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7章
第193章我对不起阿言，对不起我跟她的孩子
傅星寒一张脸白得可怕，刚刚他所亲眼看到的一切，跟他现存的记忆和意识，产生了天翻地覆的偏差。
从昏迷醒来后，他的记忆缺失，唯一还能记得的，只有和他结婚恩爱了两年的沈言。
这个人是他如今在这个世上唯一熟悉的存在，其他的任何人任何事物，对他而言都是陌生的疏离的。
他自认对她一直有很深的感情，所以在亲眼目睹了她跟别的男人亲近的时候，他的感觉只有愤怒和不甘心。
但哪怕这样，他也从来没有设想过，或许问题出在他自己的身上，更没有想象过，要去放沈言离开。
他认定只是沈言一时犯了错，被那个男人蒙蔽了而已，她很快就会回心转意的。
所以对于这样一场离婚官司，他根本没有过多的考虑和压力，拒绝了傅家任何人的提议，就随便找了一个名气不大、但在业内也算正直公正的律师。
他自认他身为受害者，面对沈言的背叛，他选择了谅解，那么法院又怎么可能会判定离婚，他又怎么可能需要找什么多么资深、多么会玩弄手段的律师呢？
可他错了，他错得太离谱了。
从他昏迷醒来后，他的感知，他的记忆，原来全部都错了。
这世上他唯一还深刻记得的一个人，却早已被他那样残忍伤害，在他忘记掉的那些记忆里，他们之间划下的鸿沟，是他现在再也不可能跨越得过去了的。
他的掌心努力想要抓握，却怎么也抓握不起来，手心里全是汗，额头上豆大的汗珠滴落下来。
那些监控视频早就停止播放了，可傅星寒感觉，那些画面那些声音，都还在他的脑子里清清楚楚地不断循环。
他胃里一阵翻江倒海，面色陷入了死白，浮现无法接受现实的极其痛苦的神色。
他整个人就像是落入了一个可怖至极的梦魇里，明叔急切地在一旁想要叫醒他，可傅星寒除了死死盯着那块巨大的投影屏，半个字的回应都没有了。
案件已经宣判结束，张律师招呼也没打一声，在法官宣布可以离开了后，他就直接走了。
他不屑跟傅星寒多说一个字，或者解释什么，何况事情已经到了这一步，就算他现在卑躬屈膝的认错，也早已经于事无补了。
傅星寒掌心用力按压在桌面上，这么长时间以来，他竟还信心满满地认为，是沈言做了愧对他的事情。
他竟然还自认极其大度，能不追究沈言的那些过错，没急着找墨泽江跟墨家的麻烦，而是愿意继续将沈言留在自己身边。
他自认自己深情款款，对沈言也算是仁至义尽了。
可原来等事实揭开，他手上沾过的那些血，早已经不堪直视了。
傅星寒如同脱力般蹲身了下去，他失魂落魄地看向法庭里的人陆续离开，再是空荡荡的法庭。
他掌心抖得厉害，许久才出声：“我对不起阿言，对不起我跟她的孩子，我不配再留着她了。”
明叔着急想去搀扶他，劝他先去医院，看到傅星寒突然剧烈地咳嗽了一阵。
他一个健健康康的人，居然硬生生咳出了一口血来。
明叔脸色大变，着急叫法院的人过来帮忙搀扶时，傅星寒直接昏迷了。
明叔将人送去医院的时候，医生检查了一番，面色凝重，连病房都没让进，直接推进了抢救室。
*
楼下另一间病房里。
沈言坐立难安地坐在病床上，她努力想表现得冷静一些，但到底还是根本没法沉住气。
手里的手机打开又关上，关上又打开。
江愉辰站在一旁给她做检查，看她一张脸因为紧张都白了，提醒了一声：“这个点或许都出结果了，要不你给墨先生打个电话，等不及了就直接问一声。”
沈言迟疑着，到底还是将手机放回了床头柜上：“不用了，这次一定可以了，我相信他。”
江愉辰拿笔在病历夹上记录的手，突然顿了一下。
他想起几个月前，沈言跟墨泽江还没相认的时候，她之前求助他江愉辰时，也说过这句话：“江医生，我相信你。”
想想以前，她没少跟他说过这样的话，但这段时间，倒是再也没有说过了。
有时候他甚至忍不住很想问问她，为什么那么相信墨泽江呢？
就单单只是因为，当初孤儿院的那半年而已吗，可那个时候的沈言，也不过才十一二岁而已。
那么小的年纪，再加上沈言如今都不大记得十二岁之前的事情了，真的还会对她跟墨泽江认识的那半年，还保留了很深的记忆吗？
他想问，但也只是想想而已，他不敢问。
对于沈言，他总有一种无来由的自卑感，说不上来为什么，就像是他总在她面前努力去掩饰那个真实的自己，装成温和儒雅的模样。
沈言放下了手机，手又不自觉间抓紧了被子。
直到外面响起了有些嘈杂的脚步声跟说话声，她隐约听到了墨泽江的声音。
江愉辰拿着电子体温计，正要给她测量记录体温。
体温计刚伸向她额头，沈言眼底浮现急切，突然伸手推开了他的手，有些手忙脚乱地立刻下床穿了拖鞋，急步要往外面出去。
第194章
小辞，就当是人生重来一次
她那一推，江愉辰手里的体温计落到了地上。
沈言听到声响，回身顿住步子看了一眼，含着歉意说了一声：“江医生对不起啊。”
江愉辰张了下嘴，也不知怎么一时没说出话来。
不等他开口，沈言已经着急跑出去了。
病房窗外的阳光照射进来，江愉辰感觉，这室内晴天的温度，似乎比前些天下雪时还要冷一些。
到底是入冬了，什么都冷冰冰的。
沈言跑出去，外面守着傅星寒的两个保镖，还有刚过来的墨泽江。
出乎她意料的，还有两个警察。
因为之前傅星寒就没少装作受害者，找警察逼她回去，所以看到出现在眼前的警察，沈言下意识生出了不大好的预感。
她站在门口，潜意识里对警察的抗拒和害怕，让她面色有些发白。
年轻的黎警官看出来沈言的不安，出声解释了一句：“沈小姐别误会，我们只是刚好在这边办点事情，碰见了墨先生，就打了声招呼聊了两句。”
黎警官是唐茹已过世丈夫的同事，因为唐茹的介绍，来往了几次，跟墨泽江也就算是认识了。
沈言打了声招呼：“黎警官好。”
黎警官笑着，跟另一个警察也不急着走。
墨泽江是来接沈言离开的，但黎警官看外面两个保镖的神色，大概是不会愿意放沈言离开的。
等下如果起了争执，他们两个警察在这边，或许也可以顺手帮点忙。
墨泽江走近过来，那两个保镖立刻面色戒备，盯着墨泽江的一举一动。
沈言到底没忍住，虽然有外人在，还是直接问了一声：“是不是，败诉了？”
话说出口的时候，她感觉呼吸都停滞了，她着急地等待一个答案，却又控制不住有些不敢去面对结果。
这么长时间以来，她尝试过太多次，想要逃离傅星寒身边。
可没有哪一次不是以失败告终，所以现在，她真的已经没有多少信心了，包括对这一次离婚案二审的结果。
墨泽江将手里的文件递到她手里：“判决离婚了，这是法院的最终判决文书，沈言，你跟他以后就没有关系了。”
沈言看着墨泽江递过来的文件，她甚至连惊喜都忘了，身体如同定格在了那里。
说起来她跟傅星寒之间关系闹僵，也不过就是这几个月的事情而已，可这一份文件，她甚至感觉她等了很多年了。
等到后面甚至心灰意冷到不敢奢望了，而如今却还能亲眼看到。
从此以后，她就不再是傅星寒的妻子，她跟那个男人，什么关系都没有了。
她站在那里没说出话来，眼睛红了，许久后才猛然回过神来，急切地接过了那一份文件。
翻开那份判决书，她甚至有些不敢相信，看向墨泽江：“这个，是真的吗？”
墨泽江点头，声音很肯定：“是真的，你跟他离婚了。这份判决书，跟离婚证具有同等的法律效力，拿着这个，你跟他的婚姻关系就彻底解除了，后续不需要再做其他事情。”
沈言低眸，盯着那一份文件，每一个字她都仔细地看。
她眼泪不知道什么时候掉了下去，在文件末尾法官的亲笔签名上，晕染开来一片泪迹。
十年了，她用整整十年的卑微与讨好，满心欢喜地换来了跟那个男人结婚。
而现在，她再又拼尽全力，终于拿到了跟他的这份离婚文件。
回首这十年，她就好像是绕了一个巨大的圈，再又绕回了原点。
那十年里，她的生命里除了那个男人，是好像真的再没有其他了。
以前也还有学业，还有追求和梦想，后来为了那个男人，也全部都放弃了。
她抓着文件的手直发抖，明明应该欣喜不已的，可这一刻眼泪却怎么也控制不住。
十二岁前的过往，如今她已经忘得差不多了。
而十二岁后，她的人生一直在围绕着唯一一个人转，一直到时至今日，她拿到这份文件，经历过的这二十二年，就好像全成了空白。
她手心捂住脸，在这么多双目光里，控制不住泣不成声。
真后悔自己白白糟蹋了那么多年，现在真正可能要面对死亡了，才明白这世上比一个男人重要的东西，实在是太多了。
亲情、友情、追求、事业，还有让自己过得快乐一些，这些东西有多重要，时至今日她才明白，但好像都已经太晚了。
墨泽江没顾及旁人的目光，走近过去，神色如常地抱着她拍了拍后背：“小辞，就当是人生重新来一次，你还年轻，什么都还来得及。
我们离开这里，以后再也不回来了，再也不见那个人。”
沈言压抑地哭出声来，克制了这么长时间的委屈和不安，在这一刻终于可以释怀了。
不过是十年而已，谁还丢不起了。
如果这一次换不到心脏活不下去了，她就认了，如果能熬过去，她以后还有很多个十年。
身旁傅星寒的保镖冷眼看着他们，漠然开口：“墨先生，只怕您现在还不能带走沈小姐，我们需要等傅先生的话，才能放人。”
墨泽江松开了沈言，回身看向那个说话的保镖：“需要我跟你解释一下，什么叫做离婚判决书吗，傅先生找的保镖，什么学历，识字吗？”
保镖面色僵了一下：“总之，在傅先生开口之前，我们不能放沈小姐离开。”
黎警官接了话：“那如果，是我们开口，让你放人呢？法院都做出宣判了，怎么还要让法院院长亲自来跑一趟，调解处理一下前夫囚禁前妻这个问题吗？”
保镖为难了起来，身后傅老爷子冰冷的声音响起：“傅家娶了你这样的儿媳进门，还真是颜面都丢尽了。
现在我孙子进了抢救室，沈言，你这样联合墨泽江不念旧情不顾后果，要跟星寒彻底撇清关系，如果星寒真的有了个好歹，你就真的不会于心不安吗？”
“于心不安？”墨泽江挡到了沈言身前，含笑看向走近过来的傅老爷子。
“跟傅老先生说句玩笑话，就算做坏事遭雷劈，要论起作恶的程度来，沈小姐跟您爷孙二人可没得比。雷真劈下来，前头自然也肯定先有你们爷孙挡着，我们有什么可怕的？”
傅老爷子气得面色发青：“墨泽江，你竟敢出言咒骂我跟我孙子，你是被这个女人迷昏了头，真打算跟我傅家作对了吗？”
墨泽江面色有些诧异：“我认为我的表现已经很明显了，怎么我管闲事的决心，傅老先生还没大看清楚吗？”
他将大衣口袋里的一个U盘递了过去：“这是我今天在法庭上替沈言出示的证据，傅老先生可以先欣赏一下您孙子过往的一些行为。
现在婚姻已经解除，如果傅家再咄咄逼人，找沈言的麻烦，我不介意将傅先生那些事情全部公之于众。
到时候舆论对傅氏的压迫会有多大，暂且不说，就傅先生做的那些事情，等到群众呼声高涨时，只怕他还难逃刑事责任。”
他话落，直接带了沈言离开，傅老爷子看向手里接过来的那个U盘，拐杖狠狠砸在了地上。
墨泽江带着沈言进电梯时，手机响了一下，江愉辰发了信息进来：“墨先生别忘了，你答应过我的事情。”
第195章
你很快就可以心脏移植
墨泽江脸上轻松的表情散了些，站在电梯门外看向那条短信，一时没有进电梯。
门已经打开了，沈言走进去，回身看向墨泽江还站在那盯着手机，问了一声：“没事吧？”
他的情绪，看起来可不大好。
墨泽江将手机收了回去，缓和了面色进电梯，应了声：“没事。唐茹几个人还等在医院外面，说是陪你一起庆祝一下。
要不先去我那吃顿饭，晚些我给你办转院手续，我们换家医院，你也不用再碰见傅星寒。”
沈言声音有些急切：“不用转院了，我觉得我现在的身体状况还好，可不可以直接出国，先去看看我奶奶跟弟弟？”
虽说她也不是不信任墨泽江，但让奶奶跟弟弟待在了那么远的地方，她现在甚至连他们到底在哪个国家都不知道，也实在没有办法真的放心。
何况傅星寒的手段她见多了，现在虽然迫于无奈跟她离婚了，还似乎可怜得很进了抢救室，可没准回头一醒来，又得使出什么手段来。
既然现在已经判决离婚了，她去哪里也算是彻底自由了，她想现在立刻走得越远越好，一刻也不想多等了，担心再生出什么变故来。
墨泽江一时没应声，沈言心里立刻产生了不踏实的感觉，继续道：“我可以自己一个人先出国的，你告诉我奶奶跟弟弟在哪里就好了。
现在我跟傅星寒已经离婚了，他在抢救室还没醒来，也阻拦不了我，我独自出国肯定没问题。”
墨泽江面色很不自然：“还是再等等吧，不急于这一两天，你先继续在医院好好调养一段时间。
等医生说你的身体状况可以远途出行了，我们再出发。何况国内这边，可能很快也能找到跟你适配的心脏。”
沈言越听感觉他这话有些不对劲，几天前，还是墨泽江亲口跟她说，等她离婚了，就立刻带她出国，去她奶奶跟弟弟那里去。
还说那边能给她治疗的医院跟医生，他也都给她安排好了，去了国外找找适配的心脏，或许找到的概率还能大一些。
她觉得很奇怪：“是不是出什么事情了？如果只是等心脏的话，在国外也能等的，到时候国内要是有了适配的心脏，也可以再回来。”
她怕了，不敢在国内再多待了，没准到时候漫无目的的等待里，心脏没等到，倒是又被傅星寒困到了他那里去。
如果真的那样的话，她生命剩下的这点时间，多半就真的彻底糟蹋在他手里了，连自己奶奶跟弟弟的最后一面都见不到。
她甚至不敢想象这样的可能性，声音笃定生硬了些：“我想好了，我想现在就出国，无论心脏能不能找到，最后这一段时间，我想陪在我奶奶跟弟弟身边。
你毕竟在国内还有很多的事情，一时半会应该也难以走开，我已经够麻烦你的了，出国的事，我自己就行了。”
墨泽江知道，她这是多心了，他这样突然改变主意，要让她推迟出国，肯定让她以为，是出了别的事情。
眼下找什么借口，怕是都拦不住她出国了，他只能将实话说了出来。
“沈言，江医生已经给你找到适配的心脏了，他的本意是让我先不要告诉你，怕事后出了什么变故，让你白高兴一场，情绪起伏过大对身体不好。
但已经是确定找到了的，生出变故的概率是很小的，你做好身体和心理准备，不出一个月，应该就可以接受心脏移植了。”
沈言面色僵住，难以置信地看向他：“怎么可能，这么大的事情，江医生怎么会没告诉我？他之前是跟我提了一次，但吞吞吐吐的，说还并没确定下来啊。”
墨泽江就怕她知道这消息，会太兴奋，期待越大，到时候万一失望了，受的打击就越大。
他点头：“是真的，检测单我已经看到了，千真万确。江医生暂时没告诉你，也是怕你太高兴，导致情绪起伏过大，你现在的情况，大喜大悲都是对身体有害的。
知道说什么都拦不住你现在要出国，只能告诉你了，你先平常心对待，我陪你一起等心脏移植的那一天。”
这结果说出来，沈言自然也就没法出国了。
心脏捐献方捐献心脏的时间，是在死后一小时内，人死后才能捐献心脏，但时间又要控制在死亡后足够短的时间内，确保心脏的活性。
沈言高兴得话都说不出来了，一直到出了电梯才开口：“太好了，我该现在就去谢谢江医生，他帮了我太多了，现在我的命，都得算是他跟那个捐献者给的了。”
墨泽江侧目去看她，看到她激动得眼睛通红，眼泪都下来了。
他叹了口气，却也是打心底里替她觉得高兴至极的：“就说不该现在告诉你，还说让你冷静一点，你看你现在就这么大情绪反应。”
沈言有些等不及地回身：“我要去找江医生，好好谢谢他。”
墨泽江将她拦下来：“先别去了，外面那么多人都等着你，先去吃饭，放心，我叫了江医生一起过来，你等下有的是时间好好感谢他。”
沈言顿住步子看他，这样的好消息，让她刚刚还苍白的面色，也红润了不少。
她有些不好意思地笑着：“对，我太激动了，我应该冷静一点。我们先回去，是该好好庆祝一下了，还该好好感谢一下墨先生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