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5章
潘筠把桌子收拾干净,抬头道:“小红,房梁上躺着不憋屈吗,下来桌子上睡吧,我也不介意你挨着我和红颜睡。”反正她不占位置,可以跟个纸片一样靠着她们。
小红从房梁上飘下来,“憋屈?”
“对啊,”潘筠道:“床离屋顶太近有压抑之感,你不觉得吗?”
“我是鬼,没有心跳。”
“但还是有感觉的吧?”潘筠让红颜起身,先在木榻上铺了一层被褥,这才摊开被子抱着红颜躺进去,她拍了拍自己身后挨墙的位置道:“上来。”
小红转头就在桌子上躺下了,“我睡桌子吧。”
潘筠也不勉强,抱着毛茸茸的狐狸就闭上眼睛睡着了。
这一天,又累又充实,即便是精力充沛的少年人,她还是一闭上眼睛就睡着了。
第二天下楼吃早饭时,她就着城中的八卦吃了一大碗面,吃完还嫌弃,“还是三清山的粉更好吃。”
王璁艰难的吃着面,“可我看您吃的挺开心的。”
潘筠:“那是因为有八卦佐餐,但还是没三清山的粉好吃,面也比不上。”
今日城中两大八卦,“听说昨晚运河上有一艘画舫失火,死了好多人。”
“听说城中的吕老爷和知府家的公子打起来了,今天一早官兵就围了吕老爷家的府邸,要抓人呢。”
第二件八卦显然是第一件的延续,可惜这会儿还没人把两件事结合在一起。
潘筠放下筷子,用帕子擦了擦嘴角道:“赶紧吃,赶紧出城。”
王璁应下,也不管这面又咸又甜的,憋着一口气吃完,放下碗筷就看向师弟师妹们。
师弟师妹们也正闭着眼睛往嘴里塞面,艰难的吃完后泪眼汪汪的冲俩人点头。
潘筠嘀咕:“有那么难吃吗?”
四人差点落泪,“小师叔你是常州府人,自然不觉得很难吃了,下次我们还是吃包子吧。”
五人套上车,潘筠抱着一只狐狸就上车,狐狸手上还拿着一支金钗。
潘小黑自己踱着优雅的步伐走到车边,一跃而上。
它鄙夷的扫视一眼红狐,自己坐在了马车的车辕上,和王璁陶岩柏坐在一起。
马车出城需要过河,车过桥时,桥边正站着几个穿道士袍的人,他们手上拿着罗盘等法器。
王璁目光从他们脸上扫过,立刻移开目光,马车从他们身边经过。
他不想偷听的,但他们说的话自动钻进了他的耳朵。
“师兄,船上的人除了那个吕老爷和陈公子外我都问过了,他们都说不记得那五人长什么样了。”
“查到他们是怎么上船的了吗?”
“查到了,是一个船工勾连河面上的小船,收了钱把人放上船的,但他也说不记得他们的模样了。”
“师兄,我占了一晚上,一点线索也没有,只能隐约占到他们进了附近一条巷子,接下来的去处就散了,占卜不到。”
“哼,他们避占了,看这手法老练,一定是老手,不知私底下还犯过什么事。”
“可船上这么多人,即便是避占,也难完全遮住这么多人的记忆吧?怎么竟一个人也不记得他们的样貌?难道其中有第一侯,第二侯的高手?”
“想什么呢,别说第一侯第二侯,便是上第四时也不可能,此等高手,谁会那么猥琐的偷偷逛花船?”
“也是,此等高手,不至于连逛花船的钱都拿不出,还要偷偷摸摸的上船,那为何这么多人都不记得他们的脸?”
“要么是那五人用了另外的妖术,要么,花船上的人故意隐瞒。”
“因为那五人救了他们?”
“财帛动人心,要是感念恩情而不出卖,多给些钱,总能把人的嘴巴撬开,你们去找几个家贫又贪财的人,一定要拿到画像,我倒要看看谁那么大的胆子敢在我们眼皮子底下这么玩。”
辖下出了这样的意外,他是要被天师府和朝廷问责的好不好?
搞不好要丢掉好不容易考上的编制,所以他一定要把人找出来!
第377章
找人
声音渐渐远去,王璁和陶岩柏都只当没听见,车厢里的潘筠几个也老实坐着,等车上了桥,离得远了,三人才掀开车帘子悄悄往外看,看能不能扫一眼要抓他们的人。
结果脑袋才探出去,车辕上的王璁就轻咳一声,探头进来盯着她们。
三人立刻坐直。
王璁最后警告的看了她们一眼,这才放下帘子回身坐好。
直到出了城门,车厢里的三人一狐一鬼才活泼起来,将车窗的帘子撩开,往外探头。
红颜懒得化成人,依旧是一只狐狸的模样,也探头往外看。
就连小红都忍不住从金钗里出来,避开阳光,扭头看着窗外。
王璁也放松下来,靠在车门上甩着手上的绳子。
潘筠探头出来问,“璁儿,他们会插手吕老爷和陈公子的事吗?”
“除非哪一方出大价钱,不然天师府的道士是不会插手凡俗事务的,”王璁道:“常州府的天师府分坛不缺钱,我觉得他们不会插手。”
天师府的道士们的确无意插手吕家和陈家的争斗,他们只捉拿妖怪和妄用法术,惊动百姓的异士。
至于吕家和陈家,俗世中的争斗从未停止,天师府超然物外,才不管这些事呢。
道士们不知道,正是因为他们的这种态度,加上一副定要捉住昨晚在船上兴风作浪的五人的架势,让船上的人一个字都不肯吐露。
就连贪财好权的雪姨都叮嘱手下的姑娘和伙计们道:“高人们救了我们,我们不能忘恩负义,从此刻开始,不管谁来问,抱着什么心来,都不许说起他们的样貌,昨晚在船里看到的,听到的,全都给我忘记。”
所有人齐声应下。
也因此,等道士们查了一圈,回来找他们再次确认时,姑娘们就扶着额头做头痛状,弱柳扶风的道:“道长,奴家真的不记得了,昨晚都吓死了,先是着火,后来是落水,只要一想起来就头痛欲裂,哪里还记得事情?”
“昨晚问你的时候你不是说那高人抱着你落在了船上,你还看到他的眼睫毛很长,脸上发光吗?”
“是吗?是奴家说的吗?奴家不记得了,可能是当时吓死了,被水呛到,人晕乎乎的,幻象了。”她眼睛湿漉漉的看着道士,身体朝他一靠,“奴家遇到困难时就喜欢幻想有个英雄从天而降救我于苦难之中,昨晚可能是真的,也有可能是濒死时做的梦吧。”
道士往后退了两步,侧身躲开,姑娘身体一歪,差点摔倒。
姑娘不高兴了,羞恼的朝他一甩帕子,哼了一声,扭着腰就离开。
道士黑着脸,只能去找另一个姑娘问。
姑娘还穿着一身鹅黄,一见他就抹眼泪,撩起袖子让他看,“奴家昨晚被人踩了一脚,都破皮了,当时眼里看到的都是脚,哪里记得什么高人矮人?”
道士气得拔出手中剑,“凌晨问到你时,你分明很兴奋的说那个高人是你接待的,才过了半日,你就不记得了?”
鹅黄就按了按眼角,脸色憋得通红,小声道:“奴,奴家是瞎说的,船上的姐妹都说是她们招待的,我也说,等以后出去了,也能凭着这个噱头多赚些钱。”
她立刻拉住道士的袖子,眼含泪水撒娇道:“道长,奴家不是故意欺骗你的,我们妈妈摊上了大事,画舫重修也要花大钱,我们这些姐妹恐怕都要被转手卖出去。”
“您看我这脸,这身段,还能卖到什么好地方去?我就想借高人的名头,希望能卖到好一点的地方去,不知道道长竟然问得这么细,这……奴家就不敢再欺瞒了。”
“你!”道士看了看她,也觉得她长得一般,年纪也大了,那异士肯定看不上她,于是目光朝那些长得好看的看去。
其他姑娘:……
别人不知道,她们还能不知道吗?
那最厉害的就是她和另一个姐妹一起伺候的,只是想一想就嫉妒啊。
道士问了一圈,问不出什么有用的东西来,就连昨晚和凌晨问到的东西都被一一否认了。
再问,不是看错了,就是自己吹的牛。
道士逐渐暴躁,“你被火烧了,你连火是怎么被灭的都不记得了?”
姑娘用帕子捂住脸哭道:“奴家被火烧,心中只有慌张,只想灭火,哪能留意那火是怎么灭的?”
“奴家连怎么起的火都忘了,只要想起昨晚的事,脑子就一片空白。”
气得道士踢开凳子就走。
陈公子也气得砸了凳子,“你们一早就围了吕府,人去哪儿了你们都不知道,你们是干什么吃的?”
“公子,吕府的下人坚持说吕老爷昨晚没回府。”
“公子,衙门前面站满了人,全是昨晚画舫上的人,正在求老爷做主呢,老爷让您到前院去。”
陈公子气得嘴角抽搐,压了压气问道:“找到红颜和小红了吗?她们可为我作证,昨晚是吕建南砸了灯盏。”
“公子,都找遍了,没找到。”
“去各个客栈问,我不信找不到,那三个……”陈公子咬牙切齿的道:“高人,是乳臭未干的小子,带着他们的两个人,一个是少年,一个是才将将及冠的青年,很是显眼。”
“他们这么大的本事却还是偷摸着上花船,可见穷困,往那些小客栈里找,一定要把人找出来。”
陈公子冷笑道:“雪姨不肯作证,船上的那些人想着从我爹手上拿好处,都把罪责往我头上栽,只能找他们作证,想撕我,想都别想。”
他道:“找到人先别声张,告诉我,我若抽不出身来就去找管家,让他去和他们谈,一定要他们咬定是吕建南先动手,是他放火!”
“是。”小厮迟疑了一下后问,“公子,那给他们多少钱合适?”
陈公子横了他一眼问,“什么钱?”
小厮立即不敢说话了,躬身退下。
唉,公子想要以势压人,可昨晚那五个高人看着不像是能被强权压的人啊。
小厮以自己察言观色十多年的成就看,那五人,吃软不吃硬。
此一刻,小厮倒希望找不到那五人了。
因为,管家都说了,老爷查问了一圈,昨晚虽然是那吕建南开口挑衅,却是公子先动的手,那灯盏也是公子掀开吕建南后随手砸的……
死了三个人,那花娘不要紧,落水死的贺公子和苏公子却是本地有名的士绅子弟,贺家和苏家死了儿子,必不肯罢休。
只拿画舫老板顶缸怕必不能令两家满意,他家公子和吕老爷,必要交出一个来。
偏那吕老爷在本地势力不小,不说在乡绅中的威望,就是在知府衙门里,也有不少官吏表示反对,将罪责都推到吕老爷身上,而是要求知府老爷查明真相,还贺家、苏家一个公道,也还百姓们一个公道。
他们上下嘴唇一碰,倒是落得清闲自在,苦的却是他们这些底下做事的人。
唉……
当奴才好难。
小厮耷拉着脑袋下去找人,在城中的各个小客栈盘查,几次路过常州府最好的福安客栈,看到那庞大的门脸,都直接路过。
他们问过一次了,福安客栈没有,想来也是,他们要是有钱住最好的客栈,能没钱光明正大的上花船吗?
小厮带着家丁从另一侧巷道离开,前面围堵了不少人,将路占去了一大半。
小厮皱眉,推开人群挤进去,问道:“怎么了?”
围观的人幸灾乐祸的道:“周家的小秀才被猫给挠破了脸,哎呦,一脸的血,周家夫妻正在骂街呢,誓要找出那只猫的主人。”
小厮一听,不感兴趣了,问道:“兄台,你可见过一个青年带着一个大些的少年,三个小一些的少年经过?”
“那三个小的大概这么高。”小厮在自己的耳朵边比划了一下。
围观的摇头,“没留意,这条街上的人可不少,每日进进出出的人这么多,我等哪里能记住?他们若是外地的,必会住店,你去客栈问问吧。”
小厮耷拉下脑袋,“全都问过了,都说没见过。”
“那就得找私租宅子的人家了,尤其是城南那一块,那里私下出租的宅子不少,比住客栈还便宜。”
不过那都是暗门,有时候还做暗娼生意,一般旅客都不敢去住的。
小厮心一紧,只觉得肩膀上的大山更重了一点,却不得不去。
他往城南去,离福安客栈越来越远,离真相也越来越远。
找不到潘筠五人踪迹的天师府道士还是上知府衙门找陈涵问话了。
陈涵可不惯着他们,直接就道:“你们能为本公子摆平此劫难吗?”
道士们拒绝了,这是凡俗中的事,他们不插手。
陈涵就冷哼道:“你们不愿帮我,我又为何要为你们得罪五个高人?”
他是嫌弃自己死得不够快吗?
陈涵直接端茶送客。
道士们气死了,愤而离场。
等走出知府大门,一个道士愤愤不平的道:“灾祸因他们而起,要不是碰巧有那五人在,那一船的人少说要死三十来个,我今天去看他们,他们脸上的黑气都未曾完全消散,可见是真的从鬼门关里拉回来的。”
“他不仅不知悔改,还一心只想着自己的利益。”
“师兄,这样说来,那五人是行好事,虽犯了错,的确是救了一画舫的人。”
几人一起沉默。
混乱了两周,各种奇葩方法都试过了,终于在今天调整了一些,希望明天能够继续坚持,只要坚持一周,我的作息就算调整过来了,
第378章
拦路搜查
为首的金道长叹气一声道:“再找两日,要是还找不到,那就是真的找不到了。”
他道:“找到了也未必就受罚,他们的确是情急之下用法术,上报之后,最多罚些银子就完了。”
重要的是要把人给找出来,不然,他肯定要被罚的。
金道长一想起来就忍不住叹息,问道:“还没找到吕建南吗?”
“师兄,我算了一卦,那吕建南一定不在常州府了,看卦象,他往西南方向去了,那是江西的方向。”
几人一起向西南方向看去,齐齐发出一声怅惘,都猜出他肯定是去找杨稷了。
杨稷要是加入这场争斗,常州府更不得安宁了。
“这些俗世里的争斗太密集,太凶残了。”
这么一感叹,他们对找潘筠五人的欲望又减少了一些。
好歹救了不少人,报上去,天师府和朝廷那边应该也会网开一面吧?
所以他们找不到人的罪责也能轻一点吧?
而此时,潘筠他们已经走出常州府,正在往京城去。
正月里赶路的商旅很少,官道上,举目望去,就他们这一辆车。
没有人,红颜就不化作人形,甚至都没把尾巴收起来,三条大尾巴一起敞开摇晃,坐马车坐累了就跳下车,自己跑,自己玩。
等到天快黑了马车停下时,红颜就拎着一只鸡回来了。
本来想露宿的五人看到那只鸡,齐齐抬头惊喜的看着红颜,“附近有村庄?”
本以为会挨骂的红颜指着一个方向道:“再往前跑一段,拐弯,再跑一段就是村庄了。”
王璁就要重新上车,潘筠拦住他,机敏的问道:“一段是多长?”
红颜摇头。
潘筠:“那一段你跑了多长时间?”
红颜:“两刻钟吧。”
妙真妙和就转身继续去找木柴,王璁也放弃去驾车,和陶岩柏继续从空间里往外搬各种东西。
潘筠在袖子里摸了摸,摸出一把铜钱,数出五十文串在一起后和金钗一起塞进红颜手里,“麻烦你再跑半个时辰回去,把钱压在他家的鸡窝里。小红,你去监督她。”
红颜没动,小红从金钗里冒头,见天边只有一点夕阳了,就从金钗里全部出来,飘在红颜身侧。
见红颜假装听不到,潘筠就弹了一下她额头道:“虽然狐狸吃鸡天经地义,但你既有能力少造冤孽,就要少造一些,给未来多留一些造孽的额度吧。”
这个说法红颜却是第一次听说,握紧了钱,好一会儿后想明白了,“都是猎物,是不是猎人和穷人猎物比富人猎物造的冤孽要轻?”
潘筠点头,“不错,前者是为了生计,后者是为了炫耀,天道是公平的,人类为了活着杀你,天经地义,同理,你为了活着杀人,一样天经地义。”
但红颜现在不缺钱,还去偷盗,那就是冤孽了,虽然极其轻微。
但倒霉惯了的潘筠觉得,能消去一些冤孽就消去一些,额度多存存,留着关键时候用。
红颜拿走钱和金钗,朝村子跑去,小红咻的一下躲进金钗里,红颜速度极快,化作原形后,身形一闪便消失在众人眼前。
所以啊,她的两段路,他们需要驾车走一个时辰,甚至更长的时间才能到达。
太远了,不值得。
陶岩柏正在挑选食材,问道:“小师叔,晚上我们吃百菇炖鸡吧?”
百菇炖鸡就是很多的菇一起炖,那汤哟,鲜得不得了。
潘筠点头:“好!”
等红颜带着小红再次回来时,晚餐已经做好了,除了有炖鸡,还有一大盆瘦肉烫青菜。
很简单的饭菜,但潘筠他们吃得津津有味,就连红颜都化作人形,抱着一个碗吃得很香。
小红则飘在他们身侧,一边吃着自己的香,一边吸一吸飘过来的食物香气。
她突然觉得和潘筠他们一起走极好,好歹她不会饿肚子了。
所有人都很满足,就是睡觉的时候有点造孽,不说这天寒地冻的风吹得难受,就是悄悄复苏的虫子就让他们烦不胜烦。
陶岩柏点了驱虫香,又在四周撒了点雄黄等驱虫粉,围着他们飞绕的小黑点们这才消失。
潘筠提出要求,“大师侄,下次计算行程的时候要缜密些,宁慢勿错过,争取到驿站点是关键。”
其他三人点头,狐狸和小红没意见,她们住在荒郊野外是家常便饭。
王璁应下,之后,他们再没错过驿站。
本来,越往北走,天气越寒冷,他们身上的衣服也越来越多。
但一天晚上,春风拂过,几人醒来后便见路边的野草冒头,河边的柳树冒芽,当日中午阳光明媚,直照得人发热发昏。
坐在车辕上赶车的陶岩柏和王璁眼睛都快要闭起来了,也不知是什么时候,陶岩柏眼睛一闭,手中的竹条一滑,身体也往左侧一倒,在快要栽下马车时一个激灵醒过神来,立刻坐正。
另一边也已经闭眼睡着的王璁被这一震,猛的睁开眼睛来,眨了眨眼坐直,说陶岩柏,“别睡觉。”
陶岩柏面无表情的应了一声,“哦。”
潘筠撩开帘子道:“你们进去眯一会儿,我来赶车。”
妙真也睡了一觉起来,正觉精神,也爬出来,“师兄,你们睡一下吧。”
俩人也不推辞,爬进车厢,把车辕的位置让给她们,“赶车别赶太快。”
潘筠道:“放心,车我还是会赶的。”
脱掉前两天厚厚的棉衣,只一身夹棉的道袍,头发一束高,哦,这是妙真,潘筠的头发又长了一点,但也只堪堪碰到耳朵。
不戴帽子也不冷,所以她现在就摘掉了帽子。
正是雌雄莫辨的年纪,这一身打扮,不说话,谁也看不出她们是坤道还是乾道。
而说话的声音,她们不敢说可以完全变声,用元力和内力压一压嗓子变声还是会的。
所以半路被一群官兵拦下时,潘筠下意识就用元力压了一下嗓音,“……我们从广信府玉山县来,要去往京城。”
官差扫了她和妙真一眼,问道:“去京城做什么?”
潘筠:“探亲,我家二师兄在京城太常寺钦天监中任官。”
听说是官眷,官差态度好了一点,问道:“车里还有什么人?”
潘筠就敲了敲车壁,车里的王璁把陶岩柏和妙和叫醒,三个人也探出头。
三个脑袋一下就把车门给挤满了,想要看一眼车厢内部的官差停顿了一下,默默地和五双大眼睛对上,片刻后啪的一声合上册子,“让开,我要看一眼车厢。”
“哦。”三人立即缩回去。
官差撩开帘子看,里面一览无遗,毕竟他们的行李都收在空间里,为了减轻马的负担,他们五个都是轻身上车。
红颜隐藏在角落里,落在官差眼中,那里就一张桌子,上面摆着些茶水点心。
他目光一扫而过,丢下帘子,挥手让他们过去。
“等等。”
本来坐在茶寮里的人起身走过来,潘筠抬眼看过去,看到对方不由眼眸微颤,怎么是他?
潘筠稍稍移开些目光,快速看了妙真一眼后便学着她,抬眼好奇的看向四周,以及,慢慢走过来的刘敬。
虽然两年过去,虽然他当时不显眼,但潘筠依旧记住了他,抄她家的锦衣卫之一。
她快速的在茶寮里扫了一眼,果然在那里看到不少身着锦衣卫服饰的官兵。
她垂下眼眸,忍不住挪了挪屁股。
刘敬走上前来,撩起帘子往车里看了一眼,蹙眉,“把车肚打开。”
王璁:“……大人,我们的马车没那么先进的玩意,这就是一辆极其简单的马车,车厢都是后装的,一拆开便可作为板车,所以没有车肚。”
刘敬脸色一沉,喝道:“所有人下车。”
王璁迟疑了一下,还是老实下车,他有些后悔,不应该看红颜漂亮就让她隐身起来的。
她躲在角落那里,只是让人看不见,但一摸还是能摸到的。
三人下车。
车辕上的潘筠和妙真也爬下马车,见刘敬一跃而上,在车厢底部摸了又摸。
眼见他就要摸到红颜那里,潘筠轻咳一声,踹了一脚马车。
刘敬猛的回头,厉眼看向潘筠。
潘筠冲他咧嘴笑,“大人,何必如此麻烦,您往下看,透过车板子,是不是能看到地面?”
说罢,她又踹了一脚马车,大概是太用力,车板晃动,刘敬站在里面,低头便可在板子起伏时看到地面。
刘敬:……
车板都成这样了,自然不可能有车肚和暗箱了。
刘敬扫视一眼车厢,总感觉有些不对,却又找不出来哪里不对。
他跳下马车,拿出帕子来擦了擦手,目光在五人身上来回扫动,最后冲王璁问道:“一路上可有遇见过可疑之人?”
王璁:“不知大人说的可疑是指?”
刘敬还未说话,一旁的官差就道:“一看就不是我大明百姓的人,说话怪里怪气的,身上带有血腥味和鱼腥味的。”
刘敬瞪了一眼官差,和王璁道:“所有你觉得有异常的人。”
王璁:“贫道也想助官爷们一臂之力,奈何我们来的路上就没碰到几个人,没看出来他们有什么异常。”
刘敬沉着脸不说话。
第379章
通关
一旁的官差道:“大人,我看他们没什么问题,放他们走吧。”
“没问题?”刘敬幽幽的道:“从广信府到京城,这么远的路,你们一个行李都不带?”
潘筠五人这才恍然大悟,原来他们的破绽在于没行李。
王璁心中懊悔,早知不得意过头,什么东西都收在空间里了。
这会儿他就特别想伸手进袖子里给他们来一个大变行李。
可惜这些人是官差,不是普通百姓,他要是敢这么干,他们就敢把他给抓了。
老朱说过,一切不在朝廷认准内的法事、法术宣传皆是诈骗,要收监坐牢的。
就在王璁头脑风暴,想着要怎么开脱时,潘筠转头问道:“大师侄,出行要带行李吗?”
王璁立即道:“当然不用了,师叔难得出一趟门,带那些累赘做什么?”
潘筠哼了一声道:“你们答应过我的,我想买什么就买什么,二师兄也应承过我,只要到了京城,我就是要天上的星星,他也要摘给我。”
王璁立即弯腰点头,“是是是,师父答应过的,绝对不会食言,小师叔您放心。”
刘敬的目光在俩人之间来回转动,妙真立刻叫道:“还有我,大师兄,师父不能偏心,以前师父有什么好东西都是先给我选的。”
王璁立即板着脸呵斥妙真,“这是小师叔,年纪比你小,辈分比你大,你跟小师叔争什么?”
妙真当即眼圈一红,跺脚道:“凭什么小师叔来了就什么东西都是她的?明明以前都是我先选的。”
妙和看得一愣一愣的,陶岩柏就悄悄戳了一下她。
妙和回神,立即道:“我也是!”
妙真:“下山这么久,小师叔都换多少套衣裳了,穿一套丢一套,凭什么我只能捡小师叔穿过的衣裳穿?”
妙和:“我也是!”
巧了不是,今天潘筠穿的还真是一套新衣裳,是在上个县城买的,妙真妙和也买了两套,因为北方的春天和江南的很不一样,他们带的衣服都不合适。
厚的太厚,薄的太薄,所以几人买了两套夹棉的。
刘敬冷笑,刀鞘就横在王璁脖子上,“编,继续给我编!她们身上穿的都是新衣裳。”
“是新的呀,”王璁叫屈,扭头骂妙真,“你身上穿的难道不是新的吗?小师叔只是穿过一次而已,和新的有什么区别?”
刘敬耳鸣了一阵,茶寮里的锦衣卫也终于拿着刀上来,皱眉问:“他们有什么问题?”
一旁的官差立即把情况汇报了一遍。
锦衣卫皱眉,“刘敬,你事情也忒多了,人家只是没带行李而已,现买不行吗?”
刘敬:“百户,他们五人才一辆马车,看着就不像是花钱大手大脚的人,这样的人怎么可能舍得一路买,一路丢?车上没行李就是很可疑。”
锦衣卫问道:“那我问你,他们车上可有违禁之物?”
刘敬一噎,摇头。
“他们车上可有我们要找的人?”
刘敬抿嘴,依旧摇头。
锦衣卫就冷哼一声道:“我们拦路是为了查脱逃上岸的倭寇,不是就放人!少横生枝节。”
刘敬有些着急:“可是……”
“少可是,本百户让你做什么你就做什么,”锦衣卫警告的看了他一眼道:“刘敬,你要记住,你现在还不是百户,只是一个小小的锦衣卫,本官是你的上官!”
刘敬低下头去,应了一声“是”,将刀鞘从王璁的脖子上收回来。
王璁正要冲这位正义的锦衣卫百户行礼道谢,就见他伸手,手指轻点,“你们的户籍和路引呢?拿出来。”
王璁一滞,立即拿出自己的户籍和度牒,潘筠几个对视一眼,也叹息一声,拿出了自己的户籍和学宫籍书。
只有陶岩柏有路引。
百户一一翻过,在翻到潘筠三人的路引时一顿,将三人上下打量了一番问道:“你们是女的?”
刘敬立即转头,将三人认真的打量了一遍后便盯着潘筠看。
女子的话……
这人有些眼熟,却又完全想不起来在哪里见过。
刘敬皱紧眉头,开始翻动脑子里的资料。
潘筠感受到他的炯炯目光,面不改色的回答百户的问题,“是啊,贫道只是头发短而已,看着不像吗?”
妙真:“我也只是把头发梳起来而已,我们道士都这么梳头,不像吗?”
百户将户籍还回去,“没说你们不像,既然是有度牒和学籍的道士,那就走吧。”
刘敬却伸手去接户籍,想要看一眼。
百户眉头大皱,很不高兴的收回手,不悦道:“刘敬你想干什么?”
刘敬低头道:“属下想再检查一遍……”
“怎么,本百户检查过的,你莫不是怀疑本百户徇私?”
刘敬:“属下不敢,只是想把他们的名字户籍都记下来,回头好上报核实……”
“之前路过的人你都没记,怎么本百户要放走的人你就要记?”
刘敬:……
“怎么样,你没话说了吧?你就是在针对本官,本官告诉你,这几人,本官放定了。”
他的手绕过刘敬把东西拍进王璁怀里,不耐烦的挥手,“滚吧!”
王璁连忙弯腰道谢,拽住妙真妙和的手就往车上塞。
塞完两个正要回头塞潘筠时,她已经自己从另一边爬上去,还拽了陶岩柏一把。
王璁在刘敬不甘的目光中驾动马车通过关口,通过时,三骑锦衣卫正好迎向而来。
潘筠通过起伏的帘子看清楚了马上的人,耳边听到身后的锦衣卫百户和刘敬等人快步跑来,冲着马上的人行礼,“参见千户大人。”
一道略显轻挑的声音问道:“这辆车是怎么回事?”
锦衣卫百户抢在刘敬前道:“回大人,是进京探亲的几个道士。”
“车上车下都查过了吗?”
“查过了,没有异常。”
刘敬不由的抬头,看向渐渐走远的马车。
的确没有发现违禁之物和人,可他还是觉得很奇怪。
这辆车奇怪,这五个人也很奇怪。
尤其是那“小师叔”,他总觉得在哪里见过她,却又实在想不起来。
奇怪,他记性这么好,不敢说过目不忘,可既然他觉得她有异常,就一定会记住她才对,怎么会想不起来她是谁呢?
刘敬看着马车走远,心绪起伏越发的大。
王山对百户的奉承回应寥寥,等他说完就无所谓的点了点头,扭头问道:“刘敬,你可有发现?”
百户脸上神色如常,只是眼神有些冷。
刘敬躬身道:“大人,这一路都没查到贼寇的踪迹,我想他对内陆并不熟悉,而我大明对户籍管理甚严,没有户籍他根本进不了城池,所以属下怀疑他还在沿海一带。”
“沿海?泉州属于沿海,苏州沿海,扬州府沿海,再往北,淮安府、青州府甚至天津卫都沿海,海岸线这么长,你让我到哪里找去?”
刘敬道:“只要找到胡景,便能找到那贼寇。”
“胡景?”
“是,”刘敬低声道:“下官查过,这贼寇似乎是跟着胡景的消息走的,胡景在松江一带捉贼拿赏金时,他出现在松江,胡景在苏州府拿杀人凶犯换赏金时,他便出现在苏州府……”
王山疑惑:“他为何要追着胡景跑?”
刘敬道:“胡景毕竟为菊池武北效力过,或许他是有什么事要与胡景求证呢?”
王山摸了摸下巴,“有道理,发函询问各地衙门,问问最近胡景在接什么地方的赏金?”
“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