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章
贺子言只要不是蠢到家,就不会相从邵沉锋。可他还是想抓贺家。
养出了贺芳亭这个反贼女儿,贺子鸣不该以死谢罪么?
贺子鸣都得死,贺家其他人更不能活。
先拷打用刑,出兵时再杀之祭旗,扬朝廷军威,妙哉!
褚中轩想着贺芳亭的父亲和兄弟姐妹人头落地的情形,忍不住唇角一弯,露出微笑。
不,他要让齐剑隆把贺家人的头颅扔到阵前。
褚中轩笑容更深。
那模样十分可怖,郑增华不敢再说,低头告退。
趁夜派家仆到乱葬岗,替唐朴方收了尸,尽最后的同僚之谊。
但褚中轩派出的禁军,并没有抓到贺家人。
因为,过年之前,贺家就去西南了,据守门的老头说,贺家一位长辈病重,让贺家三房去见最后一面。
这事儿知道的人也不少。
没传到上层耳中,是因为贺家实在太低调了,贺子鸣领的闲职,半年不露面都无关紧要,贺礼文、贺礼章兄弟俩学业平平,还未入仕,在书院里也乏善可陈,告假一年,没引起旁人的注意。
贺芳妍嫁的夫君李毅乐倒是入仕了,是位庶吉士,但受到上官、同僚的排挤,并不得志,年后也告假回庐州老家,理由也是长辈有疾。
“这是早就在算计朕啊!”
褚中轩勃然大怒。
又令禁军抓贺家姻亲。
但是,贺礼文、贺礼章的岳家也不在京中,问去哪儿,没人知道,这两家也不是什么高门大户,没人留意他们的动向。
就连贺芳亭那些忠心奴仆,也以各种各样的借口离京了,眼下还留在京城的,连卖身契都没有,只是临时雇佣,杀之无用。
褚中轩气个倒仰,要下海捕文书。
他的心腹太监木春福问道,“圣上,江家要不要一起抓?”
贺芳亭的长子江嘉宇,可没有跟她去朔北,还在山南老家,一抓一个准。
前夫江止修也没有跑,能抓住。
褚中轩火冒三丈,“抓江家做甚,帮贺芳亭解恨么?”
贺芳亭的心像石头一样坚硬,恨江家,也恨那个流着江家血的不孝子。
江家被灭门,她只会拍手称快。
唉,定是因为手下尽是蠢货,才让他没有及早想起抓贺家。
郑增华眼前是一黑又一黑,拼了老命劝阻,也没让他改主意。
最终劝住褚中轩的是齐剑隆,他的意思是,眼下朝廷应该把全部精力放在镇压邵沉锋上,镇压之后,再来彻底清算,邵家、贺家、唐家一个都不放过,九族都能连根拔除。
褚中轩深觉有理,暂时按捺住杀性。
郑增华听得心惊,只觉血雨腥风扑面而来。
如果说褚中轩是昏君,那齐剑隆便是奸臣!
昏君加奸臣,大昭还能好么?
郑增华心里没有底,只有难言的恐慌。
第318章
褚沧阳是否违誓?请天下君子评判
唐朴方之死,很快t?传遍大江南北。
处于深宫中的褚中轩不会知道,这件事情的影响有多大。
可以用四个字来形容,天下冤之。
士庶百姓对唐朴方其实不怎么了解,也不知道他于国于民有何功绩,但都知道他是直臣、诤臣、刚烈之臣,先帝曾亲口赞他如唐朝时的魏徵。
而这如魏徵般的忠直言官,被新皇帝褚中轩当堂打死,血溅金殿。
会杀忠直言官的是什么皇帝?
昏杀父母、戕手足、害发妻的昏镇北王想反这昏君,有何过错?
民间众说纷纭,有些想象力丰富的,关起门来把褚中轩形容得如妖魔一般,日日要吃人的心肝,还最好是亲人的、忠臣的,越亲越忠越美味,奸臣的还看不上。
否则,他为何要杀那么多亲人,为何要杀唐御史?
朝中文武大臣偶有听闻,却没人敢把这话传到褚中轩耳朵里,怕被他迁怒。
现在大家都已经充分认识到了他的暴虐,不想找死。
唐朴方怒斥昏君、慷慨就义的消息传到朔北,贺芳亭专门设坛祭奠,薄酒一杯,遥祭英魂。
正如太史公所言,人固有一死,或重于泰山,或轻于鸿毛。
唐御史死得其所。
只是为了青史留名么?贺芳亭知道不是,还有更重要的,值得他付出生命的意义。
这世上,怕死的、怯懦的、卑劣的人很多,但不怕死的、勇敢的、英伟的人也很多。
正是有了这些人的存在,才让人于黑暗中也能瞥见光明。
当年,她还利用了唐朴方,鼓动他弹劾沈、韦两阁老,借此扳倒江止修和谢梅影的靠山。
那是她第一次向朝堂伸手,而唐朴方虽然没跟她说过一句话,却如她所料,配合默契,让她顺利达成目标。
也让她对自己产生了莫大的信心。
为了不让人看出端倪,她没有亲口向他道一声谢,此时补上,“多谢唐大人!”
又敬一杯酒,扬声道,“铁骨铮铮唐朴方,碧血丹心万年传!”
邵沉锋也上香祭酒,举杯泼出,“唐大人慢走,且看这昏君伏诛!”
他相信那一日很快就会来临。
晚上回去,邵沉锋叹道,“褚中轩这小畜生,根本就不会当皇帝。”
瞧他做的这些事儿,几乎每一件都是在帮镇北王府。
登基没几个月,快把亲人都杀光,朝中官员这一阵大概没干别的,尽忙着为皇室出殡了。
京城的丧葬铺生意肯定很好。
皇帝所谓的孤家寡人,可不是这个意思。
贺芳亭也叹了口气,“因为他压根没学过。”
就是当个杀猪匠,都得好好学上几年,当皇帝更不用说。
但褚沧阳为了避免太子威胁皇权,什么都不教,也不让先生们教,只让他读死书。
褚中轩的帝王之术,都是他自己悟出来的,还悟歪了。
他学习的榜样,很可能就是父亲褚沧阳,偏偏只看到褚沧阳阴暗偏执、残暴狠辣的一面,没看到高明之处。
因此行事荒唐怪异,没头没脑,一刀刀往自己身上插,无形中成了镇北王府的友军。
顿了顿,贺芳亭轻声道,“守宁,可还记得夺舍璎儿那恶鬼?它曾说过,书里的褚中轩也是名昏君,沉迷于酒色,朝政大权落入谢容墨之手。”
邵沉锋颔首,“记得。它还说,后来谢容墨发动宫变,杀了褚中轩和梁太后、陶皇后及其子,扶持慧妃之子登基,其余皇子皇女,也被杀了个干净。”
贺芳亭眉宇间掠过一丝厌恶,“褚中轩会重用谢容墨,大约是因为两人都生性残暴。”
邵沉锋认同,“没错,人以类聚,物以群分。”
他和芳亭能成恩爱夫妻,也是因为性情相合,都是好人。
贺芳亭眼眸微深,“这也说明,无论是书里的褚中轩,还是尘世里的褚中轩,都坐不稳皇位,褚家气数将尽!”
邵沉锋胸中翻涌着豪情壮志,揽她入怀,“皇位是我们的!”
同一时间,由贺芳亭亲自撰写的又一道文书已到京城。
与前几次不同,这回沿途传扬,布告天下,内容骇人听闻。
这文书共分三个部分。
其一,先帝褚沧阳,毒杀了老镇北王邵霖复。
此事证据确凿。
其二,褚沧阳将顺安公主贺芳亭嫁到镇北王府,是为了杀害她,好嫁祸于镇北王邵沉锋。
人证、物证俱全。
其三,当年昭太祖褚世英曾立下毒誓,后世子孙若对邵家不利,必将遭受他的诅咒,并且江山易主,邵氏为尊。
如今褚沧阳是否违誓?请天下君子评判。
第319章
不在乎民心的皇帝,终将被民心反噬
毫不夸张的说,这文书的威力,不亚于一道天雷,传到哪儿都能炸响一片。
若在褚中轩大开杀戒之前传出,士庶百姓未必会信,毕竟大家都没有亲眼看到证据或证人。
但在褚中轩大开杀戒之后传出,信的人就多了。
俗话说,有其父必有其子,反过来,儿子若是暴虐成性,父亲也好不到哪儿去。
何况,先帝褚沧阳,当初上位就不大光彩,听说也是杀了老皇帝和所有兄弟才得以登基。
这么一想,褚家父子俩还真是一脉相承。
可信度更高了。
但褚中轩不信,赤红着眼睛,撕碎了呈到他手中的文书,“不可能,这绝对不可能!”
他倒不是对父皇的人品有信心,而是,如果老镇北王是被父皇毒杀的,并且邵沉锋还知道,那就意味着,自己从头到尾中了他的计,被他忽悠着弑杀了父皇!
虽然他已经隐约察觉,邵沉锋和贺芳亭在很多事情上欺骗了他,却不包括这一桩。
最关键的这一桩。
倘若没有邵沉锋弑父在前,他可能不敢迈出那一步。
现在告诉他,这一桩也是假的,邵沉锋没有弑父,纯是为了骗他,而且他还真的上了当。
......这叫他怎么能接受?!
并非心里内疚悔恨,是无法接受自己被邵沉锋牵着鼻子走。
他褚中轩没那么愚蠢!
一把揪过李荣贵,厉声喝问,“说,父皇有没有毒杀邵霖复?”
李荣贵知道这是生死关头,斩钉截铁地道,“没有,奴婢敢以项上人头担保!”
褚中轩又问,“父皇是否想杀贺芳亭,嫁祸于邵沉锋?”
李荣贵声音坚决,“万无此事!”
以前他没有主动告知,这会儿说真话是自寻死路。
褚中轩这才松开手,声音也逐渐温和,“很好!”
但他还有件事情想不通。
叫来郑增华,皱眉问道,“老大人,邵贼既然已经伪造了先帝的遗诏,为何还要污蔑先帝?”
用那伪造的遗诏逼他退位,弄个傀儡登基为帝,再让傀儡禅让,不是更为便利?
虽然注定不会成功,但以常理推之,那才是他们该走的路线。
污蔑了先帝,先帝的遗诏份量就轻了。
要他说,这才叫真正的画蛇添足,弄巧成拙。
郑增华心里有一句“你这是身在局中难自醒”,但不敢说。
委婉地道,“他们大约是想毁坏您与先帝的名声,好让自己显得名正言顺。”
还能为什么?
当然是因为不屑于从你们父子手中接江山,想直接从太祖手中接!
起初,他也以为邵沉锋会利用那遗诏,现在才知自己猜错了。
遗诏针对的是褚中轩,这文书针对的是先帝。
扒下褚氏父子的皮,让世人看清内里有多丑陋残暴,是为了民心。
民心所向,才能更快、更安稳地坐上龙椅。
邵沉锋只是镇北王,却似乎比褚中轩更懂得帝王之术,每一步都走得恰到好处。
比如这几个月,朝廷不出兵,镇北王府也不出,显然是要等朝廷先动手,看似失了先机,道义上却无瑕疵。
褚中轩嗤之以鼻,“这有什么用?虚头巴脑的!”
三十万大军已经调齐,五日后便能誓师开拔。
还有二十万正在赶来。
统共五十万,还是实打实的,并非号称,邵沉锋和贺芳亭拿什么抵挡?
等他将镇北王府斩尽杀绝,再来跟愚夫愚妇们讲讲道理。
道理这玩意儿,从来都是掌握在胜利者手中。
郑增华:“......圣上所言极是,确实没用!”
朝廷兵力数倍于镇北王府,可这一瞬,他竟然不敢确定朝廷能打败镇北王府。
他甚至不知道该盼着谁取胜。
但他知道一件事,不在乎民心的皇帝,终将被民心反噬。
第320章
请褚中轩遵从太祖之意,把江山让给邵家
这一日,万事俱备,褚中轩任命齐剑隆为讨逆大将军,率三十万大军开往朔北。
为表隆重,他还亲自送出城外,并且筑坛拜将,行捧毂推轮之礼。
齐剑隆受宠若惊,感动得热泪盈眶,发誓一定带回反贼邵沉锋的人头,以谢皇恩!
为啥不包括贺芳亭呢?
因为褚中轩特意嘱咐过,不许动贺芳亭母女一根头发丝儿,好生带回京城。
他在齐剑隆面前已经不怎么掩饰真性情,齐剑隆也就明白,他对贺芳亭母女抱着什么心思,保证会完好无损地将t?她们带回来。
褚中轩又暗示,随便找两个女人杀了,冒充贺芳亭母女。
齐剑隆心领神会。
前几年他也见过贺芳亭,确实国色天香,令人难以忘怀。
他甚至还曾有过绮思。
贺容璎虽然容色稍逊,也很美,而且正是枝头初绽的年纪。
母女俩就如两朵娇艳的鲜花,姿态各异,但都芬芳馥郁,杀之可惜,归入宫中,不失为一种好结局。
也别说这事儿合不合适,如果他是皇帝,只怕也不会放过她们。
君臣俩四目相对,四手相握,场面一度十分感人。
随行的官员们口中各种颂扬,称赞褚中轩雄才大略、英明神武,预祝齐剑隆大将军得胜归来,心里却倒尽了胃口。
在大家心中,褚中轩是恣意妄为,齐剑隆是为虎作伥。
两人加在一起,危害翻倍。
如果不是有齐剑隆这个阿谀奉承的狗腿子,圣上未必如此任性。
齐剑隆的妹妹齐贤妃,已经被晋封为皇贵妃,摄六宫事,只等齐剑隆得胜而归,便能荣升皇后。
换言之,齐剑隆现在不仅是武宁侯、讨逆大将军,还是褚中轩的小舅子,自家人。
但大臣们并不羡慕他。
谁不知道新帝最爱杀自家人。
别看齐家现在煊煊赫赫,哪天惹怒新帝,就是陶家的下场。
自古伴君如伴虎,新帝这位君,比别的虎更为残暴凶恶。
礼仪完毕,齐剑隆率军出发。
回宫的龙辇上,褚中轩畅想着贺芳亭母女俩孤苦无依,不情不愿,被迫服侍自己的场景,几乎笑出声。
她们是他唯二想得到却没得到的人,越得不到,越想要。
不过这一回,他不会给她们任何名分,只会将她们悄悄藏在宫中任意亵玩,免得朝中大臣又絮叨。
到了那时,不知贺芳亭是继续摆出那凛然不可犯的高傲姿态,还是为了活命向他邀宠乞怜。
......他还是希望她高傲如初,冷若冰霜,不把他放在眼里,因为那才是真正的贺芳亭。
欺凌起来也更有意思。
褚中轩越想越兴奋,到了皇宫还意犹未尽,恨不得贺芳亭母女俩立刻出现在眼前。
但她们不在,他也不会委屈自己,令李荣贵宣慧嫔、丽嫔。
慧嫔轻盈窈窕,丽嫔丰满美艳,各有千秋,他都喜欢。
这是明晃晃的白日宣淫,然而李荣贵不敢劝,小跑着去请人。
起居郎也不敢记,默默退出。
上回有位起居郎记了新帝与一群宫女狎昵嬉戏,没几日就因御前失仪而被问罪,莫名其妙死于狱中。
谁还敢以身试法?
尽情胡闹一下午,褚中轩接到西南八百里急信。
长宁侯贺子言反了!
他贴出来的布告中,声称先帝褚沧阳毒杀老镇北王邵霖复,又想杀害当代镇北王邵沉锋的正妃顺安公主,以嫁祸邵沉锋,借此铲除镇北王府。
种种行径,已然违背了太祖誓言。
太祖何许人也?开国之君,一代英主,真龙天子!
他的誓言有天地神明为证,后世子孙如若违誓,必将灵验。
因而请褚中轩遵从太祖之意,把江山让给邵家。
“岂有此理,岂有此理!”
褚中轩气得七窍生烟,把西南官员抄来的布告揉成一团,还丢在地上踩了踩。
别说父皇根本没做过那种事,就算做过,又凭什么让他付出代价?他是他,父皇是父皇!
况且都过去两百多年了,怎还能把太祖的誓言当真?
褚家世代为君,邵家世代为臣,这是上天注定的事实!
“圣上息怒!”
在场大臣、太监、宫女们跪了一地。
褚中轩发了一通火,好不容易冷静下来,传令正在赶来的东路二十万大军转向西南,剿灭贺家。
对于这等从逆的反贼,他绝不手软,免得其他将领有样学样。
这样一来,前往朔北的就只有三十万大军了。
但这兵力依然远胜邵沉锋,褚中轩相信齐剑隆不会让自己失望。
郑增华隐隐觉得不妥,镇北王府时常与北蛮子打仗,比承平日久的中原士卒悍勇,而且朔北又是邵家的地盘,能以逸待劳,朝廷大军却是远道而去,不说别的,水土都未必能适应。
这种情况下,该以占绝对优势的兵力强压才是。
西南长宁侯府,大可派邻近的驻军平息,用不着调派本应去朔北打邵沉锋的东路大军。
就是平息不了,也不要紧,等镇北王府一倒,长宁侯府还能翻出什么风浪?
新帝这是本末倒置。
不过,郑增华什么都没说。
第321章
妻儿都非池中之物,一遇风云,便化龙凤
朝廷出兵的消息传到朔北,邵沉锋大为振奋,传令诸军,准备前往五柳关迎战。
整军调兵这方面,镇北王府比朝廷强太多了。
因为,从建立之初,镇北王府的功用就比较单一,只为了打仗,抚民是数代以后才发展出来的,属于顺带。
这也就意味着,镇北王府不像正常的王府,像一座超大型军营,军纪严明,令行禁止。
麾下诸军忠心耿耿,王旗所向,有我无敌,不胜不归。
邵沉锋敢起造反之念,就是因为有这样的军队。
大军出发时,贺芳亭也将带着女儿、儿子与他同行。
这不太寻常,但无人反对。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大家都默认王妃与王爷等同一体,也习惯了两人同进同出,共同理事。
甚至还觉得这样挺好。
王爷不在的时候,有事找王妃。
王妃不在的时候,有事找王爷。
反正总能找到一个,不会耽误了事儿。
而且,贺王妃从来不是累赘,不是附庸,她不仅是王爷的妻子,也是镇北军的智囊、军师、粮饷总务。
此次南征,缺她不可,她在军中能让人安心。
唯一有异议的是叶老王妃,她担心璎儿、小老虎路上吃苦受罪,不想让他们去,想让他们待在安全的大后方。
还跟贺芳亭说,保证会照料好他们。
贺芳亭谢过老王妃好意,依然决定带上两个孩子。
她不是不信任老王妃,只是,小老虎才一岁多,正在学走路,璎儿虽然有所成长,也还没长大,她怎能抛下他们?
两个都必须带在身边,留下哪一个,她都寝食难安。
这与她疑心重不重无关,是一位母亲的心。
她到哪儿,孩子们也到哪儿,不能分离。
诚然,随军出征绝没有留在王府舒适安全,她也可以不去,等大军打到京城,灭了褚中轩,诸事已定,再施施然起程。
何况两军交战,都是真刀真枪的拼杀,她又不懂排兵布阵,去了也起不到什么作用。
但她还是想去。
古人说得好,未雨绸缪,防患未然。
她要让将士们看见她的身影,知道这决定性的一战,她也在。
之后的各场战事,她同样在!
将士们要军功,她也要资历,还要同袍之义。
所以关键时刻绝不能缺席。
叶老王妃见她心意已决,也不再多劝,转头为孙儿收拾行李。
她和次媳金氏、三媳彭氏将留守镇北王府,看护年纪小的孩子们。
除了她们之外,还需要留下一名将领主持大局。
虽然没有人明说,但大家都知道,这是破釜沉舟之举。
此战若胜,也就有了大半的把握,未来尽是坦途。
此战若败,朔北就是最后的退路。
还不一定保得住,得像北蛮部落一样,往极北之地逃亡。
因此这留下的将领至关重要,此人必须有威望、有才干、有军功,镇得住朔北军民,还要绝对忠诚于邵沉锋、贺芳亭,听从他们的任何命令。
否则的话,前方打得顺风顺水,后方却生变或失守了,那不是顾头不顾尾么?后世之人,不知会如何取笑嘲讽。
留谁呢?
邵沉锋在二弟邵淮麟和三弟邵江衡之间斟酌。
贺芳亭却提出一个他没想到的人选,邵静姝。
邵沉锋有些迟疑,他虽然知道姝儿乃是女中英豪,也是极为出色的骁勇战将,却还记得她幼时软糯可爱的样子。
“姝儿能担起这般重任么?”
贺芳亭微笑道,“不如,你亲自问问她。”
于是邵沉锋叫来女儿,直接问道,“姝儿,为父若留你镇守朔北,你敢不敢领命?”
邵静姝先是怔了怔,随后目光里猛然迸发出慑人的神采,朗声道,“我敢!”
起身郑重施礼,声音铿锵有力,“末将敢立下军令状,朔北若有闪失,提头见王爷王妃!”
邵沉锋一拍桌案,“好,不愧是我邵沉锋的女儿!”
当即定下由邵静姝镇守朔北。
邵静姝又向贺芳亭一揖,“多谢王妃娘娘!”
她可以肯定,这绝对是贺王妃的主意。
父王是位好父亲,可他想不到这一点。
唯有同为女子、同样不想困于后院的贺王妃,才会看到她的价值,为她争取机会。
贺芳亭明白她心中所想,扶她起来,温声道,“姝儿不必客气!”
她会如此提议,也是因为邵静姝有这样的能力。
如果没有,她也不敢拿后方开玩笑。
邵沉锋原以为,两个兄弟或其他将领会t?有意见,准备了一通说辞,结果出乎他的意料,谁都没找他嘀咕。
仿佛邵静姝镇守朔北是顺理成章的事儿。
转念一想,邵沉锋默默笑了。
他的妻子、女儿都非池中之物,一遇风云,便化龙凤。
拥有这样的妻儿,他荣幸之至!
第322章
本宫在此,便是天命
出发前一晚,邵府开了家宴。
山珍海味,好酒好菜,却谁都没心思吃。
贺容璎抱着邵静姝的胳膊,认真地叮嘱道,“姐姐,我和娘亲、王爷、小老虎去去就回,你与祖母、二婶、三婶、弟弟妹妹们乖乖在家,不要乱跑。”
邵静姝面含微笑,“好的。”
贺容璎又道,“娘说,孔嬷嬷年纪大了,不能奔波,让她留在府里。你能帮我照顾她么?”
邵静姝:“没问题。”
拉着她的手仔细交待,“璎儿,从明日起,每日都要穿软甲,戴好护心镜,除了沐浴、歇息,任何时候都不能摘下来,到哪儿都叫上侍卫,记住了么?”
贺王妃与璎儿当然不会上阵杀敌,但明枪易躲,暗箭难防,小心无大错。
贺容璎乖巧地点头,“记住了。”
姐妹俩说个没完,另一边,彭氏也红了眼圈,“大嫂,在外照顾好自己,照顾好璎儿和小老虎。”
她是真不知道,自家怎么就走到造反这一步。
感觉晕晕乎乎的,大军就要南下了。
贺芳亭:“多谢三弟妹,我会的。”
又拍拍她的手,笑道,“你是双身子,莫要多愁多思,放开心怀,静侯佳音。”
是的,彭氏已有身孕,大夫说是四个月。
邵江衡喜出望外,时常跟两位兄长炫耀宝刀未老,洋洋得意,十分讨打。
被揍了几次依旧管不住自己的嘴。
邵沉锋还好,邵淮麟感觉被挑衅,发誓一定要与金氏再生个孩子。
勤勤恳恳理着家务的金氏,便忽然懈怠起来,好几次起晚了,眼里也泛着桃花。
总之,这一阵子外面风起云涌,家里却是夫妻恩爱,异常和谐。
二房三房的几个小妾通房,以前还时不时闹出点小事故,如今也安分极了。
金氏、彭氏肉眼可见的舒心。
贺芳亭觉得,日子么,正该这样过。
“大嫂,一定要带足了衣物药材,免得路上需要。”
金氏的声音里,有着掩饰不住的彷徨。
她早就知道,夫君对朝廷不满,大哥、三弟也对朝廷不满,甚至有反意。
可她万万想不到,竟然真的反了!
如果成功,夫君封王,她为王妃,儿子们估计也能捞个王爵,满门荣耀,祖坟冒青烟。
如果失败,大家一起掉脑袋。
这几天晚上,她愁得睡不着,夫君倒睡得香,还说她杞人忧天。
她也不敢反驳,怕说了什么不好的话,被上天听见。
贺芳亭明白她的忧虑,也握握她的手,安慰道,“二弟妹,不用担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