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0章
至于其他的，我不想再多提，也不想再多追究，你们就算之前道听途说了几句，也怨不得你们。”傅老爷子怎么也没想到，这个时候江老爷子会这么好说话。
毕竟谁不知道，江家可从来不是会甘心吃亏的人，江老爷子对自己的孙子，更是极其疼爱。
现在江愉辰出了这样的事情，江老爷子白发人送黑发人，大概也是真的太悲痛了，才会突然冷静成了这样。
江老爷子起身，面色死寂：“我有些累了，几位的事情我就不多掺和了。
放心，我不会起诉傅先生，但只有一个要求，希望诸位自此以后都不要再提及我孙子的这件事情，也不要关心我孙子的身后事。
我江家的事自己可以处理好，诸位最好不要再操心或者插手什么。”
傅老爷子暗暗长吁了一口气，又立刻一脸讨好地起身送他：“老江啊，别的我也没资格多说，安慰的话对你也没什么用了。
我傅某跟你江家也是朋友一场，以后江家或者江氏有任何困难，尽管开口，我傅某只要能做到，一定竭尽全力帮忙。”
江老爷子没吭声，直接先出去了。
傅老爷子送他出了休息室的门，看到门外还有警察站在外面，警察应该是刚刚跟傅星寒一起过来的，等着里面的人说完了话，就将纪芸带走。
要换了以前，傅星寒是大可不必这样折腾的。
他直接可以像对待林嘉月那样，将纪芸带到景园的地下室里去，什么折腾人的法子，都尽管用上一遍。
先将她折磨个不人不鬼、生不如死再说。
至于后面的事情，他可不会多瞻前顾后去考虑。
但现在，他不想再那样做了。
哪怕清楚现在已经晚了，他还是想试着去改变，想用沈言不会厌恶的方式，去处理事情。
傅老爷子将江老爷子送出门，看向外面的警察，就让警察直接将纪芸带走了。
这还远远不是结束，仅仅只是开始，监狱里等待着纪芸的，才是真正漫无边际看不到头的折磨。
门外江老爷子离开得很慢，直到警察将纪芸带走，经过他身边离开，他也才走到走廊尽头而已。
外面看起来，他是真的彻底绝望了，似乎眼看就要熬不下去了。
而事实上，他确实是很累了，但要说完全绝望，倒也未必。
等走廊上没了旁人，他走到走廊尽头的窗前，不急不慢地拿出手机打了电话：“人怎么样了？”
那边的人说着一口不太流利的中文，翻译着身旁金发碧眼的医生的话：“江老先生，情况基本还是老样子，人还没醒，但暂时也没有大碍，不存在生命危险。
就是您说的催眠的过程，可能是有些困难的，这边建议您再亲自过来一趟，医生跟您好好商量下对策。”
江老爷子应声：“好，我下午过来。”
他很快挂断了电话，回身要往电梯那边走时，才看到旁边不远处，江薇正沉默看着他。
江老爷子面色很平静，脑子里回想着，刚刚他打电话说的那些话，江薇应该是没有听到的。
就算听到了他说的那几句话，只要没听到电话那边的声音，她也猜不出什么来。
江老爷子走近过去，淡声开口：“国外那边公司忙，无论发生了多大的事情，江氏也不能不顾了。我得再出国一趟，你弟弟的事情，你先打理，我最快晚上就回来。”
江薇发红的目光直盯着他：“爷爷，弟弟已经过世了，您是真的太痛苦了才显得这样沉闷，还是根本就不在意，所以才会这样平静？”
第230章
无论如何，一定要让他忘记
江老爷子眸光晦暗不明，到了他这把年纪，经历过太多，大概无论是大喜大悲，都很难让人轻易看出他的情绪了。
他声音仍是平淡：“小薇啊，江家已经没有多的人了。如今愉辰不见了，江氏里虎视眈眈的人多得是，爷爷今天待在这里痛苦落泪，明天江氏就有可能易主。”
江薇面色悲恸，闻言露出讽刺的神色来：“是啊，爷爷一向最冷静，最会权衡利弊。
所以现在才能这样坦然面对弟弟的过世，还云淡风轻就放过了间接害死弟弟的傅星寒。
爷爷为的，是不失去傅氏这么好的一个合作伙伴，让江氏能繁荣壮大，我是不是还该好好钦佩爷爷一番？”
江老爷子蹙眉，对她这样的语气有些不悦：“我知道你现在情绪很不好，但你要清楚，我如果起诉当初傅星寒知情隐瞒，势必也要连带起诉司颖颖，这样一来，可能就是同时开罪了傅家跟司家。
如今墨泽江还躺在床上生死未卜，墨氏受创不小，如果爷爷真的起诉，以后江氏还能跟谁谋合作，还能怎么发展下去？”
江薇双手死死攥成拳，嘶哑开口：“可爷爷，弟弟过世了，他不是不见了，是死了。
如今我们爷孙俩留着这江氏还能有什么意义，就算是拼着毁了公司，我也更希望可以给弟弟好好出气，让一切直接和间接害死了他的人，都付出代价。”
江老爷子面色有些不耐，冷声道：“江薇，你冷静点。愉辰捐心脏的事情，归根到底是他自己太过冲动，是心理疾病所导致的，怨不得别人多少。
你出气了又还能怎样，毁了江氏，以后等爷爷也过世了，你还能有什么？”
他软硬兼施：“留着江氏，这样至少等爷爷不在了，你没人照顾了，江氏还可以是你的依靠和后盾，可以保你不用过苦日子。
何况江氏是江家几十年的基业，保住它，是你我的责任。”
江薇情绪失控了起来：“你不配给我跟弟弟当爷爷。在你眼里，相比于集团的利益，弟弟的生死根本就不值一提吧？
如今弟弟已经不在了，你如果执意要放过傅星寒，要为了打理公司，连弟弟现在的下落跟后事都不顾了，那以后，也当没我这个孙女了吧。
自此以后，我跟江家恩断义绝没有任何瓜葛了，弟弟的身体，我会去找到，爷爷不管他了，我管。”
江老爷子含怒扬起了一只手：“我也是为了江家好，谁许你说出这样大逆不道的话来？”
江薇没躲，冷眼看向江老爷子就要落下来的一耳光：“爷爷想打就趁现在打了吧，过了今天，我江薇就不是江家的人，到时候爷爷再想打，怕是也打不到了。”
江老爷子气急：“你……你敢！”
江薇冷声留下一句：“那爷爷就去好好管理公司吧，等爷爷百年之后，江氏就当是您的陪葬。放心，我一分钱都不会要，我饿不死。”
她回身直接离开，留下江老爷子站在原地，面上的愤怒，缓缓转为悲凉和无奈。
他这一次的打算，容不得半点差错，所以哪怕江薇，也不能知道。
他担心江薇会不同意催眠的事情，也担心江薇会沉不住气急着过去，让其他人发现什么。
江老爷子离开医院后，就直接出国了。
离开前他吩咐了袁嫂，让暗里盯紧了江薇，不要让她做出什么冲动的事情来。
到国外那边医院的时候，已经是傍晚。
史密斯作为国际上享誉盛名的心理医生，也是江愉辰这次治疗的主治医生，带着其他几个医生一起在病房里彻夜守着。
病房外面，江愉辰之前的司机兼管家小徐守在外面，面色担忧。
看到江老爷子过来，他脑子里紧绷着的一根弦，才算是勉强放松了一些。
他立刻走近过去，恭敬开口：“老先生，您过来了。”
江老爷子点头，往病房外面走：“这么久还没醒来过？”
小徐应声：“大概下午一点的时候，江先生醒来了一次，但醒来的时间不长。
史密斯说，是因为催眠药物的作用，江先生现在的意识正处于薄弱阶段，所以醒来的时候状态也很恍惚，很快又睡着了。
史密斯的意思是，想让江先生直接被催眠忘记沈小姐，怕是不可能做到。”
江老爷子面色难看：“我知道了，我自己跟史密斯医生谈。”
他费了这么大的力气，将江愉辰带到这里来，那么无论如何，不能让江愉辰还继续记得沈言。
否则这样将他带来的意义，又能有什么呢？
他这次能顺利阻止江愉辰捐心脏，那如果下次呢，下下次呢，等沈言再需要他送命的时候呢？
江老爷子现在都还记得清清楚楚，他从那帮黑市犯罪分子手里带走江愉辰的时候，江愉辰已经被自愿注射了麻醉，等待被取走心脏捐给沈言。
这也就意味着，江愉辰打算捐心脏这件事情，绝不只是说说而已，也根本没怀有别的目的，是真正打算舍了自己的命给沈言了。
将自己的孙子从手术台上拿下来再带走的时候，江老爷子一颗心都是剧痛。
也是在那一刻，他下了绝对的决心，无论如何，一定要让他孙子忘记那个女人。
而至于沈言如今胸膛里那颗健康的心脏，是江老爷子暗里帮她找到的，那位给她捐献心脏的人，确实是一位癌症患者。
所以关于沈言的心脏移植，实际上一切流程过程，都是完全合理合法的，没有任何违背人伦道德的地方。
毕竟江氏是医药世家，在医学方面的资源和人脉，甚至比权势滔天的傅氏和墨氏还要广。
所以唯独江老爷子找到了跟沈言适配的心脏，这也并不算太奇怪。
何况江老爷子也还做了另外的准备，万一适配的心脏实在找不到，江氏可以设法给沈言制造一个人工心脏，这一点，江氏也可以做到。
回想起过往那些事情，他现在还心有余悸，好在，他的孙子顺利被他救下来了，他也顺利蒙骗了所有人的耳目。
他抬手，在病房门上敲了敲：“史密斯医生，现在方便谈一谈吗？”
第231章
记忆篡改
病房里，床上被催眠昏睡的江愉辰，额头上一直在冒冷汗。
他的状态显得极糟糕，面色泛白得厉害。
史密斯医生尝试了很多次，在江愉辰迷糊不清地提及“沈言”这个名字的时候，史密斯医生总会打断他的话，告诉他这是一段错误的记忆，这个人也是他江愉辰并不认识的。
可医生总无法让江愉辰忘掉那个人，在连续打断和试图错误引导了几次之后，再问及江愉辰的记忆时，他仍是能清清楚楚说出“沈言”这个名字，说出有关于她的所有事情。
这些事情，甚至包括很多年以前的事情。
史密斯医生再次试图纠正他的记忆的时候，床上江愉辰的情绪开始变得焦躁不安了起来。
他开始排斥这场催眠治疗，努力要逼自己清醒过来，开始抗拒史密斯医生的一切问话和交谈。
人眼看就要脱离催眠状态，史密斯医生无奈只能先终止错误引导，只提及一些跟沈言无关的内容，慢慢安抚和平缓他的情绪。
这样下来，床上的人才慢慢安静了下来，继续陷入了被深度催眠的状态。
史密斯医生叹了口气，一旁的辅助医生也跟着摇头低声道：“怕是困难。”
门外江老爷子的敲门声，就是在这时候响起的。
史密斯医生往外面走，离开病房后，带江老爷子去了自己的办公室。
他自己在办公桌前坐下，再示意江老爷子在对面坐。
助理送了咖啡进来，史密斯医生将江愉辰目前的情况，跟江老爷子仔细说明了一下，沉声开口道：
“目前来看，想通过催眠遗忘的方式，让江先生彻底遗忘掉关于那个人的所有记忆，怕是不可能。或许，只能试一试另一种方法了。”
江老爷子面色微绷着：“心理方面的治疗，我不是太过了解。方法可以改，但我有一个要求，是不愿意更改的，那就是让我孙子不再记得那个女人。
换句话说，有朝一日等那个女人再出现在他的面前，哪怕包括他脑子里出现那张脸，他都不会再有什么印象，和情绪波动了。”
史密斯医生点头：“我明白江老先生您的意思，江先生对那位沈言小姐的感情，会让他很容易受到伤害。在提及治疗方案之前，我想先跟江老先生您，说一个道听途说的故事。”
他隔了半晌才继续道：“我之前听一位心理学的朋友，提及过一桩杀人案，真真假假也不得而知了。
据说那位杀人凶手，因为深谙心理学和催眠术，将自己杀害了一个少女的记忆，植入到了一个女孩子的脑海里，至于目的，就不必我多说了。”
江老爷子听懂了一些，看向史密斯：“医生，您直说吧。”
史密斯点头，继续开口：“要让一段记忆基本消失，不只有遗忘这一种方式，还有另一种方式，就是篡改。
比如，江先生会继续记得沈言这个人，会记得自己对她的感情，但因为被催眠，他可能可以记错她的名字，她的脸，直到将她记成，另外一个人。”
江老爷子听明白了过来，但不觉得很能接受：“我不太喜欢您的这个建议，我希望他能直接完全忘了。
只要他对那个女人的感情还在，就算将另外一个人记成了沈言，谁又能保证，那另外一个人，就不会像沈言一样伤害我孙子呢？”
没准到时候那另外一个人有什么歪心思，会比沈言更加伤害到江愉辰。
史密斯笑得有些无奈：“老先生，这世上能做到尽如人意的事情，太少了。
那段感情在江先生的记忆里植入得太深，以我的经验，我必须提醒您一句，如果强制去连根拔除，后果可能会不堪设想，也会超出江先生的承受能力。
至于您所说的，换成另一个人也可能伤害您孙子，这个问题，您完全可以想办法去尽量避免不是吗？”
比如去设法物色一个，对江老爷子而言，可靠的温顺的、没有坏心思的容易被控制的女人。
那个女人可以身体健康性格体贴，不需要江愉辰照顾，可以全心全意对江愉辰，不会不喜欢他，不会疏冷他。
以江家的能力，要找到那样一个近乎十全十美的女人，又能有多困难呢？
江老爷子沉默了良久，到底是也不敢太冒险，去逼医生强迫江愉辰遗忘掉。
他斟酌很久，才到底是退让了：“只能这个方法了吗？真不能全忘了？”
史密斯点头：“很抱歉，考虑到您孙子目前的情况，我提出的建议，应该是目前最合适也相对最安全的方案了。”
江老爷子手指在办公桌上轻敲，他清楚目前没有更好的选择了，终究点了头：“好，照您的建议去办，但这个女人，由我来物色。”
史密斯爽快答应：“好，当然没问题。”
江老爷子起身离开了办公室，小徐还等在外面。
他多嘱咐了一句：“确保万无一失了吗？不要让任何外人，知晓这边的任何消息，还有当初黑市的那几个人，确定嘴巴严实吗？”
小徐很确信地点头：“老先生，不会有任何问题的。一切都已经打点好了，没有留下任何痕迹和破绽，包括黑市的那几个人，为了自己的家人，也绝不会说什么不该说的。”
*
沈言在司家昏迷了整整五天。
期间她只断断续续半梦半醒了几次，含糊念叨了几声“江医生”，就又继续昏睡了。
她终于醒来的时候，是第五天下午。
当时陈伯带了些刚查到的消息回来，司夫人这才离开沈言的卧室，去楼下要陈伯说。
沈言醒来的时候，卧室里拉上了厚厚的遮光窗帘，四周一片昏黑，看不出这到底是什么时候了。
她睁眼看到的一切都是陌生的，那些关于北城疗养院里，她得知江愉辰给她捐献心脏的记忆，在慢慢地涌回脑海里来。
沈言觉得头疼，浑身都在疼，她无法确定，那些事情到底是她睡糊涂了记错了，还是当初所有人都弄错了而已。
她更不知道，她现在到底是来了哪里。
她支撑着起身，在司家好好养了五天，虽说身体还远远没恢复，但撑着墙面，好歹能勉强下床走动几步了。
她一步步走出卧室，再沿着外面的走廊走到楼梯口。
楼下的陈伯根本不会料到沈言这个时候会醒来，所以他说话的声音，是根本没有刻意压低的，沈言几乎能完全听清楚。
司夫人坐在沙发上，陈伯沉声道：“总之事情是基本查清楚了，包括警局那边，我设法打点关系问到了消息。黑市的那几个人直接被判了死刑，但哪怕这样，也一直没改过口供。
那几位说，当初确实是江先生给沈小姐捐了心脏，作为利益交换，他们拿到了江先生的遗体，包括其他的器官。”
第232章
求求你，别给我
司夫人听得心口有些绞痛，隔了半晌才很是不忍地出声：
“江先生这条人命，是我司家欠的。既然已经查清楚了，以后就不用去多查了。别让江老爷子发现了什么，那样只会让老人家更难受。”
陈伯点头：“好的，夫人。”
他想先出去，让司夫人自己静一会，或者回沈言卧室里去。
刚回身要往外面走，司夫人又叫住了他：“你派两个机灵些的人，去暗里盯着江家一些。但凡那边有什么难处，我司家能帮到的，就尽量帮忙。
只是江老爷子肯定是不愿意接受的，得想想办法，不以司家的名义去帮。”
陈伯应声：“我明白了夫人，我现在就去办。”
司夫人点头让他出去，又轻叹了一声：“可惜了，不管补偿他江家什么，一条人命是怎么也回不来了。”
说实话，活人给捐心脏，这样的事实，她光是听着都觉得有些胆寒可怕。
更不用说，沈言如果得知了真相，该要如何才可能去坦然接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