的,我还要给他生宝宝呢。”

    他的声音很轻很轻,轻的像是吹口气就能破碎的梦。

    可跪在地上的男人声音却格外沙哑,

    “不要再等他了,宝宝,那是把你囚禁起来的罪犯,那是坏人,你应该讨厌他,你应该想杀了他——”

    少年卷翘浓密的睫毛抖了抖,他迅速抬起眼睛来,表情格外认真,

    “不要这样讲话,傅寒洲。”

    他甚至不再叫他“哥哥”,漂亮的眼睛含着一层水光,维护着那个囚禁了他的人,

    “你再这样说他的坏话,我真的要生气了。”

    ——“不许你再这样说他,不然的话我会更讨厌你。”

    同样的声音跨越时光合在一起,像是一把锋利的钩子,刺进了傅寒洲心脏,撕出的时候带着鲜血淋漓。

    曾经刚把他带来的时候,他是这样维护着自己。

    可是不过短短半年时间,他维护的人就成了另一个人。

    他见到自己甚至没有惊喜,他就这样语气平静的叫自己“傅寒洲”,他好像再也不会喜欢自己……

    巨大的石头堵在了心口,连呼吸都开始憋闷。

    傅寒洲努力控制着自己的表情,让自己尽量平稳下来,小心翼翼地哄着对方,

    “对方事情败落,已经逃出了国,他不会再回来了。”

    坐在床上的少年呆呆的看着他,似乎是没想到这个答案。

    直到傅寒洲将他抱了起来,他才揉了揉自己红通通的眼睛,声音里带着哭腔,小声小声地啜泣,

    “你撒谎,他才不会这么做。”

    “他怎么可能不要我了……”

    “怎么办啊傅寒洲,我想和他在一起……”

    每一滴泪都砸在了傅寒洲心上,他痛得说不出话。

    临出去的时候,跟过来的人给姜洛洛戴上了眼镜。

    他太久没有见到过阳光,一开始出去肯定不会不适应。

    很快,一辆黑色的商务车从别墅驶出,朝着市区行进。

    那是所鼎鼎有名的全科医院,可里面最富盛名的,却是九楼的精神科。

    那辆车刚刚在医院的停车场停下,车门打开的那一瞬间,封承霄和傅延振那边就得到了消息。

    正在参与董事会的封承霄看着手机上这几行字,周身一片冰冷。

    他生怕自己看错,微微颤抖的指尖在“姜洛洛”那三个字上轻轻摩挲,那双阴鸷漆黑的桃花眼燃起火焰,又像是碎落着漫天星辰。

    在所有人惊讶的视线中,他霍然起身。

    身后是助理惊恐的呼喊,让他注意自己的双腿不要走得太快。

    可是封承霄全听不清了。

    他感觉不到肌肉和骨头撕裂的的疼痛,他的整个身体都轻飘飘的,每一个步子迈的都又快又稳。

    周遭的一切都在迅速后退,只有那个高大的身影在阔步离去。

    这一次,他要抓住他的宝宝。

    他要用尽余生所有的力气,保护着他。

    他要永远永远陪在姜洛洛身边,再也不分离。

    -

    姜洛洛在楼下做了全身体检,又转而被抱着去了9楼。

    可心理咨询室只能一个人进,那个纤细的身影走了进去,傅寒洲和保镖站在外面。

    很快,一道急促的脚步声带着拳头划破空气的声音砸了过来,傅寒洲往旁边躲了躲,躲过了对方的袭击。

    封承霄脸色阴沉,攥着他的衣领,手臂青筋暴起,

    “他为什么要来这个医院?”

    “我问你,他为什么要来这个医院!”

    这道质问声落下,身形高大的男人反抗的动作顿了顿,再没有躲。

    封承霄挥着很狠一拳砸了上去,声音都在颤抖,

    “傅寒洲,我

    操

    你大爷!”

    第553章

    被真少爷病态圈禁的豪门假少爷

    49

    两个小时过后,咨询室的门终于被打开。

    心理医生走了出来,看着门外站着的两个男人,有些诧异地抬了抬眉毛——

    那位冷若冰霜高高在上的傅少爷唇角带着没擦去的血,蜿蜒如丝的殷红落在冷白皮肤上,越发诡谲而触目惊心。

    而另一位半年以前因为车祸问题而上了社会新闻的封大少则浑身戾气,臭着一张脸坐在轮椅上,眼神直勾勾地看着门口。

    打架了?

    这是有人要横刀夺爱?

    回想到咨询室里那个低头乖乖填着表格的纤细身影,他微不可察地叹了口气,

    “跟我来。”

    抑郁症加斯德哥尔摩综合症再加上性别认知障碍,他的心理出现了很大问题,需要药物辅助,也需要慢慢引导。

    被姜洛洛填过的表格静静的停泊在桌面上,性别那一栏黑色秀气的【女】字格外触目惊心。

    封承霄眼眶通红,修长有力的手臂紧紧绷着。

    傅寒洲垂着眼睛,声音格外沙哑,“接下来,我们要怎么办?”

    “肯定是要通知他的父母。”

    年轻的医生手里转着笔,说出来的话直直的就往人心里扎,“毕竟两位关系和他再好,也没有血缘关系,还是父母来照料着他更为合适。”

    “更何况,他现在在心里固执的认为自己是一位女性,你们两位又是男性,照顾他也不方便。”

    “万一有哪个地方在刺激到他,情况恐怕会更糟糕。”

    “是要住院吗?”封承霄问。

    医生点了点头,“他的一些常规报告还没有出来,就目前的表现来看,他的情况不是很好。我不是专业的外科医生,所以建议你们和其他科的主治医师结合一下。鉴于他的状态现在不是很好,我个人是建议住院观察一段时间。”

    封承霄点了点头。

    半晌没说话的傅寒洲终于开口,“他父母来不了。”

    封承霄斜着眼睛看过去。

    “他父母已经和他断绝了亲子关系,已经出国了。”

    空气中传来一阵冷笑。

    封承霄收回了自己的视线,唇边挂着的全是嘲讽的弧度。

    那对父母穷的叮当响,能有什么钱出国?

    更何况,就傅寒洲这种只会咬人不乱叫的疯狗,还不知道背地里下了什么黑手。

    究竟是来不了医院,还是来不了这个世界上,谁能说得清楚?

    从养父母的亲生父母,再找到个有名无实的哥哥。

    围绕在姜洛洛身边的,没有一个好东西。

    封承霄懒得理他,离开了房间。

    -

    病房里黑漆漆的,窗帘被全部拉上。

    跪坐在床上的少年抱着怀里的玩偶,眼睛一直低垂着,不知道在想什么。

    这个地方很陌生。

    地上和地下还是不一样,即使已经把所有的窗帘都拉好,但是还是会有隐隐约约的光线,透过窗帘的缝隙撒进来,这里还会有陌生的消毒水的味道,床板也硬邦邦的,哪里都不舒服。

    他知道不舒服,他知道这个环境让他难受,可是他却不知道应该怎么办才好。

    他习惯了被养在那个不见天日的地方,他习惯了在日复一日的黑暗中等待,突然从那种环境中抽离出来,他只觉得心里空荡荡的,到处都很迷茫。

    有人敲了敲房门,是进来送药的护士。

    对方给他送了药很快离开,她们用着很小很小的声音,以为房间里的人听不到。

    可是姜洛洛长久处在眼睛看不见的境地里,耳朵已经越发灵敏,她听见那两个人在小声议论,

    “她长得好漂亮,我从来就没见过这么漂亮的女孩子!”

    “什么女孩子?那是从9楼转下来的,他有病,他是个男孩……”

    “啊……那他——”

    “别说了,你看这些保镖,我们可惹不起……”

    悉悉索索的声音随着脚步声走远,脸色苍白的少年张开嘴巴,殷红柔软的舌尖动了动,吐出几颗已经融化的药片。

    他将那几颗药用纸巾包起来,丢到了垃圾桶里,忽然听到了外面杂乱的声音,像是什么金属在地上摩擦。

    卷翘浓密的睫毛抬了起来,房间的门“吱吖”一声被打开,他对上了坐在轮椅上的青年。

    那是张他已经很久很久没有见过的脸。

    曾经恣意张扬,肆无忌惮。

    如今眉目肃冷,眼眶通红,气场锋芒毕露,像是一把在烈火和苦楚中淬炼出来的剑。

    他慢吞吞的看着封承霄的脸,视线往下移了移,又落在对方的双腿上。

    老公没有骗他,封承霄真的出车祸了。

    他缓缓眨了眨眼。

    坐在轮椅上的青年像阵风一样从轮椅上起身,几步跨到他面前,朝他张开了手臂。

    小心翼翼地抱了下来。

    他的动作太轻了,像是怕碰碎了他,明明身体和手臂都在忍不住微微颤抖,可还是故作镇定的问他,就像是跨越时间,跟半年以前那个阳光开朗即将高考的姜洛洛对话:

    “学校外面那家芋泥糖水我已经买来了,宝贝还要尝尝吗?”

    被他抱在怀里的人眼前闪过一片迷茫。

    漂亮纯净的眼睛轻轻眨了眨,他过了好久好久,才终于明白对方讲的是什么。

    心口酸酸胀胀的。

    不知道为什么,跪坐在床上的少年抽了抽鼻子,想要掉眼泪。

    只是他还没来得及哭,就有很多濡湿的水滴争先恐后地落在了他头顶上,脖颈里。

    怎么封承霄也哭了?

    抱着玩偶的手臂动了动,他伸出一只小手,给封承霄擦着眼泪,软乎乎的声音很轻很轻,小声小声地安慰对方,

    “你不要哭呀,封承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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