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三十七院里的花又开了,春色渐浓,百花近酣。
我近日天天嗜睡,今日天气好,就和芷儿出门赏花了。
我兴致勃勃地赏玩了一番,不知不觉就走到了鲤池这里。我兴致渐厚,便要芷儿去给我取些鱼食来。
芷儿说不能留我一个人在这,我狠狠地敲了她的头。这丫头,越发懒惰了,我打发她赶紧去,自己在这看锦鲤。
好死不死,又遇见江晚了。她上前给我行礼,我瞧着她的面色十分苍白,便开口道:「你身子既还没好全,还出来瞎跑什么,回去好生养着吧!」
谁知她却逼了上来:「许清婉,你现在很得意吧。我的孩子没了,你的孩子却好好的。」
我真是无语了:「你知道你伤心,可是你的孩子没了关本宫什么事?」
江晚似是极为恼怒,厉声道:「都是你,都是因为你,要不是你我怎么可能会忧思惊惧整夜睡不着觉。」
她凶狠地瞪着我,流下两行清泪:「她在我腹中还不到三个月啊,怎么就?你知道我有多恨吗?都怪你,都是因为你。」江晚絮絮叨叨地说着。
这个女人简直不可理喻,我不想和她理论,欲走。
她一把扯住我的衣袖,眼泪糊了满脸,大吼道:「许清婉,你对我那孩儿竟无一丝愧疚之意吗?跟我走,走,去我孩儿的灵堂前认错忏悔。」说罢,还死死揪住我的袖子。
我不耐烦地挥开了:「你这个女人疯了吗?你自己没保住孩子,你怪我干什么。当初是你嫁的邕王,如今是你又嫁的衡王,这不都是你自己选的路。你心神不宁不是因为我直接了当地戳破了你,你忧思过度本就是因为你枉顾伦理纲常,不知廉耻罢了。」
我又想走,她却不知哪里生出的力气,钳制住我。我气急了,不知怎么就和江晚推搡了起来。慌乱间,她推了我一把,她重重地推了我一把。我也重重倒地,天旋地转间我看见江晚惊慌失措的脸,和急急伸出捞我的手。
我觉得好痛好痛,脸上发了一层薄薄地汗。我痛苦地捂着肚子,我看见裙子上似有鲜血渗出,那一刻我只觉得那么惊慌,那么无措,我好疼啊。
江晚见我这样慌了神,一溜烟儿地跑了。她怎能?她怎能她这样呢?我知道她不是故意要害我的孩子的,可她怎么能跑呢?
孩子,我的孩子。
脸上豆大的汗水滚滚而下,夹杂着眼泪,落在了嘴里,真咸。
我痛苦地呻吟着,有没有人?
我看见芷儿惊慌失措地哭嚎,我看见芷儿想扶我起来。芷儿哭得真惨,比我揍她时哭得凄惨多了。
她浑身如筛糠一般颤抖着,手也哆嗦不已,满眼是泪惊恐地想扶起我。
我捉住她的手,虚弱地开口:「傻瓜,你哭什么,你一个人扶不住我。别怕,去前头多叫几个人来。」
说罢我又戚戚然拉住芷儿的袖子呜咽出声:「芷儿,你让爹爹来接我回家吧,我不想在这了。」说完我眼前一黑,晕过去了。
三十八
悠悠转醒时我又在床上了,床前又是赵思衡。
我泪眼问他:「孩子还在吗?」
赵思衡恸哭出声:「孩子,还会有的。婉儿,我没了两个孩子。」
我说,你叫的「婉儿」是「江晚」的「晚」,不是「清婉」的「婉」,我听着恶心。我从前不是你的「婉儿」,以后也不会是。
我说,你从前在你大哥与三哥间摇摆不定,你求的太多了。如今,你又在两个女人间摇摆不定,到最后你也注定一无所有。
我说,你看,这是你罔顾伦理纲常,上天都要惩罚你呢。
我说,是你错了。你不该娶了我却不爱我、怜我、敬我。是你错了,娶了江晚却不全心全意对她。是你将她囚禁于这诺大的宅院,一辈子上不了台面。是你罔顾人伦,强占兄妻,导致她惊惧忧思,失了你们的孩子。这一切都是因为你。
我好像听见了爹爹的声音,爹爹一脚踹开了门向我奔来,我从未觉得爹爹如今日一般神勇。
爹爹说:「小婉儿别怕,爹爹来晚了。」说罢便抱起了我,我搂着爹爹的脖子落下泪来。
爹爹一句话也没和赵思衡说,怒气冲冲地抱着我转身欲走。
赵思衡出手阻拦:「尚书大人这是要干什么?」
爹爹横眉冷对:「赵思衡,我将我如花似玉的掌珠交予你,你就这么,你就这么对待她。你看看她现在这个样子,你还有脸出口挽留吗?」
「王妃跟尚书大人回去住一些时日也好,过段时间本王去接你。」
爹爹大喝:「不必了」,大步走了出去。
我说,爹爹你都好多年没抱过我了。
爹爹又红了眼眶:「小婉儿不怕啊,爹爹带你回家,再也不回来了。」
爹爹说再也不回来,爹爹定有办法,我再也不用回来了。
真好,我紧紧地抱着爹爹,感觉好有安全感。谁也伤害不了我了,好像我还是以前那个无忧无虑的六岁孩童。
三十九
上马车时候,我最后看了一眼门口古朴文雅的匾额,看着这个我曾经生活过九个月的地方。
我想起嫁入王府的这段日子。虽然只短短九个月,我却觉得像是好多年倏忽而过。
我想起这段情爱,想起我是如何轻轻拿起,又是如何重重放下。
从今往后,爱过也好,恨过也罢,再无瓜葛了。
四十
回到家以后,日头都将落了。
爹爹将我抱到屋里,让我好好休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