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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章

    一个持簪寻死,一个长跪不起,她二人心意相通,只有他是棒打鸳鸯的恶人不成?

    可是,明明他才是最早遇见沈矜的那个人,明明他们也曾做过夫妻,为何到头来错的都是他?

    陆沉舟一双眸子红得仿佛浸了血,平生所有的恨似乎都聚在了这一刻,他恨命运待他不公,恨姻缘与他太浅,恨这世间所有阻止住沈矜与他在一起的人和事。

    但再怎么恨,他也不能眼睁睁看着沈矜去死,她死了,世间就再没有那样一个落在他心尖上,让他辗转反侧不能安眠的女子。

    或许,这便是沈矜说的世事如棋局罢。

    他以薛怀悰为棋,逼迫沈矜离开薛怀悰。

    而沈矜却是以自己为棋,逼迫他放手。

    这场棋局,到头来输得终究还是他。

    沈矜既是心死,他留下她也是徒劳无功,倒不如送她与薛怀悰团聚。

    只是这般从别苑送出去,叫人看见未免留人口舌,给她惹下不必要麻烦,陆沉舟便叫来长随吩咐几句:「去沈家告诉薛怀悰,就说他写了放妻书后,薛夫人以为他归家无望,便用金钗自裁殉情,是本侯路过,拦下薛夫人,告诉她薛御史已经赦免回家的消息。目前薛夫人正在本侯别苑养伤,叫薛怀悰到别苑来接薛夫人罢。」

    长随听了陆沉舟的一番吩咐,面上不由得十分惊诧,他们侯爷不是千方百计想要得到薛夫人吗?怎么这会子又要送人回去了?

    「侯爷……你和薛夫人……」

    「去吧,照本侯说的去做。」

    陆沉舟疲惫地挥一挥手,里头大夫已经为沈矜看好了伤口出来,瞧他立在外面,便躬身回道:「侯爷,那位姑娘的伤老夫已经看过了,刺破了层皮,好在未曾伤及筋骨,只是……那位姑娘已经有了两个月的身孕,于用药上还需得细细斟酌。」

    两个月身孕?

    陆沉舟陡然回头,看了一眼室内沉静躺着的沈矜,她……和薛怀悰有了孩子?

    真是天意弄人,天意弄人!

    他与她成婚三载,也未能生下一儿半女,而她和薛怀悰不过成婚两年,就有了身孕。

    难道,老天注定不叫他们在一起吗?

    陆沉舟阴沉着脸,唤来小厮送走大夫,自己独身一人进到屋中。

    沈矜还未曾大夫的话中回过神来,一双手轻轻摩挲着小腹,简直不敢相信那里居然有了一个小生命。

    看见陆沉舟进门,她下意识环抱住小腹,将它护个严严实实。

    陆沉舟不想她如此戒备自己,目光骤然转暗,自寻了椅子,在屋中坐下,向沈矜说道:「你不用这般害怕,本侯再怎么心狠手辣,也不会对一个胎儿下手。」

    沈矜不语,这个孩子是她和薛怀悰的,陆沉舟要娶她过门,焉能容得下一个外人之子?

    「不过,有了这个孩子也好,至少一时半会儿你不会再寻死了。」

    陆沉舟语意低沉,他心中难受,自是不愿沈矜好过,故意拣着她的痛处道:「无论如何,你都要把这个孩子生下来不是吗?」

    「陆沉舟,你……」

    沈矜明白过来他言下之意,如果她留住这个孩子,那将来他就会以这个孩子为筹码要挟她,牢牢将她困在身边,让她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可若叫她带上这个孩子一同赴死,她又心生不忍。

    「稚子何其无辜,侯爷为何要让他牵扯进我们的恩怨中?」

    陆沉舟也知稚子无辜,说完这些,看着沈矜惊惶无措的面孔,再不复之前的从容淡定,他心中一阵畅快,不觉露出一抹笑痕:「或许,薛夫人也可以让他认本侯作父。定国公府产业良多,他将来虽是做不成公府世子,做个富贵闲人也未尝不可。」

    他是疯了不成,怎可叫她和薛怀悰的孩子认贼作父?

    沈矜瞪大了眼,可她也知道,他能这么说,心里定然是这般想过的,她这下有点急了,禁不住扯住陆沉舟衣袖:「你……你不能这么做!这个孩子……这个孩子到时候大可以找个人家送出去,叫他平安长大,你万不可把他留在定国公府。陆沉舟,当我求你了!」

    看,为了薛家,他总有办法让她低头折腰,可是这样的沈矜,是他想要的沈矜吗?

    陆沉舟终于摒弃掉心中最后一丝恶念,起身同沈矜说道:「本侯又不是冤大头,花那么银两替别人养孩子。方才大夫说了,你脖子上的伤已无碍,注意用药将养几日就好了,你若是歇得够了就起来吧,你那好夫君如今已到这里来接你了。」

    什么,薛怀悰来了?

    沈矜忙翻身坐起:「他……他怎么知道我在这里?」

    陆沉舟微微垂首,居高临下看着她:「本侯怎么知道他是如何找来这里的?夫人还是想想待会儿见了薛怀悰,怎么同他解释吧,万一他误会了什么,本侯可说不清楚。」

    他故意为难沈矜,谁知沈矜只是沉吟了片刻,就轻轻笑了:「怀悰他心性坦荡磊磊、善良宽厚,正如他名字所言那般,中怀正无悰。只要侯爷不是刻意误导他,他必不会疑心我与侯爷之间有何关系。」

    怎么,就他薛怀悰中正无悰,他陆沉舟就阴险狡诈?呵,她还真是看得起薛怀悰,也真是小瞧了他陆沉舟。

    陆沉舟心下不平,阴着脸站在正房檐下,看着几盆万寿菊不知在想些什么。

    半刻之后,沈矜已整理了仪容走出门来,向他屈膝轻施一礼,陆沉舟没有睬她,直等她拎起裙裾走下台阶,方在其后沉声问道:「沈矜,如若你我今生仍是夫妻,我陷落到薛怀悰这般境地,你会不会如救他一般救我?」

    沈矜静默了一会儿,片刻回眸粲然一笑:「如果是侯爷,绝对不会让自己陷落到怀悰那般境地的。」

    知他者,果然沈矜也。

    是的,他背负定北侯府前途,哪怕拉所有人下水,哪怕千夫所指,万人痛骂,也不会让自己似薛怀悰一般落入绝境,任人宰割。

    诚然,薛怀悰有肝胆相照的良师,他没有。

    薛怀悰有生死相随的贤妻,他也没有。

    可他并不觉得自己错了,若是他不韬光养晦、趋利避害、明哲保身,那么早在他父亲去世的时候,定北侯府就该保不住了。

    陆沉舟高高站在台阶上,犹如展翅高飞的鹰,睥睨环宇:「沈矜,我会保薛怀悰一命,送他去外地做官,也会放你一马,送你与他团聚。但你记住,从今晚后,再不许你踏入京城一步,终此一生都别再让本侯看到你!」

    沈矜身形一顿,旋即轻轻拜道:「沈矜……多谢侯爷成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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