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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5章

    一个极美的女人侧卧在床上,轻声讲述:“兔子岛四季如春,岛上有面包树,那是真正的面包树,上面会长出面包来。什么时候肚子饿了,就去树上摘面包吃。岛上还有一条河,河里流的是牛奶。”

    小林茑躺在女人怀里,一脸向往,问:“那如果去兔子岛,就不会饿肚子了?”

    女人说:“是啊,而且上面生活了许多许多小兔子。每一只小兔子都有自己的名字,如果你能记得每一只小兔子的名字,你就可以成为这个岛上的主人。”

    小林茑很苦恼,问:“可是我记不住那么多小兔子的名字,怎么办呀?”

    女人继续讲述:“兔子岛上的小兔子们都很好客,就算不能成为岛主人的人来了,它们也会请他喝胡萝卜汁,跟他说话。”

    “岛上没有冬天,你永远都不会感觉冷。只有善良的人才找到兔子岛,只有聪明的能记住所有兔子名字的人,才能成为兔子岛的主人。”

    小林茑又说:“那哥哥肯定可以,他可以当兔子岛的主人。”

    女人笑着问他:“为什么呀?”

    小林茑高举双手,骄傲地说:“因为哥哥最善良,可以找到兔子岛。哥哥最聪明,肯定可以记住所有小兔子的名字。”

    坐在一旁的小江苜说:“如果我当了岛主,我就邀请你到岛上来。”

    小林茑欢呼不已。

    小江苜又说:“但是你要叫我岛主大人。”

    小林茑站在床上,举着手蹦起来,喊:“岛主大人!岛主大人!让我去兔子岛吧!让我留在兔子岛吧!”

    江苜当然记得兔子岛,那是他听过的唯一一个童话。

    小时候,母亲在清醒的时候,会一遍一遍给他们讲兔子岛的故事。

    他和林茑曾经靠着这个并不存在的小岛,撑过了饥寒交迫的童年。

    “哥,我现在是兔子岛的主人了。”

    耳边林茑的声音一响起,江苜又一次回到了兔子岛。

    江苜很认真地看着林茑,问:“岛主大人,我可以留下来吗?”

    林茑有些苦恼,看着他,说:“你留下来,那个人怎么办呢?你不要他了吗?”

    江苜愣住了,定在原地不动。

    林茑又问:“哥,他对你好吗?”

    江苜有些结巴,费力地说:“他对我,一,一开始不好。后来,就对我很好了。”

    林茑问:“哥,你喜欢他吗?”

    江苜嚅嗫着唇,说不出话,好半天之后才问:“小茑,我可以喜欢他吗?”

    林茑笑了,说:“怎么问我呢?从小到大,都是我问哥问题啊。你一直比我聪明,比我厉害。你从不犯错,你想做什么就去做什么。”

    江苜突然流泪了,看起来有些委屈,说:“小茑,我喜欢他,我真的很喜欢他。可是,他们都觉得我不该喜欢他。”

    这话他从不敢说出口,知道这是梦,面对着一个不是人的魂儿,他才敢说了。

    林茑肃然正色,说:“你从不犯错,你想做什么就去做什么。不管他们说什么,哥,你不要听。”

    这时天黑了,他们周围有很多萤火虫环绕,仿佛星星们也来到了兔子岛。

    江苜曾经觉得,林茑的一生就像一场苦修,而此时他笑着,像功德圆满的样子。

    林茑抱着兔子走在夜风里,对他说:“哥,我就留在兔子岛了,你也该回去了。”

    林茑明明步子迈得不急不大,但是不知为何走得极快。

    江苜在后面很费力地追着他,看着他的背影感觉心脏很疼,他哽咽着问:“小茑,我能去哪啊?”

    林茑停住脚步转身看他,突然变得忧伤,他看起来那么难过。

    林茑说:“哥,去看病吧。”

    病?

    病!!!

    江苜像被子弹打中心脏,蓦然睁大眼。

    突然,一阵风吹来,眼前场景开始分崩离析。

    长着面包的树,流着牛奶的河,还有野草,小路,沙滩,乱石,一切都开始在江苜眼前破碎瓦解。

    林茑的声音散在风里,说:“哥,去找老师,去看病,然后好起来。”

    江苜如同收拢林茑的骨灰一样,拼命想把眼前破碎的画面收拢起来。

    但是没有用,风还在吹。

    “哥,去看病吧。”

    “去找老师,去看病。”

    “然后好起来。”

    “哥,去看病吧。”

    “好起来。”

    江苜听着散在风里的声音,看着眼前碎裂的画面,站在废墟里哭着喊:“小茑,你别丢下我呀,带我去兔子岛。”

    “哥,我这里不留你,你得活着。”

    “去找老师,去看病。”

    风里的声音缥缈,却又振聋发聩。

    江苜痛苦不已,喊着问:“小茑,我怎么办啊?”

    “哥,去找老师,去看病。”

    “我这里不留你。”

    “去看病,好起来。”

    当他从破碎的梦境里出来时,眼前是凌霄焦急的脸。

    凌霄抱着他,问:“怎么了?梦见什么了?别怕,我在这呢。”

    江苜浑身震颤地哭,大张着嘴,可气都喘不上来。

    凌霄也哽咽了,说:“我在这里呢,你什么都不要怕。”

    太难了,他们两个太难了,像浮在无边大海里的两个人,快要被淹死了。

    灯塔不见,没有来船。

    谁来救救他们啊?

    “凌霄!”

    江苜凄厉地叫着他的名字。

    “我在,我在的。”凌霄哭着回应。

    在岛上待了将近两个月之后,凌霄终于在盛老的建议下,带着江苜回国了。

    凌霄和江苜骤然在南洲消失了两个月,一听说他们回来,想要上门拜访的,打电话约饭的络绎不绝。

    没人知道江苜生病的事,除了凌霄和盛老。

    凌霄这个时候自然不敢把江苜带出去,也不敢让人上门,更不会丢下他自己出去,所以他把所有的聚会都拒了。

    江苜因着梦里林茑的提醒,记起了自己的病,可他仍是不肯看病。他时常坐着不说话,连水母都不看了。

    他看着凌霄日日夜夜守着他,有时候心里不禁觉得烦躁,常冲他狂吼,让他滚。

    可是咒骂是赶不走凌霄的。

    不论江苜骂得有多难听,他总是默默听着,等他平复之后,再上前静静抱住他。

    凌霄想,最起码江苜对他的拥抱是不抗拒的。不管他上一刻骂得有多狠,下一刻被自己抱在怀里他也不会推开。

    盛老说长时间在密闭环境中待着,会让人情绪更加压抑,对江苜的病情没有好处。

    于是凌霄想带江苜去郊区的房子里住,那个房子建在山上。风景很好,房前有林子,后山有瀑布。

    郊区的房子收拾好了,凌霄简单收拾了点东西,自己开车带江苜过去。

    出了门,凌霄一边要注意路况,一边还要关注着江苜状态。

    江苜神思不属,垂头不语。

    所以他们两个都没有发现,街口有一个鬼鬼祟祟的男人,男人目送他们离开之后,拿出手机打了个电话。

    环城高速上,路过收费站的时候,江苜让凌霄停了一下,要上厕所。

    凌霄把车停好,熄了火,要下车陪他一起。

    江苜见状,蓦然瞪向他,问:“你为什么要跟着我?”

    凌霄好脾气,说:“我陪着你啊。”

    江苜突然怒了,说:“真觉得我疯得不行了,你就离了我!整天这样看着我,你是怕我满街杀人吗?”

    江苜下车甩上车门,回头一看,凌霄也跟着他下了车。

    江苜更生气了,当即就骂他。

    骂完又怒吼:“你回车里,不准跟着我!”

    江苜最近脾气总是阴晴不定,躁动异常,凌霄已经习惯了,只能顺着他,又重新坐回了车里。

    江苜上厕所的时候,突然听见外面传来一阵巨响,有点像爆破的声音。

    他眉头一皱,突然有点心慌,匆匆往外走。

    刚出洗手间,他就定住了。

    停车场里,有一辆车不知原因的爆炸了,此时正烧着熊熊火光。

    那是凌霄的车。

    凌霄在车里。

    作者有话要说:

    终于有人提到凌狗了,我好感动。

    第127章

    凌霄在车里,车爆炸了。

    是他骂着凌霄,不让他跟着,是他让凌霄回车里的。

    现在车爆炸了,爆破声那样响,火势那样大,没有人能活着。

    凌霄死了。

    死了。

    江苜突然一言不发往前走,他失神的往火海走去,直到热浪包围住他,火舌即将舔上他时都没有停下。

    “江苜!”

    突然一个声音在他身后破空劈来,宛如一道金鞭,凌然驱散了白雾。

    江苜听到熟悉声音回头,是凌霄。

    凌霄完好无损,身上一点伤痕都没有,眼睛亮亮的看着他一瞬不瞬。凌霄声音很轻,似乎怕吓到他,说:“江苜,回来。”

    江苜突然颤抖着向他跑去,眼泪落了下来,被抛到身后。

    这一刻他忘记了一切,心里只有一个念头。凌霄没有死,他没有死。

    他扑到凌霄怀里,张开双臂第一次主动紧紧抱住他,哽咽道:“我以为。。。我还以为你在车里。。。我以为你死了。”

    凌霄这才明白过来,江苜刚才不是想自杀,而是以为他在火里,江苜是。。。殉情!

    这个认知让他欣喜若狂。

    他抱住江苜,声音都在颤抖,说:“江苜,你好了。”

    “什么?”江苜愣愣地问。

    凌霄又哭又笑,混乱地说:“如果我能成为你死去的理由,那说明我也能成为你活下去的意义。”

    他紧紧抱住江苜,说:“好起来吧,江苜,好起来。我带你去找老师。”

    他语无伦次的说着:“为什么非要死呢?哪有非死不可的理由呢?林茑,林茑也不希望你这样,我也不希望你这样。”

    他请求、恳求、哀求江苜:“为了我,为了我也不行吗?”

    他又否定掉:“不,不是为了我,你不用非得给活下去找理由。你活着就好,活着就行了。为什么非要有个理由才能活呢?”凌霄都快哭了。

    他抛掉尊严:“你如果死了我也活不成了,你还要再杀一个人吗?江苜。”

    他说:“你都能为了一个仇人活下去,为什么不能为了我活下去呢?”

    江苜被他一大通话砸的晕头转向,毫无逻辑凌乱不堪的言语竟奇迹般的都被他听了进去。

    仿佛一道日光终于穿透层层的乌云,给那片不毛之地带来了一丝光亮。

    又仿佛扣门的轻响,因为足够耐心,终于被人听到了,门被打开了一条缝。

    还仿佛一颗埋得很深的种子,终于破土而出,发了一个小小的芽。

    他又想起那个梦,想起兔子岛,想起林茑。

    江苜的下巴放在凌霄的肩上,泪眼朦胧之间,仿佛看到林茑站在凌霄身后。

    林茑原本还在笑着,又突然变得很忧伤,他看起来那么难过,他说:“哥,去看病吧。”

    “去找老师,去看病。”

    江苜抬头看天,觉得好像有点什么不一样了。

    “凌霄,带我去找老师吧。救救我吧。”江苜小声说,这是他生病以来,第一次发出了求救信号。

    “好。”凌霄佝偻着肩,头埋在江苜的肩膀上,哭得涕泪横流,浑身震颤。

    江苜终于把目光投向了这个男人身上,他从来要的都那么少。直到现在这个时刻,也仅仅只是希望他活着。

    江苜想,其实我要的也很少,只要一点,只要一点希望,就能活下去了。

    这一年的八月末,江苜终于看到一线生机,从时间的迷宫里撕开了一个出口。

    凌霄车辆爆炸的原因很快找到了,是有人在他的车上安装了□□。

    装炸弹的不是别人,正是李钦的母亲。

    这个疯狂的女人,上次□□不成并没有放弃,竟直接用了这样狠厉的方式。

    她找人盯着凌霄的小区,在他们开车出来之后,通过遥控引爆了炸弹。

    只是没想到他们运气这样好,江苜临时要上洗手间。而凌霄被江苜赶回车里之后,仍是放心不下他,偷偷跟了过去,这才逃过一劫。

    经过排查,凌霄好几辆常开的车上都有这种小型炸弹。她知道凌霄把江苜看得严,这是打算干脆连凌霄一块弄了。

    李母的做法直接激怒了凌少虔,他直接登上程家的门要说法。

    程飞扬的父亲也对这个妹妹很失望,她连凌霄都敢动。凌霄但凡有一点事,凌家和程家就成了血仇,根本不是交恶那么简单的事了。

    为了一个死人,竟全然不顾程家所有人。

    可到底是他亲妹妹,程父疼她不是假的,要给凌家一个交代也是必须的。

    最终李母被程父送进了精神病院,这辈子都出不来了。

    李家的木远集团,在庄清河的穷追猛打之下,也终于宣告破产。

    李家就此败落得彻底。

    同一时间,江苜也住进了疗养院,盛老每天过去亲自给他治疗。

    如他所说,拼上一生所学,他会把江苜医好。

    积极接受治疗的江苜,非常配合盛老。他本就意志坚定非同常人,更何况现在好起来的意愿又十分强烈。

    凌霄不能去看望江苜,但是可以写信。

    凌霄便每天给他写一封信,信里时常附赠照片。

    “阳台上的茑萝,已经长成了一片。开满了星星一样的花,想给你看看。”

    “鸟鸟一直窝在你的椅子上,好像是在想你。我也很想你。”

    “家里的水母生小水母了,真想你能看见。小水母就像一朵朵小花一样,浮在水里一收一缩,很可爱。”

    江苜伸出手,轻轻抚摸照片上的小水母,用指尖点了两下,就像在和它们打招呼。

    从他的病房往外看出,是疗养院的草坪。考虑到病人的舒适感,疗养院占地大,阳光充沛,绿植多。

    就连高高的围墙都爬满了藤蔓和蔷薇,试图把代表禁锢的高墙营造成让人乐意接受的模样。

    江苜把凌霄送来的信都收在一个小盒子里,每当他心情燥郁不安,或者受药物副作用折磨的时候,就拿出来看一看。

    凌霄之于他,已经成为了苦口良药后的甜蜜饯。

    两个月之后,盛老说江苜可以断药回家了。

    时隔六十多天,凌霄隔着疗养院草坪,看着他朝自己走来,江苜还冲他展露出了一个温暖的笑。

    他们分开的时候还是夏末,而此时已经是深秋了。

    江苜穿着一件驼色大衣,显得那么干净又温润。

    凌霄发现江苜变了,清冷感仍在,只是不再冷得渗人,目光温和了许多。他想,也许这才是江苜真正的样子,他认识江苜时,江苜已经碎了。

    十月末,破碎的江苜终于被一点点粘好,完整得走向凌霄。

    “所以,”

    回去的路上,凌霄把着方向盘,突然问:“你现在没钱了?”

    江苜点点头,以前他一心复仇然后又一心求死,把几年的积蓄散了个干干净净。

    而南大的工作虽然凌霄帮他疏通了关系,但是他并不打算回去了。那里对他来说,没有多少好的回忆。在疗养院的时候,他就通过邮件给校方发了辞职信。

    凌霄咳了咳,说:“那怎么办呢?”

    江苜转头看着他,不知道他想说什么。

    凌霄又说:“所谓资产清点,你要想想你现在有什么,没有什么。”

    不等江苜说话,凌霄开始替他分析:“你现在没钱、没工作、没住处,对吧?”

    江苜唔了一声,有些羞耻地承认了。

    “那你有什么?”凌霄嘴角有压抑不住的笑,说:“你有老公。”

    “。。。。。。”

    “怎么样?叫一声老公,给你一百块。想吃饭就叫老公,想喝水也叫老公。”

    江苜把转向车窗外,表示并不想搭理他。

    “叫一声啊。”

    江苜转回头看他,问:“一声一百块,你不怕我把你叫破产了?”

    凌霄乐了,说:“你老公钱多着呢,哪有那么容易破产?”

    江苜低头,小声叫道:“老公。”

    凌霄手一颤,面不改色给他记着账,道:“一百块。”

    江苜说:“叫这个不要钱。”

    凌霄还没说话,江苜又问:“你觉得,一声“凌霄哥哥”值多少钱?”

    凌霄一僵,半天后才憋出一句:“你想起来了?”

    “嗯,全都想起来了。”江苜低笑,说:“以前我怎么没发现。”

    “发现什么?”

    江苜眯眼看他,轻声说:“你这么骚。”

    调戏不成反被臊,凌霄脸红的要冒烟。

    时隔两个月回到家,两人竟什么都不打算做,没有干柴烈火一触即发,只想待在一起静静享受拥抱的感觉。

    “江苜,以后不死了吧?”凌霄问他。

    “傻话,我又不是长生不老。”江苜闭眼笑了笑,说:“但是我答应你,以后再也不会做傻事了。”

    “真的吗?”凌霄还是不敢完全放心,哪怕盛老告诉他江苜好了,他仍患得患失。

    “真的。”

    江苜从他怀里起身坐好,认真道:“凌霄,我有好几次都差点死了,但最后总没有死掉。我一开始想,是不是老天非得要我死不可。后来我知道,其实他是非要我活着不可。”

    凌霄如释重负地笑了,摸着他的脸,说:“我的努力没有白费,我终于把你从一个悲观主义者,变成了乐观主义者。”

    作者有话要说:

    大家觉得一声凌霄哥哥多少钱合适?

    第128章

    晚饭两人出去吃的,吃完饭,凌霄准备带江苜回家。到了车上,江苜突然说:“去你家,我要去见你父亲。”

    凌霄一愣,问:“见他干什么?”

    江苜看着他笑了,半玩笑半认真道:“提亲。”

    这次江苜没有准备任何礼品,但还是在街边买了一束花。

    上次他发现,礼品并不能让人感受他的诚意,但这次他有别的话要对凌少虔说。

    第三次到了凌家老宅,第一个跑出来迎接江苜的仍然是哈士奇。

    进到屋里,江苜把手里的绣球花束递给凌母,然后就开门见山地说想和凌少虔谈谈。

    书房里。

    凌少虔:“你想跟我说什么?”

    江苜如做汇报一般,表情严肃认真,语气坚定道:“我要和凌霄在一起。

    凌少虔没想到他会这么直接,问:“你这是来征得我的同意?还是来通知我?”

    江苜说的话却更加张狂,他说:“我来向你要祝福。”

    “江苜,你哪里来的自信?就因为凌霄喜欢你?”

    江苜摇头,说:“我的自信从不来自于任何人,只来源于我自己。我有信心,能和凌霄一起好好生活。”

    “理由?”

    江苜沉默了一会儿,才说:“我和他,没了对方都不行。”

    凌少虔微微一愣,说:“凌霄说这个话我信,你说我不太信。”

    江苜:“我感情内敛,不代表我没有感情。我很理性,不代表我没有感性的一面。我也是血肉之躯,会喜欢一个人一点都不奇怪。”

    其实到了现在,凌少虔心里已经接受了江苜。他对江苜这个人印象一直不坏,不然一开始也不会接受的那么痛快。而后来的反对,也真的就如他所说的,只是怕江苜伤害凌霄。

    然而上次凌霄车爆炸,他看了爆炸现场的监控视频,也看到了江苜一言不发往火海里走的画面。

    和当初知道江苜为了完成他的请求,选择了直接自杀时一样,江苜又一次让他感到震颤。

    他原本的打算是想等过段时间,找个机会让凌霄带他回来,他做出接受的姿态,他们两个的事就此就定了。

    可是他没想到,江苜会直接上门来找他说这个。

    既然他都来了,凌少虔也很想听听他的想法,于是他问江苜:“你能说说你对凌霄的看法吗?”

    “他幼稚、霸道、不讲道理,是个被宠坏了的人。”

    “这些听起来不像优点,不像你喜欢他的理由。”

    “但同时,他坚定、执着、忠诚,是个信念坚定的人。”

    其实江苜心里也很清楚,他们之间在努力维持这段关系的人,一直都是凌霄。

    凌霄仿佛拥有这世间最坚定的信念,不管遇到什么事,从没想过放弃他。

    凌霄只要愿意,可以过上任何一种生活,自己从不是凌霄无可奈何下的选择,而是一旦确定就不言放弃的未来。

    他一直觉得自己心智坚定,可是在这方面,他真的比凌霄差了太远。

    江苜曾想过,如果他是凌霄,会在哪个阶段放弃自己。

    也许是在发现自己杀人的时候,也许是在自己被警察带走的时候,也许是在自己被人追杀的时候,也许是在自己自杀的时候,也许是在自己生病发疯的时候。

    任何一个阶段都足以喝退一个世俗的爱人,而凌霄但凡在任何一个阶段放弃他,他现在都不可能活着站在这里。

    凌霄从没有一刻生出过离他而去的想法,仅仅这份坚守,便足以令他生敬。

    “我从没想过。”江苜说:“我从没想过我们能走到最后,一开始是觉得不可能,后来还是觉得不可能。”

    凌少虔听懂了,他说的两个不可能。

    “可是我们居然真的就走到了现在,我觉得他特别了不起。”江苜垂了垂眼皮,接着说:“他从没有放弃,所以,我也愿意为了他坚持。”

    江苜抬头直视他的目光,说:“这次不管你说什么,我都不会离开他。”

    “我这次还是要告诉你,我不会伤害他。”

    凌少虔心里已然信了他八分,可就跟要嫁闺女的老汉一样,还想多为难他两句。他问:“我凭什么相信你?”

    江苜没有丝毫气馁和气怯,说:“我答应的每一件事,总是能做到的。您上次请我离开他,虽然最后我没做到,但我当时也是用性命去完成你的请求。”

    “我可以向你起誓,以我的母亲和弟弟灵魂的安宁起誓,我永远永远,不会伤害他。”

    “我们以后会争吵,会有摩擦,会像天底下所有的伴侣一样吵吵闹闹过日子。然后也会像所有伴侣一样,通过沟通和对彼此的宽容和好如初。”

    凌少虔的为难并没有就此停止,他问:“可是江苜,你是一把刀,我怎么放心把儿子交给你?”

    江苜:“我不是刀,我是拿刀的人。我有足够的理智和智商来判断,该向谁挥刀。”

    “我觉得一个家庭就像一个狼群,头狼总要保护狼群,对抗外敌侵犯。我的刀就是我的利爪,永远只会对抗敌人,而不会对准家人。”

    江苜的头狼论似乎得到了凌少虔的认可,他笑了,问:“你觉得你是头狼?那凌霄呢?他是次狼?末狼?”

    凌霄是狗,江苜在心里这样说。

    但是他知道这话不能对凌少虔说,所以他说出口的是:“凌霄对我来说,不是有竞争关系的头狼,也不是弱小的次狼、末狼。我视他为家人。你知道,在我这里,家人意味着什么。”

    意外着交付一切,意味着毫无保留的爱。

    “如果有一天,凌霄他出轨。”

    “你低估了他,也低估了我。”

    “如果有一天他不爱你了?”

    “那我会比他更先察觉这一点。”

    “如果以后你不爱他了?”

    江苜突然沉默,看了他一会儿,然后说:“你所关心的,全是我现在无法证明的。我可以认为你在刁难我吗?”

    凌少虔一愣,突然大笑了起来,问:“江苜,这就叫刁难了?我们家的家世你也看到了,你拿什么求娶他?”

    从进门起,就一直很镇定的江苜,因他这句问话突然有些无措。他想到,自己现在是三无人员,没钱、没房、没工作。

    他突然觉得自己现在就像戏本里,那种身无分文诱拐大小姐私奔的无赖一样,偏偏他还特理直气壮地跑到人家父母面前来长篇大论。

    江苜脸上露出窘迫,看得凌少虔心情大好,仿佛终于扳回一局似的。

    凌少虔的为难终于到头了,说:“我开个玩笑。”

    接着凌少虔说:“你们两个都是男人,我没办法用要求儿媳妇的那一套要求你。但是我希望这是你们认真思考后做下的决定。”

    江苜心想,认真得不能更认真了。

    凌母喜欢桂花,凌家老宅的院子里种了很多品种的桂花。此时书房窗户洞开,秋风已经带了几分寒意,但是被那馥郁的桂花香而染上几分温馨。

    江苜:“我们都很认真,你可以对我放心。”

    凌少虔抬头看了他一眼,转过身背对他,隔了一会儿才说:“以后周末如果不忙,可以回来吃饭。”

    一转眼,距离江苜出院已经快半个月了。天逐渐冷起来了,室内还是温暖如春。

    说出来可能没人信,两人每天同床共枕,竟然一直什么都没做。

    凌霄是因为盛老的提醒。

    当时临近江苜出院,盛老和凌霄在疗养院外的咖啡馆见了个面。

    盛老尴尬且委婉地说,江苜现在吃的药会影响性.欲,可能会导致性.欲减退、性冷淡等问题。

    接着盛老还安慰似的说,江苜因为服药时间不长,即使有这种现象,过段时间也会恢复。

    大概意思就是让凌霄在这方面注意一点,别勉强,也别因为这个影响他们的感情。

    盛老也是操碎了心了。

    凌霄倒没什么,那种事他当然有性趣得很,但是比起那个,他更在意的江苜的心情,以及他和江苜的感情。

    失而复得和江苜病愈的狂喜,足以令他忽略掉性的缺失。

    然而江苜不知道这些啊,药物副作用确实有,但是因为江苜体质的原因,那方面的影响其实没有盛老和凌霄认为的那么严重。

    所以当他发现凌霄对他丝毫没有了性趣之后,他为此还有些困惑不解。

    如同凌霄考虑他的心情一样,他同样也顾虑凌霄的心情,总不能直接问他,你是不是不行了?

    江苜也是男人,他知道有些话是打死都不能说的。

    正因为江苜也是男人,他从不认为这种事上非要特定的一方才能主动,江苜没有女人的扭捏和羞涩。

    江苜主动的次数不多,总共就两次。

    第一次主动后,就把凌霄催眠了去绑架。

    第二次主动后,把凌霄支出去在家自杀。

    江苜主动一次的代价太大,以至于凌霄已经有阴影了。所以当江苜主动靠过来的时候,他感受到的不是兴奋激动,而是咯噔一下。

    江苜察觉到他后退了一点,脸上一僵,接着坐直身体,审视地上下看了凌霄两眼,沉吟片刻后,问:“还没七年呢,你这是痒了?”

    “江苜,你又想干什么了?”凌霄声音微颤问。

    江苜把自己一条腿横到凌霄的大腿上,手指捏着他的耳垂摩挲,低声问:“你说呢?你说我想干什么?”

    “我真不知道。”

    这次是什么?杀人?放火?劫狱?

    江苜眯眼看了他一会儿,说:“凌霄,你不适合走清纯路线。”

    说完他挺腰坐到凌霄的腿上,再次问他:“你真看不出来我想干什么?”

    凌霄一脸纯洁地摇头。脑海里还在想着各种刑事犯罪名称。

    江苜摁着他的肩跪起来,居高临下看着凌霄,一字一句道:“江教授欠草了,凌霄哥哥看不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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