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4章
她被他掰着脸盯着眼睛质问,居然也觉得?他生气的点?也有道理,不过她也很无辜啊,她说:“又不是朕求着你?对朕好的”主动对一个人好,然后要?求她接受了就必须回?报,这不是道德绑架是什么?
张瑾听到她这句,又“呵”地笑了一声,他的眼睛气到满是红血丝,冰冷的手掌抚过她的脸,激起毛骨悚然的触感。
许久,他说:“是,是我在求你?。”
一股无法言喻的无力感瞬间涌了上来,一点?点?抽空胸腔里的愤怒,抽空所有力气,他眼底骤然泛出滚烫的酸涩感,猛地闭了闭眼。
若是从前,骄傲自负的张瑾,从来不会想?过自己会卑微地说出“求”这个字,他求她,求她接受他的好意?,求她爱上他。
可有什么用?。
他真的很怕这一次也失去?她。
张瑾自负,却也自卑到了极点?,唯独感情之?事,他不敢去?和别人争,他认为?自己争不过,他的心上人,爱谁都不会爱他。
他低头看着姜青姝,捧着她的脸,明明是咬牙切齿的语气,却显露出几分?可怜:“不要?喜欢他们?,好不好?他们?都不如我爱你?,只有我,可以为?了你?死两次”
姜青姝躺在榻上,天?光逆着男人的身影,让他的脸色沉浸在阴影里,如此卑微的请求下?,她清清楚楚地看见一滴极透明的眼泪,淌过男人下?颌,浸湿衣领。
她沉默了。
她不知道该说什么,对方这样?的行为?,让她生气之?下?,又觉得?好笑。
她明显不如他喜欢她那样?喜欢他,也无法回?报同等?的喜欢,既然他这么痛苦,还不如结束这段关系。姜青姝再次挣动了一下?双手,决定先脱身再提分?手,便先道:“这件事,我们?之?后再说,你?先放开朕。”
张瑾却好像看透了她,没有人比他更懂她的那些算计,他连柔情都装不出来了,说不清道不明的气闷让他喘不过气来。
只能用?那张冷峻的脸看着她,指腹抚摸着一下?她的眼角眉梢,说:“不放。”
“”
“陛下?是臣见过,最不讲信用?的皇帝。”
“”
姜青姝真的觉得?自己好无辜,她骗他什么了啊?她怎么就不讲信用?了,他为?什么要?摆出一副受害者的表情,这么受伤地看着她?
张瑾面无表情,伸出修长如玉般的手指,开始慢条斯理地解自己的衣带,一边解一边冷冰冰地看着她,像看着仇人似的。
“陛下?以为?只是喜不喜欢的问题吗?”
对她来说只是简简单单的情爱,对他来说却是拿命赌。
就这样?吧。
他不想?再说什么了。
他的理智已经控制不了行为?,他现在就想?做自己最想?做的事,如果事后她要?杀他,他也不会和她斗,横竖无用?。
强硬的、柔软的手段,他都依次尝试过了。
张瑾脱掉了官服,倾身覆在她身上。
他的眼神冷得?像是要?弑君,可是他的动作还是尽量在温柔,她在这样?割裂的处境中,进退不得?,无所适从。
许久,她才说:“张瑾,我们?之?间是不是有些事,是朕不知道的?”
他一顿,却不答。
她又问:“你?到底为?什么会喜欢朕?”
张瑾依然不说话,而是倾身含住她的唇瓣,他吻得?太温柔,让她都觉得?他们?方才不是在争吵,而是如从前一般在温存。
在她逐渐沉溺其中、意?识朦胧间,他在她耳侧说:“最后一样?东西,我也给你?。”
当晚,姜青姝看到了实时。
【尚书左仆射张瑾回?到府中后,把书房桌子上的避子药全部扔到了窗外,选择了不服用?。】
第二日,姜青姝收到了一封奏折。
是张瑾写的。
请求辞官入宫,与女帝相?守。
张瑾重生篇5
姜青姝昨日?本还没完全?消气,
没想到?白日?折腾了一番,晚上还看到?了张瑾不吃避子药的实时。
姜青姝:“”
她实在是不能理解。
他不是很伤心吗?觉得她滥情,觉得她辜负他的感情、不值得他的付出,
既然如此,他难道不应该立刻和她断绝瓜葛,及时止损吗?
扔掉避子药是什么意思?越心灰意冷,
越想怀她的?孩子?
既然看清了她的?“本性”,
不会还可笑地觉得,他能用孩子捆住她吧?还是说,他破罐破摔了,打算彻底摆烂了?
她真是又恼火又莫名其妙。
结果她还没来及去质问他,今日?一大早张瑾就递了折子。
他要辞官。
他要进宫。
姜青姝看着奏折,沉默了很久很久。
好像被什么东西在心口上砸了一下?,有一种说不出来的?怪异感,
她看着奏折上隽秀工整的?字迹,
本因张瑾的?冒犯还未消的?余怒,在这?封奏折的?冲击下?,反倒让她有些想发笑。
连气都气不起来了。
她能跟个恋爱脑的?疯子置气什么?
他扔掉避子药,不是为?了仗着皇嗣干什么,只是想放弃一切进宫为?她生孩子。但他知不知道,
有多少人做梦都想杀了他,
他交出手中权势,意味着把杀他的?刀也交了出去?
疯了,
真是疯了。他昨日?说的?最后一样给?她的?东西,就是他的?相位,
乃至于他的?性命?
她要他的?命干什么?
姜青姝捏着奏折,冷笑不已。
驳回!统统驳回!
政略军事?都这?么高,
朕正是用人之际,想进后宫养老?想靠放弃权势来感化朕?门?都没有!
你以为?你怀孕了朕就会答应吗?怀孕了也给?朕留前朝干活!
你避子药扔得倒是利索,行啊,朕倒要看看,等你肚子大了满朝文武怎么看你!
姜青姝深吸一口气,克制着复杂的?心情,对身侧内官说:“去叫张相过来。”很快,张瑾被传唤过来。
“臣见过陛下?。”
她指尖捏着那封奏折,坐在龙椅上俯视着正在行礼的?人,似笑非笑道:“朕的?后宫可不是什么人都能进的?,卿想进,也得看朕肯不肯要。”
说着,她把奏折递上烛台,又利落地扔在火盆里。
奏折瞬间烧了起来。
张瑾静静看着,黑眸倒映着刺目的?火光,看着那腾起的?火舌随着奏折化为?灰烬而逐渐熄灭,暖光褪去,那张冷峻的?面容在殿中犹如罩了一层冰雪,许久,才道:“人人皆说臣权势过重,只手遮天?,臣如此行径,应是陛下?心中期盼已久才是。”
她冷笑:“朕心里期盼什么,轮不到?你揣测。”
张瑾一瞬不瞬地看着她,忽然说:“臣昨日?没有吃药。”
她知道!姜青姝很想瞪他,只是忍着,许久才说:“那又如何?你继续做宰相,这?个孩子才有可能保下?来。”
她倒是没有介意他故意怀孕的?事?,但话里的?另一层的?意思?张瑾隐约听出了些什么,却下?意识没有往那边想,因为?他习惯性地觉得,她不会在乎自己的?生死。
前世她不是巴不得他这?样么?前世若放弃得这?样果断干脆,也许就不会遭她记恨。
至于性命?他无论何时放弃权势,对他来说,都只有害处,哪怕前世在赵家倒了之后辞官入宫,那些因党争家破人亡的?、那些朝中残留的?赵氏旧部就会放过他么?
哪怕无人找他复仇,他把杀自己的?刀递给?了她,也是有悖于他这?些年来的?行事?准则。
或早或晚,对他来说,没有区别。
张瑾这?一世做了全?天?下?最大的?赌徒,也早已将自己的?心剖开给?她看,如果还要用什么证明自己,那就彻底交出他自己。
他笑了一声,淡淡道:“不是有陛下?吗?臣相信陛下?的?能力,要保住一个孩子还是易如反掌。”
“你指望着朕来保护你?就算你被人害死了,朕也懒得管你。”
“臣不强求,陛下?可以选择不管。”
“反正就是不许。”
“为?什么。”
她扭过头,硬邦邦道:“朕缺人干活,一个人批奏折多累,你就是挺着大肚子即将临盆,也得给?朕先把国事?处理了。”
“”这?回换张瑾沉默了,这?个理由?他完全?无言以对。
殿中长久的?安静,气氛诡异起来,她故意不看他,许久才是没忍住,抬眼朝他看去,却发现穿着淡紫官服的?男人也静静地看着自己,瞳仁晶莹润泽,好似浸在一片冰湖深处,深晦得难以看清。
毕竟是从一开始就手把手教?自己、掏心掏肺地对自己好的?人,她沉默了许久,觉得先前话说太?重了些,又缓和了语气,道:“朕是皇帝,你指望朕除了你谁也不碰,那不可能。”
张瑾看着她,上前一步问:“陛下?很喜欢裴朔?”
“也不叫很喜欢,目前是一般般”她和裴朔还没来得及进一步发展呢,最多就是肢体?接触了一下?,所以她才觉得张瑾的?反应太?过度了,以后她要是临幸别人了,他不得直接提刀来杀了那人?
她不知道,前世张瑾真这?样做过。
他曾当场要杀王璟言,不过被她亲手攥住刀锋,才没有杀成那人。
张瑾又上前几步,离她有些近了,低眼对她说:“陛下?还对谁这?样过,不妨一口气都告诉臣。”
“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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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没了!”
他的?沉默让姜青姝有些恼,她肯说已经不错了,他怎么还不信?
她这?一抬头,才发现看到?张瑾不知何时,已经来到?了她近在咫尺的?距离,他的?手微微扶着御案,又问她:“裴朔和臣比,陛下?更喜欢谁?”
“裴朔比你脾气好,性格洒脱又温柔,还比你年轻”
她还是知道怎么气他,话说一半,张瑾便低下?头来,吻住她的?唇。
是,他是不洒脱,也不温柔,他自少年时便是残忍狠辣到?近乎冷血的?人,黑暗中提刀独行太?久,永远成不了光风霁月的?清正之臣。
但他都为?她放下?刀了。
怎么就不能多看看他,只看着他。张瑾的?手撑在御案和龙椅上,温柔而执拗地吻着她,不知想通过这?吻向她传达什么,让她明白他的?深情不渝。
姜青姝被吻得唇齿发麻,双手扶着男人的?肩膀,喘息急促起来,保留着一丝清醒的?神智,微微抬眼,看到?张瑾脸上隐忍复杂的?情绪。
他拿她无可奈何。
连她自己都觉得,自己捏着他的?软肋,她从前一直不太?相信“真心”,人都是现实而自私的?,人性也是多面而复杂的?,观念和喜好都会随着认知和阅历的?增长而改变,就像你小时候喜欢看的?书,长大以后也未必喜欢,何况是感情?
但他却给?她一种,坚定到?哪怕死了都不改的?感觉。
这?就是“专情”特?质吗?
她看着张瑾,有一刹那,脑海中极快地闪过什么画面,只是太?快,来不及捕捉。
鬼使神差的?,她抬起手掌,覆上男人冰凉的?侧脸。
他一怔。
他们额头相碰,鼻息粗重地撞在一起,姜青姝抚在他脸颊上的?手掌慢慢下?滑,到?了下?颌处,猛地往上抬起,托起他的?脸。
“张瑾。”她一字一顿,笑着讥讽:“你真荒唐。”
他也笑了。
他握住她的?手掌,递到?唇边吻了吻,低声道:“臣就是这?样的?人,陛下?若高兴,尽管多骂我几句。”
“”
后来,辞官进宫这?事?,就这?样不了了之。
在此之前,张瑾一直认为?她还如前世那般,不管他如何表现深情,也坚定地认为?他更爱权力,只有剥夺他的?权力才会安心。
却没想到?,她会不许。
她不许他辞官,她要他继续做辅助他。
和前世完全?不一样的?待遇,让他心里异样,又是不知所措,又有一种被心上人信任的?欢欣。
第一次,他感觉到?了重生的?意义。
说不清这?次,到?底是他以退为?进赌赢了,还是在放弃一切之后再?次燃起希望。
不管怎么样,药已经没吃了,怀孕已成了必然,接下?来需要的?考虑就是如何善后的?问题。
等显怀之后,满朝文武的?反应必会不小。
张瑾还是先帝身边鹰犬之时,便受尽了白眼与唾骂,后来他身居高位,手握杀人的?权柄,那些人便只敢对他唯唯诺诺,露出讨好的?神色,便是背地里骂他都不敢大声,唯恐大祸临头。
他深知,绝对的?强权架在头上,远比以德服人有效。
只要在显怀之前,解决掉那些可能碍事?的?人就好,之后,就算他之后大着肚子上朝,谁又敢多说一句?
谢王赵这?些家族,不能再?留了。
张瑾知道姜青姝有某种预知能力,所以,他一直勒令党羽谨慎小心做事?,以不变应万变,切不可在小皇帝眼前显露威胁,最多在她主动出手时,他再?操作?相助。现在,他不再?拖延,加速收集谢家罪证,逼其谋反。
姜青姝也罕见地消停了一下?。
裴卿甚香,奈何经此一闹,张瑾怀孕、世家虎视眈眈,两?相权衡之下?,她还是暂时收心,做正事?要紧。
一切都在按照前世轨迹进行,大理寺案后,原大理寺卿被撤换,郭宵上任,监门?卫大将军换人,谢家影响力日?渐衰弱,下?一步便是继续解决王家、筹备战事?,因为?不久后,河朔节度使曹裕父子便会勾结漠北造反。
这?都在张瑾意料之中。
张瑾本就多谋善断、心机深沉,再?加以预知后来事?,他更是占尽先机,对一切都唾手可得,时间亦是充裕万分,这?一次,非但王家覆灭更快,少了赵玉珩吹耳旁风,更没有霍凌押送粮草立得奇功,一切先机和功劳都被张瑾所占。
前世便是战事?期间,女帝举行秋猎,谢安韫谋反,赵玉珩与谢安韫两?败俱伤,这?一次,张瑾依然逼谢安韫不得不造反,只不过,赵家亦在局中。
张瑾给?赵玉珩设的?局,是让他如前世的?张瑾一样遭受女帝猜忌,被防备、被算计,甚至不得不带着家族反抗。
奈何他并没有那么了解赵玉珩。
赵玉珩是高悬于天?上的?皎皎明月,是备受赞誉的?君子,他可以受君王猜忌,他亦不在乎女帝是否相信他。
但他记得自己是一国君后。
先帝将体?弱多病的?他赐给?当时还是皇太?女的?姜青姝,曾遭受质问,他问:“陛下?难道不担心臣会因此记恨她吗?”先帝却十分笃定地答:“你不会。”
先帝太?聪明,知道赵家三郎生性正直,给?他套上了君后的?枷锁,哪怕他不爱女帝,他也会尽力保全?皇权,为?了这?天?下?不大乱。
为?了身上肩负的?责任而出手,在别人眼中,显得又傻又愚蠢,但赵玉珩却可以。
所以秋猎之局,本就也为?了赵家而设,赵玉珩明知如此,却依然出手,姜青姝没想到?他会出手,自然也不曾准备什么阻拦之策,等她听到?消息时,赵玉珩已经性命垂危。
谢家被问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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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瑾加封司空。
君后赵玉珩的?情况却直转急下?。
前世,神医娄平除了答应传授医术给?戚容外,更是亲口许诺女帝一条性命,只是那唯一一次机会,被她用于救赵玉珩父女的?性命上,这?一世,君后无孕,她与君后亦无瓜葛,他的?死活也将与她无关。
赵玉珩若死,失去君后的?赵家便将失去依仗,女帝也不必再?对他们留多少情面。
姜青姝不在乎赵玉珩,就算他死了,对她来说也只有好处,哪怕他是为?了她而死,但权力的?斗争之中怎么会没有牺牲?因此而心软,不像一个帝王所为?。
本该是这?样的?。
但不知为?何,姜青姝还是有些不忍心。
“你去瞧瞧君后,为?他医治。避开所有人,不要让旁人知道。”她暗中吩咐戚容。
戚容领命去了,后来回禀道:“陛下?,臣已为?君后清除体?内毒素,好在不是什么罕见的?奇毒,只是”
前世,戚容对中毒的?赵玉珩束手无策,是因为?赵玉珩怀孕了,本就多病的?身体?,更是被因为?怀胎数月而残破不堪,连顺利生产都成问题。
这?一次,戚容能救,只是
“君后本就体?弱,如此一来,情况更是不容乐观。臣已用药勉强维系,但君后似乎没有多少求生的?意志,能坚持多久,臣也不知道。”
姜青姝闭了闭眼,叹息一声,只说:“你多照看着些,若救不回来,便罢了。”
戚容欲言又止,想着若是她师父出手,必是能妙手回春,但陛下?的?确不至于为?了君后请师父出来,师父许诺的?那一条性命,陛下?必是要为?自己留着。
帝王无情,不爱君后的?帝王,更是无情至极。
君后病重多日?,人人皆说已经时日?无多了,凤宁宫上下?心情皆十分沉重,许屏日?日?和戚容守候在床榻前,寸步不离。
其间,有宫人曾去紫宸殿请过女帝,请求她来探望君后。
但姜青姝只去过一次,随口关怀几句,便不再?去了。
有人情况惨淡,却有人暗中欢喜。
张瑾开始显怀了。
他怀孕四个月,腹部微微隆起,眼前的?威胁已微不足道,此事?也不必再?继续隐瞒。
满朝文武知道此事?,皆震惊不已,
什么?他们没听说错吧?张司空张大人怀孕了?年长小皇帝十二岁的?张大人,竟然怀了小皇帝的?孩子?
这?这?这?这?什么情况啊?
对于满朝文武而言,司空张瑾冷峻刚硬,无情冷酷,杀伐果断,这?人平时上朝都面无表情,活阎王转世似的?,看你一眼就让你怵得慌,就他?怀孕了?这?比他们亲爹怀孕都离谱。
张司空喜欢陛下??陛下?放着温柔美貌的?君后不要,看上了天?天?板着脸的?张司空?还几个月前就在一起了?
大臣们上朝时,都忍不住偷偷去往张司空身上瞟,目光在司空冷淡倨傲的?侧颜上瞟过,最后落于他微微隆起的?腹部,感受到?一股浓浓的?诡异和不协调感。
好怪啊。
尚书省众官忙于公务时,递交案卷的?底下?官员见到?正在忙碌的?张司空,也忍不住往他腹部瞧。
一想到?张大人肚子里揣着陛下?的?龙种就
好怪啊,太?奇怪了。
有人甚至暗中琢磨:怪不得张司空和君后似乎不对付呢,原来不仅是政敌,还是情敌啊
君后沉疴病榻,还不知能坚持多久,司空此时怀孕,不明摆着要当着赵家的?面登堂入室、鸠占鹊巢?
不过这?些心思?,大家都揣在心里,不敢明着说。
御前时常差人过来。
“下?官奉陛下?之命,来为?张仆射送安胎药。”邓漪对张瑾施了一礼,示意身后的?侍从把药碗拿出来,微笑着说:“下?官替陛下?传话,陛下?说,卿怀有龙种,应以身体?为?重,切忌操劳。”
张瑾微微颔首。
“替我多谢陛下?。”
待邓漪走后,他旁若无人地端起药碗,一饮而尽。
那段时间,姜青姝的?实时可热闹着。
但也非常诡异。
【尚书左丞尹献之在尚书省忙碌时,忍不住往司空张瑾的?肚子上看。】
【尚书右仆射郑宽在尚书省忙碌时,忍不住往司空张瑾的?肚子上看。】
【兵部尚书李俨前去交接政务时,忍不住往司空张瑾的?肚子上看。】
【礼部尚书严滦前去交接政务时,忍不住往司空张瑾的?肚子上看。】
【刑部尚书汤桓与司空张瑾商讨事?务时,忍不住往司空张瑾的?肚子上看。】
姜青姝:“”
喂!你们一个个的?简直够了!你们是第一次见人怀孕吗!
搁这?儿看猴呢?
姜青姝看到?实时的?第一反应居然是,还好她是皇帝,她搞大别人的?肚子,大家围观的?只会是怀孕的?那个,不是她,不然她真的?连上朝都不好意思?了。
唯一对此事?不稀奇的?是裴朔。
【尚书右丞裴朔在尚书省忙碌时,注意到?司空张瑾微微隆起的?腹部,想到?女帝与张瑾有了瓜葛,心里便酸涩不已,不知如何安置自己的?感情。】
爱上帝王,果真不是什么好事?。
他宁可伏在玉阶之下?做他的?臣子,给?他的?君王磕头,也不愿在放纵感情之后如此尴尬,进退两?难。
能做的?只有不看。
【尚书右丞裴朔投身于繁重的?政务,日?夜不休,对外面诸多流言蜚语不管不问,连同僚都觉得裴朔有些过于拼命了。】
【司空张瑾看穿了尚书右丞裴朔的?异常,命人暗中监视裴朔,不许裴朔在紫宸殿与女帝独处。】
【司空张瑾在尚书省办公时,注意到?来自周围的?各种打量的?目光,并不把他们放在眼里,泰然自若。】
【司空张瑾想到?还有六个月就要临盆,暗中期待这?一次能生下?天?定血脉,私下?里亲自去相国寺为?腹中孩子祈福。】
前世临到?死,他都没有告诉她孩子的?存在,他们的?孩子不被期待,注定了会因为?父亲,而遭到?母亲厌恶。
但这?一世,他们的?孩子应该会在期待中降生吧?
上一世的?不甘,至此,也算弥补,张瑾算是赌赢了,尽管无数个瞬间,他在难过于姜青姝不记得他们共同经历过的?前世,那些爱恨交织,虽称不上愉快,却足够令他刻骨铭心的?前世。
她不知道他剥开伪装最真实的?一面,也罢,她若知道了,也许就不会这?般信任他。
就这?样吧。
就这?样让他一直展露忠诚无害的?一面,永远辅佐她,让他一个人记得鲜血淋漓的?前世,曾经他会希望她想起来,现在则是希望她永永远远都别想起来,就让一切定格在现在的?美好,不要再?有什么变数来打破了。
张瑾五个月时,行动已有些不便,便是上朝,女帝也会给?他一人额外赐座。
下?朝之后,她就会让人端安胎药给?他。
虽然没有孕反,但为?了腹中孩子着想,他不再?通宵劳累,许多本会过问的?琐事?也不再?尽数过问,但即使如此,张瑾需要做的?事?依然不少。
姜青姝虽然口头上让他挺着肚子干到?生产,但也清楚怀孕不易,偶尔私下?议政,她会突然说:“不如朕放你几个月假,你先回府休养吧,等你生了再?回来。”
张瑾婉拒:“不必,臣能坚持。”
放几个月假,就够他被架空实权的?了。
既然不进后宫,在其位便要谋其政,张瑾这?样坚持,姜青姝也不好再?说什么,只是偶尔闲暇时,她托腮看着正在帮她批奏折的?张瑾,看着他衣袍逐渐宽松,手边还放着刚见底的?安胎药,莫名感觉怪有意思?的?。
她伸手去抚他的?腹部。
正在写字的?张瑾笔尖一顿,低眼看着小腹上那只白皙纤细的?手。
“陛下?又在干扰臣。”他无奈搁笔。
她笑着问:“爱卿想要男孩儿还是女孩儿?”
张瑾想要天?定血脉的?女孩儿,这?样她一定会更喜爱吧,但他并未直言,只说:“臣都好,只要陛下?喜欢。”
她认真想了想,“朕也无所谓。”反正来日?方长,以后还能生。
姜青姝的?手正放在上面,忽然感觉到?掌心下?有轻微的?动静,好像是胎动,她还是第一次见,十分惊喜地凑过去,嗓音雀跃:“张瑾,你感觉到?了吗?”他淡淡“嗯”了一声,看着她面上明灿的?笑容,似乎也被感染,微微笑了笑。
看到?她如此,他很高兴。
相比之下?,孕育之苦也算不得什么了。
又过几日?,因天?气转寒,姜青姝夜里忘了添衣,生病了。
她咳嗽不已,白日?还好,一到?夜里便发高烧,烧得晕晕乎乎,邓漪站在殿外,担忧地跟向昌说:“我实在是担心,陛下?不知怎的?,夜里烧起来了便说胡话。”向昌也叹息着,问:“陛下?也许是睡不安稳,安神香也不管用吗?”邓漪摇了摇头。
他们正聊着,身后冷不丁传来一道冰冷的?嗓音:“陛下?睡不安稳?”
二人连忙回头,邓漪当先开口道:“是,不瞒司空,陛下?这?几日?夜里说梦话,一说便是许久。”
张瑾蹙眉问:“陛下?说什么,你可知道?”
邓漪仔细回忆了一番,说:“说什么都有一会儿叫司空您的?名字,一会儿又唤着‘三郎’‘阿奚’之类的?,偶尔还念着朝政上的?事?”
张瑾心里骤然一沉。
三郎,自是指赵玉珩;而阿奚她这?一世并没有见过阿奚。
难道是她要想起来了?
她若想起来这?一切,便会知道,是他从一开始占尽先机,欺骗她,蛊惑她,也许他辛苦筹谋来的?这?一切,都将不复存在。
心里好像被重锤敲了一记,张瑾站在那儿,眸光沉沉浮浮,心思?难定,邓漪奇怪地观察着司空的?脸色,不知他是怎么了。
许久,张瑾回神,“陛下?现在如何?”
邓漪说:“才送了药进去,陛下?此刻应是在喝药。”
张瑾推门?进殿,反手关门?,将风雪隔绝在外面。
她正在低头喝着苦涩的?药,听到?动静,偏头看过来,见是他,还未来得及出声,脑海中再?次极快地闪过什么画面。
眼前的?人,似乎和某道凛冽的?身影重合。
有个声音在她耳侧冷笑着说:“还请陛下?自己服下?毒酒上路吧,郎主已经不会再?见您了。”
还有个陌生的?声音在她耳侧一声声唤着“七娘”。
还有张瑾的?声音,在她耳侧低沉又决绝地说:“我要你永远也忘不了我。”
她抬手捂住脑袋,困惑地望着逐渐靠近的?张瑾,他挺着肚子在她跟前坐下?,抬起冰凉的?手抚了抚她的?额头,温声问:“陛下?现在还好吗?”
“还好。”
她晃了晃脑袋,只道:“就是最近做了些噩梦,许是因为?没有休息好。”
话是这?样说。
但,真的?是噩梦吗?
姜青姝不由?得回想起和张瑾相处的?诸多细节,他偶尔会用一种奇怪的?眼神望着她,好像隐忍着苦涩与难过,会说一些她听不懂的?话,什么“只有我愿意为?你死两?次”“臣好想陛下?”
他在瞒她什么。
她从一开始就知道,只是她很少深究。
现在,她还待细想,脑海中却又骤然闪过更多片段。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她眼前骤然一黑,直挺挺地往前栽去,昏死在张瑾的?怀里。
张瑾重生篇6
姜青姝深陷在一场梦中。
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梦中,
一切都颠倒了,张瑾与她势如水火,是她的心腹大患,
而为她辛苦生下?孩子、一直陪伴在她身侧的人,是被她忽视的君后赵玉珩。
她只相信赵玉珩。
她与张瑾辛苦周旋,是为了杀他?。
如果不是因为弟弟阿奚,
目中无人的张瑾眼里永远都不会有她,
张瑾的忠诚从未满过,他?的爱情是在她的欺骗下?才逐步满值,但纵使爱情满了,他?也依然是那个寸毫不让、谨慎多疑、心中只有权势的张瑾。
她算计了他?好多次。
利用别人来刺杀他?,给他?在香囊里下?药,一次又?一次,都是为了彻底打?倒他?。
她也因为他?的真心而犹豫过,
但因为避子香,
他?当面与她争吵,让她倍感威胁,终于下?定决心与他?了断。
姜青姝永远都是姜青姝,当她信任一个人时,她可?以无条件地庇护包容,
但同时,
她无法容忍任何挑衅与威胁。
哪怕是潜在的危险也不行。
不管那人是谁。
那一世,从头到尾,
她和张瑾都注定是死局。
姜青姝再次醒过来时,浑身汗涔涔的,
精神疲惫到了极点。
窗外天已经黑了。
是邓漪在一边照顾她。
见她醒了,邓漪惊喜地唤了声“陛下?”,
忙道:“陛下?终于醒了,您今日突然昏迷,把臣等还有司空都吓坏了。”
远处的烛台上点着九根蜡烛,暖光落在眼底,她疲倦地闭了闭眼睛,听到“司空”两个字,才终于有了点儿反应。
张瑾。
张瑾不仅重生了,还辛辛苦苦地骗了她这么?久。
诋毁旁人,防备弟弟,离间她和赵玉珩,甚至还公然怀了她的孩子,挺着肚子招摇过市,如果她现?在不想起来,只怕还要?被他?一直瞒在鼓里。
她觉得很好笑?,真的很可?笑?,张瑾啊张瑾,你可?真是太荒唐了,谁知道前世那般难对付的张瑾,重生之后居然不干点儿大事,而是在费尽心机地骗她。
姜青姝收回思?绪,抬眼:“给朕更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