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宋成思不置可否。他抬手指向桌案上的各式珍礼,温笑道:“早听闻长宁妹妹会来宫中,只是近日事务繁重,却也无暇拜访。今日总算得空,我便来瞧瞧妹妹,顺便送来些小玩意儿,你应当会喜欢的。”举手抬足间皆是富养的贵气,矜贵又温文尔雅,分寸得当,很难让人相信他就是欺凌宋怀砚的那个人。
宁祈的思绪却清奇地落在这句“小玩意儿”上,她看着那些价值连城的贵礼,眉心一跳,心中感慨:原来宫中,都管这些叫小玩意儿啊……
暗叹几声,她的目光回落在宋成思身上。想起白日的事情,她略有些心不在焉,轻轻应了一声:“嗯,多谢二皇子啦。”
“长宁妹妹不必客气,”宋成思面上带着恰到好处的笑意,“以后叫我哥哥便是。这今后住在宫中,要是有人胆敢欺负你了,也尽管来找我。”
这话,倒明显是在拉拢她这位郡主了。
都说宫中水深的很,人心险恶,虚实交错。宁祈不懂朝中如今的权力局势,也很难看透宋成思的真实面目,但左右他今日对她示好,应该也不会伤害她,便暂且不用有太多顾虑。
况且宋成思现今权势滔天,有个这么大的倚仗,以后在宫中岂不是更加美滋滋?
思及此,宁祈顿时心中开阔,乖顺道:“我记住了,那便多谢成思哥哥啦。”
宋成思笑着颔首。
二人又在殿内寒暄片刻。直到天幕渐黯,夜色朦胧。
交代完所有的事情,宋成思礼貌地向她道了别,便转身欲离开了。
宁祈也终于松了一口气,朝他挥了挥手。她目送着他迈出了殿门,自己伸了个懒腰,正要回去好好歇息,却骤然被几声锐利的尖叫刺穿耳膜。
哀叫声迭起,紧接着是侍从们慌乱的声音:
“殿下!您没事吧殿下!”
“快……快把这猫给打死!”
宁祈慌乱地转身,循着声音望过去,只见宋成思胳膊上、腿上出现几处锐利的划痕,看来应当是被猫给抓的。
而那猫动作极其顺溜,狠狠地抓挠过宋成思之后,“嗖——”的一下便隐没在漆沉的夜幕之中,再无踪影。
因此她只看到,那是一只纯黑的小猫。
是……宋怀砚的猫!
宁祈鼻息一乱,眼皮剧烈地抽动起来,似是预感到有什么不好的事情将要发生。
远远地,她听到宋成思怒气冲冲,咬牙切齿道:“拿鞭子来,去冷宫!本殿这次绝不会放过他!”
冷宫……
“完了,宋怀砚又要倒霉了。”宁祈喃喃道。
突然想到了什么,她传声问环玉:“宫中的鞭子……打的重么?”
环玉一下子就明白过来,她是因自己下午所言心怀顾虑。毕竟,世上有人希望在古代遥远的时空偏安一隅,却不会有人想在此断送了现实的生命。
它忖度着宁祈的担忧,存了几分私心,刻意夸大了事情的严重性,煞有介事道:
“鞭刑……那可是宫中最为狠辣的刑罚之一,打几下便是皮开肉绽,鲜血淋漓,搞不好很容易出人命的!”
宁祈呼吸一窒,眼睫飞速乱眨一瞬,声音渐渐低下去:“可他应当也不敢随便打死宋怀砚吧……”
“那谁知道呢,”环玉重重地叹了一口气,“此番是宋怀砚的猫惹事在先,惩戒是情理之中。二皇子权势滔天,宋怀砚可是皇上最厌恶的皇子,在宫中早被欺辱惯了,命恐怕比奴才还卑贱……即使是说用刑中不小心打死了他,皇上恐怕也只是轻罚,又有谁敢论二皇子的罪呢?”
话音落下,宁祈的一颗心脏,骤然开始狂跳起来。
她本就不想同宋怀砚有再多的牵扯,他的生死也本与自己无关,可他的性命关系到自己的一条小命诶……
夜色又沉了几分,如同一团化不开的浓墨,沉甸甸的压得人喘不过气。
宁祈望向远处隐没在阴影中的宫墙,心下暗暗地想,她得抓紧时间去趟冷宫。
宋成思是坐轿子来的,还要再经一番包扎处理的折腾,若是她赶的快……应当可以比他先到。
宁祈暗自攥紧了衣袖,掌间洇出一层细细的薄汗,浸湿了轻透柔软的衣料。
殿外,宋成思怒火未消,侍从们心下大骇,惶惶地围上前来,手忙脚乱地为他包扎伤口,一时间乱作一团。
现在……就是最好的时机!
宁祈平定呼吸,趁乱悄无声息地走到殿门口,绕过了宋成思的轿子和一众侍从,神不知鬼不觉地离开了毓灵殿。
寂寂长夜,一袭素雅的长裙就这样消失在溶溶夜色之中,无人察觉。
*
一路疾奔,宁祈很快便来到了冷宫。
冷宫破旧的木门大开着,萧瑟的晚风急涌而出,黑夜中阴森气弥漫开来。敞开的大门死气沉沉,好似将人吞噬入腹的深渊巨口。
宁祈在门前停了脚步,往里觑了一眼,冷汗涔涔,有些打退堂鼓:“环玉……我进去的话,会不会出事啊……”
“放心吧,你有攻略者buff加持,你在这里是不会死的。”环玉淡定道。
沉稳的语气将宁祈的胆怯驱散。相对于进入冷宫的恐惧,还是保住自己的小命更重要些。
这般想着,宁祈一咬牙,小步迈入了冷宫之中。
冷宫素来不会有旁人接近,侍从寥寥,几乎无人看守。院内依稀有几个被废弃多年的宫妃,无力地倚靠在残破坍碎的柱子前,目光空洞失神,似乎对宁祈的到来
铱驊
并无觉察。
庭院深深,夜幕中隐隐传来女人恓惶的低泣声,间或有乌鸦断续地嘶鸣,属引凄异,声声摧人心。
宁祈打了一个寒战,方才鼓起的勇气很快便被冲散。她脚底发虚,实在是不敢再往里走,只好试探着叫了一声:
“宋……宋怀砚……”
良久的沉寂,无人应答。
猝而间,一声凄惨的哭叫在未知的地方陡然拔起,刮震着她的耳膜。伴随着这声尖叫,惊骇的寒意自耳间一路蔓延至四肢百骸,令她全身止不住地打着颤。
宁祈头皮发麻,脸色遽然变白,咽了一口唾沫。她紧紧攥住腰间环玉,情不自禁地往后退了两步。
“再往后退,你若是跌入沟中,可不会有人救你。”
蓦地,黑夜中传来一个低磁的声音。
放过
宁祈心尖一颤,下意识地循声往后看去,只见宋怀砚一身玄衣隐于夜幕中,肤色白得几近透明。他慵懒地靠在几近坍圮的柱子前,唇角挂着一丝淡淡的讥笑。
一条枯败的脏水沟横亘在二人之间,石块凸立,岸势犬牙,连水沟前的灌木都是尖端锋锐,好似在朝着她张牙舞爪。
宁祈不由得倒吸一口凉气。还好自己及时止了步,否则即使没有摔在沟里,也要被这灌木扎得不成样子。
宋怀砚面色如常,可瞧见她前来,难免心下讶然。
自己本是在等待宋成思前来,苦心孤诣排布了那么久,却未曾料到来人竟是宁祈。
他定定地凝望着她,瞳色愈发暗沉,薄唇微动,似是还要开口说些什么。
而宁祈上下打量着他,看着自己完好的一条小命,两眼一亮,神情控制不住地有些激动。
未待一方先开口,嘈杂的声音隔着宫墙渺远地传了过来:“快,抓住宋怀砚!决不能饶过他!”
来不及了!
宁祈顾不上解释那么多,一把拽住宋怀砚的袖子,拔腿就跑!
“诶……”宋怀砚双眸闪过几分疑惑,却根本来不及反应,只好任由她拉着自己跑出了冷宫。
明媚的荷花裙携着一身深沉邪气的玄衣,就这般一同往前恣意奔去。水红色的裙摆飘扬,玄衣迎着风猎猎长啸,将阴森的冷宫、侍从的喧嚣都一齐远远地抛在了身后。
什么也听不真切了,耳畔只有风声作响。
宋怀砚目光轻飘飘地落在宁祈拽住自己衣袖的手上,又抬眸望向她姣好的侧颜,一时失神。
二人在宫道上转了几次方向,终于拐入了一处隐蔽之地,宁祈缓缓停下了步子。她扶着墙壁一侧,谨慎地探出脑袋四下观察,确认那些人没有跟上来,这才彻底放下心。
她体力不支,喘息声有些急促,正竭力平定自己的呼吸。
宋怀砚则气息平稳,定定地瞧着她。
角落空间逼仄,二人之间的距离近得有些过分。她的吐息几乎扑在他的颈侧,犹如一片轻薄的羽毛一般拂过他的肌肤,引来一阵密匝匝的酥麻。
这种感觉令他心底生出几分微妙的浮躁。他略略偏了一下头,转而看向宁祈依旧拽着自己的手,淡声开口:
“……是不是该松开了。”
话音落下,宁祈这才发现自己居然还拉着这位可怕的反派。她眉心一跳,犹如扔掉一块烫手山芋一般慌乱地丢开他的袖子。
宋怀砚:“……”
怎么好像很嫌弃他似的。
他目光逡巡四周,仔细观察一番。宁祈选的的确是个好地方,高墙四筑,投射下的墙影将二人紧紧裹挟,少有人会察觉此处。
隐蔽到……就算死了人也很难查到。
脑海中的一根弦骤然拨动,他忽而盯向宁祈,看着这个前世最恨之入骨的人,任由那些不堪回首的记忆翻涌而来。
晚风吹颤着他的墨发,他的右手默默地攥住了袖间的蛇形匕首,金属独有的冷意从匕首一路浸染到他的身上。
宁祈对身侧的危险毫无所察。她拍拍胸口,平复过来,转过头正对着宋怀砚,情不自禁地灿笑起来:
“太好了,宋成思应该找不到你,伤不到你了……”
宁祈转来的猝不及防,宋怀砚动作一颤,下意识地将匕首藏至深处。
他抬眸看着她,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方才的话语。
她的意思是……她拽着他匆匆跑到这里来,竟是为了救他?
可是前世的她欺辱他还来不及,何曾会救他?
疑惑涌上心头,他脱口而出:“为何救我?”
宁祈撇撇嘴,心中暗想,当然是为了保住我的小命啊!
但真相也无从解释。她思忖须臾,也很难找到更合适的理由,便只好顺着宋成思对他的欺辱一事,有些心虚地回答道:“我只是觉得你总被欺负,太可怜了。”
???
宋怀砚眉毛一抽,死死盯着宁祈的神色。只见她满脸堆着喜悦,虽不知是因为什么,但哪里像是觉得他可怜的样子?
他移开目光,不以为然:“满口胡言。”
宁祈被噎了一下,一时语塞。她撅着嘴,暗自腹诽着:“小玉你看,我难得肯救他,你们男主就这么反应的?”
环玉感应到宋怀砚默默收回的匕首,心下窃喜,语气控制不住上扬:“不不不,他对你的好感度上升了百分之三!”
宁祈:嗯?
这人还挺好骗?
她杏眸一眨,有点好奇:“那现在好感度是多少?”
“他对你……印象有一点点不太好……”环玉有些不太好意思,话说的很不利索,“现在是负……百分之九十七……”
“啊?!”
这叫印象有一点点不太好?
经此一遭,宁祈更不想攻略他了。不过看来这条路道阻且长,自己还有大把时间享受荣华富贵呢!
环玉:“……我知道你在想什么。”
宁祈尴尬地嘿嘿一笑。
她转而看向宋怀砚。同挤在一处角落里,两人距离太近,她的裙摆覆上他冰冷的衣角,衣料相互摩挲着,少年阴冷的气息几乎要浸染到她身上,令她格外不自在。
她生出几分逃离的心思:“我把你带到这里,你也算是安全了,那我就先走了……”
宋怀砚眉骨沉沉,黑眸微动,想到了什么,忽而散漫地轻笑一声。
宁祈一头雾水:“怎么了?”
“长宁郡主真是天真,”宋怀砚道,“我暂且逃的出冷宫,却逃不出这囚笼般的深宫。你觉得今日没有寻到我,他宋成思明日便能放过我吗?”
这话倒让宁祈生成几分无措来了。
她垂下头,哀叹一瞬,小声嘟囔着:“大不了,我去找他求情……”
轻飘飘的一句话,却令宋怀砚始料未及。
他掀起眼帘,怔怔地盯着她的一双杏眸,想从其中捕捉到几分撒谎的痕迹。可是她的眸子是那样纯澈,目光那样认真,就如同天山上融化的雪水,毫无一丝尘垢。
可他是重活一辈子的人,见惯了太多尔虞我诈,虚情假意。他心中确信,宁祈绝无可能是真心的。就算她要救他,也绝不可能单单是为了他自己。
所以她这番努力地帮助他,接近他,又怀着什么目的?
宋怀砚沉吟半晌,不动声色地收回目光,薄唇间吐出格外冷淡的一句话:“为我求情?长宁郡主真是说笑了。”
宁祈本就不愿与他有瓜葛。见他这般不领情,心中忿忿:“那宋成思这般欺辱你,说不定还会杀了你,你还能怎么样?”
“还能怎样?”宋怀砚嘴角浸淫着这几个字眼,倏然间压低了声音,阴恻恻的,“对待这样的危机,最好的方法自然是……”
他顿了顿,凑到宁祈耳边,声音低沉,犹如嗜血的恶魔:“——杀之。”
他忽而喑哑地轻笑起来。
重来一遭,他怎会放任自己处于生死存亡边缘。黑猫本就是他故意指使的,目的便是要在深夜将宋成思引入冷宫。
冷宫内已经备好了他饲养已久的毒蛇。他计划周全,只待宋成思前来,自己假装委屈地遭受一番皮肉之苦,在宋成思得意之际,在夜幕中潜伏的毒蛇早已瞄准宋成思的死穴,而后猝然将他一击毙命。
冷宫虫蛇数量本就不少,意外无可避免。夜幕沉沉,更是无从可查。
以已之伤,换宋成思一条命,铲除未来登上皇位的最大障碍,岂不快哉?
只是……
他目光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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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宁祈身上,未曾想变数如此出人意料。
重活一次,很多事情都不一样了,他得更加提防着才是。宋怀砚这样想。
而听完他的这番话,宁祈早已被吓得不轻,面色煞白,唇色尽失,浑身止不住地战栗起来。
杀……杀人……
她果然没猜错,宋怀砚就是个阴险的大反派!还在人前装的那般柔弱,简直是一朵纯正的黑心莲!
“怎么?”宋怀砚在她耳畔轻笑,“现在还想帮我吗?”
宁祈木然地僵在原地,又被他这声音吓得再次浑身打战。她默默地往旁边挪了挪,找准了时机,拔腿就跑!
“啊啊啊——”宁祈心中惧怕,简直要哭出来了,“小玉!我再也不敢看见他了啊啊啊——!”
环玉:“……”
宋怀砚:“???”
她原来这么胆小的吗?
还有……处尊居显的长宁郡主,什么时候能跑这么快了?
望着宁祈的身影渐而远去,宋怀砚轻叹一声,掸了掸方才被她拽出褶皱的衣袖。
估摸着时间,宋成思寻他不见,此时应当也暂且回去了。
只是明日怎样,便不好说了。
他移步走出了角落,循着宁祈离开的方向往回走。宁祈刚走不久,空气中还弥漫着她的气息,有股丝丝缕缕的甜香,在他鼻尖浮动、晃漾。
令他一时有些恍惚。
随着他的动作,袖间藏着的匕首若有若无地触着他的手臂,凉意四下蔓延开来。
忽而忆起什么,宋怀砚心中又泛起一丝燥意。
——他竟再一次、这般轻易地放过了她。
夜色
宋怀砚走的从容,可宁祈却是步履匆匆,撒着腿终于跑回毓灵殿时,她已是遍身浮着薄汗,几乎要将轻薄的里衫濡透。
因着跑的慌张,她身上的披帛也没了章法,潦乱地搭在身上,发间步摇随着她的动作急颤颤的叮啷作响。
殿内溶溶的灯火将她的眸子映照得明亮起来。好似终于找到了安全的归宿,她这才停下步子,单手撑着敞开的殿门,不住地喘着气,一张小脸涨得通红。
方在外找寻郡主的侍从们也恰时回来。惜韵一进殿便瞧见了宁祈,三步并作一步跑上前来,语气激动:“郡主,婢子可算寻到你了……方才宫殿上上下下都寻不到郡主您,可把奴婢们吓坏了……”
话还未说完,眼眶先一步湿润了。
宁祈抬眼,望着殿内一众为自己忧心的人们,心尖倒是涌上一股复杂的暖意。
温暖是因为在这个陌生的世界,原也会有这么多人为自己的去向挂心,这是她在现实里求之不得的东西;一方面却又想到自己的安危恐也牵连到他们的生死,一时心情也有诸般复杂。
她弯了弯唇角,出言宽慰他们:“无……无妨……我……”
本欲让他们宽心,不料自己的呼吸还未平复,说话也是断断续续的,竟连不成一句完整的话。
宁祈咬咬牙,在心里暗骂自己几句。
惜韵这才注意到宁祈现下的虚脱模样。她的一颗心还未落到肚子里,又蓦地拔起:“殿下,您这是怎么回事?方才可是发生什么了?”
这话倒是把宁祈给问住了。她总不能说自己这般狼狈,是因为跑去救那朵小黑莲的命,又被那小黑莲吓得怒跑八百米吧?
她神色一滞,大脑飞速运转,呼吸也无意间平定下来:“我……我方才在门口瞧见一只极好看的黄鹂,便跑去追了,这跑了一通也没追到,哈哈……”
?
惜韵愣了愣,下意识地朝门口看过去:这酷夏时分,夜幕深沉,哪里能瞧见黄鹂?
宁祈怕她追问,忙转移话题,攀着惜韵的胳膊,状似无力:“快……快带我进去歇歇……”
未来得及多想,惜韵忙应了一声,搀着宁祈来到殿内好生坐下,顺便吩咐侍从们做一碗热羹汤。
喝了热汤,又用了晚膳,宁祈的体力总算完全恢复过来。
她起身来到庭院散步,望着水塘内开的正盛的满池荷花,轻轻摇动着手中的团扇,心中暗叹,这该是一个多么闲适的夏夜啊!
——如果没有宋怀砚的事情!
一想到他,宁祈就来气。她原不想和这等危险的人物有再多的交集,可为着自己的小命,她还得密切观察着他的动向,不至让他出现性命之忧。
今夜宋成思未寻到他,明日势必要气势汹汹地找他算账。
明日……她又当怎么办呢?
这些麻烦事,真真是煞风景。
宁祈一脸悻悻,面色肉眼可见的黯淡下来。
身畔的惜韵细心地捕捉到了她的神情:“殿下,您可是有什么烦心事?”
宁祈侧眸对上惜韵关切的目光,却也只能自己把苦水咽下,撅了撅嘴,转而言他:
“太傅的课业对我来说,实在是有些艰涩。我今日险些在课上出糗,一想到明日还要面对这些之乎者也的东西,我就头疼的很……”
惜韵笑了笑:“殿下不必过于烦忧。裴太傅为人温和谦逊,纵是殿下学的慢了些,太傅也定不会相为难的。况且明日是学堂的旬假,再加上太后大寿,半月庆典,殿下还有很长的时间可以温习呢。”
“你说什么?”宁祈面上愁色骤然褪去几分,两眼泛光,“旬假,庆典,你的意思是……我要放假了?!”
“殿下真是贵人多忘事了,”惜韵声音轻缓,“这不,太后大寿已近,宫内上上下下都在准备着呢。从明日起至庆典结束,殿下至少能有半个月空闲。”
这才刚上学堂,就告诉她要放假啦?!
宁祈嘴角疯狂上扬:“啊,这倒是我记性不好了哈……”
她心里美滋滋的。这盛阜之夏,千般荣华,她终于可以好生享受一番了。
如果……如果没有宋怀砚的事情!
她心中忿忿,又在心里默默记了宋怀砚一笔,将他痛骂了一番,这才进殿歇息。
*
冷宫内。
宋怀砚沿着小径,一步步往回走,地面砖瓦之上浮动着他颀长的影子,蔓延开一丝阴寒之气。
暗处草木窸窣一声,紧接着空中一道黑影急掠而过,黑猫就这般稳稳地落在他的肩背上,蜷缩成小小的一团。
宋怀砚的动作带上几分安抚,摸了摸它的额头,步子却未曾停歇分毫,径自往里走去。
还未行至深处,他却自己忽地止了步伐,而后重重地打了一个喷嚏。
……?
有人骂他?
不知怎的,他的脑海中忽而浮现出宁祈的样子。笑起来时双眼如月泉般清亮,被他说几句便气鼓鼓的,脸涨红的仿佛一触就破。
……
一位郡主,怎么能烂漫成这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