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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章

    云奚静住了,好似语塞,片刻后声音更轻缓了,“我自知失言,因而不语,不知自己神情如何,但我——”

    我打断他道:“你神情就是我说的那样,你对我经常没表情,看着很凶,冷冰冰的,一副不耐烦、不想搭理人的模样。”

    云奚便又安静了,半晌后将我拥紧了,低语道:“是我不好,此后我会注意。”

    我没理他。

    他摸索着找到了我手,包在手中轻轻摩挲,复又绵绵亲我耳垂,无论是动作还是亲吻都轻得令人提不起火。

    我心头的不快不知何时散尽了,又觉得自己挺莫名其妙的,怎么对上他便乱发脾气,心下生出几分内疚,便转过身面对他,道歉道:“我刚才有点过分,对不起。”

    他定定看我片刻,呼吸似乎变重了,垂首靠近了些,阴寒的气息便扑在了我脸上。

    我先前生气,便顾不得许多,可如今气消了,心中便又开始发怵,不敢面对地阖了眼。不多时,冰冷手指滑过颈部,下颌被抬高,那双唇便贴了上来,并不深入,只是来回轻柔地吻我唇瓣。

    我想不动的,可还是忍不住瑟缩了下,他该是感受到了,亲吻顿住了,退开了少许,挨着我的唇,低低问我道:“躲什么?”

    我低垂着眼小声道:“没躲啊。”

    他便又亲我,刚碰上我唇我便又缩了下。

    他轻声反问,“没躲?”

    我沉默片刻,极小声道:“你是鬼。”

    云奚安静了一会,“你怕鬼?”

    他这样说好像是在说我胆小似的,我小声反驳道:“现在又不是跟鬼对对话这么简单,哪个正常人能面不改色跟鬼亲热的?”

    嘴上如此反驳了他,我心中却五味杂陈。

    我总不愿看他脸,怕鬼确是一方面,但也有更多难以言明的心思——

    越是对他生前风华秀异的模样记得清楚,我便越是无法面对他尸面的苍白破败和鬼面的空洞脱色。

    那情绪一重套着一重,有逃避、害怕、不忍,也许也有不安和内疚,复杂到连我自己也分辨不清。

    他的手从我下颌离开,良久没有声响,似乎被我的话伤到了。

    我心下隐然抱歉,却不知如何开口,便也陷入了沉默。

    他如今纠缠着我,只因执念未消。我先前说让他去投胎,他不接我话,大概是并无选择,如今只能同我交流,也难怪会处处示弱。

    曾经郎艳独绝,世无其二之人,如今变成这样只知痴缠着一人的鬼魂,实在有些可怜。

    今日住持的话在我脑中过了好几遍,我出了口气,不再试图抗拒,抬眼看他,豁出去道:“云奚,你我已结成了夫妻没错。”

    云奚淡淡“嗯”了声,似乎觉得自己太冷淡,便又弯了弯唇角,问我,“雪儿想说什么,直言便是。”

    我点了点头,禁不住又垂下了眼,这回却仅是因为害臊,又停顿了会,才低声嚅嗫道:“你我有夫妻之名,却无夫妻之实,这样并不算真正夫妻。”

    昨晚他几次要我确认我们是夫妻,我思来想去,他的执念大概是“夫妻”这一关系。

    我同他两世兜兜转转,分分合合,终于结为了夫妻,待做过此事,我同他便是实至名归的夫妻了,到时我再将灵位祭出,让他知道即便他去投胎,我仍会将他以夫君身份看待,他这执念便可放下了罢。

    我等了一会,云奚并未接话,我只好又道:“你……你可知我意?”

    他这回有了回应,静静道:“雪儿想同我行房事?”

    他这么一反问,我心情便颇有些复杂——

    其实我一点都不想。

    他拒绝过我好几次,这回又是我主动提,实在是憋屈。

    我闭了闭眼,为了令他早日化去执念,心梗地应道:“嗯,你不想吗?”

    他笑了下,却没有多少笑意,声音淡极了,“这一会过去,雪儿又不怕同鬼亲热了?”

    我为他着想,他还这副态度,我当下就不是很开心,憋了一会,没憋住,背过身去翻脸道:“你不想便不想,嘲我做什么。现在我也不想了,睡罢。”

    身后便又没了声息,我补了句,“你别过来抱我,我怕鬼。”

    然后他便当真没来碰我,跟我隔着好大一块空间,可能都睡到布衾外面去了。他干脆直接消失算了,还在床上做甚。

    01:33:07

    054

    留宿驿站

    虽然云奚没有来抱着我睡,但当晚我仍是睡得香甜,一夜无梦,当真奇怪。

    次日一早,我下楼便见到了元舒,先同他说了车夫一事,又带他一同退房出了客栈。

    一出门便见车夫如约出现在客栈外,他本蹲在街边,见到我便站起来,舔了舔牙冲我走过来,我当即便给了他三两银子,问他如何称呼。

    “公子唤我车夫便好。”

    我便如此唤他,领他去取马车。

    元舒走在我身侧,车夫走在我身后。元舒走了一会忽然轻轻扯我衣袖,我便偏头看他,“何事?”

    他飞快地瞟了眼车夫,接着附耳对我以气音道:“文若,他似乎不太对劲。”

    我道:“何出此言?”

    元舒又贴着我耳道:“他连名讳都不肯说,定非好人,许是被通缉之人。”

    我下意识回头看了眼车夫,他咧嘴冲我笑了下,招呼道:“到了?”

    我道:“就在前方了。”

    我看不出来车夫好坏,却也不怕,安抚元舒道:“无妨,若有事发生,我会保护于你。”

    元舒便不再多言。

    很快走至马车旁,我同元舒先后上了车,我对车夫道:“先去淄州,走官道,你可需要地图?”

    车夫摇头道:“公子放心,我识得路。”

    我便不再言语,放下门帘重新坐好,元舒正坐在我对面,看着十分拘谨,我道:“你不必紧张,好好看书准备会试便好。”

    元舒应了声,从行囊中翻出了几本书放在身侧,拿过一本垂下头便看了起来。

    我见他开始看书,便也开始打坐。

    -

    时至正午,我们停在道边休整。元舒去后面树林中解手时,车夫问我道:“先前听闻另一位公子要上京参加会试?”

    我“嗯”了声,“所以我才会买车去京城,他不会骑马。”

    车夫又道:“不知两位公子是何关系?”

    我道:“路上结识的,并无特别关系,他一人上路怕出意外,因而邀我同行。何出此问?”

    车夫朝我靠近了些,压低声音道:“公子可知,能上京参加会试之人乃是举人老爷,身上皆有一火牌,凭火牌便可在任何驿站提夫役三人及一辆马车,马车之上挂‘礼部会试’黄旗,一路畅通无阻,何须与旁人同行?我走南闯北许多年,只见过举人老爷相互之间结伴招摇,怎会依附于他人,公子人美心善,还需多个心眼才是。”

    我下意识皱眉,“元舒先前遭遇山洪,所有物件都丢失了,因而没有火牌,也无法领车提役,你以后莫要再说这种话。”

    车夫便不再言语。

    不多时元舒从树林中走了出来,看见我同车夫站得很近便一个人先行上了车。

    我同车夫道:“我先上车了,你休息好便出发罢。”

    车夫低眉顺目道:“是,公子。”

    -

    我虽斥了车夫,心中却有些不是滋味,上车后看着垂头看书的元舒,便不由得问他,“元舒,你的火牌可还在?”

    元舒静默片刻方才抬头看我,“那火牌同其他盘缠一样,遗失在了山洪之中。”

    我松了口气,果然是丢在了山洪中。

    他像是有些郁郁,又像是委屈,冲我低声道:“小生若有火牌,又怎会劳烦仙君?”

    我听他又重新唤我“仙君”了,顿觉对他不住,便垂头道歉道:“此事是我不对,只是随便问问,你莫要往心里去,仍唤我文若便好。”

    “小生明白,仙君不必道歉。”元舒如此回了句,便垂下头继续看书了。

    他大概很介意我质疑他品性一事,先前那股依赖我的热乎劲也没了,我亦不知该说什么,看了他一会便默然修炼去了。

    -

    当晚我们在一处官道旁的驿站住下,驿站内房屋有限,一共三间屋子,两间预留给过路官员,能提供给百姓居住的仅有一间,条件也相当简陋,我看了看便道:“你们二人睡床罢,我坐一晚便好。”

    元舒今日本来一直都不怎么同我讲话,闻言便不同意道:“文若你睡床,小生在马车上凑合一晚便是。”

    “你好好睡床休息便是,无需管我。”我劝说他道。

    车夫已不管我二人说什么,当即脱了鞋往床上躺去。元舒立刻急了,过去斥责他道:“你这人,有没有规矩!主人家还未发话,你便先躺下了?”

    车夫躺着不起,学着他的话嘲讽他道:“主人家还未发话,你嚷嚷什么?”

    我一阵头疼,不得不介入他俩,“车夫赶车辛苦,自是该好生休息。元舒一介书生,舟车劳顿,休息不好恐落下病根。你二人睡床,好好休息便是,我出去吹吹风。”

    话毕我便赶紧出了门,生怕元舒追上来,快速出了驿站方才松了口气。

    我刚叹出一口气,便被人从身后抱住了,一个个带着凉意的吻缠绵地落在我耳际。

    我冷漠道:“我该回去了,你也离开罢,在到达淄州前不要现身了。”

    他动作顿住了,刹那间像一阵风一样消失了,我便转身往回走,刚走了一步,先前空无一物的路面上便多出一白影,几乎紧贴着我出现,我即便反应过来却仍是栽到了他怀中,被他环着腰撑住了。

    我心下恼怒,抵着他胸口站好了,忍着火道:“你做什么?”

    他仍搂着我腰不放,垂首吻我额尖,柔声道:“雪儿,你看看我,如此可还像鬼?”

    我闻言便想皱眉,他就是鬼,什么像不像鬼?

    我耐着性子抬首看去,以为会看见一张惨白脱色的脸,没想到却看见了那人在我印象中的模样——

    一头乌发似墨,一袭白衣胜雪,面若皎月弁星,眼如秋水山涧,于皓影下濯濯似仙,从来都是风尘外物。

    我眼眶隐隐发热,鼻酸难忍——

    眼前之人,是曾经那个会令任何人心动不已的云奚。

    我吸了下鼻子,别开眼道:“你这是怎么回事,鬼也可以用障眼法?”

    我话音刚落便被他吻住了唇角,与之前总是很轻柔很小心的吻不同,他这一下吻得很用力,我吃惊地稍微转向他,他便好似急不可耐,又像动情不已,捧起我的下颌,兽类似的一口咬住了我的唇,那一下重得好似要将我吃进腹中般痴狂,可仅咬了一下便又舍不得似的松了口,轻轻舔了舔留下的咬痕,开始情意绵绵地吸允舔吻。

    我无意识地抠住了他的衣襟,在他探入我口中时也没能做出任何反抗,只知道顺从地张着嘴任他施为,眼角何时溢出了眼泪都不自知。

    “文若?”驿站门口的声音令我恍然惊醒,使劲推了云奚一把。

    云奚被我推得站直了,眉眼下阴影深重,转瞬间我便看见门口的元舒就像被人打了一下似的,向前扑倒晕了过去。

    我惊道:“你这是做什么?!他可是个普通人!打坏了怎么办?!”

    云奚不吭声,抱着我腰的手也松开了,静静在原地站了一会,居然直接消失不见。

    我哑然无语,他这是什么狗脾气?

    我几步跑过去将元舒抱了起来,开门进屋,将他放回了床上。

    车夫像是已然睡熟,但并未盖布衾,我便将床脚的布衾展开,盖在了他两人身上,这才得以放松地寻了个地开始打坐修炼。

    01:33:09

    055

    小宅借住

    上

    翌日一早,车夫去喂马,屋中剩我和元舒二人。

    我面对着元舒颇有些尴尬,不知道他看到多少,也因为云奚打了他而感到抱歉。

    元舒静静坐在床边,看着自己的手心,轻轻问我道:“昨夜那人,是先前同你一道的那位吗?是叫南宫?”

    我一下没回过神,反应了一下才道:“不是,何出此言?”

    他低低道:“背影看着有些像。”

    我摇头道:“不是的,我同南宫只见过几面而已,并不熟悉。”

    他安静了一会,又问道:“他也是仙人吗?”

    若说云奚是鬼,说不定会吓到他,我便简单道:“不是仙人,是修真者,跟我一样。”

    元舒又一会没说话,我以为这就结束了,正要起身说去我先出去看看马,他便又开了口,“他是男人,你也是。”

    我一时哑口无言,点头道:“对,我是断袖。”

    元舒又不吭声了。

    我也不知道他这是介意还是不介意,他要是很介意的话,我便想办法给他搞个火牌,同他分道扬镳便罢。

    又等了一会,听见他说:“他长得很好看吗?”

    我愣了下,怀疑自己没听清,“什么?”

    元舒却没再问,自顾自低低道:“你这样好看,你身边之人也好看,那人又怎会普通。”

    我艰难地思考了一会他的话,不太确定他的话题最终是要导向哪里。

    元舒下颌线绷紧又放松,他抬首静静看我,两只眼珠动也不动地凝固着,直愣愣对着我,过了一会,好似空茫,又似不解地问我道:“仙君,你那晚为何要小生做陪?”

    听到这话,我心中生出了一种诡异的感觉,小心且认真地回答他道:“我此番来九州乃是去九州尽头的一处叫紫云涧的地方寻一个名为杜若之人,他是我的小师兄,身上有一股杜若花香,我从小到大,但凡做噩梦、失眠,他便会抱着我睡,那花香便会伴我入眠。前些日子我一直睡不好,闻到你身上香味之时便急病乱投医,提出了这般过分请求,若是令你误会了什么,我很抱歉。”

    元舒缓缓垂下了眼,每个字都念得很慢,“小生不敢误会,仙君不必道歉。”

    我喉咙发干,不知该说什么,心中更是荒谬不已。

    他不是家中妻子已有身孕吗,又怎会对我滋生这种心思?

    清晨的薄光透过纸窗映入屋内,本该令这间狭小的屋子变得通透敞亮,可我却愈发觉得这屋子逼仄到令人难以喘息。

    我默然站起了身,干涩道:“我先出去了,你不用急,收拾好再出来罢。”

    待我逃一般离开了那屋子,大口呼吸了几下屋外干洌的空气,这才觉得活了过来。

    我走去了马棚同车夫道:“今日我来驾车罢。”

    车夫站起身,转过来看我,“公子会驾车?”

    “大概知道,官道宽敞,路也平坦,我应该可以应付。”

    车夫并未问我任何事就道:“好,那便交给公子了。”

    -

    这一整日我在外驾车,而车夫和舒元在车厢之中皆不发一言。当晚到了一处村庄,我寻了村头一屋舍,问可否借住,家主道并无空房,但不远处山间有一荒废小宅,可够十数人住。我道谢后便叫车夫驾车上山,朝那小宅而去。

    我进入车厢内,便对上了元舒。

    明明天色已暗,他仍垂着头似在看书。我不认为他真在看书,大概是不想同我讲话,我便也不开口,如此一路沉默到了那小宅。

    宅内有堂屋三间,甚是低矮,东西厢共五间,地方不小,榆树楮树甚至有数百株。

    我道:“此处房间多,我们便各自寻一间住下罢。”

    车夫当即绕过堂屋走掉了,元舒也垂着头,一言不发地离去。他俩都走了我反而舒了口气,也去寻了一间屋子。那屋一进门便见一高大屏风,高约八尺,基厚一尺,都是用炭灰抹就,屋内便显得愈发昏暗无光。

    我以术法点亮空间,准备先大概打扫一下屋子,正要动手清理床铺,一只皓白的手便覆上了我的手,从我指缝中一点点挤入,握住,将其拉了起来。

    我出了口气,偏过头看他——

    云奚今日面貌一如昨日,溪水凝着寒玉,端贵方华,很是好看,许是知道我喜欢他这样,才刻意做了伪装。

    我把手抽了出来,视而不见道:“你今日出来得也太早了,天还未黑透。”

    云奚“嗯”了声,“你去休息,我来打扫便好。”

    我听他如此说,便假模假式地笑了下,应付道:“谢谢夫君。”

    我说完便准备走,打算待他打扫好再回来,不料还未来得及动作便被他拥住了,他将我压得很紧,我甚至能感觉到他变速的心跳声,扑通扑通的,几乎要从胸膛里掉出来。

    我有些迷惑,鬼也有心跳吗?

    正要问他,他却又将我放开了些,微微垂着头看我,长睫搭下少许,眸中映着术法球的柔光,显得缱绻,又情意深绵。

    他轻揉了下我的耳垂,“雪儿,这是你头一回如此唤我。”

    我努力地别开眼不去看他——

    我只是随便这么叫一下,想着也许会减弱他的执念,谁知他反应如此大。我不禁有些后悔,也后知后觉地害臊起来,几乎无法面对他了。

    很想逃走。

    再也不会这么唤他了。

    脸上已经逐渐烧起,我很怕他发现,于是板脸道,“够了罢,你还打不打扫房间了,一会天都黑透了。”

    我这么一说他便将我松开了,手顺着我手臂滑下,最后很轻、又很自然地捞了下我的手,捏了捏才放开,“去罢。”

    我在外面转了一圈,待近冬的寒风吹冷了面颊方才慢吞吞回到屋内。此时房间已面目一新,床板光秃干净,木桌上火烛柔和,地面上纷乱的杂草也已消失一空。

    云奚道:“雪儿可有床褥衣物?在床板之上多垫些便好坐了。”

    我完全不看他,从他面前走过去,取出衣物垫了几层,头也不抬道:“你走罢,我今晚打坐,不需要你陪。”

    云奚安静了片刻,柔声道:“允我留下可好,我不出声,你可当我不在。”

    我转过去瞪他,“不行,就是不要你在。”

    云奚静静问:“为何不要我在?”

    我别开眼道:“……烦你。”

    云奚便不吭声了,我过一会悄悄看回去,他已经不知何时消失了。

    01:33:12

    056

    小宅借住

    中

    云奚走后,我便开始打坐修炼。直至三更,屋外下起小雨,某刻我身体忽然被束缚住了,我睁眼察看,眼前却空荡无物。凝神静听,可闻幽幽哭声,仿若出自出九泉,又若在半空之中,乍东乍西,毫无定数。

    我心中隐隐发怵,想唤云奚出来陪我,却又抹不开面子。先前是我硬要赶他走,如今再反复岂不丢人。拉不下脸唤他,我便只能忍着惧意佯装并未发觉异常。

    四更时,那哭声依然断续不休。我早已无意打坐,愈发觉得四周森冷。又坚持了会,心中实在发慎,我便干脆起身出门,准备去同车夫待在同一房间。不料走过高大屏风时,一股怪力骤然将我扯向屏风,我只来得及以法力覆体便重重砸在了屏风之上,随即摔跪在地,发出了很大一声动静。与此同时,那原先幽咽低微的哭声陡然凄厉惊悚。我心都在颤,正不知如何是好,面前的房门便被一把推开了,随着门被推开,那哭声戛然而止。

    云奚目光发怔地看了我一瞬,紧接着急步上前将我打横抱起就要往屋内走。

    我立刻恐惧地抓紧了他的衣襟,惊叫道:“不要进去,有鬼!”

    云奚脚步顿止,垂头亲了我的脸,快速应道:“好。”

    他抱着我走出房间,在屋檐下停住了脚步,将我往上抱了抱,轻声哄道:“先去马车上可好?”

    我迟疑着点了点头。

    云奚便顺着屋檐朝靠近宅门处走。

    屋檐外是绵绵细雨,身上潮又冷,我不由得往他身上贴了贴。他当即将我抱得紧了些,脚步也加快了。

    走至堂屋正门前,云奚冲我道:“雪儿,雨水会令我暴露真实模样,你可否先闭眼,待上了马车后再睁眼。”

    他的话令我心情发郁。我阖上眼小声道:“知道了,我不睁眼。”

    刚阖上眼便又被他亲了。也许是闭眼的缘故,触觉变得极为敏感,虽仅是短短一瞬,却登时酥麻到了心头。我不自然地抿了抿唇,佯装无事,很快被他抱着走入了雨幕中。

    周围皆是雨声,我却并未淋到一滴水,不知他做了什么。

    四更阴雨天,又是在这样的鬼宅之中,目不视物该是件极为可怕之事,我却只觉得安心,明知此刻倚挨着的是鬼非人,却恨不能更依赖他。我许是哪里不对了。

    待上了马车,云奚并未将我放下,依旧抱着我,令我坐在了他怀中。他亲了亲我的唇,缓声道:“好了。”

    我睁开了眼,车厢中黑漆漆的难以示物,我便放出了术法光球,这才看清了眼前之人——

    如琼如壁,似梦似月,令人几乎想不起帘外阴雨,更别提那骇人鬼物。

    他正不错眼地看着我,好似很是在意。

    我对上他的视线便莫名害羞,禁不住别开了眼。

    云奚好似并无所觉,问我道:“可有哪里受伤?”

    我摇头低语,“没有。”

    云奚又道:“先前屋中发生了何事?”

    “那屋里有鬼……”我一说起便再次感到心慌,说了半句便顿住了。

    云奚当即将我抱得更深了,几乎将我整个护在了怀中。

    我心中不愿,可仍是难以抗拒地伸出手抱住了他脖颈,挨过去贴紧了他,将经过一五一十小声告知,“……你进入后哭声便消失了。那屏风只怕有异。”

    待我说完后,他沉吟片刻,“你在此等我,我去看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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