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我拦住她说道:殿下将周副将当作兄长,正如我将阿莞当作妹妹,阿莞天真无状冲撞了殿下,臣代她赔罪。李成月露出受伤的神色:沈诺,你在报复我?
我回道:难道殿下所说的兄妹之情与臣的理解不同?
李成月嗫喏着唇满脸羞愤。
前世李成月将我当作消遣慰藉,此刻看着她这情状,我心中毫无波澜。
她最终还是赶走了姜莞。
等到帐中只剩我们两人,她才迟疑地开口:沈诺,从前是我不好,以后我会努力当一个好妻子......
我勾唇浅笑,淡淡地念道:驸马类卿,然画皮难画骨,聊以慰藉尔,惟盼周郎归。
李成月震惊地看着我。
可能是想不透为何自己与周听寒的密信会被我知晓。
这是周听寒随皇帝砀山围猎时,她为表思念之情八百里加急送去的密信。
她脸上浮起慌乱,上前抓住我的手。
说:不不,这是我酒后昏了头,想起幼年时光胡乱写的,我没有将你当作慰藉。
她还说:我对听寒只是年少情动,那些都过去了,我只是习惯了对他好。
我拿开她的手,缓缓起身,将她笼在阴影中。
经过数月沙场的洗礼,我已褪去前世的文弱,肌骨精健气势摄人。
李成月眼中闪过惊艳之色。
我撩起她垂落肩头的发丝为她拢在脑后,轻声道:臣不怪殿下,臣只是,想找个女人生孩子了。
从前我怕戳到她的痛处,不敢在她面前提起生子之类的字眼。
就连亲眷家的百日宴也是能推就推。
她说伤了身子不可行房,四十年来我便从未碰过她。
我无儿无女守她半生,可到头来才发现,她是在为另一个男人守身如玉。
这一世我不愿再听她的谎言。
12
北地一战大获全胜,大雍损兵士一万,斩敌首五万。
前世血流成河,饿殍遍野的景象没有再出现。
大军开拔回了盛京。
我将和离书与请封表一起送到御前。
皇帝和朝臣都震惊了,都知道曾经沈状元有多痴恋公主,不惜为公主弃爵罢官。
我用的理由也很直接,那就是公主无法生养。
这是李成月在赐婚前亲口告诉我的。
她在御前闹了几通,最后追到了沈府。
再见到她,我几乎都认不出这是曾经风华绝代的大雍长公主。
她脸上气血皆无,眼下青黑,双目呆滞。
一见到我便不顾仪态地扑上来喊道:沈郎,你真的这么狠心吗?我可是你十里红妆八抬大轿娶回家的妻......
我扶住她,认真地说:你心悦周听寒,就应该去找他,而不是和不爱的人纠缠一生,这样于你于我都不公平。
李成月摇头:不是这样的,你说过我是你此生挚爱,你难道忘了曾经为我冬日卧冰,跳湖折垂丝海棠,还有花朝节时舍命挡下火球......我不信你说不爱就不爱了。
我没见过李成月这样癫狂的模样。
这一刻我才明白,我与周听寒,在她心中没有孰轻孰重。
对于李成月来说,得不到的那个才是最好的。
她生来就在云端,习惯了坐拥一切。
不知道是该为她悲哀还是为她唏嘘。
李成月,惟愿此生漫漫,不复相见。
我一字一顿地说出这句话。
她眼中溢满痛意。
四十多年的纠葛,我们谁欠谁多一点再纠结都无意义了。
我不后悔曾经在最好的年华爱上过一个姑娘。
李成月给了我关于爱的所有幻想。
但爱,却不一定相爱。
也许我的使命不是做圈在公主府的家雀,而是翱翔天际的鹰。
我想出去看看,走走祖父和父亲走过的路。
不久之后,南疆蛮族动乱,我上奏请求带兵出征。
之前的北征大捷让我的名声大盛。
人们都说沈家世代出战神,沈诺乃大雍武将第一人。
皇帝封我国公之位,是大雍建朝以来最年轻的公爵。
我没有被这些浮名冲昏头脑,仍勤恳练兵忠心护国,深得皇帝信任。
他准允我点兵二十万平叛南疆。
而周听寒因违反军纪贪功冒进连降三级,如今不过是寂寂无名的小兵。
我穿着父亲的银光甲,骑着乌骓马,带着大军浩浩荡荡地往南疆行进。
扎营整顿时,我站在河岸边赏山川美景。
突然不知是谁往河面上丢了石子,打起几个漂亮的水漂。
我转头,看见了一身戎装的姜莞。
她冲我笑着,眉目间浸染了盛夏的暖意。
沈诺哥哥要去哪,阿莞陪你。
我的心轻颤了一下。
原来,让人心动的不是绝色姿容,而是清风朗月的少女英气。
这样的美景不止盛京有,此处也有。
众里寻他千百度,蓦然回首,那人却在灯火阑珊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