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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9章

    游书朗从窗外收回目光,重新看向秦之杨,问道:“视频是你黑进樊霄的电脑得到的?”

    秦之杨颇有披靡之态:“我大学学的是计算机科学与技术,要不是我爸非让我接手企业,也不会断送了我的梦想,沦落到现在只能对付渣男。”

    “所有的电脑你都能侵入?”

    “要看防御系统的等级,并不是所有系统都能侵入。”

    游书朗点点头,从口袋里拿出一张芯片,推到秦之杨面前:“这里的程序能改吗?”

    键盘上的五指,快得几乎只见残影。一翻操作之后,秦之杨露出些鄙视的神情:“就这?能改。”

    游书朗抿了一口咖啡,淡淡道:“我怎么谢你?”

    “谢我?”

    不知是不是自己眼花,游书朗觉得秦之杨瞄了一眼自己的领口,目光又在自己的唇上睃了一下,便红了脸。

    一直神情冷肃凌厉的秦之杨,忽然现出了几分青年人的窘迫,他的耳根烧了起来,衬在白皙的皮肤上十分乍眼。

    “视频看了吗?”游书朗用汤匙搅动着咖啡,垂眸忽然问道。

    “没……没有。”秦之杨的囧色更重,他的手指轻轻抓皱了桌布,声音故作沉稳,“我只看了前面,发现不对就关掉了,我没樊霄那么变态。”

    想了一下,他又解释:“你知道的,我是精神柏拉图,不……接吻做艾的。”

    “嗯。”游书朗应的可有可无,“说说,我怎么谢你?”

    “不用谢,但如果……你以后离开了樊霄,我可以追求你吗?”

    见游书朗翻起眼皮看自己,秦之杨又解释:“不是必须的交换筹码,这只是我的请求,希望你能给我个机会。”

    游书朗沉吟了片刻,用手指点了点桌面:“抱歉,暂时不想谈感情。”

    “那就等你想谈时,我年轻,可以等。”

    游书朗:“……”

    秦之杨提着电脑走了,不过一刻钟,游书朗的对面又坐了一人。

    那人不情不愿的坐下,开口便抱怨:“怎么约在这么个破地方?上次的茶馆多好,听京剧喝茶水,那才叫高雅。”

    见无人理会,他才啧的一声:“游主任,樊霄什么时候死你手里啊,我都急死了!”

    第82章

    性能不错的…

    游书朗的咖啡已经冷了,他让服务员重新换了一杯,才抬眼看向樊余。

    自许钟爱华国文化的樊二,穿着一身明黄底色的丝绸唐装,手里握着一柄扇子,一下一下地敲在腿上,配着他半长不短的卷发,不伦不类。

    “二少,你与樊霄有什么深仇大恨?这么想把他扳倒。”游书朗问。

    樊二四仰八叉地瘫在椅子上,翘着二郎腿:“话不用说得太明白吧游主任,无非就是争权夺利。我们三个兄弟三个妈,老大的妈是原配,老三的妈是老爷子的最爱,只有我妈是养在外边的,所以三个儿子当中,我最不得济。”

    他下压唇角,送出一个讽刺的笑容:“就连许忠那个老狐狸,选女婿都看不上我,要么是未婚的老三,要么是离婚的老大,所以我不争的话,你觉得这个家里还有我的立足之地吗?”

    他笑嘻嘻地倾身向前,问道:“游主任,老三都居家办公快一个月了,那台工作笔电也带了回去,你只要打开笔电,插入我给你的芯片,输入简单的命令,他笔电中的数据就会自动传输给我,一切大功告成。可为什么直到现在,我还没收到任何数据?”

    游书朗新点的咖啡有些苦涩,舌尖的味道与他的情绪勾缠在一起。

    “不如二少改改路径,将那些数据传输给我,然后由我提告,这样既能解了我的心头恨,又能让二少跳脱事外,不至于让人指摘兄弟阋墙,岂不是更好?”

    樊二一怔,眼神游移,片刻后又哈哈大笑:“老三真是伤游主任不轻,你放心证据到手之后,我一定抄送一份给你,你想怎么整治他,都随你的便。”

    游书朗露出今天第一个笑容:“二少,我猜你想拿到樊霄电脑中的证据,并不是想扳倒樊霄吧,起码不仅仅是想扳倒樊霄,那里面难道还藏着关于你的东西?”

    樊余瞳孔一震,手中的折扇被蓦地握紧!不过瞬间,力道又松了,折扇被刷的展开,扇出呼呼风声:“我在公司无权无势,能有什么把柄?”

    游书朗微微一笑,致歉:“开玩笑的,二少别往心里去。”他又说,“我试过,樊霄笔电设有密码,我打不开电脑,输入不了指令,所以,我好像帮不上二少了。”

    樊余挑眉:“你这是反悔了?”

    “是,能力有限,让二少失望了。”游书朗推开咖啡,结束话题,起身打算离开,却被樊二拦了下来。

    “游主任,别急着走。”他又将游书朗的咖啡推了回去,“仅仅两个月,你让樊霄犯了三次应激障碍症,脑袋都要磕出血窟窿了,这还是能力有限?他只在十八岁重见大海那年,有过这么严重的应激反应,所以游主任不要谦虚,再试试看,有什么条件尽管提,不用和我客气。”

    见游书朗沉默不语,不愿多言的样子,他“啧”了一声:“也罢,我也不勉强游主任,不过此路不通,还有第二条路。”

    他露出与面相极为合适的奸笑,压低声音:“你不是想出气吗?不如你跟了我吧,咱俩成双成对,樊霄肯定气的上蹿下跳!”他似乎在脑中预演了一番,笑的眼睛眯成一条缝,“这提议怎么样,直接绝杀。”

    游书朗咬紧牙根,却笑:“成啊,只要二少愿意躺下让我草。”

    樊余生生打了个哆嗦,磕磕巴巴:“我的意思是咱俩……假戏假作,没必要有肢体接触。”

    游书朗站起身,最后说道:“当初和樊霄在一起,也只是觉得他好睡,没想到招惹上一个疯子,所以我劝二少不要轻易开始游戏,别闹到最后鸡飞蛋打。”

    游书朗在桌上压下了两张纸币,推开咖啡馆的门,走了出去。

    樊余落了脸上的笑,半晌儿,他拿起一直放在桌面上的手机,解开屏幕便看到录音界面上的时间在不断的累加。

    拖动时轨到中间部分,樊余听了一会儿,自言自语:“妈的,姓游的竟然诈我,这人可真不好搞!”

    又倒到结尾,听了一遍游书朗最后的话:当初和樊霄在一起,也只是觉得他好睡,没想到招惹上一个疯子。

    樊余抬了抬眉毛,面上终于露出了一点儿笑意。

    翻出通讯录,他拨了一个号码出去,待对方接通,唇角瞬间用力上挑,语带亲切:“老三,忙什么呢?没有没有,账上没事儿,你的账干净得很,就算不干净,二哥也得替你兜着呀。对了,你说我刚才遇到谁了?游主任!哎呀,当哥哥的知道不应该参与你的私事,但他说话实在不好听。我当时刚好开着录音,你知道我现在在学京剧,总会给自己录一段。巧不巧的,就把他的话录下来了。要不我发给你,你自己听听,实在是不像话呀……”

    挂断电话,樊余给樊霄发了条信息。刷,折扇打开,男人面色阴鸷地轻摇:“樊霄,你这个痴情种,要是再撞一次墙,是不是就该把命撞没了?!”

    接连几日,樊霄的情绪都不高,他沉默的工作,沉默的做饭,沉默地为游书朗加菜添汤,不像往日那样为寻一个话题绞尽脑汁。

    入夜。客房的门被敲响,自然没有应声。

    樊霄轻轻推开门,并未擅自进入,看着刚刚从黑暗中剥离出来的男人说道:“书朗,能帮我个忙吗?帮我看看两个同类药品,哪个更有市场潜力?”

    游书朗望了一眼他臂弯里夹着的笔电:“你也是这方面的行家何必问我?”

    “我只懂销售,其他只是皮毛。手上的这两款药,虽说方剂相同,但一个用的是道地药材,一个用的是北药,价格差距很大,我有点拿捏不准,所以想请教一下你。”

    游书朗略略沉吟,才道:“不看是不是不能请樊总出去?”他的话音寥落的可有可无,“那拿来吧。”

    樊霄当着游书朗的面输入了开机密码,调出一个文档。

    “所有资料都在这里。”

    游书朗轻嗯,开始浏览文件,边看边拿起手边的水杯,送到唇旁才发现是空的。

    樊霄起身:“我去给你倒水。”

    “昨天的石榴汁还有吗?”游书朗的眼睛依旧没离开屏幕。

    “还有石榴,我去给你榨。”

    樊霄带着水杯离开,游书朗缓缓抬眼看着他的背影,眼中杂揉着难明的情绪。直到背影消失,他拉开了手旁的抽屉,取出秦之杨修改过程序的芯片,插进电脑卡槽,并在弹出的页面中,输入了指令。

    资料开始复制,进度条由零蹦到一,又推进到十。

    游书朗看着不断增加的数字,不断拉满的进度条,眼尾……慢慢的氤成红色。

    樊霄端着石榴汁进来的时候进度条刚好拉满。游书朗重新打开被缩略的文档,和接过石榴汁的动作几乎在同一时刻。

    “虽然道地药材因为品质好,这几年的价格一直很高,但是他们报给你的价格也是虚高的,具体高多少,就要查询一下药材价格历年来的走势,与今年的种植产量,综合来进行评估了。”

    游书朗做完分析,喝了一口石榴汁,一直放在身边的手机一闪,提示收到了一个超大邮件。

    他将石榴汁放下,挡住了手机的文字,冷言:“樊总还有什么事吗?没有的话我要睡觉了。”

    樊霄收起笔电,手搭在游书朗的侧肩上:“书朗,今晚可不可以……”

    “樊总不一直是想做什么就做什么,何时在乎过别人的意愿?”

    樊霄轻言:“我不想强迫你。”

    游书朗轻蔑的勾起唇角:“樊霄,你有能力将我的生活弄得一片狼藉,但想囚禁我还要再花点力气。知道我为什么没有强行离开吗?因为我既然摆脱不了你,你便只剩下一个作用,性能还算不错的按摩bang。”

    整个世界好像忽然远去,樊霄耳中此时只有两道互相缠绕鄙夷声音。

    “当初和樊霄在一起,也只是觉得他好睡,没想到招惹上一个疯子。”

    “你便只剩下一个作用,性能还算不错的按摩棒。”

    游书朗看着樊霄的眼中一点一点失去了光彩,甚至似乎蒙上了一层雾气,听到他哑声说道:“只要对你有一点点用,我就知足了。”

    他起身,开始解自己的扣子。

    曾经的樊霄当着游书朗的面脱衣服,幽黑发亮的眼中尽是佻逗攫取的光芒。

    如今他机械而僵硬,十指一扯,衣襟散开,露出精悍的身躯。

    樊霄的双臂紧紧地抱住了游书朗,低头要吻他,却被怀中人侧头避开。于是那吻就落在了脸颊、颈项上,沿着脆弱的血管一路绵密地吻着。

    游书朗忍受着樊霄无声的火热,愤怒夹杂着痛苦一同燃烧起来。

    他的脑海中一时是樊霄叫他游主任,低诉情话的样子,一时又是他一桩桩一件件的欺骗与逼迫。

    越是想,越是怒!

    怎么会有人将糖与匕首同时送出?那个带给他最多心动欢愉,又让他尝到屈辱和痛苦的,为什么会是同一个人?!

    游书朗猛然翻身,将樊霄压于身下,用力扼住了他的脖子。

    他居高临下地看着他,语气平静,目光锐利冷漠:“我真该杀了你!”

    面对用力的遏制和猩红的眼睛,樊霄全无反抗,他的手依旧放在游书朗的腰上,甚至拇指还在轻轻摩梭。

    “别为了我,沾得你满手血腥,不值得。”他深深凝望着自己的心上人,“以后会如你所愿的,用不了多久了。”

    游书朗一顿,淡声道:“你什么意思?”

    樊霄的目光深邃迷离,像曾经一样都是眷恋缱绻。

    不顾游书朗的手还掐着自己的脖子,樊霄撑起上身就去吻他的嘴唇。

    游书朗下意识去推,手上用力扼住气管,看着樊霄逐渐青白的脸色,又一把推开他,扬起手狠狠甩了一个耳光……

    第83章

    一线生机

    自上次不欢而散后,樊霄已经连续多日未回公寓。

    每日都会有高档酒店送来餐食,甚至包括游书朗喜欢吃的临市美食。

    可这些东西多数都被第二天到访的保洁员带走。即便樊霄不在,游书朗也依旧守着黑暗的客卧,昼夜不分。

    电话已经响了很多次,短信提示音也接连不断,樊霄走时将游书朗的手机连接了电源,才不至于耗尽电量。

    实在是烦,游书朗打算关机,目光一扫,在屏幕上看到了一个不常见的名字,下意识的停了手,沉默半响,他接起了电话。

    “师母,您找我有事?”

    ……

    挂了电话,游书朗面色凝重,他坐在沙发上抽了支烟,待最后一口烟雾散去,才将手机从充电线上拔下,点开邮箱,查收那份超大邮件。

    超大邮件一直尘封在收件箱中,游书朗从未点开看过。他感到疲惫腻烦,对一切事情兴致缺缺,甚至没有报复的欲望。

    报复了樊霄又能怎样?自己还是孤身一人,与这个世界没有半点牵连。

    他自记事起,就与孤独为伴,被亲生父母遗弃在孤儿院外,后被领养,又因养母怀孕被弃养,出尔反尔的他们,怕被追究责任,将他扔在距孤儿院百米之外的路边,做了与他亲生父母一样的行径。

    那天,小小的游书朗坐在地上,望着那扇破旧的大门整整一个下午,在夕阳即将沉没的时候,他转身离开,没再回去,做了一个乞儿。

    后来,那个小小的乞儿,经常将手伸向阳光,看看自己是不是透明的,如果不是,又怎么解释那些来来往往的人明明看到了自己,又好像没看到一样?

    透明的灵魂,游走在别人的世界中,自然无人理会。

    曾经也有过那么几年,他有家,有亲人,有人关怀,也被人需要。他终于尝到了这世间的暖,遇到了那个告诉他其实这世间也不赖的人。

    可终究命数已定,曾经的孤独与孑然在此时再次来袭,成百倍上千倍的压向游书朗,让他喘不过气来。

    想放弃,想沉沦。可每每游书朗生出这种想法时,樊霄便又会在他的心头用力一刺,也只有这个带给自己无尽痛苦的人,才能激起游书朗寥落的斗志。

    点开邮件,在海量的资料中,有几份被重点标注。双击文档,游书朗细细研读。

    瞳孔中的文字不断变换,男人的眉心越皱越紧。

    在看到文档中清晰标注的详解时,游书朗蓦地熄屏,黑色的液晶屏幕上,是他无比震惊的神情!

    与樊霄的光头助理对峙了两分钟,游书朗才等到樊霄从里面拉开了办公室的门。

    樊霄眉间的阴霾深重,眼中有明显的红血丝,他深凝着游书朗,却在骂光头助理。

    “拦谁也不能拦游主任,再这么做事,就回泰国吧。”

    吩咐了准备茶点,他将游书朗让进了办公室,虽然体贴,却沉默不语。

    “你向长岭药业提起诉讼了?”游书朗直截了当的问道。

    樊霄垂着眸,唇畔的笑容有些自嘲:“你来找我,就是来兴师问罪的?”

    “为什么?”游书朗不与他绕圈子,“我已经离开长岭药业了,你为什么还要将我的老师告上法庭?”

    樊霄懒散地靠在办公桌上,手指摩梭着陈列其上的佛手摆件儿。

    冷酷与漠然,轻蔑与傲慢,同时出现在他的脸上,是最真实的樊霄的样子:“不为什么,就是最近心情不好。”

    “心情不好?”游书朗震惊于这个回答。

    樊霄向嘴里扔了一颗胭脂,半转着身子在办公桌上翻找火柴,他衔着抽烟,口齿有些含糊:“对,心情不好,你的黄老师又在一些问题上和我叫板,那就都别好了,谁让他自己往枪口上撞?”

    “你知不知道他因为这件事神情恍惚,从楼梯上摔了下去,造成了踝骨骨折!”

    “是吗?”樊霄一怔,后又下压唇角,“这罪名你也要记在我身上?”

    他终于找到了火柴,点燃了烟,然后将还拖着残烟的火柴杆儿,扔进了佛手拖着的莲花台中。

    让圣洁变得污浊,是樊霄的拿手好戏。

    “书朗,”他吐出了第一口烟,“你要是帮姓黄的求情,我立马撤诉。你也知道我爱你,你说什么我都会去办。”

    游书朗轻嗤:“除了这套威逼的手段,你没别的本事了?”

    樊霄不以为耻,反倒认得大方:“是,我求也求过了,几乎卑微的像条狗,可是你还是心意坚决的打算离开我。说实话,起诉黄启明,我真不是为了逼你妥协,就是他妈心里难受,总觉得不做点什么,就要憋坏了!”

    他走到游书朗面前,直视着男人的眼睛,缓缓说道:“书朗,我们不要互相折磨了好吗?我的错我认,你怎么罚我都行,就是不要离开我。”

    话音刚落,办公室的门被推开,光头助理送来了茶点。

    游书朗踱步过去,坐在沙发上,喝了口热茶。再抬眸,脸上便是惯常的平静。

    “樊总,威逼胁迫不是你的专用,我现在手里有点东西,要是拿出来的话,怕是会引起不小的风波。”

    樊霄站在原处,侧颜低垂,看不清神情。只觉得向来挺拔的脊背,慢慢委顿下去,看起来有种难以排解的黯然。

    “游主任,”沉默过后的樊霄终于出声,“无论你手里有什么,我与黄启明签的合同是真实有效的,即便这个公司的总经理不是我做,黄启民以及他的团队都要负法律责任。”

    他转头看向游书朗:“他应该是赔不起违约金,如果用未完成的工艺骗我的话,我将追加起诉他商业欺诈,那样的话,就不仅仅是赔钱了事了。”

    游书朗握着茶杯的手,指节发青:“黄老师去坐牢,项目终止,赔偿不到位,你的前期投入怎么收回?这样做对你到底有什么好处?”

    樊霄咬着烟扬眉:“游主任,你曾说过我是个疯子,疯子做事讲什么道理?我只图个痛快,我不开心,能脱下水几个就是几个!”

    游书朗用手掌抹了一把脸,深深的叹了口气:“据我所知,现在这个诉讼走到了调解庭,调解庭给出的意见是各退一步,三个月内如果长岭药业能完成工艺优化,他们希望你撤诉。”

    “是,可是如果我不签字同意,后天这个案子就不归调解庭管了。”樊霄走到窗前,将厚重的窗帘拉开了一点,让阳光铺洒在游书朗的身上,他转过身,望着沙发上的男人,“再说,三个月根本完成不了工艺优化,虽然我是门外汉,但这其中需要的工序、时间,我也是了解一二的。”

    游书朗望向背光而立的男人,从容淡定的说到:“如果长岭能在三个月之内完成工艺优化,樊总可否高抬贵手?”

    男人吐了口长烟:“凭什么?”

    游书朗紧紧握拳,眼底一片雪色,眉宇之间悲哀沉痛,他的声音异常沙哑,像坠了千斤的坠子,粗粝沉重:“凭你曾经说过,会无条件答应我一件事情。”

    送烟入口,却停在了半路。樊霄夹烟的手开始剧烈的颤抖起来,他觉得自己身体中所有脉络都在疼痛,尤其是胸膛深处,一下下泛起了尖锐的痛感。

    曾经的樊霄,许过很多堪比金坚的诺言。可此时,他一下子就知道,游书朗指的是什么?

    H城的浪漫夜晚,是他们的初体验。樊霄成功骗得游书朗自甘下位,生荒子一般的他,没有技巧,只有蛮力,疯了整晚,堪堪缓了心火,才发现游书朗已经疼得脸色发白。

    他一边心疼一边哄人,信誓旦旦,今后愿为游书朗赴汤蹈火。

    当时,游书朗带笑听着,见他越说越没边儿,才俯身到他的唇上亲了一下:“行,记下了,以后无条件答应我一件事情。好了,来,到哥哥怀里来。”

    曾经的情话,如今只是游书朗的不堪过往。可他却不得不拿此作为交换的筹码,可想而知是如何的隐忍与绝望。

    樊霄抬起手,按了按自己的如刀剜似的胸膛,掐灭了手中的烟,说:“三个月,多一天都不行,那我就等着游主任的好消息了。”

    出了樊霄的公司,游书朗有些恍惚。初夏的光线透亮,将他脸上的暗淡照得一览无余。他似乎已经不习惯阳光,走到了一个避光的巷子里,拿出手机。

    “黄老师,争取到了三个月,虽然时间很紧迫,您和团队夜以继日的话,估计还有一线生机。”

    电话里的声音老迈沉重:“书朗,我现在伤了脚,团队中有几个骨干听说我们被人告了,本来心思就不稳,现在全都离开了,无将无兵,就算你帮我争取了三个月,也没有什么一线生机。”

    蓦地,颓败的声音忽然一震:“回来帮我吧,书朗,你帮我坐镇好不好?”

    背巷里的男人沉默了片刻,没有自谦和故作推辞,沉声应了下来:“好,我去帮您。”

    黄启民挂断电话,瞥了一眼厚重的窗帘:“樊总,我还真是不习惯你这个防空洞,这么喜欢交电费吗?”

    见樊霄没理,又说:“怎么样?我在电话里说的没问题吧?”

    樊霄坐在刚刚游书朗的位置上,压着他的唇印品了一口他喝过的茶:“黄老,今后加强点演技,别露馅儿了。”

    “要影帝的演技都行,只要樊总追加投入。”黄启民架着拐杖起身,“你们这些小年轻啊,也不知道天天在闹什么?”

    他看了一眼自己刚刚待过的休息室:“刚刚吓死我了,一辈子没做过什么亏心事,老了老了,倒骗起了自己的学生。”

    “黄老,”樊霄恭敬的起身,“谢谢您。”

    黄启民一挥手:“自己做的孽自己赎,投资款快点打过来啊。”

    他架着拐杖一瘸一拐的向门口走去,又听到后面幽幽的声音:“您的腿,是被您家狗绊的,跟我一点关系都没有,怎么胡乱加戏呢?”

    黄启民回头乜了一眼:“性质其实……没什么不同。”

    他推门而出,樊霄脸黑。

    第84章

    菩萨,你自由了

    游书朗步下药研基地的阶梯时,感觉脚下有些虚浮。

    脱离冷气的包围,湿热的暑气一拥而上,游书朗下意识的后退了一步,一时接受不了从温暖的初夏,直接跳跃到炽热难耐的盛夏。

    地面有些潮湿,低洼处还存着一汪汪的水迹。刚刚下过雨吗?游书朗已经很久没关注过窗外的天气了。

    他在这栋药研楼中待了两个月零二十三天,期间很少外出。

    金银花饮的工艺优化并不复杂,只需提高药品制备的质量与效果,同时控制成本。

    说来轻松,其中的艰辛与紧迫却只有项目组的成员能够体会。要在三个月内完成几乎不可能完成的任务量,游书朗作为黄启民的第一助手,肩上担子的重量可想而知。

    科研团队看学历,看资历,看发表论文的质量与数量,因而游书朗这个第一助手的身份最初并没有得到广泛认可。

    没有任何优势加持的游书朗,却在项目中后期成为推动整体进程的关键人物,除了夜以继日的努力,众人都不得不承认才华与天赋的重要性。

    加之游书朗人情练达,又待人真诚,各项事务处理得井井有条,整个项目才得以在快速推进中,未受到任何干扰阻力。如今项目已基本收尾,进入了资料整理报审评估阶段。

    虽说刚刚下过雨,但依旧很热。游书朗在楼前站了一会儿,却不知道要去哪儿。老周说项目结束要陪孩子去游乐园疯玩一天;小李盼星星盼月亮要为女朋友庆生;田小恬那个丫头发狠项目结束后要吃三大碗妈妈做的手擀面;连黄启民想他家那只老狗都想的唉声叹气……

    只有游书朗被问到项目结束后最想做什么的时候犹豫了。

    此前,他做什么,取决于樊霄想让他做什么。

    樊霄已经很久没出现过了,自上次两人在办公室定下了三月之约,游书朗当天从樊霄的公寓搬到研发基地,他们就再没见过面。

    起初游书朗还会担心樊霄会闹些什么幺蛾子?后来在不分昼夜的工作中,樊霄这个名字,这个人,便慢慢的无暇被想起了。

    项目逐渐趋于尾声,游书朗的心随着日期的推延再次一点一点悬了起来,他不知樊霄下一步又会做出什么疯狂又荒唐的事情,甚至害怕自己出了这个门,就会看到一直静候的樊霄。

    “游哥,想什么呢?问你呢,项目结束后要做什么?”

    “睡觉,睡个三天三夜。”他当时微笑着回答。

    站在药研楼外的游书朗没有看到樊霄,他轻轻舒了一口气,顺着檐下窄窄的一条阴影走出了园区。

    这里是市郊,路上的车并不多。几分钟后,一辆拉客的黑车停在了游书朗面前,司机抻着脖子问:走吗?

    游书朗怔了一下,然后点头,拉开副驾的车门坐了进去,报了一个较近的地址。

    下车第一脚,便踩了一团污泥。比棚户区好不到哪去的老小区,环卫工作做得并不到位。

    找了一处还算干净的地方站定,游书朗拿出手机发了个微信。

    对话框上方显示的名字是白婷,她住在这里,游书朗曾经送过她一次,依稀记得是这个位置。

    “有空吗白婷?我路过你住的地方,不打扰的话,一起吃个饭?”

    现在是下午五点,白婷应该睡醒了,她昼伏夜出,在时间上过着与正常人完全相反的生活。

    白婷是从山沟里逃婚出来的,家里用她换她弟弟的婚姻与前程,收了巨额彩礼,将她许给了一个快要入土远近驰名的老色批。

    白婷逃了,辗转各地期间也有两次险些被抓回去,报过警,他的父亲和弟弟也曾受过刑拘,但出来还是死性不改,彩礼的钱都花了,总要拖人回去抵债。

    白婷既没文化又无傍身的技能,因长得漂亮还屡受骚扰。最终两手空空的她,沦为了声色之地的坐台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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