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4章
薛韶冲他微微一笑,两刻钟就给他写出来一篇策论。他吹干墨迹后递给他。
少年连忙接过,先是一目十行的扫过,然后又仔细的读了两遍,惊叹道:“好文章!”
他连忙回头对身后人道:“张永,给他银子。”
他身后下人机灵又柔和的应了一声,立即掏出一张五两的银票来给他。
一旁的喜金立即接过,脸上几乎要笑开花。
薛韶道:“今后兄台若还需要参悟文章,只管来此寻我,下次我可以给你算便宜些。”
少年高兴的应下,欢欢喜喜的走了。
他径直朝着城北而去,薛韶目送他离开,直到他走没影了都没回头。
喜金喜滋滋的把五两银票收起来,见少爷还在看,就也跟着探头看,好奇的问,“少爷,那人有什么问题吗?”
“没什么问题,”薛韶慢悠悠的道:“只是在他身上看到了不一般的气,惋惜潘筠不在此处。”
喜金也不傻,目光一闪,压低声音问道:“少爷,他不会是小皇帝吧?”
薛韶瞥了他一眼道:“不是。”
喜金一脸失望。
“虽然不是,但也有些关系,”薛韶微微皱眉,“看他为文章烦心就知道不是了,他都做皇帝了,还需要做策论,为做一篇文章烦心吗?”
喜金一想也是,“不是皇帝,又跟他有关系,那就是太监了。”
他恍然大悟,“难怪我看他们都柔柔弱弱的,说话声音都比别人小三分,原来是太监啊。”
薛韶:……
他干脆给了喜金脑门一下,训道:“别乱猜了,赶紧把桌子收拾了,我们回家。”
“少爷,离天黑还早呢,我们不摆了?”
“钱都赚到了,还摆什么?”薛韶道:“五两银子够我们吃一个月了,先回去读书,明天有空再来。”
主仆两个又把桌椅搬回去。
本来各自在房间里读书的室友们已经移步院子,正在激烈的争论,听到开门声一起扭头看过来。
“薛兄弟,你这人气接完了?”
薛韶应了一声,道:“心平气和,已经可以静下心来读书了,所以就回来了。”
第二天中午,薛韶再次心不平,气不和,扛着桌子出去接人气。
这下他的室友们也反应过来了,愣愣的道:“薛兄弟这是缺钱了吧?”
“不至于吧,看他家境不差,前两天有一对兄弟用板车拉着他们母亲去医馆看病,被医馆请了出来,他看见了,还给了人三两银子看病呢。”
“我也看到了,那两兄弟大的看着只有八九岁的样子,小的很小,才五六岁的模样,俩人差点没把推车推起来。”
“昨日早上,出门的时候有小乞丐和他乞讨,我还看见他买了两个包子给他,所以当是不缺钱的呀。”
“不缺钱?春闱在即,此时人人都抓紧时间读书,他却还每日去摆摊卖字画,代写书信,这不是缺钱是什么?”
“说不定真的是接人气呢?”
“我听隔壁的邻居说,昨天有人花五两银子和他买了一篇文章。”
“买卖文章?”几人皱眉,这是他们最讨厌的一种行为。
哪怕薛韶是卖文章,而非买文章,依旧让人讨厌。
“这和卖孩子有什么区别?”
而此时,郕王拿着自己抄好的“孩子”进宫来,直接把文章交给皇帝,“陛下,你看这篇文章如何?”
皇帝伸手接过,随意的扫了一眼,本来要移开目光的,突然一顿,认真的看起来。
看完后直接问道:“二弟,这文章谁写的?”
郕王憨厚的笑,“陛下看出来了?这是臣弟在大街上找一个书生买的。”
皇帝就笑开来,“你我还能不知道?就是把你再关一个月,你也写不出这文章来。”
他摇了摇头道:“你用这篇文章去交差,太傅一定能看出不是你写的,你把这些句子化用,意思不变,另写一篇,我与你说,就算是要作假,那也要三分真掺在里面,那才显得真。”
郕王听得一愣一愣的,“那,那我要怎么改,得改多长时间啊?”
第405章
有心植柳柳不活
皇帝把文章丢回给他道:“你也上一点心,人家连文章都给你写好了,化用而已,有何难的?”
皇帝扯过一张白纸,直接提笔帮他把前半段给化了,随手递给他道:“就这么化用,拿去吧,剩下的自己琢磨。”
郕王接过,老实拿着一篇半的文章去琢磨了。
皇帝摇了摇头,等到下午再想起这件事时就问身侧的牛玉,“郕王呢?作业写得怎么样了?”
牛玉笑道:“郕王刚从太傅那里出来,看样子,太傅没骂他,文章应当是做的不错。”
“那是他做的吗?”皇帝摇头笑道:“化用而已,饭都喂到嘴边了,不至于还不会张嘴吃。”
皇帝扭了扭脖子,牛玉就提醒道:“陛下久坐劳累,不如出去走走,也不剩多少折子了,晚饭前再批就是了。”
皇帝看了看左侧的折子,也感觉心思浮动,不想再动,于是起身,“好,我们出去走走。”
牛玉正要侍奉他出门,皇帝就突然问道:“先生呢?”
牛玉拿披风的手短暂的停顿了一下,就回道:“有人密告常州府知府陈实贪赃枉法,巨额索贿,欺压百姓,王先生去南镇抚司,当是想要从都察院中接过这个案子为陛下分忧。”
皇帝:“常州府?两日前都察院上报,说常州府发生一起沉船事件,死了好几个人?”
“是,有御史弹劾,此事牵涉陈实之子,还有被索贿之人,案子正要移交大理寺,由都察院和大理寺共同追查。”
皇帝不免好奇,“这样的案子交给都察院和大理寺就是了,先生怎么对它感兴趣?”
牛玉给皇帝披上披风,轻声道:“或许是因为杨阁老之子杨稷,听闻,南直隶的两个御史上书,便是受杨稷指使。”
皇帝闻言看了一眼牛玉,披上披风出门。
尹松正在望星楼上打坐,这里居高临下,视野开阔,灵气也浓郁,他日常即便不看星星也喜欢在此处打坐。
和他一样喜欢望星楼的是皇帝。
他自从十四岁后,就喜欢登高望远,京城里有两处高点。
一是皇宫里的望星楼,二是皇城边上的观星台。
听到身后熟悉的脚步声传来,尹松睁开了眼睛,心中叹息一声,到底还是叫他碰上了。
在对方踏上最后一阶楼梯时,尹松从地上起来,侧身回头看,一眼便低下头,弯腰行礼:“参见陛下。”
“免礼。”皇帝走到楼边,居高临下的俯视整座皇宫,舒服的呼出一口气,“还是这里舒服。”
尹松笑着微微躬身。
皇帝不由偏头看他,目光扫过地上的蒲团,问道:“尹卿,你的修为高吗?”
尹松道:“还过得去,远不及门中的小师妹。”
“咦?你是师兄,当修炼的时间更长才是,怎么还不及你师妹?”
尹松温声解释道:“有的人是天才,十一二岁便饱览群书,有所作为;而这世上绝大多数人,十一二岁还在启蒙阶段,能考中童生便算厉害了。”
“臣正是那绝大多数人,而臣的小师妹则是那个天才。”
皇帝闻言哈哈大笑起来,自得的道:“这倒也是,大明疆域辽阔,人才地灵,自是不少少年英才。”
皇帝顺口问道:“你小师妹多大了?”
尹松道:“她是宣德九年生人。”
皇帝这下是真惊讶了,“这么小?她功夫比你还高?”
尹松笑着点头。
皇帝就喜欢天才,尤其喜欢少年天才,他顿时心毛起来,想出宫。
他身后的牛玉似乎察觉到了他的想法,上前一步,小声提醒道:“陛下,二月初二快到了,礼部已经上折催开犁礼一事,内阁的诸位大人都看着呢。”
皇帝就按压下躁动的心,问尹松:“朕记得你是三清山三清观的人,从京城到三清山需要多久?”
尹松道:“倒是不远,骑马五日便可到,乘车七日可至,走路的话,那要看那人的脚程……”
皇帝连忙挥手,“朕知道了。”
尹松笑道:“臣观陛下今日难以定心,不如到皇城的观星台上走走,那里能看见整个内城,吹一吹风,说不得心就静了。”
皇帝也只是个少年人,正是好玩的年纪,加上他是皇帝,最听不得人说“不”,所以尹松一提,他立刻点头答应了,让牛玉一肚子的话堵在了胸间。
皇帝也觉得牛玉跟着不好,于是与他道:“让曹吉祥跟着吧,你回司礼监去,将所有折子整理一遍。”
牛玉快速的扫了尹松一眼,无奈的应下。
他觉得今日的尹松有些奇怪,却不是很确定,因为偶尔,他的确会照顾皇帝的心情,为皇帝排忧解难。
牛玉压下心中的感觉,躬身退下。
等皇帝和尹松到楼下时,侍卫和内侍曹吉祥已经在等着了。
他们服侍皇帝上马,直接朝宫门走去。
宫门之外是皇城,内阁、六部等衙门都在皇城之中。
皇城的大门才是民间俗称的宫门。
皇帝来这里也是常有的事,所以没人劝诫阻拦。
皇帝畅通无阻的到达皇城边上的观星台,跟着尹松一起上到台上。
一走到台上,皇帝就不由呼出一口气来,露出笑来,“这里的空气的确比望星楼上的好。”
站在这里,可以看到内城的街道、人、摊贩……
皇帝静静地看着,过了一会儿后指着一处问尹松,“尹卿,那是干什么的?”
尹松望去,认真看了一会儿后道:“应该是水车。”
他解释道:“有些人家中无井,除了自己去挑,便是买水。臣看那是往海晏胡同去的,那里住的多是官员,为了面子,也不好亲自挑水,或是让家人挑水,所以没有井的,大多是买水喝。”
皇帝就好奇的问道:“尹卿家中有井吗?”
尹松:“臣幸运,租到的房子里正好有一口井。”
说完又笑道:“便是没有,臣也不怕丢面子,胡同口就有一口井,我得闲了可以去挑水,我若不得闲,便差使小师妹去,正好这段日子她在京,倒省了微臣不少麻烦。”
皇帝听了大喜,“你小师妹现在京中?”
尹松笑着颔首,“是,她来京中看我。”
皇帝立刻转身,“走,带朕去看看她,尹卿的修为就已经很厉害了,朕倒要看看比你还厉害的人什么样。”
尹松欣然同意。
曹吉祥愣了一下,然后立刻跟上。
倒是侍卫长劝道:“陛下,我等未提前准备,您出宫,万一遇上危险……”
皇帝不在意,“又不是第一次出宫了,且也不是去外处,而是去尹卿家,你快去备马,我们快去快回,还能赶上在宫门外的羊肉汤馆里喝一碗羊汤呢。”
曹吉祥根本就不劝。
他可知道这位主,那是只能顺毛撸,但凡逆一点他的心思,他就得不高兴。
不高兴,最后折腾的还是他们这些贴身伺候的。
更何况,出宫对于大明的皇帝来说的确不是什么大事。
哪年小皇帝不往宫外跑几趟?
当然,他也跑不远,就在城里转转。
一群人簇拥着皇帝下观星台。
从观星台出城可就近多了,往北走上三百步不到就是城门。
他们直接骑上马,但才到城门口,迎面就和坐着轿子的杨士奇撞上了。
尹松看到杨士奇的轿子,心中一叹,知道今天是出不去了。
看来今日的卦还挺准,有八成的可能,却又功亏一篑。
唉,应该更有把握一些时再开口的。
尹松在心里复盘,动作却一点不慢,跟在皇帝身后下马。
轿子里的杨士奇也下来了,对着皇帝撩起衣服就要跪下行礼。
皇帝也知道今天出不去了,心中不悦,就等着杨士奇跪下,磕了一个头才让人扶他起来。
小皇帝和颜悦色的问道:“阁老怎么这时候进宫?”
杨士奇也和颜悦色的回答:“老臣听闻王质南下查矿工造反一事有了结果,故进宫来求见陛下。”
杨士奇当看不见皇帝一副出门的样子,道:“事关江南安全,又春耕在即,故来得急了些,陛下可看过奏章了?”
没有。
皇帝还未批阅到那份奏章。
这事的确重要。
皇帝心中念叨,怎么江南这两年这么多事,不是勾结倭寇走私横刀,就是倭寇藏宝图;矿工造反,现在又冒出一个常州知府索贿贪污。
这一刻,皇帝将怒气都转移到常州知府陈实身上,一边和杨士奇转身回宫,一边问道:“朕听闻此事是杨稷关照过的,阁老可知详情?”
杨士奇还真不知道,不过却露出了一个微笑,道:“臣虽不知此事,但杨稷素来急公好义,有侠义之心,或许是他听到了此不法之事,见不得人受苦,所以关照了一二。”
杨士奇道:“臣让都察院和大理寺详查,一定将此事查明。”
皇帝点头,“让南镇抚司协理。”
杨士奇微微皱眉,他不太想让锦衣卫们插手,他们一旦插手,就很难保持住公正。
有罪变成更大的罪,而无罪也有可能变成有罪。
但皇帝已经开口,他又刚把人截住,一时倒不好反对了。
尹松早默默地让到了一旁,目送他们离开。
从头到尾,杨士奇都没看见他。
尹松都不知道这算好事,还是坏事。
他叹息一声,看来小师妹还得再等一段时间才行。
第406章
头皮发麻
都到宫门口了,再返回去上班显得自己有点傻。
尹松见皇帝一行人的背影消失,转身便朝宫外走去,下班回家了。
才进胡同,就看到潘筠领着妙真三个正被一群妇人簇拥在中间,那热闹,就跟过年似的。
潘筠那张幡布靠墙立着,潘小黑正蹲在幡布下晒着太阳打盹。
尹松走上前去,妇人们看到他就得意洋洋的打招呼,“尹大人回来了,你师妹和徒弟们正给我们看相和看病呢。”
被围在中间的妙和弱弱的回了一句,“我是师侄……”
但根本没人在意,妇人继续得意的道:“你不愿意给我们看,有的是人帮我们看,我看,你师妹的本领比你还强一点呢,看她幡布上写的‘仙童历劫’,她可是仙童,而且只要一文钱!”
“是是是,仙童只要一文钱。”尹松连连点头,努力挣脱开来,跑出三五步后才敢回头。
看到被围在中间的潘筠和妙真三个,他呼出一口气,心有余悸的匆匆进门。
一推门就对上王璁和尹清俊的探头探脑。
他便没好气的问道:“你俩干嘛呢,看你们小师叔和师弟师妹们被包围,你们也不出去帮忙。”
尹清俊:“师父怎么回来了?您怎么不帮?”
尹松一脸严肃:“我是长辈,我去跟他们拉拉扯扯像什么样子,你们是小辈,你们才好动手。”
王璁:“师父,您没发现他们乐在其中吗?”
尹松一滞,转身就探头出去看。
师徒三个扒拉着门框往外仔细看了看,“看表情,的确不像是难为情的。”
尹松皱眉起身,不解,“他们图什么?”
“图经验,”王璁道:“他们把她们当练手的,巧了,就一文钱,她们也当他们是练手的。”
尹松还能说什么呢?
一个愿打一个愿挨。
尹松甩了甩刚才被抓疼的手,正要回屋去,想起什么,停下脚步看俩人,目光深沉,“他们比你们年纪小,都知道出去积累经验,你们两个在做什么?”
尹清俊:“师父,你今天怎么回来这么早?旷班了?”
王璁:“您觉得我们两个还需要一文钱的经验吗?”
谁还不是从这个时段过来的?
已经吃过的苦,没必要回头再吃一遍。
尹松就忍不住感叹,“还是妙真和岩柏更可爱一点,他们两个就不会怼人,更不会怼师父。”
俩人只当没听见。
尹松对尹清俊道:“我现在回来了,不用你在家了,还有半日,去钦天监点个卯吧。”
尹清俊:“我都请假了,现在去点卯……”
尹松不在意的挥手道:“上面问起来,我就说是我让你查资料去了,你这个月已经缺勤两日,再缺一日,难道是想扣俸禄吗?”
尹清俊立即转身:“徒儿这就去。”
王璁目瞪口呆,半晌才找到自己的声音,“师父,你们在京城就是这么当官的?”
他皱了皱眉,又皱了皱眉,还是没忍住低低说了一句,“像个狗官。”
尹松横了他一眼道:“我们一个时辰就干完了人家的一天的活,这也能怪我们吗?”
“该我们的工作都做完了,凭甚不给我们发俸禄?”尹松道:“朝廷就不应该将坐班时间定死,每日只要完成应当完成的工作量,剩余时间就应该由我们自由支配。”
王璁:“师父您现在不就自由回家了吗?”
“那是因为我升官,可以自己做主了,”尹松叹息道:“在没升官前,我就和清俊一样,每天早晚都要点卯,若不点,就算旷班,是要扣俸禄的,次数多了,还会被降职。”
尹松表情委屈:“为了给你们做靠山,我这个官当得容易吗?”
王璁感动不已,道:“师父,要是太累就回山吧,把这活儿交给二师弟。”
尹松一瞬便收了表情,“算了,我辛苦就辛苦一些吧。”
他左右看了看,问道:“红颜姑娘和小红姑娘呢?”
王璁:“在屋里睡觉呢。”
小红是日夜颠倒的,红颜跟着她也学会了熬夜,晚上睡不着,白天睡不醒。
在确定这里安全之后,俩人每天白天都在屋里呼呼大睡,晚上就跑到屋顶上迎着月华修炼。
“胡大侠呢?”
王璁:“在养伤。”
尹松点了点头,将他拉到一旁小声道:“你盯着胡大侠一些,在家里养伤就好,不要外出。”
潘筠扛着幡布风风火火的进来,直接问道:“找胡景的人进京了?”
尹松就松开王璁,见她一头一脸的汗,“看你这满头大汗的样子,这是收获颇多呀。”
“还行,”潘筠骄矜的道:“不过两天的功夫,这一条巷子十六户,还有隔壁一条巷子的十六户,他们的八辈祖宗我都给问出来了。”
“三十二户,有十九户是官宦,剩下的十三户,不是士绅,就是官员亲属,二师兄,你这地方住得妙呀,你又是道士,信息是这世上最大的财富之一,幸而你只是道士,不然……”
“不然你的通缉令就不会由一张画像慢慢变成一段模糊的文字描写了,”尹松敲了一下她的头,转移开话题,下巴点了点后院的方向问道:“看你这咋咋呼呼的样子,这是不介意胡大侠知道?”
“为什么要介意?”潘筠道:“还得特意告诉他呢,这么多人想抓他,只有在我们身边,他才是最安全的。”
“难得来一次京城,别妨碍大师侄出门,胡大侠肯定也不乐意被人盯着。”潘筠道:“他都是大人了,不用我们安排未来。”
“不过,二师兄发现找胡景的人进京了?”
“我没发现,不过是出宫时碰见了几个锦衣卫,听他们议论,这两日进京的江湖人变多了,听见这话时我心口不舒服,便知道他们是冲着胡大侠来的。”
尹松上下打量潘筠,更加确定了,颔首道:“不错,看你一脸倒霉相,一定就是冲着你们来的,现在去看胡大侠的脸,他一定显得比你们还倒霉。”
潘筠一听,立即拉着妙真去看胡景。
“你快去看,难得的学习材料,我是医者不自医,不然我高低拿着镜子仔细看看自己的脸。”
妙真闻言扭头认真的看了一下潘筠,“可我看小师叔也没看出来……”
潘筠:“那是因为我们两个太亲近了。”
尹松:“那是因为你学问没到家。”
师兄妹两个对视一眼。
尹松就改口,“你小师叔说的也没错,或许是因为你们太亲近了些,但归根结底,还是因为你本事没学到家。”
他道:“从今日开始,我给你布置课业,做完课业,还要出门相足十个人,做不完的累积,哪一天要是累积超过二十个人,你就不要去学宫了,也不要回山,就留在京城吧,我亲自盯着你学。”
妙真浑身一凛,低头应下。
她是很想念师父,想跟师父在一起,但她更想念大师伯,也喜欢和小师叔妙和在一起,可不要离开他们来京城。
几人站在胡景的床前,一起低头认真地打量他的脸。
胡景被他们看得汗毛直立,“看,看我干什么?我的伤出岔子了?”
几人看着胡景脸上几乎要溢出来的黑气,沉重的点头。
潘筠:“大事不妙啊,我一进门,天赋就自行启动,说明有人大难将至啊。”
妙和也跟着点头:“是很不妙,连相面不到家的我都看出来胡大侠印堂发黑,将有血光之灾。”
胡景:“……还有?我现在伤还没好呢,这难道不算吗?”
王璁也叹气:“伤上若是再加伤,胡大侠,你危矣。”
陶岩柏:“不好治。”
妙真直接问尹松,“师父,这种情况一般用什么办法化解?”
尹松:“有两种办法,一种是我道家的解决办法,一种是民间的解决办法。”
连潘筠都好奇的竖起耳朵听。
尹松伸出一根手指道:“一,给他做一场法事,隐藏掉他的气息和踪迹,只当这世上没他这个人了,或许能躲过一劫;”
伸出两根手指,“二,先下手为强,想办法把进京抓他的人都解决掉,我们赢了,那就躲过一劫,我们输了,全军覆没。”
潘筠头回正,“好像都不是好办法。”
尹松:“小师妹有何高见?”
潘筠道:“第一条只能瞒住会玄术之人,瞒的是阴间,实际上,我们这一路留下的踪迹不会真的消失;”
“第二条,我们就算真的能把人都解决掉,也势必会留下痕迹,把自己陷入更大的漩涡之中,因果牵扯更多了。”
尹松:“那小师妹的意见是?”
潘筠:“以不变应万变,胡大侠就留在家中养伤,要是真被发现了,我带你逃出京城。”
她道:“这点我熟,放心,一定能逃出去。”
尹松眯了眯眼,片刻后对一脸忧愁愧疚的胡景道:“这倒是一个办法,胡大侠安心,我们会保护好你的。”
胡景:“我不能连累你们……”
潘筠:“图都在我们手上了,谈什么连累不连累的?”
她冲胡景眨眨眼,“真到了迫不得已之时,我们把图交出去就是了。”
胡景:……可那图是假的。
对上潘筠的目光,胡景叹息一声,行吧,假的就假的吧,反正这会儿满天下抓他的人总不会是毫无私心的好人。
坑他们也不必愧疚。
事情商定,尹松就带着他们在院子里布置起阵法来。
迷踪阵套着杀阵,阵中套阵,就一进前后两个院子,尹松竟然就套了十六个阵法,全是迷踪阵和杀阵的结合。
看得潘筠一愣一愣的。
最妙的是,不必特意避开,未启动迷踪阵前,院子里布置的阵法和暗器根本不会被触发。
果然,天外有天,人外有人,而此时,二师兄就是她的人外人。
潘筠冲尹松竖起大拇指,眼睛晶亮道:“二师兄,你这个本事能教我吗?”
“当然,”尹松笑道:“这阵法的布置是我去年在南疆琢磨出来的,你和妙真学了,那就是除我之外第二、第三个会用的人。”
“创新啊,二师兄你更厉害了。”潘筠对他的创新历程很感兴趣,问道:“是什么给了你灵感,就这么点地方,你能两个阵法这样交叠着套上十六个?更变态的是,每两个都还能都有交集,可互为套阵,就这么丁点大的地方,您一共弄了一百二十个套阵……”
潘筠啧啧两声,“简直是进一步进一个套阵,想想就头皮发麻。”
妙真连连点头,“而且阵外还有暗器等着,一旦有人暴力破阵,暗器发动,有可能会把他们戳成筛子。”
潘筠双手交握,星星眼,“二师兄,你真厉害。”
妙真学着她一起眼睛闪闪的看着尹松:“师父,你真厉害。”
俩人异口同声:“想学。”
尹松骄傲的抬着下巴道:“行,教你们!”
胡景扶着门框差点摔倒,喃喃:“这到底是我的血光之灾,还是他们的血光之灾?”
这一下胡景不为自己担忧了,反倒为来抓他的人担忧起来。
一直到大家都散了,夜深人静,小红和红颜都飘出来修炼时,尹松才有空和潘筠说悄悄话。
“二月二之前,你不要想着见皇帝了。”尹松道:“我掐指算过了,龙抬头之后是春闱,春闱结束没多久就是殿试,在四月份之前,皇帝都不太可能出宫。”
“而你们学宫三月底就要去报道了吧?”尹松提议道:“要不再等等吧,年底,或是明年再说?”
潘筠:“没事,我等得起,这一次进京我也不是全无收获,我还找到了两个同盟,其中有一人叫薛韶,他是薛瑄的侄子,也是今年的考生,他说了,他若考中进士,会在殿试之后面见皇帝伸冤。”
尹松立即改口:“算了,还是我来吧,我就是拖也会把皇帝给你拖出来的,你们别在朝堂上搞这么大的事。”
科举是国家最大的事之一,只要有涉及到科举的案子,那都是血流成河,残酷万分。
即便这桩旧案和科举无关,但只要在殿试上被提出,那瞬间就会成为大案,要案。
只是想想,尹松就觉得头皮发麻。
第407章
偶遇
尹松又又又在皇宫中偶遇皇帝了,此时是二月初三。
昨天,皇帝刚刚进行完龙抬头开犁仪式,累得很。
他还是很喜欢去田里玩的,但跟着一群老臣,进行这么繁杂的开犁仪式就很累。
即便少年人精力旺盛,此时他也没什么精气神。
尹松就笑道:“陛下这是心神消耗过大,应当静一静。”
皇帝:“开春事情多,朕倒是想静,但哪里静得下来?”
“陛下,磨刀不误砍柴工,您的心不静,三天才能做完一天的事,自己痛苦,群臣痛苦,身边的人也痛苦,不如放过自己一天,也放过大家。”
皇帝一听,眼珠子便不由一转,之前想出宫的心又浮动起来。
他一脸赞同的点头,“尹卿说的有道理。”
尹松点到即止,行礼离开,回观星台上打坐修炼。
在观星台上可以看到宫门口。
不知坐了多久,他看到一身便服的皇帝带着一队人马出宫去。
直到人顺利出宫,他才呼出一口气,对尹清俊道:“回去找你小师叔,让她去找人吧。”
尹清俊:“但不知皇帝会去何处,小师叔上哪儿找他?”
尹松道:“若她连这点本事也没有,我就要把她打包送回三清山去了。”
尹清俊听命离开回家。
潘筠不在家,她正在大街上给人算命呢。
经过几天的经营,潘筠在这一片已经混熟了,扛着幡布走街串巷,也有人不嫌弃她年纪小,愿意花一文钱请她看看自己的命相。
王璁和尹清俊一路找过来,正见她刚收了人家一文钱。
潘筠一看见俩人就挑眉,“你们两个怎么一块儿过来了?”
王璁把她拉到一旁,看向尹清俊。
尹清俊就小声道:“小师叔,皇帝出宫了。”
潘筠眼睛一亮,“人在哪儿?”
尹清俊摇头,低声道:“陛下出行,虽然是微服私访,但跟的人也不少,我和师父都不敢多看,更何况盯着了,所以不知去了何处。”
潘筠就摸了摸下巴道:“不急,他能去的地方有限,春闱在即,他要么去看各地来的学子,要么就光凑热闹去。”
“巧了,状元楼那一片是现在京城最热闹,也是学子聚集最多的地方。”潘筠道:“我们,不,我现在就去偶遇他。”
王璁:“小师叔,要不要我们一起?哦,二师弟不行,但我和妙真他们都可以跟着。”
潘筠就上下打量王璁,片刻后摇头,:“你不行,妙真三个倒是可以。”
“为何我就不行?”
“你能把皇帝当做普通人吗?”
王璁沉默。
潘筠就挥手道:“等你们能把皇帝当做普通人来看待时再说吧。”
潘筠扛着幡布就走:“我先走了,晚上不用给我留饭,让妙真妙和他们专心做课业吧,我自己可以!”
潘小黑连忙拔腿追上,然后双脚一蹬飞起,啪叽一声站在了她的肩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