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你们爸爸家暴，我忍不了，过不下去，必须离婚。

    「如今我净身出户，你外婆的话你们也听到了，林家不会要我，也就是说我会一无所有还无家可归。

    「你爸爸虽然打我，但对你们还不错，你们奶奶也清闲可以带你们，如今你们自己选，是跟着我还是跟着你们爸爸。」

    妈妈不可置信：「你当真那么狠心，连你弟弟的婚事都不顾了？」

    我一字一顿，看着爸妈貌似关心我的模样冷声开口：「你跟他们说，林钦芳死了！被她男人打死了。你放心，我今天离婚以后，绝不会再回家，弟弟的婚事也不会受影响。」

    妈妈泪水好像决堤了一般：「可是，可是，你一个女人能去哪里？」

    可是妈妈，在你的预选里，也没有做我后盾这条路呀。

    我不再看爸妈，只盯着两个孩子：「作好选择了吗？」

    李飞被我吓破了胆，从始至终一言不发垂头坐在那里。

    琪琪抿唇，声音带了哭腔：「我跟妈妈，爸爸有奶奶，舅舅有外公外婆，妈妈只有我和弟弟。」

    这番话一出口，我一直隐忍的泪水再也控制不住。

    婚后我就没了家。

    娘家是弟弟的家，夫家是婆婆和李飞的家，没人坚定站在我身旁。

    可上一世瑟缩着不敢得罪公婆的女儿，如今却坚定站在我这边。

    凡凡也跑过来抱住了我：「妈妈，你把我也带走吧，我已经七岁了，我会快快长大，做你和姐姐的依靠。」

    9

    我带着一双儿女，净身出户去了南方。

    火车上，两个孩子蜷缩着身子缩在角落里睡着了，我一颗心却纷乱如麻。

    其实一开始，这两个孩子我一个都没打算要的。

    但在琪琪凡凡说出那番话后，我脑海中放电影一般，浮现出上一世的很多画面。

    琪琪十三岁那年，月经初潮，我心疼她，专门去供销社给她买先进的卫生巾。

    可李飞怪我乱花钱，拉扯着我去供销社把东西换成了酒水。

    晚上喝完酒，李飞还不解气，对着我拳打脚踢：「别人都能用草纸，偏你生的孩子金贵，我打死你这个败家的婆娘。」

    那晚，琪琪为了护着我，被她爸爸踢了好几脚，而凡凡，红着眼去捶打李飞：「我让你打我妈妈，姐姐用什么都是应该的，你喝酒才没用。」

    小孩子的力气根本比不过李飞，我们娘仨被李飞一起暴打了一顿。

    从那以后我就教琪琪：「好孩子，以后你找婆家，一定要找一个温柔体贴的。」

    我也肃着脸哄凡凡：「好孩子，你还小，以后你爸爸打我，你就躲远点，少吃亏。你要觉得妈妈可怜，你就好好锻炼身体，等长大了帮妈妈教训他这个老不死的。」

    琪琪十五岁那年，读了很多书，知道了很多道理，在李飞又一次喝醉酒打我后，琪琪红着眼睛抱住我：「妈妈，你跟爸爸离婚吧！我十五了，我可以赚钱给你和弟弟花。」

    凡凡也信誓旦旦保证：「妈妈，我读完初中我也去工厂赚钱，我能保护你和姐姐。」

    那时候我怎么做的？

    我对着琪琪的脸就是一巴掌：「我忍辱负重把你供到现在，就为了你早早辍学去工厂的吗？」

    我恶狠狠摇晃凡凡的脑袋：「你们老李家的男人都该死，你们从根上就烂了，你能保护我跟你姐什么？你要能保护我们，你怎么不打死那老登？」

    琪琪捂着脸继续去读高中，凡凡恶狠狠挑衅他爸，被他爸吊着在梁上狠狠打了一顿。

    还有太多太多这样的画面，渐渐地，两个孩子从最开始对我的心疼，到后面的劝离，再到最后的麻木。

    是的，麻木。

    对于这个原生家庭，他们都深恶痛绝。

    所以琪琪在大学就找了一个对她千依百顺的男孩子，那男生从来没有主见，做什么事都要问琪琪的意见。

    我对此不是很满意，但我刚提个话头就被琪琪截回去：「你找的男人有主见，没事就拿你当沙包打，你愿意做别人的附属，别带上我。」

    后来成婚后，那男孩确实依旧无主见，但他爸妈却极其强势刻薄，上头还有五个爱管闲事的大姑姐。

    琪琪每日陷在婆家水深火热，多说一句话，多做一件事，都要经历「六层婆婆」的剥削。

    如今再想来，琪琪之所以会落到那地步，跟原生家庭的伤痛有太大的关系。

    她日日活在家暴父亲的阴影下，自然想要一个温柔体贴的男子，谁知走极端，却落入另一个陷阱中。

    而凡凡就更令我觉得难以接受。

    他明明在小的时候心疼我，承诺长大要保护我和琪琪。

    谁知他真正结婚后，却因为前儿媳一句玩笑话，就暴起打人。

    打完人，他也知道怕，哭着求我去帮他劝劝前儿媳。

    前儿媳是一个很温柔的女孩子，明明被凡凡欺负了，看到我的时候，却还能维持礼貌叫一声妈。

    就这声妈，让我做了一个自己都不敢相信的抉择。

    我劝前儿媳离婚。

    「家暴有一次就会有无数次，好孩子，你看看我，跟你爸结婚这么多年，如今儿女都成家了，你爸还会打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