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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8章

    我不知为何有些心酸,枕着他手心点头,“好,那我多说便是。”

    他闻言似乎笑了下,可我前额却接住了一滴水。我内心震动,还未品出个中滋味,他便已将我拥紧了,在我耳畔软声低语,“先不净身了,天还未暗下。”

    他说得不清不楚,但意思就是一会还要继续。我已将那一点在意抛在了脑后,没什么威力地叱他,“我腿根酸死了,胸口也疼,你还要继续?”

    他不吭声,只讨好般柔柔亲我耳骨,过了会我声音已悄然软下,“那、那也行罢。你轻一点,刚才有点凶。”

    他侧过脸贴在我脸侧,啄吻了下,轻声一句句应我话,“好,下回轻些,不凶。”

    01:35:27

    103

    锯嘴葫芦

    次日卯正之时,云奚将我送去了判府门外,贴着我唇亲一下、又一下。

    我困顿地推他道:“别亲了,一会亲红了被荭泽真君看出岂不是尴尬。”

    云奚闻言却亲得更重了,退开后淡淡道:“雪儿不必担心,他看见亦不会点出,你平常应对便是。”

    我有气无力地“嗯”了声,抽手道:“我走了。”

    手却又被轻握住。他将我拉回怀中,垂首看我,低低控诉道:“雪儿昨日向我保证,此后会多向我示爱。可一整日过去,雪儿却再未说过半字……”

    什么一整日,不过一夜罢了。他这话何意,难道早晚都要将“爱”字挂在嘴边?!

    我只想赶紧道别走人。虽然心中害臊,仍是垫脚贴在他耳边轻声道:“今日也颇为爱你,云奚。”

    云奚抬起我脸,亲在我鼻尖,克制一般哑声道:“去罢。”

    我赶紧跑了,把朱漆大门推开一条缝,钻进去便立刻合拢了。

    我靠在门上喘气,担心嘴唇会太红。召出一柄灵剑对着照了照,果然很红。

    “……”时间已过卯正,耽误不得。我只好一边抿唇,一边朝正殿跑,盼望唇色能快点自己淡下。

    -

    见着荭泽,他果然如云奚所言,即便看出我唇色不对,颈部还缠了纱布,却并未问一语,只叫我整理书籍,表现一如往常。

    我心下稍定,整理了一会,问他道:“真君,我有一事不明。”

    荭泽回话道:“雪见但说无妨,我必会知无不言。”

    我状作无意问道:“仙人思凡,是很严重之事吗?”

    荭泽静静看我片刻,答道:“是。王母之女,织女,曾经思凡,恋慕一凡间牛郎。被发现后两人便被迫天各一方,每年只可见一面。牛郎年老亡故后,织女被罚入轮回十轮,投人道、投畜生道,千年前回天庭,仍要寻牛郎。彼时方知其已轮回数世,早将织女忘却。织女不知悔改,寻去凡间,见牛郎同他人成亲生子,回来后便沉入了仙冢。”

    我心底发凉,打断他道:“何为仙冢?”

    荭泽道:“仙与人不同,看似自由,实则处处受约束,连死亡都无法做到。仙之寿命决于命理,大多与天地同寿。仙不可自尽,只可被处决,自尽仅会受尽苦楚而不得所求。后来便有了仙冢,隐匿于归墟之内,给了不愿再活之仙一归去之处。沉入仙冢,便长眠不醒,得以从天地法则之内解脱。”

    我心悸道:“竟有这种恐怖之地。织女竟这般想不开。”

    荭泽笑了下,“仙界每隔几百年便会出一个织女这般痴情之人,我看长宁真君便差之不多。”

    我斩钉截铁道:“他不是这样。”

    话音落下方觉自己反应有些太大,放低了音量解释道:“他内心强大,仅会想尽办法谋取所求,不会如织女般放弃。”

    荭泽并未同我争论,顺着我的话道:“长宁真君自然并非织女,你同他皆是仙,婚期将近,谈何思凡。”他笑了下,“总之思凡之事常有,天帝王母见多了便定下条律,仙除却履行职责,不可下凡,违反便钉入七七四十九颗骨钉,九九八十一天才可取出。若是有思凡行径,便钉入九九八十一颗骨钉,一甲子才可取出。若屡教不改,便看天帝如何抉择了,只怕仙凡双方都逃不过处罚。”

    我难以想象实情竟是如此,心神大恫,声音都在抖,“骨钉都钉在哪?”

    荭泽想了想,“听闻皆在背上,钉不下便移去四肢。骨钉敲入魂体,即便不动仍疼痛入魄,愈合需百年之久。即便施以这般重刑,思凡一事仍常有发生。许是人之情感充沛,常会吸引淡情寡欲之仙,令其飞蛾扑火。我虽不明,倒真想试试,能叫人罔顾生死痛苦之情是何形貌。”

    他静了片刻,又叹息道:“我常不懂天道,为何一面叫仙下凡渡劫,叫其学会七情六欲,一面又不许仙恋慕凡尘,实在矛盾非常。”

    我心思已不在对话上,恍惚应了声是。

    便听他又自顾自解答道:“仙界存在乃为庇护凡间。我看是要叫仙学会七情六欲,体会人之所需,便可更好从其职,而过分沉迷七情六欲则不利此目的,因而不许。雪见,你以为呢?”

    我再次应了声是,脑子里仍在想骨钉之事。

    云奚竟一字也不同我说。

    难怪昨日他如何也无法泻出,身上这般疼,软下都不为过。

    他答应我时只怕是做好再次受刑准备,可不知为何后来并未出现,许是天帝从中阻挠也未可知。他不说,我便永远无法知晓。

    该说的不说,尽说那情情爱爱无用之词。

    当时他若坦言,我也不会不知好赖非要他来日再同我相见,不亲他当然也能做到。

    他当时飞升一事就未曾同我商量,这事又是。

    再往前数也是一直如此,作何打算都不会同我说,活脱脱一锯嘴葫芦。

    真是……越想越气。

    我心中疼痛难忍,一脑门子火,一整日效率低下。待天色暗下,离开判府,便在夜色中见着了那令人恨得咬牙之人。

    他见到我便迎了上来,牵过我手问我今日过得如何。

    我沉声道:“不好。”

    他便又软声问我为何不好。

    我本想甩开他手质问他此事。可冲动涌上心头,又被我强行压下。我若问了,他不定还要多花费多少功夫来蒙混我。到时折磨自己也折磨我,这种事他干得还少?

    他这般不想我知晓,我便装作不知罢。

    我吐了口气,抽出手扑进了他怀中,脸埋在他身上,闷声道:“因为想你。”

    若这些话能为他减轻些痛苦,害羞一事我也并非无法克服。话虽如此,说出口时我登时面皮烧起,蜷缩起了手指,害臊难当。

    云奚怔了片刻,将我拥紧了,小心地轻轻我耳畔低语,“我也想你,宝贝。”

    01:35:29

    104

    退让

    回到宅内,我见到了流云。一下并未认出,因为他模样已变为了少年人。细细端详,五官仍有小童时期的影子。我笑道:“流云长大了,有仙君模样了。”

    流云本来在修剪花枝,闻言突然消失不见,原本拿在手中的剪子也落在了地上。

    我疑惑地看向云奚,“我这句话哪里不妥?”

    云奚回道:“并无不妥。他仅是害羞了,难以面对而已。”他说着便弯了唇,凑在我耳边低语,“流云随我,也喜欢雪儿。”

    我脸当即烧起,推他道:“你少背着流云胡说。”

    云奚只是目光绻缱地看着我,笑着不再开口,

    “他也是器灵?”我识海中忽而响起小青声音。

    我愣了下,在识海中回应道:“是,他是剑灵。你醒了?我飞升后就感知不到你了,你没出什么事罢。”

    小青安静了片刻,“我好像不太一样了。”

    “雪儿在想何事?”手被轻轻捏了下,云奚不知何时握住了我的手,正在意地看着我。

    我眨了下眼,“我有一事还未同你说,金铜伞已诞生器灵。”

    云奚表情柔和,“那很好。”

    我点了下头,反拽他的手道:“我叫他出来给你看,你不可表现奇怪。”

    云奚静了片刻,似乎没理解我为何这般要求,但并未寻问,只安静点头。

    我在识海中同小青道:“云奚是我所爱之人,你要如尊重我一般尊重他。”说完这句我有些没底气,小青对我好像并不很尊重,于是又补充道,“他跟我不同,表面看不出,但心狠手辣,你对他客气些,否则以后被他收拾我可保不了你。”

    小青沉默了一阵道:“不须你说我也会如此,他看着便不好惹。”

    我闻言便有些来火,“你这话何意,我看着就是软柿子吗?”

    小青换做了天真烂漫的语气,“主人,雪青不明主人此言何意。”

    耳垂被云奚揉了下,似乎在唤回我的注意力,我冲他笑道:“马上,他不太乖,我正在训他。”

    云奚轻飘飘来了句,“不如先唤他出来,我同他说说,许会容易些。”

    小青声音变得紧绷而可怜,“主人,雪青向来尊重而敬仰主人。主人莫要将雪青交给他,雪青会听主人话。”

    两句话里叫了四遍“主人”,自称“我”也变成了谦称“雪青”,我从来没有在他面前这般有主人之威严,心中颇为感触。

    我清了下嗓子,开口道:“无须担忧,出来罢。”

    几息后,小青现身在我们面前。

    我本以为他会是社青模样,因而担心云奚会不虞,却不曾想小青变作了少年模样,眉间金痕仍在,但五官已同青年时不大一样了。

    云奚静默看了他片刻,不知是否看出了什么,并未露出任何异样,问道:“如何称呼你?”

    小青微微垂首,一副老实模样,乖巧道:“主人为我取名雪青,乳名小青。”

    云奚颔首道:“雪青,我也有一器灵,名唤流云。他比你年长些,于器灵修炼一事也了解多些。你平日里可多同他相处。我亦会同他说,叫他好生教导于你。”他顿了下,看向我道,“雪儿,器灵既已诞生,金铜伞便不必置于丹田之中温养。比起你以法力喂养,他自行修炼更为好些。”

    我似懂非懂地点头,“哦,好。”

    云奚便笑了,揉了下我手指,对小青道:“此宅乃是我同雪儿之家宅,你可随意走动。流云住处仍有空屋,你收拾一番便可住下。日后待你学会些规矩,也可出门。若有其他需要,现在或日后皆可直接同我提出,不必通过雪儿。”

    先前叫我不要丢下他的小青如今乖顺得惊人,闻言竟然没提出任何不满,点头道:“雪青明白,多谢云奚主人安顿。”

    我怀疑自己的听觉,确认道:“你唤他什么?”

    小青头垂得更低了,又唤了一遍,“云奚主人。”

    我有点心梗,望天失语。云奚道:“唤我长宁真君便是。”

    小青低眉顺目应道:“长宁真君。”

    小青被流云带走后,我将气撒在了云奚身上,咬他颈窝含糊骂道:“怎么你一出现,我器灵便变成你器灵了。”

    云奚揉着我后颈,声音含笑,“雪儿何须在意。雪青同云奚,皆是雪儿所属之物。属印深烙,无从更改。”他偏头亲我耳骨,压低了声音,柔柔问我,“属物不会离主,主人可否不弃?”

    他居然学小青一般唤我“主人”,我脑袋都要炸了,松口将脸埋死在他肩上,“你、你莫要乱叫,谁是你主人。”

    云奚又笑。笑声有些低,带着点令人身子发麻的鼻音。我真是烦他,同他在一处便总是难以自持,身为一男子,总同怀春女子似的,可如何得了?我心中这般想,摇酥腿软却由不得自己。刚从他身上脱开了些,便被他轻轻揽回去,托住腰臀抱了起来。

    他抱着我朝屋内走,温柔应我话道:“‘主人’不可,‘夫人’如何?”

    我被这二字冲击得头晕眼花,忽而理解了云奚为何曾经老哄我唤他“夫君”,原来会令人从心底痒到心尖。

    我羞恼极了,咬他一口叱道:“还未成亲,不许叫。”

    云奚并未进里屋,而是将我放在了桌案上,手撑在我身侧近距离看我,低低道:“云奚只盼可早日唤雪儿一声夫人。”这话令我心口有些沉重,正要开口便听他先一步道,“云奚多少日子都等得,绝无催促之意。”他眼睫垂得很低,向我好声解释道歉,“面对心爱之人,常觉情难自持,稍一不慎便会说出错话。下不为例。雪儿可否原谅我一回?”

    他说是“错话”,分明是心声。向我告白求亲,却叫我原谅。这是以退为进?再联想到他身上还带着这许多颗骨钉,我非但没有好受些,反而更窒息了。

    好心情全毁了。

    我推开他道:“知道是错话你就少说。”

    我转身进了里屋,把他晾在了身后。可这样我心里更是不好受,真烦。

    云奚就是我的烦恼之源。

    他不在的时候一切都简单愉快,被元朗讨厌我都不觉得如何,只是苦恼罢了。而同云奚在一起,不是生气就是难受,不是沉重就是心痛。我真是要烦死了。

    我灌了两杯凉水,坐在床上生闷气。

    过了半晌,云奚无声走进,蹲跪在我面前,轻把着我小腿仰头看我,告饶道:“心肝,云奚知错了,莫要同我置气了。短短一刻钟,云奚坠落冰窟,尝尽百味。”他低嘲道,“云奚愚笨,不长记性。此后绝不再提,不敢同其相争。事不过三,雪儿再原谅我一回可好?”

    他这般放低姿态,反倒叫我心里分外难受。

    我想叫他别这么说自己,他对我很重要。

    我是能为杜若死,可我既能为他死,也能为他好好活。可我嘴笨,说不出好听话。视线模糊了,出口却仍是指出他的错处,“这已经是第三回了。”

    云奚似乎发现我哭了,怔忡地看着我,片时后起身将我捞入怀中抱紧了。他一下下亲吻我的眼睛,轻喃细语,“那便事不过四。雪儿不必为难,云奚今后会退让,多少皆会。”泪水被允去,他柔声哄道,“不哭了,心肝。”

    01:35:32

    105

    私自下凡

    那日后云奚变得分外乖顺,如他保证那般,不再提厮守和成亲,只谈风花和雪月。

    他甚至不再称此处为家,悄无声息地将“回家”换为了“回去”。

    他还是很温柔,却好似没了底线,也没了所求。

    我并不开心。有种飘在空中的失重感,好像明知这状况不对劲,却束手无策。

    云奚似乎是为了哄我开心,将窥凡镜交给了我,细细教导我如何使用。只是他不陪我看元朗,每回见我掏出窥凡镜便会悄然走开,直到我主动去找他才好似一切正常般冲我笑,一字也不提元朗,更不会抱怨我看得太久。

    他这样识趣,我该感到轻松才是,可我却分外不安。

    我心烦的时候便会看元朗,看看他的境界,算一下他还需多久。希望他能快些,待他飞升了,我同云奚应该就能好了。

    我希望先前那般看似温柔实则脾气很大的云奚能够回来。

    可能我确实有病罢。宁可他冲我发脾气,玩消失,也不想他这般百依百顺。

    我试探着同他沟通了一次,但他似乎听不进去,反倒变得更顺从了。

    我不敢再说,希望元朗加把劲,还希望云裳蓉能来。她比我了解云奚,也许能帮我开解他。可她困在了渡劫期。偶尔看过辛夷,他同样困在了渡劫期,不知何时才会飞升。

    -

    我没想到这样的状况会持续三年。

    这三年间,我看着云奚一点点变得沉默寡言,连情话都很少再说。反而是我时常同他说,而他只会笑一下,很少再同从前一般十字百字地回应我。

    我有时候甚至觉得他不爱我了。

    因为我不把他放在第一位,连抱怨也不许,他便心灰意冷了,所以不爱我了。

    我偷偷哭过,他没发现。

    他以前几乎一刻不离地粘着我,我有任何变化他都会发现。可如今我常抱着镜子,而他常将自己关在书房。不待在一起,怎么知道对方是好是坏。他发现不了也是正常。

    唯一令人欣慰的是,元朗修炼得很刻苦,可以说是刻苦得惊人了。

    偶尔他会望天出神。我知道他希望我现身,可仙凡两隔,我不能下去相见。我很少食言,可是这回却不得不食言而肥。

    元朗步入大乘期已是许久,如今似乎要突破了,因为他去了紫云涧。雷属性突破上境界都会去紫云涧。

    进入渡劫期离飞升就近了。我分外关注,在心里为他鼓劲祝福。得到仙的祝福,他应该会顺利罢。

    云奚今日来找过我一回,见我拿着镜子便又走了。他走得太快,我连叫住他都来不及。元朗正在突破,我便没去追他,重新集中在了手中的镜面上。

    仙凡两界有时间差距,反应在镜面上便是数倍加速的画面。从看到雷兽现身攻击正专注突破的元朗,到元朗奄奄一息,好似仅用了一瞬间。

    我慌乱地反应着、整理着信息,可是却没有时间。仅一息后,元朗便已经命悬一线。

    他不能死……我等不了他下一世了,我不敢赌元奚到时会变成什么样。

    不就是骨钉,七七四十九颗而已。云奚受得,我也受得。

    我放下窥凡镜便现身在了紫云涧内,挥袖击亡雷兽,冲元朗大喊,“抱心守元,继续突破!我会为你护法,快!”

    他怔怔看着我,两只眼睛像是锈住了,一动不动。

    我着急道:“突破啊,快!我不能下凡,会受罚,你磨蹭什么!”

    我从来没对元朗这般暴躁过,他该是很吃惊,但还好被我吼醒了。

    他撑着地面迟缓坐起,重新回到打坐姿势,继续突破。我松了口气,将袭来的雷兽一一击退,不敢再造杀孽,不想受更多罚。

    六个时辰后,一道一丈粗的巨雷降下,劈在了元朗身上,眨眼间将他化为了一具人形焦炭。我心里发虚,担心他会不会没扛住死了。

    快速将雷兽击晕后,我以防护罩护住了这方空间,走过去轻轻碰了元朗一下,“元朗?”

    这一碰焦炭便碎裂开来,我心中惊骇不已,连忙闭眼——要是他在我眼前化为飞灰,那绝对会成为我一个挥之不去的心理阴影。

    碎裂声还在继续,他许是碎成了渣。我心下哀叹,怎会如此……

    正陷入绝望中,腰忽然被揽住,下巴被捏起,几乎是同时唇便被封住了。

    我惶然睁眼,发现仅是他表皮一层化为了焦渣,而他完好无损,还突破成功了。我后知后觉地意识到他在亲我,脑中产生这一想法的瞬间好似被天雷劈了,迟迟回不过神,神经要被烧焦了——

    小师兄在吻我?!

    这是真实发生的事吗?

    在他舌头探入我口中时,我浑身鸡皮竖起,不可置信地回了神,狠推了他一把,将其搡开,“你做什么?!你知不知道你这一下我就要被多钉九九八十一颗钉子?!你就这么恩将仇报?!”

    他闻言蹙了眉,“此言何意?”

    我压着火,认真道:“仙人不能思凡,你懂吗?”

    他静静看着我,问道:“懂了,那仙人同仙人可否在一起?”

    我愣了下,不确定他这问话是什么走向,迟疑道:“……可以。”

    他凝视着我,点头道:“好,你等我。我会飞升,同你成亲。”

    他有这样的决心和动力是很好,但最后半句实在令人想撞墙,想忽略都难以做到。我很想好好跟他理论一番,问清楚他何时喜欢上我的,再认真告诉他我有所爱之人,而他不该是断袖。如鲠在喉,但想回前半句,还是艰难忍下了。

    若是告知他我不能同他在一起,万一他心灰意冷,不好好修炼了,我岂不是一切付之东流。他飞升时记忆回溯,便会想他同我是怎样的关系,到时自会放弃这等匪夷所思、荒谬绝伦、违背道德人伦之事。

    待杜若回来便好了——我在内心勉强安抚了自己。

    我不知自己是怎么做到微笑点头的,甚至拍了下他的肩,“好,你抓紧修炼,我等你,莫要叫我等太久。”

    元朗眼底发红地看着我,似乎很想再次吻来。我心里发毛,不敢多留,迅速告别,“我走了,仙界再见。”

    正欲消失,却听元朗道:“刑罚之事,抱歉。”

    我摇头道:“你不必在意,我来之前便已做好受罚准备。你无事便好,这些刑罚不算什么。”

    元朗闭了闭眼,好似很心疼,轻轻问我,“会很疼吗?”

    见他如此,我心生酸涩,握住他手冲他笑了,安抚道:“不会,不疼。你放心。”

    元朗陷入了沉默。他先前衣服都化为了焦炭裂开掉落,身上不着寸缕,我虽不觉如何,但到底不太雅观。见他不再作声,我便松开他手提示他道:“紫云涧内危险重重,你快些将衣服穿好离开。我该走了。”

    元朗又用那种格外深情不舍的目光看我,我被他看得好想撞死,一个字也不敢再说,当即回了仙界。

    我出现在先前书房,忐忑四顾。周围皆静悄,没有突然出现的天兵天将将我压去灵霄宝殿。我又看了会镜子,见元朗离开紫云涧便将其收起,打算去寻云奚。

    先前他走了,我有点难受,想看他一眼,看一眼便安心了。

    没想到却寻不到云奚,不在他常待的书房,整座家宅内都没有。大抵是去司空府了。我努力按捺下见不到他的不安,在房中等他回来。

    夜半三更他仍未归。我一面担心他,一面担心即将来临的刑罚。或许我该自行前去领法,态度好些不知道可否有回旋余地。

    可云奚迟迟不归,我甚至无心去领罚。

    一直等候至次日正午,云奚终于归来,整个人似脱了色,白惨至极。脚步虚浮,好似转眼便要倒下。我惊慌失措地扑过去想要扶他,可还未碰到他便被他侧身让开了。

    我惶恐地看着他,小声道:“云奚,你怎么了?”

    “无事,雪儿不必担心。”他冲我笑了下,可因面无半分血色,反而愈发叫人揪心。

    我焦急欲哭,却不敢再碰他,瘪嘴道:“你哪里像没事。你昨晚去了何处?你脸色为何这般难看?为何不许我碰?”

    云奚并未回答我话,而是轻声道:“我有些累,想休息会。今晚雪儿自己睡可好?”

    现在不过是白日,他却直接说到今晚,要休息这么久,怎会没事?

    我着急不已,可他又不许我碰,问话也不回。他这般难受,我不敢再拖着他,只能应声道:“好。”心中不安得快要爆炸,我禁不住小声问了句,“那明晚呢?”

    他冲我弯唇,“明晚陪你。”

    我踏实了些,点头道:“好,你好生休息。”

    -

    目送云奚走后,我去了灵霄宝殿领罚。

    进去便跪下坦言,道我为救一故人私自下凡,后应躲避不及,有了看似思凡行径,不知该受何处罚。

    天帝待我忏悔完,道:“尔触犯天条,该受重罚。然尔有悔过之心,且长宁已代尔加倍受之,此回便免,不可再犯。”

    我大脑一片空白,忘记了礼法地喃喃重复,“长宁……加倍代我受刑?”

    天帝没有追究我此刻的失礼,一阵清风将我送出了殿外,威严声音随风传来,“自去问长宁,莫要负他。”

    我跪坐在灵霄宝殿外的白玉石阶上,醒过神来已泪流满面——我竟然曾怀疑过他不爱我......

    跌跌撞撞地回到家宅,我在一昏暗卧房内寻到了云奚——

    他趴在床上,没有一点声息,像是昏了过去。脸上一层冷汗,即便没了意识,眉心仍是拧着,好似极为难受。

    我不敢碰他,捂着嘴在床边跪坐而下,无声哽咽。

    荭泽之言回响在脑内——“钉不下便移去四肢”。他不叫我扶,许是四肢也钉了骨钉。

    想到此处不由崩溃,即便捂紧了嘴,却仍是发出了抽噎声。

    这声响将云奚惊动了。他沉重且缓慢地动了动眼皮,试了几次才掀开少许,看见我的模样便低叹了口气。拧紧的眉心舒展开来,他朝我缓缓探出一只手,曲起指节,轻刮了一下我鼻尖,哑声哄道:“不疼,莫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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