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章
金氏张了张口,急切地道,“你们,你们都要平平安安!”贺芳亭,“一定会的!”
她将尽自己所有的力量,去促成大业!
坐在上首的叶老王妃跟儿子们说完,又叫了三个儿媳上前交待几句,跟儿孙们也各自有话。
她眼眶酸涩,但不敢落泪,因为不吉利。
眼看天色不早,让各房早些回去,不要耽搁了明日的行程。
一回巍山院,邵沉锋就将贺芳亭掳上了床榻,还振振有词地道,“行军途中,你我都得节制,先尽了性,才忍得住!”
贺芳亭心里也不太平静,半推半就,极尽欢愉。
次日出发,沿着她来镇北王府时的路途,一路南归。
但这一回走得比较快,仅用了来时三成的时间,就穿越了茫茫平原,靠近五柳关。
然而,就在离五柳关三日行程时,一个谁也没料到的意外发生了。
邵沉锋突发急病,浑身火热,烧得神智模糊不清。
随军的大夫匆忙救治,忙了大半晚,总算把他的高热压下去了,人依然还在昏睡。
为避免动摇军心,此事并未外传,仅亲信们知道。
但是,亲信们也大受打击。
王爷壮得像头牛,从来不生病,怎就突然发了急病呢?怎么看,都像是上天的警示。
就连邵淮麟和邵江衡,也沮丧地跟贺芳亭说,邵家或许没有天命。
否则,当初先祖邵满江明明有与褚世英争天下的实力,怎会拱手相让?
唾手可取的江山都得不到,这一回真能成事?
兄弟俩的内心充满了怀疑。
贺芳亭也感觉,邵家这运气不太好,书里的邵沉锋一直未曾打出反旗,可能也是因为总有意外让他分神。
拭了拭邵沉锋的额头,又给他掖了掖被角,邵沉锋若有所觉,下意识握住了她的手。
贺芳亭俯身,在他耳边轻轻道,“放心,有我。”
吩咐大夫们一刻不离,好生照顾。
到隔壁帐篷净面上妆,换上华丽隆重的王妃服制,在侍女、亲卫们的簇拥中一步步走进中军大帐,气定神闲地坐于主位,对士气低沉的将领谋士们微微一笑。
“本宫在此,便是天命!”
第323章
凤主,我字凤主!
士气低落、忐忑不安的将领谋士们,看着高坐主位,一身华彩,从容淡定的贺芳亭,忽然安定下来。
是啊,如果天命不在邵家,王妃娘娘为何也积极谋反?
要知道,她可是褚家的后裔。
龙椅上那昏君褚中轩,是她的亲表弟,据说还对她颇为关照。
死了的老皇帝,或许想杀她嫁祸镇北王府,褚中轩可未必。
但她还是坚定地选择了造反。
这足以证明褚家气数已尽,邵家当兴!
而且她端坐在那里的姿态太稳,气势太足,天然就给人一种万事尽在掌握中,无需慌乱、无需惶恐的感觉。
就像是定海神针,很快就定住了无形中的纷乱。
人还是那些人,事还是那些事,但中军大帐里的气氛为之一变,诸将诸谋士,神色间都是一松。
邵淮麟忽然道,“大嫂,兄弟想请教一个问题,唐突之处,还请大嫂见谅。”
贺芳亭颔首,“你说。”
邵淮麟:“敢问大嫂小字?”
这确实唐突,在场所有人都看向他,目光中隐含责备。
王爷只是生了病,你这当兄弟的就敢冒犯王妃娘娘?
但贺芳亭明白他的意思,傲然道,“凤主,我字凤主!”
邵淮麟一扫众人,沉声道,“凤主在邵家,此乃天意!”
他刚知道的时候,就觉得大嫂这字太过霸气,王妃身份还压不住,得中宫皇后才压得住。
大哥也不是特意告诉他,是喝酒时偶然说漏了嘴。
因太过特别,他一直没忘记。
邵江衡精神振奋,“没错!大嫂就是天命,天意!”
众人也齐齐动容。
凤主。
不当皇后都说不过去。
一名谋士踌躇片刻,恭敬地道,“敢问王妃娘娘,为您取字的是?”
大家都很想知道,凝神听着。
如果是不久前才取的,也不是不行,只是天命的意味大打折扣。
当然了,他们向外宣扬的时候,就不会提到这一点。
贺芳亭脸上露出追忆之色,“我娘福庄长公主。”
众所周知,福庄长公主成亲生女那几年,活得可不怎么好,却能在冥冥中为女儿取这样的字。
可见真是上天注定!
天命之说自来玄乎,会因邵满江不争、邵沉锋生病而认为天命不在邵家的人,自然也会因为凤主二字,认为邵家所缺的天命,已被贺芳亭补足。
公羊先生若有所思,“小世子出生时,也有吉兆。”
......对哦,险些忘了这一茬!
邵江衡激动地道,“金龙投怀,旭日高升,天佑朔北!”
公羊先生感觉这话很熟悉,自己仿佛也说过,点头赞同,“正是!”
镇北王府有龙有凤,这事儿还能不成?
众人大受鼓舞,士气随之高涨,休整后照常行军,一刻也不耽搁。
更让大家欢喜的是,当天晚上,邵沉锋就清醒过来了。
睁眼看见贺芳亭,沙哑着嗓音,虚弱地道,“你快出去,仔细过了病气!”
贺芳亭不走,柔声道,“无妨,我服过预防的汤药。”
要过病气,早过了,自从邵沉锋病倒,她就贴身照顾。
璎儿和小老虎也服过,但她还是不敢让他们靠近。
邵沉锋懊恼得想给自己两巴掌,愧疚地对贺芳亭道,“我这身子,真是不争气!”
怨夫般的语气,听得贺芳亭想笑。
又怕他恼羞成怒,背过身笑了会儿才回过头来,安慰道,“人吃五谷杂粮,偶尔染疾很正常。”
邵沉锋声音有些幽怨,“芳亭,你会不会觉得为夫不中用?”
出师未捷身先病,长使英雄泪满襟。
万万没想到,他竟然成了那个拖后腿的人。
贺芳亭忍笑,“不会。”
邵沉锋眼带控诉,“我都病了,你还笑!”
贺芳亭用手背蹭了蹭他的脸,温柔而诚恳地道,“我笑,是因为你醒过来了。”
绝不是因为他幽怨的小眼神。
一开始她也很担心,但几名随军大夫都说,这就是寻常的病症而已,服了药t?自然会好,且王爷身子强健,会比常人康复得快。
这些大夫都是她精心挑选出来的,放到民间也能被称一声神医。
那对于他的身体,她还有什么好担心的呢?
她该担心的是军心、士气。
邵沉锋拉住她的手亲了亲,满足地叹道,“还好有你!”
行军途中,主帅忽然病倒,这是大忌。
但他醒来后,发现一切如常,将领谋士们甚至更为斗志昂扬?,就知道是芳亭的缘故。
她稳住了。
有妻如此,夫复何求!
贺芳亭微笑,“也还好有你!”
最好的夫妻关系,大约就是像他们这样,相互爱恋,相互成就。
第324章
这话说出来,您也不怕旁人笑话
大夫们没说错,邵沉锋果然康复得极快,三日后到达五柳关时,已经看不出病容。
孟信凌如约打开关门,让大军入关。
又带着一家老少和族人们,出关门迎接邵沉锋一行,态度谦恭热情,让人挑不出一丝错。
曾去过镇北王府的孟佑辰也在其中,与认识的将领、谋士们都行礼见过,礼数周全。
这种场面,邵沉锋与贺芳亭不知见过多少,面带微笑,应对得宜。
双方都绝口不提孟信凌曾想送女入王府一事。
只是,看到贺芳亭也带着儿女随军出征,孟家人都十分吃惊,年纪大的还能掩饰,年纪小的,几乎把诧异二字写在脸上。
贺芳亭只做不见,与孟家人交谈时和蔼可亲,不说话时威严庄重,叫人自然而然生出敬畏之心。
大家也都知道,她的女儿长乐郡主是个傻子,偷着打量。
但是,左看右看都看不出一丝傻气,只看出清新明艳,纯真无邪。
贺容璎也发觉有人在看她,回以一笑。
几个孟家子弟匆忙移开目光,红了脸,暗想传言有误,长乐郡主根本不傻。
小老虎被奶娘抱在怀里,也不怯场,睁着一双明亮的大眼睛,兴致勃勃地观察周围,时不时叫上几声。
他实在是个可爱的孩子,引得女眷们频频转头。
寒暄完,孟信凌在前头引路,请邵沉锋一家和将领谋士们入府叙话。
孟佑辰落后几步,拉住公羊先生,悄悄问道,“先生,贺王妃怎么也来了?”
她应该在镇北王府等着才对。
他承认贺王妃很聪明,但打仗这种事,贺王妃的聪明似乎用不上。
公羊先生高深莫测地道,“你不懂。”
孟佑辰:“......所以才请教。”
公羊先生:“贺王妃乃凤主,天命!”
孟佑辰更是摸不着头脑,但再问,公羊先生就不说了,一脸的天机不可泄露。
话不能说透,让人自己去想,去猜,效果更好。
孟佑辰果然面露沉思。
凤主天命什么的,他不太懂,但是,贺王妃与一双儿女同行,显然是对打败朝廷极有把握。
那他就放心了。
自家既然选择跟随镇北王造反,当然希望能够成功,失败的后果太过严重,承受不起。
晚间,孟信凌设宴款待,邵沉锋率将领谋士们赴宴。
饭菜很丰富,但无酒。
镇北军的规矩,一旦上战场,从将军到小卒都滴酒不沾,以免误事。
说实话也没那么多酒,朔北的粮食填肚子都勉强,哪能用来酿酒?将领们平时喝的,都是商队从中原带去的,很贵。
孟信凌的妻子田氏,也在后院宴请贺芳亭母女,请了五柳关武将们的几位家眷作陪。
以她们的身份,平时都到不了贺芳亭跟前,因此有些紧张。
贺芳亭自然不会跟她们摆谱,语笑盈盈,平易近人,慢慢的,大家也就没那么拘谨了,还能跟贺芳亭唠几句家常。
田氏的小女儿孟珍珍也在,是位秀美绝伦的姑娘,肤色雪白,眉眼不输贺容璎,今日穿一件雪缎莲纹百褶裙,妆容清淡而精致,显是用了心,十分娇俏。
贺芳亭暗暗纳罕。
因为,孟信凌、田氏两口子,长相都普普通通,竟然能生出孟珍珍那般美貌的女儿,上天造人,真是奇哉怪也。
也就难怪孟信凌想送女儿给邵沉锋,这姑娘确实出众,比简玉娇、苏瑾儿美得多,还有一股娇憨之态,是中年男子最为迷恋的那一类。
若是纳进府中,贺芳亭也不敢保证,邵沉锋真的不会动心,所以还是不试探为妙。
都到这时候了,她可不想给自己找气受。
女眷席上倒是有酒,清甜的果酒,略有酒味,与果汁没有太大区别。
田氏起头,大家都上前给贺芳亭敬酒,吉利话说个不停。
孟信凌的母亲孟老夫人也很殷勤,贺芳亭多看她几眼,忽然明白了孟珍珍的美貌来自哪里。
这位老夫人年轻的时候必定很美,孟珍珍是随了她。
“王妃娘娘,祝您万事胜意,芳华永驻!”
孟珍珍也来敬酒,目光闪闪发亮。
贺芳亭微笑道,“借你吉言。”
饮完了杯中酒。
孟珍珍还想说什么,田氏嗔道,“你小孩子家家,莫要扰了王妃娘娘,陪小郡主玩去。”
“是!”
孟珍珍不情不愿地退到一侧,陪贺容璎说话。
孟老夫人看看她,又看看贺芳亭,忽然笑道,“错眼一看,我家这小丫头,竟有几分王妃娘娘的品格儿,真是她的福气。”
贺芳亭心想你们这是还没打消念头,刚要开口,就听田氏急道,“娘真是自家孩儿看着好,珍珍顽皮无状,哪及得上王妃娘娘万一,这话说出来,您也不怕旁人笑话!”
孟老夫人目光微沉,但田氏也不管她,巧妙地引开话题。
贺芳亭如她所愿,也不在孟珍珍的福气上纠结。
第325章
这可不算背叛朝廷,毕竟有太祖的誓言
当晚不光是吃喝,还议定了几件事。
其一,迎战齐剑隆大军的地点,选在急行军五日路程的梨松原。
其二,贺芳亭带着儿女留在五柳关,孟家已经准备了最好的宅院。
其三,五柳关内两万孟家军,以及孟家习过武的儿郎,尽数随镇北军出战,另由邵沉锋的族弟邵不寒率五千精兵,留守五柳关。
五柳关附近各地,还驻有三万兵,但并不归孟信凌节制,孟信凌曾派人去探过口风,那几位将领的意思是,先按兵不动,坐山观虎斗,看这一战谁能赢。
朝廷赢了,他们便听从齐剑隆调遣,出兵平叛。
镇北王府赢了,他们便追随邵沉锋。
孟信凌忿忿不平地道,“都是些无利不起早的小人!”
邵沉锋一笑,“人之常情。”
顿了顿,又道,“孟将军放心,谁雪中送炭,谁锦上添花,本王心中有数。”
孟信凌要的就是这句话,躬身施礼,“王爷英明!”
锦上添花只是好看,雪中送炭却能救命,孰轻孰重,不言而喻。
邵沉锋笑道,“不必多礼。”
孟信凌又恭维,“他们能按兵不动,也是因为王爷神机妙算,发了一道道文书。”
朝廷与镇北王府文书飞来飞去,隔空厮杀,掀起阵阵看不见的硝烟。
但每一次,都是镇北王府略胜一筹。
尤其最后一道,威力巨大。
拜戏文“九华定天下”所赐,世人皆知,太祖褚世英曾在九华山立下过什么誓言。
倘若先帝真的毒杀了老王爷,又想杀害顺安公主陷害镇北王,那么太祖的誓言就该应验。
......就算这是杜撰出来的,也能混淆视听。
之前发的先帝遗诏,也揭露了新皇帝褚中轩的阴谋,弑父登基,得位不正。
后来他干的那些事儿,更让臣民知道了他是一个多么残暴、多么昏庸的君王,由他在位,绝非百姓之福。
总而言之,这父子俩没一个好人。
反观镇北王府,一直守护北境,兢兢业业、忠于职守,前不久还灭了北蛮王庭,扬威域外。
两相比较,大家的心就偏了。
这可不算背叛朝廷,毕竟有太祖的誓言。
说起这个,邵沉锋颇为自得,笑容加深,“都是王妃的功劳。”
孟信凌不解,“......王妃的功劳?”
邵江衡:“所有文书都是大嫂写的,孟将军不知道?”
孟信凌心说我上哪儿知道去,真心诚意地道,“王妃娘娘才智卓绝,末将佩服!”
对于贺芳亭在镇北王府的重要性,也有了新的衡量。
同时也庆幸,自己没有坚持送女入府。
有贺芳亭在,珍珍就算入府得到王爷的宠爱又如何?万万不是贺芳亭的对手。
孟家也断断不能与贺芳亭为敌。
而且她真的非常坦诚,直接与族弟佑辰阐明了利弊,以及送女入府会有的后果。
如果她是两面三刀的性情,大可先假意答应,待珍珍进门再慢慢炮制,他家也毫无办法。
晚上回到卧房,对田氏叹道,“贺王妃并非普通女子,咱们惹不起,管好了珍珍,别让她冒犯。”
田氏点头,“我晓得!”
横他一眼,“珍珍我能管住,娘呢?”
最先提议将珍珍送给王爷的,就是她那好婆母!
珍珍年少不识事,也被婆母说得动了念。
孟信凌想想老娘那脾性,妻t?子确实管不住,只得重新披上外袍,亲自去叮嘱。
孟老夫人很不耐烦,“老娘吃过的盐比你吃过的米还多,用得着你提点?该干啥干啥去!”
不孝子,娶了媳妇忘了娘,定是田氏撺掇来的。
孟信凌以为自己说通了,安心回房。
次日清晨,兰策、邵江衡、邵淮麟率前军出发。
过得三日,镇北军后军也赶到了,邵沉锋辞别贺芳亭,柔声道,“在这儿等我,大胜之后,我来接你!”
贺芳亭笑容嫣然,重重点头,“好,我等你!”
邵沉锋真想拥她入怀,但当着众将的面,自然不能,留恋地看了几眼,率大军出发。
贺芳亭抱着小老虎,在田氏的陪同下登上城楼,目送他们离开。
邵沉锋今日骑的是一匹汗血宝马,极为神骏,即将转过山坡时,心里有所感应,回身向贺芳亭挥手。
再回过头,眼里满是锋锐肃杀之气。
三十多年来,他都自认是个靠谱的人。
唯一一次不靠谱,就是前几日生病,险些误了大事。
还是当着芳亭的面,这叫他情何以堪!
这几日面对芳亭,总感觉底气不足。
只有将齐剑隆斩于马下,才能洗刷这奇耻大辱!
第326章
先让你们笑个够
齐剑隆已经知道了后续赶来的东路二十万大军,转向西南剿灭贺家,但他没当回事儿。
镇北军从来都不足十万,去年报上的是八万,而他足足有三十万精兵,还有十多万运粮草的民夫,必要时也可以拉上战场。
所以,邵沉锋拿什么跟他打?
兵法有云,十则围之,五则攻之,倍则战之,敌则能分之,少则能守之,如今他的兵力约为邵沉锋的五倍,大可强攻过去。
新帝褚中轩给予他调集沿途兵马的权力,他觉得用不着。
这桩大功劳是他齐剑隆的,旁人休想来瓜分!
更重要的是,他有这桩大功劳,妹妹封后就会很顺利,料想无人敢置喙。
其实这一点是他多虑了,就算齐家没有任何功劳,朝中官员也不会有异议,褚中轩想立谁为后,大家都不会反对,只会赞成。
这就是褚中轩通过杀戮立下的威。
短期之内还挺有效,也让他沾沾自喜,深觉自己用对了法子。
说回齐剑隆,意气风发,雄心万丈,只想立刻斩了邵沉锋,拿了贺芳亭母女,扬名立万,回京报功。
因而催促诸军一路急行,比预期更早地到了梨松原。
也有老成的谋士劝他,“大将军,行军过快,将士疲乏,到了朔北只怕精力不济,不如稍减行速。”
这么急匆匆赶过去,自个儿先累个半死,镇北王府以逸待劳,到时就落了下风。
大将军自己骑着马,似乎就忘了步卒要靠一双腿走路。
他不累,步卒累。
镇北王府又不会跑,为啥要这么急呢?
如果跑了,那就更好,朝廷大军不战而胜。
齐剑隆深不可测地道,“你懂什么,兵贵神速!”
邵沉锋肯定也以为他不会那么快,他就偏要创造神兵天降的奇迹,打一场让世人震惊的大战。
多年之后,还会有人以这一战为例,用心钻研他的用兵精髓。
再一次传令全军,加快步伐。
步卒们跑得口吐白沫、双腿酸软,心里各种问候齐家和督军们列祖列宗,重点关照女性长辈。
终于,这一日到了横穿梨松原的梨子江。
此时正值夏汛,梨子江水量丰沛,比春季更宽几丈。
原先的桥梁也腐朽不堪,一踩就断。
齐剑隆下令搭桥过江,又对副将们笑道,“邵贼若在此设兵伏击,则我军危矣!”
但这当然不可能。
镇北军想来到梨松原,首先得过五柳关。
五柳关虽然只驻军两万,却占据天险,有一夫当关万夫莫开之势,否则也不会在那儿建立关卡。
且城墙厚实坚固,高大陡峭,又不便上攻城车,只能用云梯,难以攻破。
附近还有三万驻军,也能随时前去支援。
何况,邵沉锋若攻五柳关,守将孟信凌必然上报朝廷,他也会得到消息。
眼下没消息,就说明邵沉锋并未南下,还等在北安城。
这也是邵沉锋最好的选择,北安城经过邵家多年经营,想必也是一座坚固的城池,远比在路上拦截朝廷大军更为有利。
但没关系,他带了工部新制的攻城车,再坚固的城池也能砸开。
副将们也知道镇北军不可能在此出现,簇拥着齐剑隆说说笑笑。
一名姓许的谋士微微皱眉,不知为何,此情此景,令他想起东汉末年的赤壁之战,也是渡江,也是兵力悬殊,最后却是东吴、蜀汉一方运用火攻之计,以少胜多。
犹豫片刻,还是找到齐剑隆,谨慎地道,“大将军,此处险要,小心埋伏。”
齐剑隆不以为然,“谁埋伏,邵沉锋么?他怎么越过五柳关?”
他的心腹爱将李仁凑趣,“也许他背生双翼,飞过来的,哈哈!”
许谋士一想也对,这儿虽然是天选伏击之地,但邵沉锋远在北安,无法过来,便也跟他们一起笑。
梨子江北岸,兰策带着一群斥候,安静地伏在草丛中。
心说笑罢,现在先让你们笑个够。
等夜幕降临,才悄悄起身,回去向邵沉锋禀报军情。
经过六日六夜换人不停工的努力,十座简易大桥几乎同时搭好,朝廷大军开始渡江。
第一批将士安稳过江,并无异状,许谋士松了口气,看来真是他多虑了,镇北军确实没有埋伏在对岸。
陆陆续续,过了约五六万。
齐剑隆倒还没过去,做为大将军,他会在前军尽数过江后再动身,此时在中军大帐里小憩。
许谋士与几名同伴站在江边张望,风中忽然飘来松油燃烧的清香,他下意识看向梨子江上游。
下一瞬,瞳孔猛然放大,扯着嗓子大叫,“敌袭,敌袭!”
一溜小舟沿江而下,舟上载满看不清的物什,燃着熊熊烈火。
赤壁之战重现了!
第327章
首战虽败,但他不服!
齐剑隆听得外面叫喊,眉头一皱,暗想大丈夫当有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的气度,麾下这些将领谋士还是缺些涵养。
缓步出了中军大帐,正好看见小舟撞上刚搭好的简易大桥。
轰!
他眼里烟花绽放,前面三艘小舟同时爆炸,炸断了第一座大桥。
烟尘四起,漫天都是刺鼻的硫磺味,显而易见,舟上装的是火药。
后面还有二三十艘,继续顺着江水往下飘。
江水湍急,小舟也飘得极快,没多久又撞上了第二座大桥。
“好贼子!”
齐剑隆又惊又怒,这会儿也顾不上涵养不涵养了,连声喝骂,令士卒们拦截。
然而这要怎么拦?
就连熟读兵书的他自己也拿不出个章法。
南岸也有一些船舶供朝廷大军使用,可逆流而上,哪有顺水而下快速?往往不到小舟近前,就被江水冲走。
就是到了近前,也没有办法挡住。
这些着火的小舟无人操控,并不是全部都能撞上大桥,也有些被江水冲到了岸边,搁浅在淤泥里。
还有些半途就炸了,发挥不了作用,还会堵住后面的。
但只算顺利撞上的那几艘,就已经足够了,朝廷大军辛苦搭好的简易大桥,一座接一座被撞断或炸毁。
正在过桥的将士们,靠近北端的往前跑,靠近南端的往回跑,只是有些慌不择路,挤成一团掉入江中。
场面极其混乱。
齐剑隆气得跳脚大骂。
桥断了是小事,再搭就是,掉入江里成百上千也是小事,不多,损失得起,更严重的问题,在于已经过江的五、六万将士,被迫与大军主力分开。
用脚趾头想都知道,这必定是邵沉锋的计谋,他就在对岸!
齐剑隆想不明白这一切是怎么发生的,但发生了就是发生了。
一时心急如焚。
已成功渡江的几位副将,虽然也有军事才干,也领兵打过仗,可他还是不放心,觉得他们不是邵沉锋的对手。
与邵沉锋决战的本该是他齐剑隆!
忍不住张口怒骂,“邵沉锋,有本事正面来战,只会耍阴谋诡计,算什么英雄好汉!”
这时候,他似乎忘记了孙子兵法中的名言,兵者,诡道也。
而对岸的将士们,忽然慌乱起来。
本来已经在慌着了,现在是由慌而乱,齐齐看向北方。
因视线受阻,距离遥远,齐剑隆看不见他们所见的物事,但是,还能有什么呢?定然是镇北军来了!
隐约能听见几名副将高声喊叫,“列阵,迎敌!”
齐剑隆深知事已至此,急也无用,吸了口气,压下满心烦躁,转头命士卒迅速挖土筑高台,他要观战。
接着又派斥候骑快马沿江往上,跑出十里,探查是否还有小舟。
高台还未筑好,对岸已陷入激战。
朝廷大军先过去的那五、六万,是步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