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心中志得意满,当天晚上喝了些酒,借着酒意再一次来找贺芳亭,表情竟然带些怜悯。对失败者、落魄者、弱者的怜悯。
“你放心,梅影无意与你相争,进了江家,也是各过各的日子,绝不会仗势欺负你。只要你安分守己,便能如以前一般。”
第55章
满园春色,绵绵春风,不如她浅浅一笑
贺芳亭眼都不抬,“多谢,请回。”
夏虫不可语冰,井蛙不可语海,她现在不想跟江止修说半句话。
江止修见她情绪低落,神态可怜,没了之前的跋扈高傲,整个人显得柔软许多,以为她害怕了。
不知怎的,胸中忽然生出股奇异的怜爱,温声道,“你是我两个孩子的母亲,无论到哪一日,这一点都不会变。”
贺芳亭无可奈何地点点头。
心说他们可不只是我的孩子,还是我上辈子的债主。
江止修凝视着她柔嫩无瑕的面容,情不自禁想起初见时的情形。
她站在春日的桃树下,娉娉袅袅,华容婀娜,乌发雪肤,比初绽的桃花更娇艳,满园春色,绵绵春风,不如她浅浅一笑。
只是一眼,就让他心神沉醉。
很多人以为,他娶贺芳亭是因为想攀附贺府,一开始他也确实有这样的想法,然而见过贺芳亭之后,娶她就只是因为她自己。
哪怕她不是名门闺秀,没有那么多的嫁妆,他也愿娶。
虽然他如今认清了自己最爱的是谢梅影,可毕竟十八年夫妻,对贺芳亭也不是没有感情。
一手伸向她,带些施舍道,“天不早了,安寝罢!”
他答应过梅影,往后不会再有别的女人,但贺芳亭不属于往后,属于以前,他也不是休妻另娶,是兼祧两房。
梅影爱他,就该接受他的一切。
何况,安抚好了贺芳亭,也能让她少生些事。
贺芳亭听错一般看看他的手,又抬头看看他的脸,那张清俊的脸上坦坦荡荡,没有一丝一毫的愧疚,无论是对她,还是对谢梅影。
也是,事情都做出来了,他又怎么可能愧疚?心里大约只有得意。
顺手抓起桌上的茶盏砸过去,“滚!”
她用了力气,江止修被砸中前额,立时红了一片,加之一头一脸的茶水,头发上还挂着茶叶,狼狈不堪。
屋里的侍女仆妇全都低着头,没一个上前帮忙收拾。
江止修被砸懵了,过了数息才跳起来,一边擦拭一边喝道,“贺芳亭,你别不知好歹!”
上回拒绝他,是因为她能拿捏他。
现在呢,她凭什么?还有什么底气?!
贺芳亭厌烦地道,“江止修,你真让我恶心。”
他若从此对谢梅影一心一意,她还高看他三分。
可他却想左拥右抱,尽享齐人之福,好处都要占全,太贪婪了。
......恶心?!
江止修从没想过,她会用这种语气对自己说这种话。
还有她看他的目光,充满了嫌弃,仿佛他是这天底下最污秽的人。
可他是她的夫君,是她在这世上唯一的依靠,她怎能这么看他!
一时气得失去理智,大袖一挥,扫落桌案上所有物事,扑向贺芳亭,想要用强。
贺芳亭比他更快,像只矫健的小鹿,飞速起身转入卧房,砰地一声关上了门。
江止修还想追过去,两名仆妇上前挡住,小心地道,“大老爷请回,郡主t?娘娘歇下了!”
春明院所有下人,都是贺芳亭的陪嫁,自然向着她。
“你们,你们这群刁奴!我且看着,你们有何下场!”
江止修想破口大骂,又觉着有失身份,愤然离去。
——
第二天正好是大朝会,沈阁老上了两道奏折,一道说明谢容墨、谢梅影身份,请求皇帝让谢容墨继承远昌侯爵。
一道是为谢梅影、江止修请旨赐婚。
对于第一道,皇帝当场同意,令有司操办相关事宜。
但对于第二道,他犹豫了,金殿之上,烦恼地说,“谢氏忠臣之后,本身又有救治灾民的功劳,自然不能薄待。可江止修已娶了顺安,纵是兼祧,也不大合规矩,此事容后再议。”
沈阁老再奏,“谢氏坚贞不渝,不忘旧人,其情可鉴,其心可嘉,望圣上成人之美,也是一桩佳话。”
江止修也出班奏道,“微臣与谢氏两情相悦,恳请圣上成全。”
“两情相悦?”
皇帝垂旒后的面容隐隐透出笑意。
江止修恭敬回道,“是。”
顿了顿,又道,“当日淮南赈灾,谢氏帮了微臣良多,唯有尽心尽力照顾她一生一世,方可相报。”
他额头还疼着,而且青中带紫,扑了香粉掩盖痕迹。
贺芳亭真狠心啊,真下得了手!
韦阁老站在队列前方,迟疑了一下,还是道,“圣上,谢氏在淮南劳苦功高,与江侍郎相遇,乃是一段奇缘。二人若是成婚,民间也将传颂圣上仁慈之名。”
虽然他已经觉得江止修凉薄,有意疏远,但现在江止修攀上了沈阁老,还有后劲十足的新远昌侯谢容墨,此时若不相帮,恐被他记恨。
况且看圣上那意思,分明很高兴江止修钟情别的女子。
说起来,这事儿还是自己最先揣摩的圣意,江止修也是他门下,怎能让沈阁老独占鳌头?
必须得让圣上知道,这件事他也出了力。
心里很佩服江止修的运道,先娶顺安郡主,一路升迁,等顺安郡主碍事时,又冒出个远昌侯嫡亲孙女,身份虽比顺安郡主略低,却没有顺安郡主身上自带的那些麻烦,只有好处。
第56章
最后的忠告
两位阁老开了头,其拥趸也纷纷进言,请皇帝为梅、江二人赐婚。
所有人都有意忽略了贺芳亭,仿佛这个人不存在。
皇帝轻叹,“这么说,还真是佳偶天成。”
不过,依然没有立刻答应,要容后再议。
但沈阁老、韦阁老、江止修等常年伴君的大臣都看得出,皇帝肯定会赐婚。
他现在不答应,是想让世人知道,他在善待功臣之后和善待自家晚辈之间左右为难。
为难几日,还是会公心“战胜”私心,为了让功臣之后得偿所愿,宁愿委屈自家外甥女。
到时,他们再上奏折,称赞他爱民如子,大公无私。
然后就可以办婚事了。
至于顺安郡主贺芳亭,若是识相,江府还有她一席之地,若不识相,有的是苦日子。
退朝后,数名与江止修关系良好的大臣围住他,半真半假地说嫉妒他的好福气。
江止修面上谦逊,连道惭愧,请他们一定来喝喜酒,心里也是颇为自得。
额头的伤,似乎都不那么疼了呢。
谢梅影在沈府,和丁夫人一起焦急地等待着消息,直到听说圣上降旨让谢容墨继承远昌侯府,才松了口气。
忽又忐忑地问丁夫人,“我与江郎的婚事,会不会有变故?”
丁夫人笑道,“放心,圣上若是不允,当时就驳回了。容后再议,就有了八九分把握。”
这也是她待谢梅影更为热情的原因,皇帝都帮着谢梅影,她当然不能怠慢。
谢梅影还是皱眉,“可顺安郡主毕竟是他的亲外甥女。”
丁夫人一哂,大胆地道,“若不是他外甥女,也不必战战兢兢。”
细细跟谢梅影说了当年的事,以及皇帝对福庄长公主母女的猜忌和厌恶。
这些事情,谢梅影其实也隐约听说过,只是没这么细致。
听完目光闪烁地道,“所以,顺安郡主自身难保,如履薄冰?”
丁夫人点头,“也可以这么说。”
谢梅影顿时气不打一处来。
贺芳亭都被皇帝这般嫌恶了,说不定哪日就会掉脑袋,还在自己面前摆什么郡主娘娘的架子,心里不虚么?
肯定心虚的,只是装得好,瞒过了别人。
又替江郎不值,白白被贺芳亭耽搁了这么多年,如果他娶的不是贺芳亭这个祸害,仕途必定更为顺畅。
胸中那股恶气,怎么都压不下去。
——
春明院里,李壹秋又一次来到贺芳亭面前,笑吟吟地道,“娘,你跟哥哥说谢姨会变心,结果她没变。你说沈阁老不可能请旨赐婚,结果他上了奏折。你全都猜错了!”
贺芳亭沉默不语。
李壹秋得意洋洋,“赐婚的圣旨不日就会降下,娘到时得欢欢喜喜,免得让传旨的使者挑礼。”
贺芳亭看着她,慢慢道,“璎儿,你还记不记得,我是你亲娘?”
亲娘被逼到这份上,你作为女儿有什么好开心的?
李壹秋:“......当然记得!正因你是我娘,我才希望你迷途知返,不要与大家作对。”
平心而论,贺芳亭对她不错。
但没办法,贺芳亭注定是下场凄惨的恶毒反派,她必须与其划清界线。
何况,她也真的是为了贺芳亭好,只要贺芳亭不自己作死,不找谢梅影麻烦,看在她和哥哥的面上,谢容墨也不会出手。
贺芳亭闭上眼睛,疲倦地挥了挥手,“你走罢。”
话要说给愿意听的人,不愿听的,说破了嘴皮也是枉然。
李壹秋笑道,“那我就告退啦。今晚沈府设宴,庆祝谢姨和容墨哥哥认回远昌侯府,也请了我呢。”
事实上,除了贺芳亭之外,江家所有人都受到了邀请。
只是谢梅影记着她当初的善意,单独给她下了帖子。
她就更加得意于自己的未雨绸缪,对拿下谢容墨又多了几分信心。
贺芳亭沉声道,“莫要高兴得太早。”
这是她最后的忠告。
李壹秋冷哼一声,扭头就走。
失败者说的话,她懒得听。
这一晚沈府设了一百多个席面,遍邀京城权贵名流,煊赫热闹,江家众人大开眼界,与有荣焉。
新任远昌侯的姑姑,即将是他们江家的长媳了!
毋庸讳言,前阵子因着棘手的中馈之务,大家都有些怨上谢梅影,觉得如果不是因为她,贺芳亭还管着家,也不会出这么多乱子。
但一夕之间,谢梅影忽然变成了侯府贵女,皇帝还要赐婚!
曾有过的那些埋怨,也就随风飘去了。
此时的谢梅影在他们眼里,就是个金光闪闪的大宝贝,从头到脚无一处不好。
江芙蓉和李惜香簇拥着她,满脸的谄媚,奉承话一句接一句。
谢梅影微微皱眉,觉得她们俗,还是安静乖巧的璎儿可亲可爱。
她哪里知道,李壹秋早摸清了她的脾性,专门投其所好。
唯一稍觉遗憾的,大概只有潘氏,这个儿媳家世也不凡,看来她也拿捏不住。
婆婆瘾还没过足呢,要是次子林修也能兼祧两房,再娶一个家世寻常的媳妇,她就心满意足了。
第57章
值得么?
次日用过午饭,贺芳亭正坐在廊下乘凉,忽有客来访。
谢梅影为首,江芙蓉、李惜香、李壹秋三个跟班,气势汹汹地进了春明院,一看就是来者不善。
贺芳亭没起身,也没令人设座,只淡淡道,“尔等何事?”
简单四个字,成功挑起眼前四人的心火。
江芙蓉一马当先,甩着帕子假惺惺地笑道,“大嫂好悠闲啊!”
李惜香跟她一唱一和,阴阳怪气地道,“妹妹,你叫错了,不是大嫂,是二嫂。”
李壹秋则是不悦地道,“娘,谢姨来了,你也不说迎一迎。”
贺芳亭不看她们,看向谢梅影,又问一次,“何事?”
她与众人都撕破脸了,也就不想再粉饰太平。
谢梅影微笑道,“来瞧一瞧你。”
其实,她也说不清自己究竟来做什么。
沈阁老、容墨、丁夫人都告诉过她,贺芳亭已不足为虑,不用多理会。
可她还是想来一趟。
也许,是想来看看贺芳亭的狼狈之态。
之前几次交锋,贺芳亭都高高在上,不可一世,真想知道她辗落尘埃时,会是什么样子。
贺芳亭也在瞧着她。
以前谢梅影一身素雅,今日却穿着华丽的蜀锦,金丝银线,在阳光下微微发光,头上是整套的红宝首饰,直晃人眼。
“你不热么?”
这种天气,还盛装打扮,妆容严整,她看着都替她热。
脸上出了汗,脂粉污了颜色,不但不能增添美丽,还显得有些脏。
谢梅影:“......用不着你管!”
回想前几次与贺芳亭见面,她都朴素又粗糙,贺芳亭则是雍容华贵,盛气凌人,与自己一天一地。
这让她妒火中烧,深感不适。
现在她也是侯府贵女了,出于一种微妙的心理,想到t?贺芳亭这儿找回场子。
但让她难受的是,就算她穿着最好的衣裳,戴着最为名贵的首饰,化着最美的妆容,似乎还是不如贺芳亭。
贺芳亭慵懒的坐着,身上不过是件家常襦裙,臂间随意挂着条雪纱披帛,就显出万种风情。
她的年轻,在贺芳亭的美貌面前,一文不值!
谢梅影怔怔看着贺芳亭,心里充满挫败感。
......难道她这一辈子,永远都比不上贺芳亭?
可事情不该是这样啊!
贺芳亭现在应该摇尾乞怜才对!
夫君、儿女都背弃了她,自己又将嫁入江家,她凭什么还能云淡风轻,仿如无事发生?!
贺芳亭叹了口气,盯着谢梅影的眼睛,优哉游哉地道,“值得么?”
她问得简单,但谢梅影只觉心神大震,内心深处曾有过的犹豫彷徨、挣扎懊恼,仿佛都被她看透了。
江郎值不值得?当然值得!
可是,可是,她现在和贺芳亭一般,也是侯府贵女了,也许她能嫁给更好更合适的人,纵与江郎举案齐眉,终归意难平。
江郎也不是最好年华的江郎,他的最好年华,陪的是贺芳亭,她等于是捡了贺芳亭剩下的......
不,不能再想了,这肯定又是贺芳亭的离间之计!
江芙蓉见谢梅影光发呆不说话,心想这嫂子也是个无用的,吵架都不会,正是用得着自己的时候。
便上前一步,冷笑道,“二嫂,风水轮流转,我劝你贤良大度,对大嫂恭敬些,否则,大哥不答应,沈阁老不答应,圣上也不答应!”
谢梅影还没进门,她已经叫上了大嫂,把贺芳亭降成二嫂,还拿沈阁老、皇帝来威胁人。
但贺芳亭也不生气,只是轻轻挥了下手。
白薇从屋里捧出个账本,打开念道,“宣平十七年五月初二,各色珠钗十支,南海珍珠两盒,玲珑玉镯两对,江南丝绸十匹,金瓜子一盒。六月十二,赤金长命锁两把,芙蓉玉花簪六支,金镶玉步摇六支,宝石戒指十枚,水晶耳环六对......”
江芙蓉先还茫然,却是越听越熟悉,忍不住打断她,“白薇,你说这些做什么?”
白薇垂眸恭敬地道,“请姑奶奶原样还来。”
江芙蓉又羞又怒,脸一阵青一阵红,“你,你,送人的东西,哪有要回去的规矩?”
白薇:“规矩?如今哪还有规矩!”
青蒿:“婢子孤陋寡闻,也没见过哪家小姑敢跟嫂子大呼小叫。”
两人夹枪带棒,江芙蓉气得发抖,尖声道,“这两个贱婢居然敢对主子无礼,拖出去卖了!”
贺芳亭淡淡道,“轮不到你在这儿耍威风。”
见江芙蓉还要开口,不耐烦地道,“东西全部还完,你才有资格与我说话。”
江芙蓉被噎住,李惜香帮腔,“送不起,当初就别送,装什么大方!还郡主娘娘?呵!”
白薇看了看她,取出另一册账本,“宣平二十三年,赤金头面两套,金芍药分心一幅,如意金簪两支......”
李惜香头疼,“停停停!”
再让她念下去,自己也背了债。
第58章
这是我的宅院,请诸位尽早搬离
李壹秋神情有些轻蔑,这贺芳亭真是让人无语,送出去的东西还往回要?斤斤计较,小家子气,难怪只能当配角,压根就没有主角的格局心胸!
手段如此低劣,她都替她脸红。
嘲讽道,“娘送给我的,想必也有册账本,一针一线都记录得清清楚楚。不知娘想让我何时还?”
贺芳亭看向她,认真地道,“是有账本,但你是我的女儿,不用还。”
李壹秋不屑地道,“不用还,你还记?”
贺芳亭虽对她失望至极,还是抓住教导的时机,“璎儿,掌管中馈,账目须清楚。钱财如流水,从哪儿来,往哪儿去,心中要有数。”
李壹秋嗤笑,“我可没你这么精明世故!”
贺芳亭扶额闭了闭眼,不再看她。
江芙蓉这时缓过神来,气急败坏地指着贺芳亭道,“你别得意,大哥说了,你不配住春明院,叫你立刻搬出,让给谢氏大嫂!”
上回她跟大哥说的时候,大哥还犹豫。
但昨天晚上,大哥醒悟了,说既是圣上赐婚,就该让谢梅影住江家最好的居所。
贺芳亭又是一挥手。
青蒿奔到内室取出一叠文书,展示给江芙蓉、李惜香等人看,是江宅的房契和地契,所有人贺芳亭。
四人都呆了。
李壹秋的吃惊,又在另外三人之上,因为原书中根本没有这一节。
书里的贺芳亭,虽然也是硬顶着来自各方的压力,但态度没这么强硬,戴着张虚伪的面具,没跟江家人闹翻,江芙蓉说让她搬出春明院,她找江止修说了几句软话,江止修就念着夫妻之情,没让她搬,而是将落梅轩扩建成落梅院,给谢梅影住。
整本书里,都没提过江家宅院是贺芳亭购买的。
......然而这很有可能,刚进京时的江止修很穷,压根买不起房子,作者没写,或许是因为无关主线剧情。
那么问题又来了,书里的贺芳亭为何不以此事要挟江家?真实的贺芳亭为何直接摆出了证据?
究竟是哪儿出现了拐点?
李壹秋穿越前也不算聪明人,一时想不明白。
其实原因很简单,书里,江嘉璎一直站在亲娘那边,这既是铠甲也是软肋,为着她,贺芳亭也不敢跟江家彻底翻脸,更不敢太伤江止修的颜面,而李壹秋顶着江嘉璎的壳子,却跟贺芳亭母女反目。
再加上儿子江嘉宇的无情,贺芳亭伤透了心,也就没了顾忌。
李壹秋思索不出的拐点,就是她自己。
此时,贺芳亭轻描淡写地道,“这是我的宅院,请诸位尽早搬离。”
这些人会出什么招,她早有预料。
全场安静了数息,李惜香忽叫道,“不对啊,那日交账时,白薇明明说过,买宅院的亏空已经补上了!”
白薇冷冷道,“二夫人仔细想想,当时婢子说的是,郡主娘娘的亏空补上了些,只是一些,不是全部!”
青蒿也是横眉冷目,“买这宅院的时候,是八万五千两银,再加修缮陈设,约莫十万。大老爷的养廉银,只补了一万五,还差得远呢。”
李惜香死鸭子嘴硬,“那也补了一万五!”
白薇:“二夫人,买宅子只是一项,郡主娘娘贴进去的嫁妆多得很,婢子给您算一算?”
李惜香慌忙摇手,“不算不算!”
贺芳亭又不是嫁到她李家,跟她算什么嫁妆。
江芙蓉不敢置信地看向贺芳亭,“真是你买的?!”
这么大的事儿,她为何从没听大哥或爹娘说过?
贺芳亭点了点头,“所以,该搬的是你们。”
江芙蓉:“......你那房契、地契,定然是假的!”
青蒿知道主子不想搭理这小姑子,抢着道,“姑奶奶慎言。咱们郡主娘娘上的是红契,官府有存档,若是不信,自己去查验!”
江芙蓉张了张口,不敢再说。
心里很是抓狂,姓贺的到底有多少嫁妆啊?贺家是不是都被她搬空了?还有她那个公主娘,给她留了多少?
李惜香也是羡慕嫉妒恨。
她们两人偃旗息鼓,李壹秋却收回纷乱的思绪,暗想贺芳亭未免不智。
用自己的嫁妆补贴夫家这种事儿,要么不做,做了,就最好不要挂在嘴上,免得引起夫家的反感。
她那便宜爹江止修移情别恋,肯定也有这方面的原因。
因此皱眉道,“娘,都是一家人,何必这么计较!”
哀莫大于心死,贺芳亭面无表情地道,“你们何曾把我当成一家人呢?”
想让她付出,就是一家人。
想作践她,她就是外人。
目光越过李壹秋,看向谢梅影,“听闻谢姑娘与江大人鹣鲽情深,他欠的债,想必你很愿意还。敢问何时清账?”
第59章
比之当年的司马懿,也不遑多让
谢梅影脸色难看到极点。
自从与江止修相识,他给她的印象就是温柔多金,出手阔绰,那么贵的字画,眼都不眨就买了。
怎么能想到,家中宅院竟是他妻子的!
听贺芳亭这意思,江止修还欠了她很多。
江家,难不成是个没底的窟窿?
虽然容墨和沈阁老都说,会给她备厚厚的嫁妆,她也愿意用嫁妆补贴夫家,可万一这窟窿太大,填不满呢?
......如果她嫁给别人,大约就不用面对这种窘境。
李壹秋见她神态不对,赶紧上前维护,气愤地道,“娘,你除了用钱财来为难人,还会什么?”
谢梅影猛然惊醒。
是啊,贺芳亭只有钱财,除了几个臭钱没有别的,所以只能用钱财来为难人。
但她不一样,她有江郎的疼爱、容墨和宇儿璎儿的支持、沈阁老的照拂、皇帝的偏心,福气还在后头。
她不能被贺芳亭牵着鼻子走!
刻意高昂着头,冷声道,“咱们走着瞧!”
说完一转身,拉着李壹t?秋的手往外走。
贺芳亭漫声道,“好走不送。”
砰的一声,婆子用力关上大门。
谢梅影想走出愤然离开的气势,但越走,越觉得自己像是落荒而逃。
这种感觉,让她想哭。
......今日明明是想羞辱贺芳亭,结果又被她羞辱一次。
李壹秋见她眼眶红了,赶紧安慰道,“谢姨,娘那是黔驴技穷,负隅顽抗,您不用在意。等赐婚的圣旨一下来,就什么都好了。”
谢梅影想着也对,贺芳亭是有钱,可世上的很多事,不是有钱就能办成的,还得有势。
微笑道,“璎儿,多谢你。往后,我们就是亲母女!”
贺芳亭的儿女都向着她,她才是大赢家,该哭的是贺芳亭。
李壹秋一脸的乖巧濡慕,“许是前世的缘分,我见了谢姨,就觉得亲近,也愿视您为母!”
心说我可不想叫你娘,只想叫你姑姑。
江芙蓉和李惜香在后面听着,互相挤眉弄眼,暗想还是璎儿会讨好人。
傍晚江止修回家,听妹妹和女儿加油添醋地描述了春明院里的事,觉得颜面大失,万分恼怒。
有心找贺芳亭理论,又强行忍住。
一来,宅院真是贺芳亭买的,而他暂时没钱还,二来,想等赐婚的圣旨。
他的想法和李壹秋类似,都觉得贺芳亭现在无计可施,只能死死霸着春明院,等圣旨一下,就由得他们摆布了。
那就再忍她几日。
春明院不是非得让出不可,但她竟敢一再拒绝他,让他大为光火。
——
下一次大朝会,国事议罢,沈阁老就想提起谢梅影和江止修的婚事,皇帝犹豫了这几日,也该做出决定了。
但他刚要开口,御史唐朴方出班上奏,激情澎湃地弹劾沈阁老、韦阁老私结党羽,有不臣之心。
此言一出,满殿皆惊。
连皇帝都惊住了。
过了数息,方有两位阁老的门生、至交跳出来,驳斥唐朴方诬陷忠臣。
唐朴方扬声道,“启禀圣上,微臣证据确凿!”
他的证据,就是两位阁老为江止修、谢梅影请旨赐婚。
“天无二日,国无二主,家无二尊,此乃正理!江侍郎自有妻,尔等又请圣上赐婚,分明影射两尊并立,是何居心?更为荒谬的是,尔等振臂一呼,朝中竟然从者如云!可怖,实在可怖!”
文人的嘴,杀人的刀。
一句“两尊并立”,逼得沈阁老、韦阁老不得不出班自辩。
“圣上明察,臣等并无此念!”
“江侍郎并非娶两位妻子,而是兼祧两房!”
两人心里其实也不是很慌,他们能走到阁老之位,就不至于因为一次弹劾就倒下。
更重要的是,给顺安郡主添堵,本就是皇帝的暗示。
满朝文武为何无一人提出异议?正是因为大家都看出了皇帝的心思。
就不知道,这唐朴方吃错了什么药,竟然敢坏皇帝的事。
唐朴方嗤笑道,“兼祧两房?今日能兼祧两房,来日是不是还想兼祧两宫?”
韦阁老怒道,“竖子,不得胡说!”
沈阁老随之斥道,“休要无理取闹!”
唐朴方翻了个白眼,“呵呵,两位阁老声音洪亮,精神矍铄,老当益壮,比之当年的司马懿,也不遑多让!”
司马懿三字一出,金殿里的气氛立时变了。
如果说之前众臣还有看好戏的心情,那么现在则有了山雨欲来风满楼的感觉。
众所周知,司马懿是一项大杀器,魏晋之后的朝代,皇帝若觉得谁像司马懿,那人基本玩完。
株连九族都有可能。
第60章
她承认了,可是没有人信
韦阁老一时气冲牛斗,喝道,“唐朴方,老夫与你什么仇什么怨?”
竟然拿他与司马懿相比,不讲武德!
唐朴方义正辞严地道,“无仇无怨,秉公直言!”
沈阁老也是大怒,“唐朴方,你莫要血口喷人!”
没有灭门的仇恨,都不至于用司马懿来害他们。
唐朴方:“这是被唐某说中心事,急了?”
又向御座一拱手,朗声道,“当着圣上的面,两位阁老都敢如此跋扈,私下如何,可想而知!微臣请治此二人大罪!”
沈阁老、韦阁老心里都窝着火,很想教训唐朴方一顿,但又不敢,免得坐实跋扈的罪名,唯有以退为进,跪下请罪。
江止修虽然没被弹劾,却是事主,也一同请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