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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章

    贺芳亭轻摇罗扇,含笑欣赏。

    谢容墨这计策,其实甚为毒辣,男女私情,为民众所喜闻乐见,最是不清不楚,只要沾上,无论她怎么辩解,都无法证明自己的清白。

    并且,亲生的儿女都不信她,外人谁还会信?

    反过来说,这一双儿女信了她逼迫谢容墨私通,也会加重人们对她的怀疑,纵有人信她,只怕也得再掂量掂量。

    她又比谢容墨年长许多,传扬出去,人们说得会更难听。

    到时身败名裂,声名狼藉,心志若是不坚定,要么被逼死,要么被逼疯,谢梅影也就能顺势扶正,还能在她的比较之下,显得像个好女子。

    但是,她为何要一言一语地去辩解?为何要证明自己是清白的?

    为何要按谢容墨划定的路走?

    阴暗里爬出来的魑魅魍魉,见不得阳光,她就把谢容墨拖到阳光之下,让人们看看他胸膛里的那颗黑心肝。

    郡主娘娘的身份,有时候很危险,有时候很好用。

    能用的时候,她绝不会不用。

    “娘,你不能打容墨,不能!”

    江嘉宇全身都在颤抖,看怪物一样看着自己的母亲。

    贺芳亭一手扶着栏杆,轻叹一声,皱眉道,“说来不怕诸位乡亲笑话,我这儿子,不知中了什么邪,一心向着谢姨娘和她侄儿,数次忤逆我这亲娘。大家说,该怎么办?”

    数人激动地叫道,“打!”

    贺芳亭展颜,“乡亲们说得对,不打不成器!也罢,今日便当着大家,施一施家法!”

    江嘉宇面如土色,心如死灰,“......娘,你要断我前程?”

    孝道,是立身的根本。

    他的母亲,在大庭广众之下说他不孝,他哪还能入仕?现有的秀才功名,都可能被剥夺。

    贺芳亭叹道,“我儿,你太过糊涂。若为京官,定然被人玩弄于股掌之中,若为地方官,不但被人摆布,还是当地百姓的苦难。娘不想被人指着脊梁骨骂,说我养出个昏官。你不入仕,也有益处,往后想娶柳纤儿也好,李细儿也罢,娘都答应你。”

    一挥罗扇,护院们押了江嘉宇下楼,也按在长凳上开打。

    啪!

    啪啪啪!

    一声接一声,如最美妙的乐曲,听得她心情愉悦。

    不经意看向女儿,李壹秋吓得直往后躲。

    贺芳亭真正发起怒来,竟是如此可怕。

    以前那些,原来都是小打小闹,逗猫儿玩。

    要知道,谢容墨不只是谢梅影的侄儿,还是远昌侯,可她说打就打,毫不犹豫,还当着这么多人!

    这都不是跋扈所能形容!

    贺芳亭笑道,“你不为你容墨哥哥求情?”

    李壹秋一脸惊恐,连连摇头。

    她是喜欢谢容墨,也想制造些让他感动的事迹,可贺芳亭实在无情,要是也将她拖出去打一顿,那她这辈子就毁了。

    别说嫁给谢容墨,嫁谁都不行,谁会娶一个在热闹长街上被母亲施家法的人?

    风险太大,她不敢。

    贺芳亭安慰道,“别怕,只要你听话,娘就疼你。”

    李壹秋点头如捣蒜。

    第84章

    打到本郡主高兴为止

    朱雀街千岳楼周围,聚集的人越来越多。

    正好应了那句话,一传十,十传百,百传千万。

    杂耍百戏虽t?然好看,哪有郡主娘娘打狂徒好看,而且,杂耍百戏天天有,郡主娘娘打狂徒却是难得一见。

    不看几眼多亏。

    因此没多会儿就人山人海,个个睁大眼睛,盯着长凳上的谢容墨和江嘉宇。

    谢容墨硬气,再疼也不哭喊。

    江嘉宇却是泪流满面,一半是疼的,一半是心伤。

    母亲竟恨他至此,毁他名声,断他前程,视他如仇敌。

    可他做了什么?!

    他只不过是帮着父亲和谢姨、容墨说了几句公道话而已。

    母亲就让他背上了忤逆不孝的罪名。

    此乃重罪!

    别说他小小秀才,就是一品大员,也会被这沉重的罪名压垮。

    但他此刻最在意的,并不是自己的仕途前程,而是母亲的冷漠。

    ......娘啊娘,你对儿子,真的没有半丝慈爱了么?

    有个老妇人见他哭得可怜,犹豫片刻,小心地走过去掏出手帕给他擦眼泪,低声道,“快给你娘认错道歉。”

    江嘉宇又委屈又悲痛,喃喃道,“我无错,错的是娘。”

    老妇人脸色变了变,还是道,“郡主娘娘错在哪儿?”

    江嘉宇头脑昏沉,脱口道,“她不肯成全我,也不肯成全爹和谢姨,硬生生把谢姨逼成了小妾......”

    “胳膊肘往外拐,你娘白生了你,呸!”

    老妇人一口啐在长凳下,转身就走。

    心里有句话想跟贺芳亭说,郡主娘娘,您这儿子打晚了。

    不帮着自己的亲娘,却帮着负心爹和小贱人?

    果然是负心汉的种,也是负心的胚子,不是好东西!

    这要是她儿子,早打得连他爹都认不出来。

    江嘉宇痛苦地闭上眼睛,不想看这冷酷的人世间,只是背上、臀上的疼痛让他无法忽视,但他不愿再哭,像谢容墨一样咬牙忍着。

    其实,因为他是贺芳亭的儿子,护院们并不敢太用力,打得很轻。

    只是他自幼锦衣玉食,手上蹭破块皮都有一堆人跟着急,从没吃过苦,才会觉得痛到了极点。

    谢容墨才是真的痛,护院们打他可不会收着力。

    挨了一杖又一杖,像是永无止境。

    不知过了多久,他心里升起种荒谬的念头,贺芳亭是不是要把他打死?

    她敢么?

    她不敢,她肯定不敢!他不是升斗小民,是忠臣之后,身有爵位!

    ......可她都敢打他了,又为什么不敢顺势打死?

    方才下楼时,他已经暗示书童山儿去沈府搬救兵,怎还不来?

    不,他不能死在这儿!

    奋力抬头,嘶声叫道,“贺芳亭,你竟敢杖杀侯爵,想造反不成?!”

    贺芳亭摇着罗扇,悠然道,“这狂徒戾气太重,还是不服,继续打!打到本郡主高兴为止!”

    “是!”

    护院们中气十足地回话。

    贺芳亭又体贴地道,“兀那狂徒,你若觉得有冤情,大可去官府状告本郡主!本郡主等着!”

    谢容墨气结,心说我倒是想去,这不正在挨打么!

    “住手,都给我住手!”

    方山长带着几名先生,气喘吁吁地挤出人群,冲到两人身旁,推开护院保护他们。

    像这种手无寸铁的老书生,护院们来一个打一个,来两个打一双,全部打翻不在话下,但郡主娘娘挥了挥手,他们便也退开。

    书童山儿哭着去扶谢容墨,“侯爷,您受苦了!”

    他跑着去了沈府,想请沈老太爷来救主子,可刚进门就摔了一跤,好不容易爬起来,又被门房养的狗追咬,还有个老婆子泼了他一身水。

    总之用尽办法,也到不了沈老太爷居住的致远堂。

    想找个人帮着传话,也没有人理他。

    他也就明白了,不是他今日运气差,是沈家有人不想让他见沈老太爷,不想让沈老太爷出面救人。

    至于那人是谁......除了沈老太爷,谁都有可能。

    因着沈老太爷丢官,老爷少爷、夫人小姐们,都怨上了主子姑侄。

    没奈何,只得跑去找方山长。

    幸好方山长仁义,立时叫上几名先生,跟他一起来了。

    “敢问顺安郡主,因何当街施暴?!”

    方山长见谢容墨被打得气息奄奄,怒上心头,高声喝问。

    贺芳亭居高临下,声音清越,“本郡主打这狂徒,自然有理由。方山长若想知晓,不如问他自己。”

    “方山长?!”

    “他就是方山长?!”

    “像,真像!”

    围观百姓中,见过方山长的是少数,但他的大名如雷贯耳,听说真人就在眼前,目光齐刷刷转向他,都想一睹为快。

    虽然谁都没见过谢梅影那还没出生的孩子,也都感觉,长得果然很像方山长,一个模子印出来似的。

    还有人说,“难怪要帮这狂徒,说不定这才是真正的姑父!”

    “江侍郎这是当了活王八,呵呵。”

    “那谢氏也真有本事,怀着方山长的孩子,还险些得了皇帝的赐婚,光明正大嫁给江侍郎,佩服,佩服!”

    第85章

    没错,正是搦战

    方山长尽力忽略身后那些不堪入耳的窃窃私语,板着脸道,“欲加之罪,何患无辞!”

    这也是他最真切的感受。

    赐字那一日,他第一次见谢梅影,私下未曾说过半句话。

    谢梅影长什么模样,他都不太记得。

    可在这些愚民、刁民嘴里,他是谢梅影孩子的爹。

    无处说理,告官去抓也抓不尽。

    ——就连抓人的官差,看他的目光都很奇怪。

    此前,他只预料到谢梅影会连累自己,却没预料到竟然是以这种方式连累,这是他无法承受的污名。

    合理怀疑这是贺芳亭编造的,深恨之。

    贺芳亭一笑,“看来,方山长心知肚明,不敢问。”

    方山长:“......有何不敢!”

    谢容墨做了什么,他真的不知道。

    但他知道不会是好事。

    这段时日,为了毁贺芳亭的名声,两人时常一起商议,他对这学生也有了更多了解。

    暗暗心惊于他的心性手段。

    不是不后悔,只是这贼船一上,想下就难了。

    转头问谢容墨,“你如实说来,可曾冒犯郡主娘娘?”

    谢容墨气若游丝地道,“未曾!”

    方山长便理直气壮地道,“郡主娘娘,您听到了么......”

    话没说完,忽听一声大笑,“方山长,您这么问可不行,这狂徒又不傻,怎会承认!”

    有人搭话,“那应该怎么问?”

    先前那人道,“自然是严刑拷打!狂徒都是贱皮子,不打不老实。先用皮鞭子沾凉水,打上一日,再坐一日老虎凳,到时再问,保管说的都是真话。”

    方山长转头看去,见是一群风尘仆仆的布衣汉子,个个都身高体壮,面容黝黑,尤其站在最后面那一个,比同行者更是高出半头,一脸的络腮胡子,十分显目。

    但说话的不是他,是他的同伴们。

    方山长皱眉道,“你们是何人?”

    一人笑道,“关外贩马的。方山长要马不要?若是要,小的只收您八成,另外两成,算小的送您。”

    同伴斥责他,“你看不起谁呢?方山长这样的大人物,难道还占你便宜不成?自然是足价收!但凡少收一文,都是对方山长的不敬!”

    又对方山长谄媚地笑道,“我骂他了,您老人家莫生气。若是要马,尽管找我们!”

    方山长:“......我不买马。”

    懒得理会这群莫名其妙的马贩子,目视贺芳亭,沉声道,“郡主娘娘,够了!我带容墨走!”

    贺芳亭慢悠悠地道,“本郡主觉得,还不够。”

    方山长大怒,“你适可而止!”

    贺芳亭:“不止又如何?”

    方山长怒气填胸,但没办法。

    他虽然也带了几名先生、长随,却没把握跟贺芳亭抢人。

    护院们虎视眈眈,眼看着又要围上来。

    正着急间,一名先生忽指着街角,喜道,“城防司!”

    方山长也是大喜,刚要扬手叫人,忽见那几名身着缁衣的城防司差役把头一低,转身跑了。

    ......所以你们就真是来看热闹,完全没想过制止顺安郡主?

    这是什么世道!

    跑过一条街,差役们才慢下脚步。

    一名新丁不解地道,“头儿,咱真不管?”

    李头儿冷笑,“你有几颗脑袋敢管?”

    贵人们的事儿,离得越远越好,以免小命不保。

    没见皇城司也不管?

    刚走几步,忽然看见了顶头上官胡总旗,忙上前打招呼。

    胡总旗把他叫到一旁,低声道,“朱雀街那事儿,你看见了?”

    李头儿:“......看见了。”

    难道是让他去管?早知如此,他就不打这招呼,悄悄溜走。

    胡总旗声音压得更低,“宫里来人传话,不许管,顺安郡主爱打谁打谁,爱打多久打多久!”

    李头儿一拱手,“遵命!”

    心里咋舌,顺安郡主这圣眷,可真是隆厚啊!

    说回千岳楼前,方山长悲愤地看着贺芳亭,“郡主娘娘,你真要把容墨打死?”

    贺芳亭笑道,“方山长言重了。也罢,既然山长要保这狂徒,我又怎能不允?带他回去好好治伤,莫要留t?下暗疾。”

    方山长忍气吞声,“多谢郡主!”

    叫一名力气大的长随背上谢容墨,就要准备走。

    贺芳亭:“且慢!”

    方山长:“......何事?”

    贺芳亭向前走了一步,离栏杆更近,“昔日我曾听闻,方山长乃是文章魁首,道德楷模,当世第一鸿儒,深为敬仰。”

    方山长听着“道德楷模”四个字,只觉脸上火辣辣的。

    她在嘲讽,她绝对是在嘲讽!

    同时心中暗暗警惕,她意欲何为?

    贺芳亭继续道,“见贤思齐,乃人之常情。明日巳时,我将上云山书院,请教方山长及先生们经学算术,诗词歌赋,还望诸位不吝赐教!”

    方山长怀疑自己理解错了,“......你,在搦战?”

    贺芳亭眉目清雅平和,“没错,正是搦战。方山长敢不敢应?”

    方山长实在不明白,“你凭什么?!”

    贺芳亭不答,又问:“敢不敢应战?”

    那群马贩子起哄,“方山长,您敢不敢?到底敢不敢?就算不敢,也好歹吱一声啊!”

    围观百姓本听得呆住,听到他们这么说,也纷纷附和,“敢不敢?您说句话!”

    方山长一拂袖,洪声道,“敢!明日巳时,云山书院恭候郡主娘娘!”

    他倒要看看,贺芳亭有几两墨水。

    读了几本书,识得几个字,会背几句诗文,就以为自己才高八斗,能跟正经的先生论一论了?

    可笑。

    她想自取其辱,他为何不成全?

    第86章

    顺安郡主,会不会是疯了?

    贺芳亭:“山长爽快!”

    又诚恳地道,“我一人前往,未免孤单,诚邀诸位文人雅士、才子佳人同去见证!方山长,你不会不许大家入内罢?”

    方山长:“......大门洞开,恭迎贵客!”

    贺芳亭含笑赞叹,“山长雅量!”

    你不是喜欢见证这一套么?

    那就如你所愿,让你见证个够。

    所以她打人要见证,打上云山书院也要见证。

    话音刚落,有人问道,“郡主娘娘,我非文人雅士,也非才子佳人,有资格见证么?”

    是那名满脸络腮胡的马贩子,长相平庸,但目光极为明亮。

    贺芳亭反问,“那你是不是正人君子?”

    那人怔了怔,沉声道,“我是!”

    别人怎么想无所谓,反正他认为自己很正,正得令人惊叹。

    贺芳亭微笑,“凡是正人君子,都有资格见证这正邪之战!”

    那人施礼,“多谢郡主娘娘!”

    京城人真有意思,这位郡主娘娘也真有意思。

    方山长:“......正邪之战?谁正谁邪?”

    贺芳亭抱歉地道,“一时口误,山长莫往心里去。”

    一名马贩子嘀咕,“某些人心里有鬼。”

    方山长怒瞪他一眼,不想再做口舌之争,带着谢容墨走了。

    贺芳亭也带着儿女回家。

    百姓们心满意足地散开,口中还兴奋地议论着,都感觉今日很值,看了场精彩的大戏。

    明日还有,在云山书院,得早点去!

    去晚了,只怕挤不到前排。

    郡主娘娘说了,正人君子都有资格见证!

    那么他们是不是正人君子呢?当然是!

    谁敢说他们不是,他们跟谁急!

    ——

    “她要干什么,她这是要干什么?!”

    皇帝有些不安。

    这么多年来,顺安如笼里的雀儿,只要一扑腾翅膀,他就知道她想怎么飞。

    也容忍她的小小放肆。

    但这一次,他看不透她的路数。

    李荣贵也答不上来,思忖道,“或许,是想踏平云山书院,打杀所有师生?”

    整个云山书院都得罪了她。

    皇帝皱眉,“说的什么蠢话!”

    顺安其实很有分寸。

    比如今日打谢容墨,如果打死了,他肯定治她罪,还会借此机会削了她郡主之位。

    但她不打死,留了谢容墨一命。

    李荣贵轻轻打自己一巴掌,赔笑道,“奴婢蠢笨,实在看不透顺安郡主的心思。”

    顿了顿,又道,“奴婢有种糊涂透顶的猜测,不知当说不当说。”

    皇帝不耐烦地道,“说!”

    李荣贵:“顺安郡主,会不会是疯了?”

    皇帝:“......疯了?”

    李荣贵有条有理地道,“是啊!圣上请想,谢氏降为小妾,又传出恶名,于她本是好事,然而夫君、儿女依旧向着谢氏,她心里能不难过?今日一双儿女又帮谢容墨骗她出来,任凭谢容墨对她无礼。而且谢容墨那计谋破绽百出,儿女却还是相信谢容墨,不相信她!当娘的人,怎受到了这种打击,她不疯才怪!”

    贺芳亭很少外出,但每一次出去,明镜司都会派人跟踪。

    所以他们知道贺芳亭为何打谢容墨。

    皇帝觉得有几分道理,可是,“她并无疯癫之态。”

    李荣贵:“奴婢听说,有一种疯,是清醒着疯。外人看不出异常,其实内里已经癫狂。”

    若不是疯了,怎敢给方山长下战书?

    哪怕她打方山长一顿,甚至杀了,他都不会认为她疯。

    可她却要用方山长最擅长的东西,去挑战方山长。

    这不是送上门让人羞辱么?

    皇帝还是不信,“皇妹的女儿,不会这么软弱。”

    想了会儿,沉吟道,“这可能是障眼法!传朕的口谕,盯紧了!”

    不怕她动,就怕她不动。

    她动起来,才更有可能引那些人出水。

    之前不让城防司、皇城司去管她,为的正是这个。

    “是!”

    李荣贵躬身退下,立即去传令。

    ——

    贺芳亭到底要干什么?!

    江止修也在想这个问题。

    他刚出官署,就听说了朱雀街上的闹剧,也知道谢容墨和儿子都被贺芳亭打了,谢容墨还被打得很惨。

    以他对谢容墨的重视,本应立刻赶去方家,探望谢容墨伤情。

    但他没去,而是快步去了春明院,想弄清楚贺芳亭的心思。

    却吃了闭门羹。

    守门的婆子冷冷淡淡地道,“郡主娘娘今日乏了,不愿见客,大老爷请回。”

    江止修:“......我不是客,我是她的夫婆子:“大老爷请回!”

    她们郡主娘娘,可不是谁想见都能见。

    江止修无法,只得去了儿子院中。

    “爹!”

    江嘉宇一见他就哭了。

    回来的路上,母亲没跟他说一句话,到家也不管他。

    这让他满心惊惶。

    江止修安慰了会儿,询问今日具体经过。

    江嘉宇平复一下情绪,一五一十讲来。

    当听到他说“娘为了报复谢姨,逼容墨与她私通”时,江止修勃然变色,厉声道,“竖子可恶,当时就该打死!”

    这骂的显然是容墨,江嘉宇忙道,“爹,你误会了......”

    啪!

    江止修狠狠甩他一巴掌,怒道,“那竖子竟敢觊觎你娘!”

    如果谢容墨就在眼前,他不知道自己会做出什么事。

    江嘉宇简直呆住。

    这,这从何说起啊?!

    娘都多大了,容墨还是个少年郎,爹是不是说反了?

    正巧谢梅影的丫头来请人,“大老爷,姨娘身子不太舒服......”

    江止修喝道,“她自己就是大夫,不舒服不会自己开方?找我有什么用?”

    回想起来,谢容墨每次见到芳亭,似乎都会看很久。

    这是早就在肖想啊!

    江止修恨得心内滴血。

    不愿再跟蠢儿子多说,又去春明院,想告诉贺芳亭,我相信你,我帮你教训谢容墨!

    但春明院依然大门紧闭,他叫不开。

    第87章

    生而为人,总要痛快一次

    “芳姐儿,长公主殿下、贺老侯爷、老夫人不是这么教你的!你不能,不能出风头!”

    孔嬷嬷惊恐万状,拉着贺芳亭的手不放。

    芳姐儿当街暴打谢氏那个一肚子坏水的侄儿,她听得很爽快,爽快过后就是恐惧,再知道芳姐儿还挑衅了云山书院,更是惊骇。

    只后悔今日她没有跟去,如果跟去了,一定想办法劝阻芳姐儿。

    谢容墨不是不能打,但最好是夜里套上麻袋悄悄打闷棍,免得引起宫里那个孽畜的注意。

    那姓方的老不修也是一样,能打能收拾,却不能传出风声。

    贺芳亭轻声道,“嬷嬷不用担忧,我心里有数。”

    打谢容墨也好,挑衅云山书院也好,都不是一时冲动,而是深思熟虑的结果。

    这一切,她已经考虑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

    孔嬷嬷还是忧心忡忡,想出个主意,“芳姐儿,你跑罢,跑去西南找长宁侯!我们留在京城,拖住追兵!”

    那两个黑心肝也不用带上,就让他们自生自灭。

    天下哪有这样狼心狗肺的孩儿?不信母亲,信外人!帮着外人损害母亲的名节!

    打雷的时候,她可不敢跟他们站一块儿。

    这条路,贺芳亭早已想过,可这是下下策,“溥天之下,莫非王土,西南也不例外。我跑过去,只会害了大伯。”

    又笑道,“嬷嬷,真的不用担心,不到那一步。”

    劝了好一会儿,才把孔嬷嬷劝回去歇息。

    小侍女掩上房门,贺芳亭走到窗前,看着月色下的庭院,眼眸沉静而璀璨,像是黑夜中闪烁出星光。

    也仿如深埋地底的t?岩浆,未曾冷却,便终究要燃烧出熊熊烈焰。

    长辈们的叮咛,她并没有忘记。

    母亲说,“芳姐儿,你长得太像我。他见了你,肯定会连你一起恨上,最好不要让他看见。活下去,不管用什么方法,好好活下去!睁大了眼睛,替娘看着那个畜生会遭什么报应。”

    可是娘啊,这么多年了,他都还活着,江山也坐得很稳。

    世上也许有鬼神,恶有恶报却未必。

    神明高高在上,怎会垂眸看人间?

    祖父说,“木秀于林,风必摧之。堆出于岸,流必湍之。尤其你身份不同,若是显出非同一般的聪慧,皇帝必然忌惮。随波逐流,韬光养晦,方能保住性命。”

    祖母说,“芳姐儿,你乖乖的,不要争名,不要争利,也不要争闲气,当个富贵安乐的大家主母。银钱多得是,随便你花用。只记住一条,不要露出锋芒,祖母只盼你一世安稳!”

    她听他们的话,活命最重要,其它的都往后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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