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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章

    她点点头,坐到吧台凳上,陪他月下小酌解千愁。

    他给她倒了一杯,两人颇有仪式感地碰了碰杯,她一饮而尽,只一会儿功夫就上头了。

    大概是喝了咖啡的原因,竟然一小杯就醉了。这感觉挺好,没想到美酒加咖啡还能分泌多巴胺。

    她又给自己倒了杯,方才的黑咖啡让这杯葡萄酒变得润甜。

    他看着她浅笑,“我一直觉得你有做女酒鬼的潜质。”

    她嗤之以鼻,“我酒量很好的。”

    “酒量好跟做酒鬼又不冲突,淹死的往往都是会游泳的,出车祸往往都是老司机。”

    她睨他一眼,“我看你一点事没有,不陪你喝了。”

    刚起身要走,又被他拉住。

    奚涓回过头,很疑惑地看着他。

    他垂眸不语,手一寸寸往下挪,最后到达目的地,握住她的手心。

    她任由他牵着,以为他要说什么。等了片刻,他还是不开腔,奚涓心中一凛,问:“是不是修泉出什么事了?”

    他蓦地抬起头,瞳仁又圆又黑,眼中的情绪晦暗不明。

    奚涓急了,他每天都会跟她汇报修泉的情况,唯独今天没说。她又问了一遍,“修泉怎么了。”

    他叹口气说:“还不是老样子,不过体征良好,醒过来只是时间问题。”

    奚涓嘟哝,“医生总是说时间问题,一分钟,一小时,一年,十年都是时间,真是狡猾的说法。”

    “他醒了你想跟他说什么?”

    “当然是道歉。”

    接着他不假思索地说了声对不起。

    “啊?”奚涓不明就里地看着他。

    他侧过头看向窗外,眉眼间略有些羞涩,“一直以来,最蠢的是我,我竟然放任一个畜生伤害你。”

    她鼻子发酸,他们相处这么几年,她头一次见识到他如此脆弱的一面。

    就连吵得最凶的时候,他道歉都道得高高在上。心底涌起一阵感动,他不该把责任都揽在自己身上,她也有错,他们一直没有心与心之间真诚交流过。

    酒意和深夜让她特别感性,轻轻擤了擤鼻涕,笑着说:“哪是你的问题,要不是你,我现在不知道在哪里,在干什么,也许连接近张海东的机会都没有。”

    “也许没有我,你也可以过得很好,我一点不怀疑你有这能力。”

    “也许没有我,你也可以过得很好。”

    “想象不出来。”

    奚涓露出疑惑的神情。

    他接着说:“想象不出没有你的生活。”

    她心脏乱跳,不适应他如此正经地诉衷肠,更不知道该怎么回应。正在发蒙时,檀祁把她拉到自己腿间,靠在了她的怀里

    奚涓没有推开他,这段时间他们都绷着根弦,他需要安慰,她也需要。

    “以前我无视你的感受,总觉得自己为你付出了这么多,你怎么的也该走出阴影。我总站在自己的角度思考问题,忽略了你的感受,也因为自大,让人一次又一次伤害你。”

    其实他一点都不欠她的,甚至是她欠他更多。

    她心上的冰封正在慢慢融化,化成水又聚集到眼里。

    檀祁紧了紧手臂,“再给我一次机会,好吗?”

    她点点头,眼泪顺着脸颊落到他们交握的手上。这时才想起来他看不到。

    其实她无需多言,他也懂了。

    手指轻轻摩挲被泪水打湿的手背,他有很多话想说,想说她成就了他这一生最纯粹的一次追求。她的阴暗面和光明面都深深吸引着他,他彻底爱上她,失去了所有算计和得失。

    那晚她睡了一个好觉,第二天起来接着查资料,将十种最有可能的慢性毒药列好,传真给徐律师。

    徐律师也带给她一个好消息,他找人查了张海东,顺藤摸瓜查出一个很有意思的线索。

    原来陈少峰的助理小张,张辰,是张海东远房亲戚的孩子。张海东辈分高,属于张辰的爷爷辈。

    张辰一家是农村人,父母辛辛苦苦务农供他读书,因为成绩好,高中考到市重点,学费却成了问题。那时一家人来城里找张海东借钱,张海东也看这小孩有潜质,便有意栽培,一直供到大学毕业,张辰自己也争气,211

    毕业。

    奚涓想,211

    毕业给陈少峰当助理,多少有点屈才。那么只有一种可能,张海东从来没把陈少峰当自己人,而是让真自己人张辰监视陈少峰,说不定毒都可能是他授意张辰下的。

    她将这个想法告诉徐律师。

    徐律师本着严谨态度没给肯定答复,但语气已经不似之前稳重,透着点兴奋。这是很大的突破口,怀疑一切才能得真知。目前种种迹象来看,张海东嫌疑确实最大。

    她心情瞬间明朗,坚信自己的推测,只需要找到证据,张海东落网是迟早的事。

    这时门铃响了,她有些意外,平常都没人来访,这会儿会是谁?

    她跑过去,透过猫眼看了看,瞬间透心凉。

    ??52

    忒弥斯的缺席

    她打开门,礼貌喊了声“阿姨”。

    林雨霖没说话,甚至看也没看她,径直走进屋里。跟回自己家一样,极其自然地坐到沙发上,冲她扬了扬下巴,“坐吧,奚小姐。”

    这么多年来,林雨霖从没来过这里,更从没叫过她“奚小姐”。

    她知道来者不善,也不怵,安然坐下。

    林雨霖说:“我也不跟你拐弯抹角了,就想问问你到底要干什么?”

    奚涓低着头,心想这是第二位为儿子殚精竭虑的母亲了。她一时不知该可怜天下父母心,还是该可怜自己总遇见儿宝妈。

    如果换位思考一下,她又能理解她们。同为女人,有些方面是相通的。不论贫穷富有的女人,当成为妻子时,让渡一半灵魂给丈夫,当成为母亲时,再让渡另一半灵魂给子女。她们可以是话事人,也可以是保姆或者管家,但唯独不是她们自己。

    为什么独独对她刻薄到极点?只因为她在婚恋市场毫无价值吗?背负仇恨,无父无母,心机深沉,心思不单纯。

    她很擅长客观看待自己,这么一客观,倒觉得林雨霖也算慧眼如炬,她确实不是个履历光鲜的优秀人选。

    不论林雨霖还是曾雯,以家族利益出发,为儿女扫除人生障碍,何尝不对?

    人一旦把自己摘出来思考,往往就坚不可摧了。

    林雨霖没在意她的沉默,因为大多数时候她都是这副安静寡淡的模样。

    “之前我已经接受你了,是你眼高于顶,瞧不上我们家。你说你走就走吧,转过头就去勾搭修泉,害得人家出车祸,现在又回来找檀祁,我真是小看你了”

    奚涓立刻打断她,“行了,阿姨,我现在就走。”说她什么都行,但说到修泉她就没法淡然处之了。

    林雨霖愣了愣,一大篇控诉被拦腰截断,搞得她现在情绪不上不下。

    她不能善罢甘休,略带鄙夷地笑笑:“你可说到做到了,别等我走了,杀个回马枪,再在他面前诋毁我,离间我们母子关系。”

    奚涓懒得为自己辩解,起身回客房收拾东西。没带多少东西,很快就收好。

    一进客厅,多了个人,是林雨霖的助理。她身边常年都有人伺候,出门必带司机和助理。

    林雨霖正端着一杯茶喝,想必是叫助理上楼来泡的。她长到如今这年岁,从未自己举过伞,开过车门,下过厨房等等诸如此类琐碎的俗事。

    她打量了眼奚涓,笑着说:“奚小姐,做女人要有廉耻心,别老想着靠男人,更别以为有几分姿色,就能一辈子在男人身上讨生活,到头来,害得还是你自己。”

    “就要靠。”

    林雨霖两眼瞪圆,有点不相信自己听到的。这三个字说得既不赌气,也不愤怒,就像在通知她。

    看来刚才那番说辞太温柔,根本打击不了这狐狸精的自尊心。她只好加大力度,火力全开:

    “你别给脸不要脸。”

    “就不要脸。”

    “你......你......”林雨霖一噎,“你”了半天,“你”不出个所以然。

    她这辈子没见过无赖,今天算开眼了。更令她惊讶的是,奚涓从前可不敢这么跟她说话,看来根本不是敢不敢的问题,就是死装。

    女人装嗲装弱就只有一种原因,为了拿捏男人。

    她呼出一口气,“终于露出马脚了,等檀祁回来,让他看看你的丑恶嘴脸。”

    “当着他的面我也这么说,他开心着呢。”

    林雨霖这次真气着了,脸涨得通红,平时隐藏颇深的皱纹都露出端倪。

    “我决不让你进我家门。”

    “放心吧,我不进你们家,檀祁自然会入赘我们家。”

    林雨霖杏目圆睁,抖着手指隔空戳她,“不要脸,如果你再出现在我跟我儿子面前,我让你在这里混不下去!”

    奚涓淡漠地想,我也是出息了,竟能将一向优雅的林雨霖气成这样,看来当人不在乎别人在乎的东西时,就算占上风了。

    她没再继续逞口舌之快,拎着包回大学家属院。

    一路上都在检讨自己的幼稚和冲动,虽然看见林雨霖吃瘪很畅快,但自己太莽撞了,这样会将檀祁置于两难境地。

    可她不得不承认,内心深处确实对檀祁很有把握,就觉得他一定会向着自己,也知道他一定不会怪罪自己。

    她从什么时候开始,对着他有恃无恐了?

    这种事她向来不舍得消耗脑细胞想一想。

    走进大学,在经过公告栏时,看见了张海东的脸。海报上的他西装革履,双臂抱胸,呈现出精英人士特有的运筹帷幄的神情。

    上面写的今天在礼堂进行一场讲座,他是特邀嘉宾,作为曾经生化系副教授,而后出去创业,专门回来为学生们分享创业心得以及科研理念。

    真是赶巧了,她鬼使神差地想看看张海东如何觍着脸分享心得。

    没想到礼堂内坐满了人,张海东正拿着话筒,跟主持人侃侃而谈。

    她越听越恶心,张海东将所有功劳揽在自己身上,只字不提周闯做的贡献。言谈间,一直强调创业的艰辛,但总能拐到自己化险为夷的本事。看似谦虚,实则炫耀。

    最后他深情并茂地阐述自己的理想,终身不婚不育,将生命献给事业。不畏艰难,砥砺前行,誓死要在医药创新路上走出一片天,让国内不再是进口药仿制药的天下。

    掌声雷动,有不少学生眼里含光,都深受鼓舞。

    等到提问环节,学生们踊跃举手,都想向他取经,想从成功人士那里得到宝贵的人生经验。

    学生问完,又有记者问:“张总,在几年前发生过一次严重的医疗事故,您当时的上司奚仲凯畏罪自杀,您当时是怎么处理的?”

    张海东发出一声沉重的叹息,“奚教授是我非常敬重的前辈,他在科研上有着不可否认的贡献。但人无完人,有时候就是一念之差,导致走了错路。为了快速取得成果,以证明我们的项目可行,无形中加大了团队的压力,才酿成惨剧。”

    他停顿片刻,眼神中透出一丝冷峻,“我始终认为,科研需要稳扎稳打,不能为了追求速度而忽视了细节的严谨性。这也是我后来能够走出困境的重要原因,我们必须吸取教训,避免重蹈覆辙。”

    掌声再次响起,在座学生无不钦佩其高尚的品格。

    只有奚涓无动于衷,捏着包袋的手背青筋暴起,关节发白。她紧紧咬住牙关,克制着满腔怒火。

    为什么没良心的人会名利双收,为什么她稍稍

    耍些手段,就会被人唾弃辱骂?

    如果世界充斥着不公平,她怎么才能手持天秤,用公正之剑斩断他的狗头。

    她恨红了眼,恨不得将他生吞活剥。

    提问接近尾声,主持人打算结束访谈时,忽然有人高高举起手。主持人没搭理,准备接着走流程。

    可她执拗地举起手臂,始终没放下。

    主持人也不好坐视不理,请她提最后一个问题。

    话筒一个传一个,传到最后排,递给了她。

    奚涓面无表情地问:“请问张总如何看待贵公司的合伙人洗钱一事?这位合伙人不仅洗钱,还涉足很多黑产业,例如放高利贷,开夜总会之类,似乎与您满口仁义道德有所出入。”

    底下所有目光都聚焦于她,跟等食的鸽子一样,她只需要撒下一把食饵,就足够他们疯狂。

    学生们诧异困惑,记者们却雀跃不已,一致看向张海东。这年头大众最喜欢反转,喜造神也喜毁神。

    主持人敏锐地感受到一丝争锋相对的气息,连忙打圆场,“这与今天的主题不相干......”

    张海东摆摆手,和颜悦色地说:“这位女士是奚教授的女儿,我们算旧相识。”

    就这一句让全场沸腾,大家交头接耳,议论声不断。

    张海东故意点出她的身份,让她接下来的所有言论,在别人看来都充满主观臆断的情绪。

    他很平静地回应:“奚小姐,你提到的合伙人只是商业上的合作对象,并非我个人的选择。至于他们的其他行为,我无从知晓,也无法控制。但我可以保证,我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公司的长远发展和奚教授的科研理想。”

    他说得圆滑而不失分寸,但在奚涓听来,却充满狡辩和推卸责任的意味。

    她的声音清晰而冷冽:“既然您继承了我爸爸的遗志,那为何在其后发表的学术论文上,只署了自己的名字。我手上有爸爸留下的笔记,您发表的论文全都是来自于他的手稿。”

    礼堂内的气氛几乎凝固,所有人都盯住张海东,等着他回应。这些期待里有看热闹不嫌事大的,也有真心希望他做出解释的。

    连主持人都愣住了,举着话筒张口结舌。

    张海东脸色沉下来,他终于意识到一点,奚涓已经不再是任人摆布的小女孩了,她才是最大的祸端。

    可他毕竟不是普通人,很快镇定下来,用轻松不失调侃的语气说:“看来奚小姐还在为父亲的事伤怀。我理解你的情绪,但请记住,我们身处的这个世界,远比你想象中复杂,很多事并非你看到那样简单,不要让情绪左右了你的判断。”

    狡猾的老狐狸,全程顾左右而言他,模糊焦点,全是模棱两可的屁话。

    她直视他,不为所动:“既然您不愿意解释给大家听,那我会在合适场合公开证据。”

    “悉听尊便,不过奚小姐也有官司在身,还是先顾好自己再说吧。”

    礼堂里交头接耳的声音越来越大,有记者开始举手提问,主持人见现场逐渐失控,连忙打起官腔,长篇累牍地宣布讲座结束。

    张海东面无表情地盯着她,她丝毫不躲闪,哂笑着对他竖了个中指,转身离开礼堂。

    她发誓绝不会让父亲的死成为一场未解的冤屈。无论付出什么代价,她都要揭开张海东那张伪善的面具。

    回到家里,她摊在沙发上,在脑子里拨起算盘。

    如何从根本上打击张海东,让他露出马脚?刚才一番慷慨陈词,似乎并没让他惧怕。不论是学术造假问题,还是陈少峰洗钱一事,除了给他带来一波舆论,无法给与他致命一击。

    事到如今,陈少峰死了,修泉昏迷不醒,她被牵连进案子里,而他再度完美隐身。

    手机响了,是檀祁,她立刻接起。

    他问:“你回家属院了?”

    “嗯。”

    他轻声说:“我妈的事,别放在心上。”

    她一听这话,知道他一定被林雨霖教训了一顿,有些过意不去,“是我不对,不该跟她顶嘴。”

    “你知道我妈就是傻白甜,没什么心计,这辈子爱憎分明,就喜欢给别人脸色看。”

    她没接话,别人揶揄自己的妈,她可不会傻到去附和。再说她自己也不全然无辜,林雨霖的顾虑也不是毫无根据。

    檀祁又问:“怎么不说话。”

    “我刚才遇见张海东了,他正好来学校开讲座。”

    “我过来找你,我们慢慢聊。”

    她情不自禁地扬起嘴角,应了声好。

    挂了电话,她收拾了下东西,换下床单被套去洗,准备哪儿也不去了,就住自己家里。

    倒洗衣液的时候,响起敲门声,她扬声说等一下,按下按钮擦擦手,赶紧跑过去开门。

    门外不是檀祁,是两个身穿警服的警察。

    奚涓心中一紧,之前都是电话通知审讯时间,今天怎么亲自来了?

    她莫名有些恐慌,为首的警察出示了拘留令,神色肃然地说:“奚涓女士,跟我们走一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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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黎明前没有良夜

    檀祁回到家时,老母亲正悠闲得把家当美容沙龙,一只手撑着下巴,一只手搭在沙发扶手上,让助理给她修指甲。而奚涓已经不知去向。

    他深吸一口气,产生一种中年男人不想回家的疲惫感。

    林雨霖睨了他一眼,坐直了身,以得理不饶人之姿开口:

    “可算把你盼回来了,做那副死样子给谁看?”

    “奚涓呢?”

    “我告诉你,以后你要再跟那女人接近,就有她没我。”

    檀祁皱眉问:“你要干什么?”

    “我要干什么?你应该问问她要干什么!”

    接着她开始讲述奚涓的所作所为,最后下结论,“她就是拿你当凯子当傻子!你说你丢不丢人,被这么个女人拿捏。”

    檀祁打断她,“她真说了让我入赘这种话?”

    林雨霖说:“可不是嘛,太侮辱人了,咱什么家庭,她什么家庭。”

    说到这里,转过眼看他,准备跟他同仇敌忾,共同声讨那女人。

    没想到儿子非但不气,嘴角隐隐上扬,喜悦之情都藏不住了。

    她越发来气,指着他骂:“没出息,没骨气,给我丢人现眼。我养你这么大,怎么就养出个小白脸。”

    檀祁很从容地坐下,“妈,少生点气,脸都气垮了。”

    林雨霖大惊失色,连忙用两根手指提着自己的眼角,不敢大作表情,但声音仍然愤怒。

    “别插科打诨,我说真的,如果我发绿轴现你还跟她有牵扯,你看我怎么收拾她。”

    檀祁坐直,肃然道:“她做了什么,让你这么缺德。”

    “你敢说你妈缺德?”

    “我在陈述事实,求你老人家别没事找事。”

    “我跟你爸都不明白你为什么非得找那种女人。”

    “所以你们要禁止自己所有搞不明白的事?就因为搞不明白,去伤害一个可怜女人?”

    林雨霖瞪大了眼睛,很不解地问:“她哪里可怜了?你没给她钱?”

    檀祁被她整无语了,继而检讨起自己从前是不是也这样。

    他站起身说:“妈,你一年做多少慈善?帮助过多少失学儿童?也没见你心疼过钱,怎么还要欺负一个什么都没有的姑娘。你也是女人,做过女儿,做过母亲,请你体谅一个失去双亲的女孩儿,她父母要是还在,她也不至于沦落成这样。”

    说完往门口走,林雨霖喊,去哪儿?声音已经不再理直气壮。

    他没回答,头也不回地走出家门,回到地下停车场,在车里给奚涓打电话。

    他从她的声音里听出了歉意,不由得心软。

    挂了电话,开车到家属院大门口,停好车往单元楼走去。正是晚饭时间,回家的人很多,他想起不久前背着她走过这里,那时是深秋,距离现在不过几个月,树叶冒出新芽,焕然新生。

    就如同他们两的关系,似乎进入了新的章节,他心情出乎意外的好。

    走到楼下,那里停着一辆警车,三三两两围着看热闹的人。

    檀祁愣了愣,旋即生出不好的预感。这时两个警察一左一右挟着奚涓,从单元楼里出来。

    看热闹的人中有几位上年纪的,显然认识奚涓,自言自语般问:“这是出什么事了?”

    虽然看模样像自言自语,谁也没看,谁也没问,音量却一点不减,几米开外的檀祁听得清清楚楚。

    没人知道,警察不可能回答他们。当走到车前,一位六十多岁模样的大爷问:“涓涓,出什么事了?”

    奚涓从楼道里出来直到现在,神色始终平静,听到大爷问话,转过脸看了眼他,喊了声于老师,便什么也没说了。

    就在这时,她看见了檀祁。他们隔着人群对视,像隔着一片无法跨越的荆棘沼泽,他脸色阴郁得要结冰,两手紧攥如石。

    就只一瞬她就看懂他的情绪,她看到他眼底的愧疚与痛苦,知道他内心煎熬,怒火滔天,自责和恨意几乎让他承受着醢尸齑粉般的惩罚。

    她抿了抿唇,先是有些委屈,接着冲他宽慰地笑笑。

    既想宽他的心,还想表达对他的信任。她知道这样笑能让他心疼,也就故意这么笑,好驱策他为自己铲平道路。

    快门声响起,一个短发女人举着单反,对着她猛拍。

    警察立刻呵止,问她干什么。

    那女人笑着说:“摄影爱好者,看见美女就爱拍。”

    他们不好强行要求她删了,只说了句别瞎拍,打开后座车门,让奚涓坐进去。

    车子启动,驶过檀祁身边,他们甚至看不清彼此的轮廓。

    等车子开走,人群慢慢散开,都在讨论着奚涓犯了什么事。有人说,不像犯事,可能是协助调查。有人说,听说包养她的人犯了经济罪,说不定请去调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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