背景
18px
字体 夜晚 (「夜晚模式」)

第7章

    宁祈慌忙抬眸,只见宋怀砚徐徐踏入殿内。他身上穿着的依旧是朴素的玄衣,银冠束发,肤色苍白,通身皆是冷色调,与满殿的富丽堂皇格格不入。

    甫一进殿,气氛仿佛霎时被冰冻了一瞬。

    对于众人投过来的异样目光,宋怀砚仿佛早已习惯。他未曾理会,环顾一遭,默默寻了个最角落的位子。

    他的步伐掉了方向,朝宁祈右侧的席位走去。

    宁祈:!

    真是该死,自己找了个偏僻的位子,本想着寻个清净,怎么偏偏招来了小黑莲?!

    玄色的身影在自己身侧缓缓落座。他身上独具的冷意席卷而来,一路蔓延到宁祈身上,令她不由自主地瑟缩一瞬。

    她下意识地往左侧了侧,斜签子坐着,目光四下游移打量,避免同宋怀砚对上目光。

    只是这般明显的动作,根本逃不开宋怀砚的视线。

    宋怀砚侧眸望向她,凝睇须臾,眉尖微沉。

    这小姑娘,几日前还主动抱他,今日怎的又嫌弃他成这样?

    民间有句俗话,叫做“女人心,海底针”,宋怀砚突然觉得这话也不是没有道理。譬如身侧的这位长宁郡主,虽只还是个少女,其言行却屡屡让他捉摸不透。

    这是他在上辈子,风雨纵横数十年,从未有过的感受。

    二人沉默地僵持片刻。

    倏而间,殿外繁重的脚步声打破了这片寂静。

    众人齐刷刷地望过去。

    为首者锦衣龙袍,帝冕上的珠旒随着步伐轻晃。他面容英朗,蓄了淡淡的薄须,通身皆散发着沉甸甸的威严,令人只看上一眼,便情不自禁地放轻鼻息。

    不用猜便知晓,这便是当今天子,宋昭。

    其后而上的男子一身金锦,遍身的珠玉琳琅,不停地晃着手中的折扇。他生了一双极媚的桃花眼,看向人时,透着一股子吊儿郎当的深情。

    瞧着年龄,应当是一位皇子。

    宁祈只知晓,这宫中有三位公主,五位皇子。这头一位皇子前两年溘然病逝,二皇子是宋成思不错,三皇子是宋君则,五皇子是那个宋怀砚……

    她先环玉一步,激动道:“我知道我知道!这个是四皇子!”

    “哦?”环玉觉得她饶有进步,“那你还记得他的名字吗?”

    宁祈骤然噤了声。

    “……”环玉叹息一瞬,“他是四皇子宋游,喜收藏珠宝珍奇,是个纨绔的风流浪荡子。”

    宁祈有些打蔫儿,不满地小声嘟囔:“这么多人,还都姓宋,怎么分得清嘛……”

    天子仪仗规模浩大,一众侍从分列排开,肃立在大堂之外。

    宋昭行至高台之上,驻足转身,殿内众人整齐地起身行礼:“参见父皇。”

    宁祈匆忙跟着站起身来,脑子飞速一转:“参见姑父。”

    宋昭倒不是个苛求虚礼的。他摆摆手,嗓音浑厚温熙:“都坐下罢。太后大寿,是国之福祐,也是阖家之庆。盛典这几日,这些礼数便免了罢。”

    众人稍稍放松下来,乖顺应是。

    宋昭环顾四周,面上沾带着笑意:“你们倒是颇为勤快。时辰还早,太后还未到,你们原已准备齐全,让孤甚为欣慰。”

    “话说回来,孤也有些日子没和大家齐聚一堂了。来,都说说,最近可有什么好玩的事情,让孤也跟着高兴高兴。”

    话音刚落,宋游便乐呵呵地起了身:“父皇,儿臣前些日子随二皇兄到江南巡游,搜罗了许多奇珍异宝。其中有一物,名为“游仙枕”,据说睡时枕之,可入梦仙境,游四海九天……”

    标准的课堂自由发言环节。

    但像宁祈这样的性子,自然是能水则水之。

    她并不打算说些什么,但听宋游滔滔不绝讲个没完,她心尖又浮上一片烦闷,索性开始把玩着桌案上的金玉筷箸。

    桌案上只放置了餐具,菜肴都还未上,表演也还未开始。很快,她便将能把玩的东西都摩挲了个遍。

    啧。

    无聊死了。

    她不由自主地掀起眼帘,开始四下打量,寻找一些有趣的东西。

    堪堪转眼,冷不丁地对上一道阴冷的视线。

    ……

    这人真是的,怎么总是偷看她?

    她吸了一口凉气,再次拽住坐席的一角,小心翼翼地朝宋怀砚相反的方向挪。

    后者却并无移开视线的意思。他的目光甚至变本加厉,有如实质,牢牢地钉在了宁祈身上。

    他的视线所及,似有一片万古不化的玄冰,自宁祈身上徐徐拂过,令她遍体生寒。

    这小黑莲今日是怎么了?

    宁祈本想错开目光,逃避为上。但他的眼神太过森冷,似一道道细密的刺,无孔不入地扎入她的五感。

    她实在无法忍受,索性一咬牙,直接迎上他的目光,与他对峙。

    四目相对。

    拗不过他,她攥紧拳头,正要开口问他到底想干什么,却被一道抬高的声线所打断。

    “宋成思还未到么?这孩子每逢大事必是头一个到,今日倒是让孤有些意外。”

    宋成思……

    宁祈对这个名字颇为敏感,下意识地朝门口望了望。

    宋怀砚终于收回视线,伸出苍白的手,一下又一下地轻敲桌面,似是在等待着什么。

    而他的神色镇静如常,仿佛对接下来的一切胜券在握。

    宋昭的声音落了须臾。

    紧接着,殿外传来一片异样的喧嚣,又在殿门处遽然归于寂静。

    咚然几声,乌皮靴踏入大堂。宋成思在众人中央站定,朝天子恭顺行礼:“父皇,儿臣来迟了。”

    咬字有些模糊,透着一股子有气无力的疲惫。

    宋昭将他打量了一番:“发生何事了,怎地将自己弄成如此情状?”

    宋成思踟蹰了须臾,似是终于下定决心,这才开口:“回父皇,儿臣……儿臣今日原本早早便准备齐全,想着尽快赶来,不料……不料路上出了些意外。”

    闻言,众人皆被吸引了注意,好奇地等待他的下文。

    宁祈也同大家一样,正聚精会神地听着宋成思的话。蓦然间,一个念头在脑海里飞速闪过。

    他莫不是要……

    在众人的目光中,宋成思叹息一声,撩起自己的袖子,只见他的胳膊上,纷乱地散布着一道道锐利的爪痕!

    新伤叠旧伤,下面的伤还未完全愈合,其上的已破开皮肉,鲜血渗出。

    这伤痕……

    宁祈警觉地盯着宋成思,只听他薄唇翕合,一字一字道:“前几日夜晚,儿臣便被一狸奴抓挠得遍身伤痕。儿臣本不欲计较,谁知今日在儿臣来的路上,那狸奴竟直冲冲扑向儿臣……”

    “儿臣也不知为何,那狸奴仿佛认得儿臣,死命撕咬儿臣……”

    “那狸奴通体纯黑,据儿臣所知,阖宫只有一个人豢养此物。”

    他的目光落在角落中的宋怀砚身上,似是为他设计好了陷阱,只待瓮中捉鳖。

    而后者自阴影中徐徐抬眼,毫无所忌地对上他的目光,唇角勾起一丝淡淡的讥讽

    殪崋

    。

    心计

    宁祈看看宋成思,又望了望宋怀砚,终于反应了过来。

    怪不得宋怀砚当时说,盛典前的那三日,宋成思是不会寻他生事的。当时她没有深想,只觉得宋成思是不想在太后大寿的日子惹事。

    现在看来,他哪里是不想惹事,分明是要把事情扩到最大,当着天子的面,给宋怀砚致命的一击!

    毕竟是宋怀砚的黑猫寻衅在先,而宋怀砚又是最不受人待见的皇子,形同虚设……

    宁祈觉得小黑莲这次要完。

    黑猫第一次抓宋成思的时候,情况已是大事不妙,这才隔几天,好巧不巧地,黑猫竟又惹上了他……

    话说,这黑猫今天又是怎么回事,还真就盯上了宋成思这一个倒霉蛋?

    宋怀砚平静地望向宋成思,双眸如墨色的深潭,无波无澜,甚至称得上是放松。

    他早就猜到了宋成思会趁着盛典的时机,在天子面前将他一军,也必定会夸大事实发挥一番,让他落实罪名。

    却未曾料到,宋成思手段拙劣至此,所谓的陷阱,原不过只是一个破绽百出的诬陷罢了。

    今日前来赴宴,他为防生变,特意将黑猫关在屋舍内,何曾会出去撕咬宋成思?

    看来,宋成思到底是心气傲,不肯纡尊降贵,连黑猫在冷宫的情形都未曾探查一番,就迫不及待地要寻他的事。

    如果是上辈子,这个年龄的宋怀砚的确是如砧板鱼肉,任人宰割。但现在不一样了,如今的少年身形里,住着一个曾经历过腥风血雨的帝王魂魄。

    学会了更多残忍的手段,也有更多的心计。

    他默默地攥紧双拳,任由指尖嵌入掌心。

    另一边,宋成思言辞激动地陈述完毕后,依旧不忘添油加醋:“父皇,按照常律,儿臣就该把那狸奴打死……但那狸奴咬住儿臣不放,多半也是受了五弟的指使!”

    “如此恶毒居心,怎能留在宫中?!”

    话音落下,众人皆是为宋怀砚捏了一把汗。

    大堂静默一瞬。

    高台上的天子目光沉重,蹙眉看向角落中的宋怀砚:“宋怀砚,你以为呢?”

    语气那般沉冷漠然,令人感受不到半分的父子情谊。

    宁祈也忍不住叹息一声。这小黑莲可怕是可怕了点,但细想起来,也着实怪可怜的。自小没爹疼没娘爱,如今因为自己的猫抓了人,就要牵连上自己的性命。

    性命……

    宁祈蓦地惊醒一瞬。

    这次这么严重,要是宋怀砚被重罚,该不会也牵连上她自己的小命吧?!

    她右手不自觉地捏紧裙摆,将衣料捏出层叠的褶皱,紧惧的目光投向宋怀砚。

    只见宋怀砚早已褪去方才的阴鸷,不知何时,眼尾早已被一层薄红染透,眸子里水光粼粼,令人瞧上一眼,便不自觉地心口一酸。

    狠戾与可怜,这两种截然不同的气质,在他身上竟能转变得如此迅速。

    他从席位上起身,跪在大堂中央,玄色衣摆潲上一片灰尘:“回父皇……三日前,儿臣豢养的狸奴,的确曾伤及过皇兄。”

    宋成思料到他不敢不认,轻笑一瞬:“对。当夜我本不欲计较,谁知今日……”

    “但今日,抓挠皇兄的,绝非儿臣的狸奴。”

    没想到一向逆来顺受的少年,竟在此时出言反驳。宋成思微怔了一瞬,旋即抬高声音:

    “你胡说,我分明看的清清楚楚,那狸奴通体黑色,若不是你的,还能是谁的?!”

    天子略有些不耐:“宋怀砚,你说清楚。”

    宋怀砚并不急着接话。

    他伸出瘦削的手,慢条斯理地掀起袖子,只见苍白的肌肤上,赫然是一片醒目的爪痕!

    他颔首,声音沾带着一丝颤抖:“父皇,在冷宫时,儿臣的狸奴曾多次抓伤儿臣。这本是一些小伤,儿臣不曾在意,却未曾料到那狸奴太不听话,三日前,竟误伤了皇兄。于是……”

    “儿臣在三日前,便亲自剪去了那狸奴的利爪。”

    语毕,宋成思骤然变了面色。

    宁祈跟着众人一齐看向宋怀砚胳膊上的伤痕,亦是唏嘘。连高台上的宋昭都不自觉地压低眉骨,思绪沉沉。

    宋怀砚这话,一方面洗去了狸奴今日伤及皇子的罪名,也说明了狸奴会不分彼此的伤人,并非他故意指使。

    这话说的聪明,又不留痕迹。

    接着,他抬起一双湿漉漉的眸子,看向身前长身而立的宋成思:“皇兄若是不信,可以亲自去冷宫察看。”

    满脸的无辜。

    宋成思脸色白了白,有些心虚:“那倒不必了。既然皇弟说是如此,那应当是我看错了。”

    傻子才会到冷宫去察看。

    他本就是诬陷宋怀砚,若再去细查,到时候抖出自己诬蔑他的真相,那可就得不偿失了。

    没想到自己设计不成,宋成思心里升起一窝子火,心中暗想,这次说什么都不能让他轻易逃过。

    于是他再次揪住三日前的事不放:“今日的事暂且不提。可三日前,你的狸奴弄得我遍身伤痕,依照律法,它该被处死!”

    “你是它的主人,也该负责任!”

    宋昭盯着跪在地面上的宋怀砚,肃声问:“三日前的事,你可认?”

    宁祈不自觉地屏住呼吸,看着宋怀砚,只听他一字一字,轻缓而沉静:

    “我认。”

    宋昭接着问宋成思:“依律如何?”

    宋成思得意洋洋:“豢养狸奴伤人,依照律法,狸奴立即处死,其主人……当受鞭刑。”

    他本想给宋怀砚致命一击,没料到事情兜兜转转,险些让自己把路走死。如今只能按照律法处罚,区区三鞭,当真是便宜了他。

    但能除去那碍眼的黑猫,再让宋怀砚在众人面前屈辱受刑,也算是让他报了仇。

    如此想着,他气顺了些。

    宋昭处理事情一向利落,转而问宋怀砚:“律法之刑,你可认?”

    宁祈感觉自己的心脏快要跳出来了。

    那么可爱的小猫,只是误伤了人,便要被处死……

    还有宋怀砚,要受鞭刑……

    几日前,环玉的声音仿佛还在耳边回荡。

    “鞭刑……可是宫中最为狠辣的刑罚之一,打几下便是皮开肉绽,鲜血淋漓,搞不好很容易出人命的!”

    那也是她自己的小命诶!

    她呼吸一窒,额间渗出一片薄汗。

    在咚咚的心跳声中,她攥紧双拳,眼一闭心一横,正要鼓起勇气求情,却听大堂中央传来极轻、极淡的一声:

    “我认。”

    宁祈大脑宕机一瞬。

    宋成思面上笑意更甚。他恶狠狠地剜了宋怀砚一眼,正要吩咐下去准备刑罚,却被宋怀砚的声音再次打断。

    “但是……”

    他咬字很轻,声音不高,却令殿内所有人都顿住。

    殿门未阖,远处微烁天光倾泻屋内,将少年单薄的影子拉得很长很长。

    他垂下漆黑的睫羽,伸手解开了自己衣襟,玄色衣料随着他的动作缓缓脱落,将他的脊背展于人前。

    宁祈看了一眼,不由得倒吸一口凉气。

    ——他的背上,竟又是一片狰狞的血痕!

    少年身形本就瘦弱,露出的后背之上,能清晰地看到脊骨的凸起。肤色更是万分苍白,瞧不出一点血色,衬得那一道道血痕愈发醒目。

    伤痕应是新添不久,此刻还未结痂,两侧的皮肉往外翻,猩红的鲜血不断地渗出,顺着他的脊背蜿蜒而下。

    “啊!”二公主和三公主胆子小,惊呼了一声,下意识地用袖子遮住视线,不忍再看。

    众人的心脏皆是被揪了一下。

    宋昭一贯威沉的的神色,难得出现了一丝裂痕:“宋怀砚,你这是……”

    宋怀砚似是在强忍着痛楚,喉间溢出闷闷的喘气声,眼眶里的水汽逐渐氤氲开来。

    “回父皇……自狸奴误伤皇兄后,儿臣自知有罪,忧心皇兄,夙夜难寐。难堪自责,遂……”

    说着说着,嗓音渐趋虚弱下来:“遂依照律法,自罚鞭刑。”

    ……!

    宁祈心跳得有些虚晃,望着那一片刺目的伤痕,惊讶之余心生感慨。

    这小黑莲,居然对自己下手这么狠。

    果然不是正常人。

    环玉:“……你是在夸他吗?”

    宁祈撇撇嘴:“吃瓜罢了。”

    她好奇地看向宋成思,有些期待

    铱驊

    他接下来的反应。

    宋成思着实没料到这招,喉间哽了半晌,而后磕磕绊绊道:“是……你算是处罚完毕,那……那还有那狸奴呢!父皇,我这就下令处死它!”

    宋昭目光凝固在宋怀砚背上的血痕上,盯了须臾,忽而出声:“慢着。”

    宋成思慌忙止步。

    宋昭看向宋怀砚:“你还有话要说。”

    大堂岑寂,几乎能听到每一个人的心跳声。

    “是,”宋怀砚稍稍倾身,显得自己愈发瘦弱起来,“回父皇……狸奴伤人,其罪当诛,可这狸奴久居冷宫,于儿臣来说,早已同亲人一般。因为一次误伤,便要取其性命,儿臣……儿臣实在心有不忍。”

    “牲畜伤人,儿臣当受三鞭之刑。可儿臣背上这六道伤痕,便是代狸奴所受的。”

    !

    众人只见伤痕狰狞,不忍直视,听了这话,这才细细去看那背上的鞭伤。

    如他所言,整整六道。

    道道渗血。

    宋昭的神色,终于有了明显的变化。他看着大堂中央的两人,不知在思索着什么。

    事情逐渐脱离掌控,宋成思火气冲头,简直要跳脚,说出的话也不过脑子:“你……你就算这样又能如何?!那牲畜本就该死,我必须处死它!”

    宋怀砚的眸中闪过一瞬的暗色。

    如今的宋成思到底是个少年,又手握权势,被捧惯了,愈发目中无人,实在是愚蠢了些。

    重生而来的宋怀砚想到,如今是天启十年的夏末,正是宋成思第一次遭受重创的时机。

    前一阵子,宋成思到江南巡游,借着职务之便,私自在江南一带卖官鬻爵,恰好被天子的眼线查出。

    卖官之事,历朝历代皆有之,并不算是极为严重。可宋成思在暗自卖官鬻爵中,遭遇贫民揭露,惹得一众贫民聚集府上闹事。

    宋成思极为惶恐,唯恐事情闹大,风声走漏到京城,竟私自下令,夜中暗害了十余位贫民,杀人灭口。

    算算时间,这个时候,宋昭已通过密探知晓此事,但还未有充分的证据,便暂未兴师问罪。

    但对于宋成思的狠毒之心,宋昭必定耿耿于怀。

    于是,宋怀砚抬起一双泪眼,用破碎的目光望向宋成思:“皇兄……万物有灵,狸奴虽贫贱了些,却也是万千苍生之一啊。臣弟希望,皇兄心中能有一丝仁慈……放过它吧。”

    他用余光观察着宋昭的神色,刻意咬重了“贫贱”“仁慈”几个字。

    果不其然,宋昭盯着宋成思,渐渐沉不住气来。

    宋成思对这些汹涌的暗涛毫无察觉。他看着宋怀砚柔弱可怜的样子,愈发怒火中烧:“依律处死一个牲畜而已,宋怀砚,你莫要再拖延!”

    宋怀砚嗓音沙哑,夹杂着细密的颤抖:“若皇兄觉得臣弟代受的三鞭不够,臣弟还可以再代几鞭,只求……只求皇兄开恩,放过这一条性命。”

    “宋怀砚,你……”

    “够了!”宋昭忽而出声,打断了两人的对话。

    众人齐齐看向宋昭。

    经宋怀砚这么一番下来,大家倒是都有些心生同情,却也不敢言说,只能等待着天子的决定。
← 键盘左<< 上一页给书点赞目录+ 标记书签下一页 >> 键盘右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