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章
“…看来把王宫翻个底朝天已经是必须提上日程的事情了。”夜弼无可奈何地喝干了最后一滴酒,盯着空酒壶出神,“但愿还能找到和天道有关的信息,我是个理想的人,谁都不出事自然是最好的…刚好最近为了王后研究了一下古籍,如果需要古语言翻译可以随时找我…缚杀?”然而黑蛇却好像愣住一般呢喃着:“天道的信息…”他的思维之海中仿佛有一叶扁舟在飘摇着,而他是溺海的旅人,需要迫切地抓住那一缕希望,到底是——
“遗物。”他噌地落了地,直起身体望向还坐在城墙上的白鹤,紫色的眼眸中仿佛燃烧着灵感的火焰,“遗物中或许存在着与天道有关的信息,它们很重要,这或许是我们另一个突破口。”
“可我们也没有集齐。”夜弼有些困惑。
“为什么要主动出击?”缚杀反问道,“既然缺了最后两件便无法理解世界的奥秘,那我们便等着、等千华宗的人自己送上信息吧。”
第一百五十一章(1)
无效悖论
顾临渊昏昏沉沉从梦中醒来,不幸的是,她还在梦里。林沧海环着双臂,笑吟吟地注视着她无措的模样,手指依然百无聊赖地操纵着那些大大小小的空间,只是她的身边出现了一条白色的…龙?
但那也不像龙,它只有一根龙角,身体也僵硬粗糙,粗略一看还有五分像,但根本经不起推敲,仔细一瞧就知道那不过是她那小空间胡乱拼凑出来的作品。
“看够了?”林沧海让小白龙盘上自己的手指,又一把把它捏碎,笑得很是猖狂,“人造物,有什么好看的?”
顾临渊不满地瞥她一眼,“我觉得我老婆就挺好看的,他也是人造物啊。”
这里的好看自然不是指皮囊,她有时总觉得缚杀像是真正有血有肉的人,甚至于说,他比现实存在的人还要好。
“哎呀,你怎么知道他是人造物呢?”林沧海面露讶色,实在是演得很假,“要知道,再死气沉沉的物品,经过一番活人的打磨,也可能成为活物呢。”
“要真这样说,我家某些祖上流传的古董不早就成精了…”顾临渊小声嘀咕。
林沧海只是保持着狐狸般狡黠的笑容:“说不定呢?他们只是懒得搭理你罢了,要知道我在这人世间行走,也认识了不少无生命体征之物,好歹帮他们圆了那些毕生未尽或难尽的夙愿…你就没考虑过,求一求我?”
顾临渊知道她说的是什么,这个恶劣的女人,指不定就盼着她去低三下四恳求她,可如果是为了缚杀,如果她真的有办法…
这个念头刚在脑海中成型,林沧海蓦地抬手:“哎哎、打住,可不是要你现在求我,毕竟这个世界在你的主观意识里还没结束,要真想找我,就在回去后的每月阴历十五来蕴苍巷找我吧。”
蕴苍巷?顾临渊拧起眉,她可没听说过自己的城市有这种地方,可再怎么说林沧海也把话摆在这里了,她总得去尝试着找找。默默记下了巷名,她抬眸望向女人:“你这次把我叫过来,还有什么事情吗?”
“当然是答疑环节咯~!你就没什么想问的?”
顾临渊认真想了想,还是问出了那个沉淀在心中良久的问题:“什么叫主观意识里结束?我难道不能现在就终结这个世界回到现实吗?”
“你听说过‘蝴蝶效应’吧?”林沧海画出一个桌台,翘起臀坐上悬空的椅子,她的手臂支在桌前撑着脑袋,好一副懒散闲适的模样,“你的一些行为已经让这篇文章彻底脱轨,走向了全新的道路,而这条道路目前尚未处于未完成的状态,这是其一;其二就很简单了,毕竟要是你真的执意要离开,我也只能开门放你走——可你真的甘心吗?”
她真的甘心吗?QQ:2-3020-69-430独.家.整.理
答案必然是否定的,她好不容易才攻下外城门,缚杀还未重回王位,一切都尚未尘埃落定,她又怎么能这样撒手离开?这一走,遗憾的就是一辈子,哪怕她日后求着林沧海让她把缚杀弄过来,心中也会留下一片遗憾的疙瘩,在她心上瘙痒难耐。
答案已经呼之欲出了,不是吗?
顾临渊轻轻颔首:“…我明白了,等到必要的时候,我会喊你的。”
“但是切记:一旦这个世界崩塌了,你和我的联系也就断裂了,哪怕你叫破喉咙我也不会出现的。”林沧海的神色淡淡,“比如…被带到了一个全新的世界?”
顾临渊虎躯一震。
太熟悉了,这句话,沈灼槐的毕生梦想宣言,已经成为了让她由衷ptsd的存在。
“不过你也不用太担心啦,”她的表情实在太好笑,林沧海忍不住多瞄了一眼,又咯咯笑起来,“理论上来说,他不能直接影响,也可以说是伤害这个世界里、除却他本人以外的人。”
“可若是他伤害了又跑到新世界去了,你手再长也惩罚不到他啊?”顾临渊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哎呀…好像也是,”林沧海眨眨眼,似乎对于她敏锐的思考能力感到有那么几分惊讶,“这都被你发现了,我应该好好夸奖你一下呢。”
…
顾临渊大无语。“算了,还是我自己注意一下吧,”她挠挠头,又忆起当初沈灼槐说的某些话,“他又是怎么知道我评论区发的东西的?该不会是你告诉他的吧?”
“这个呀——”林沧海刻意拖长尾音,那双狡黠的眼仁左瞄右瞄,最终回到她身上,“其实还是问问他本人比较好哦?我其实也不太清楚其中的细节,毕竟我还有成千上万个字要写,这样实在是有些为难我了。”
话音刚落,她就被人一脚踹出了那个纯白的空间,睁眼,便是缚杀那张漂亮的脸蛋。
还是面前的男人好,左看看右看看都顺眼,不像那个女人,徒有长得好看的皮囊,干事一件比一件损。
“嘿嘿,老婆——”顾临渊直起身,腰部还未抬高多少便被黑蛇一把揽住,青年担忧地叹下一口气,又耐不住怀里撒娇的某人,一边在背后顺着她的毛一边摇着尾巴,“嗯?”
“没事,”顾临渊抹了抹眼睛,“我昏迷多久了?”
“三天两夜,”缚杀贴着她的耳郭,声音又轻又软,听上去人畜无害到了极点,“我们已经快进入内城了。”
顾临渊就是在这种情况下又被他蛊得狠狠的,丝毫没留意到他语气里夹在的愠意和无奈,只顾着一个劲傻笑。“吃药。”缚杀端来一碗熬好的中药,他的手掌很凉,捂着那碗多久都温热不起来,顾临渊任他举着勺子递到嘴边,一口闷进喉咙底。
“不怕我塞蒙汗药?”黑蛇一挑眉。
顾临渊一把子喷了。
——
作者嘚吧嘚:我回到宿舍了(失去高光)
第一百五十一章(2)
无效悖论
“那个…老婆,你听我解释……”她一边抹着脸上的药一边手足无措地看着面前衣服上全是药渍的青年,手忙脚乱之间都忘记了自己可以一个净尘术解决问题,“那个那个,我——”
一张柔软的手帕轻柔地覆上她的脸,缚杀一点点擦去她嘴边棕色的药,又施展了一个净尘,这才不紧不慢地坐直身体靠在椅背上,一副洗耳恭听的模样。顾临渊抿紧唇瓣,赶紧低头喝了一口所剩无几的药,算作缓解尴尬和紧张的调剂。
“其实呢,那天我也是恰巧发现了自己控制河水的能力嘛,我就想嗯你都不让我发挥一下嗯就是…所以我想、我想……”“展现自己?”缚杀笑吟吟地望着她,目光很是和善,可顾临渊却觉得那是核善,自己可能今天就要交代在这里了。防止空气一下子安静带来无限的尴尬,她连忙接上话:“对对对……展现自己,不能让你看低了对不对?所以我就嗯就找夜弼要了一枚丸子……”“可夜弼什么都告诉我了哦?”青年的紫眼睛通透明亮,仿佛其中缀着璀璨星河,把顾临渊一下子给包裹进去,她看着自己在他瞳孔里的倒影,唇瓣张了又合,最终支支吾吾半天憋出一句:“你、你知道了啊……”
“嗯,知道了。”缚杀的语气很是平静,可这更像是暴风雨前的宁静,顾临渊对着他波澜不惊的面如,内心愈发紧绷,毕竟谅是谁在这种情况下被爱人给迷晕,心中都会堵着一团火吧?%进群找Q②⑨②⑥⑧②⑥⑦③
不过,不愧是魔王,不管容貌再如何美丽,神情如何温柔,他周身所散发的、浑然天成的气质一直保持着应有的压迫力,哎呀,这腰、这腿、这脸蛋…太蛊了太蛊了。
顾临渊捧着悄然间已经泛红发烫的脸蛋,低低地“嗯”了一阵,也不知该如何跟他解释,端起药碗想喝口药,却发现药碗早就空了,她下意识抬眼看向对面的黑蛇,后者依然镇定自若地看着她,等待她的“解释”。
不行了,不行,真的说不出口,那些假装坚韧的外表都想被撕开,“想保护他”这种话,在此刻小鹿乱撞的心里却是徒添暧昧,可如果只是她一个人对着认真的爱人这样胡思乱想,那是一定不行的——
“你…呃,你都知道了就不需要我再——”“需要。”
嘴硬是不行的,顾临渊,你得好好正视你犯下的事情,狡辩是敷衍、撒谎是疑心,可不能把事情再继续砸下去了呀……她小心翼翼地看向黑蛇,后者突然起身,动作唐突地把战战兢兢的她给吓了一跳,然而下一秒,黑蛇俯下身,率先搂住她的上半身,那柔软的头发蹭在她的颈间,“需要,”他又重复了一遍,“想要确认你这么做的原因,只有你亲口告诉我,我才能真正理解…”
“理解…我是不是太过严苛,让你如履薄冰,或是我太过多虑…再者,是我太束缚你,让你感到失去自由——”他的嗓音低低的,那积压在心底的失落感此刻尽数涌上心头,苏醒时分的不解、迷茫和失落一时间将他的心尖勒得紧紧的,一丝一丝,都在往外渗着血,“我很担心你,临渊,因为就算你了解过整个世界,在细枝末节上也未必明晰,母亲在一些事情上总是机关算尽,我很怕她对你下手…万事皆无定数,我也怕原本设下的计划出现纰漏而让你承担不必要的痛苦,你…可以理解我吗?”
哪怕他之前晚来一步,獠牙也定会将她保护好,可他仍然不愿回忆,自己在迷离和清醒之际从全知视野里看到的、少女从天空中坠落的画面,力竭一事,对于魔族来说并不算什么,可对于人族、哪怕是道修,都是有损阳寿和极损身体的大事,如果换成自己,在这里战至昏厥,也自然有方法应对,可她是人族、是不属于这个世界的——
顾临渊回揽住他的背,感受到手臂下的肌肉收缩着,面对青年突然的剖白,她忽然明白了自己到底干了一件什么样的蠢事:从最初开始她就不应该隐瞒他去单飞,任何事情都应该留存沟通的余地,贸然单独行动只是伤了他的心,原本也只是打算保护他的那条死亡线,如果能好好和他商量一番解释清楚的话……唉,现在后悔也没啥用了,她一边揉着他的头发,一边亲吻着他的魔角,“对不起……我在看到你的死亡线时,大脑一片空白,那个时候就只有一个想法:不能让你再继续单兵作战了,任何使用能力的活动都可能加速你的死亡,我实在是…哎。”
谁知道缚杀突然从她怀里钻出来,目光怔怔地望着她:“你说…死亡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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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嘚吧嘚:大家好…今天病倒了,在上铺躺了一天,这是昨晚睡前的存货,实在不好意思(晕了)
第一百五十二章(1)
冰释
顾临渊突然不说话了,她盯着黑蛇那双澄澈透亮的眼睛,良久才憋出一句:“……夜弼…没和你说?”
黑蛇茫然地摇摇头。
顾临渊深吸一口气,在脑海里已经把白鹤给胖揍了无数遍。“事情是这样的…我可以看到一块,竹简,虚拟的,懂吧?…总之就是上面写着一些关于你我还有部分其他人的信息,其中就包括了你的生命——它是由一条线组成的,上面写着你经历过的、重要的事情,当然,前提是我也知道…然后前几日我看到你的线,它嗯…”她支支吾吾讲了一阵,又忍不住掀开眼皮去看青年的脸色,后者轻轻握住她的手,眉眼低垂,也不知在思考什么。
她不敢再继续下去,那句“这样做其实都是为你好”被憋在喉咙里,最终被她一把咽了下去。她其实很清楚,从小到大都是被这句话灌输着,什么都是为了她好,而她在抗争中也渐渐明白:他人觉得对自己的好的不一定是真的好,有时候不过是外人的自作多情,却扰了自己心中的清净。她也明白,缚杀成长至今不会不懂这个道理,他也长期被这条咒语捆着手脚行走,然而他是那样的温柔,哪怕她说出这些话,他也不会反驳她。
黑蛇握起她的手,慢慢捧起自己的脸,那些伴随着毒性渐渐收不回去的黑鳞一点点蹭着她的掌心,酥酥麻麻的,“你在为我着想,我知道的。”他轻轻叹了一口气,“可这里依然有着什么隔膜在我们之间,那种名为‘怀疑’的情绪。”
顾临渊还未反应过来,黑蛇已继续道:“你不相信我会履行承诺,你认为我只想着保护你而不顾自己的身体,而我也并不相信你可以独当一面,觉得你什么都知道,反而同你生了隔阂。”他的目光如同海浪上粼粼的波光,细碎地洒在顾临渊的身上,一点一点,将她错愕的神情描摹,“我要向你道歉,因为你是我的爱人、也是独立的强大的个体,以后的时间里,请和我并肩作战,不要因为其他原因束手束脚…也请临渊你相信我,因为有了你的陪伴,我不会再挥霍自己的生命,也不会给你编织美好的谎言,那些誓言,就让我们一起实现,好吗?”
他一口气说完了这些天里的反思,明明是顾临渊最难对付的、真情又诚恳的话语,可她却不再觉得如鲠在喉…黑蛇和她一样,都是第一次爱人,幼稚、欺骗和怀疑,这些就像是一个个坎坷,他们携手跨过去后,雨过天晴的时光总是美好的。
她索性不再掩饰自己内心对他的渴望,一下子扑进青年的怀里,狠狠地蹭着他的胸膛,“是…我怕你不准我一个人去,肯定又会对我动手动脚…真是的,从在棠梨村就是这样,一直管着我束着我,虽然我知道这是为我好,可心中总有一个疙瘩…”她的声音越说越小,到最后细若蚊蝇,可缚杀还是听了个清清楚楚。
他也搂紧了怀里的爱人,将下颔搭在她的肩上,“这件事情是我的不对,我想从最开始,我就应该和你说清楚,避免你对我的误会。”他无奈地阖上眼,指腹轻柔地揩去她眼尾上因为激动而溢出的泪珠,“那时尚未确定对你的心意,可心中依然坚持着希望能将你留在身边,这是黑暗的、阴沉的我,也是幼稚的、天真的我,自以为把你栓在身边就可以获取心底那分缺失的宁静,可到头来不过是徒增你我间的怀疑罢了。”
顾临渊“嘿嘿”两声,吸了吸鼻子又话锋一转:“其实…你后来也有改变的,比如獠牙,他也没怎么限制我,倒是对我言听计从,这些都是你吩咐的吧?”感受到肩上沉了两下,她便明白是他在点头,一想到平日里威风凛凛的黑蛇如今像只大狗勾一样趴在她怀里,她就打心眼里觉得自己中蛊不深,实在是满心的欢喜,尤其是在一切都被解释清楚后,这份感情便愈加弥足珍贵。
“话又说回来,这次我可是立了头等功吧?不考虑给我…封个王什么的?”
黑蛇装模作样地沉思了好一阵,直到顾临渊见他似乎都快睡着了,连忙轻轻推了他一把,那双紫眼睛一睁竟是他戏谑狡黠的神情,她就知道自己被他给耍了。
“那是自然,王后是王后,军功是军功,”一番嬉闹过后,黑蛇认认真真地答道,“你可以拥有自己的军队,也会有自己的封…”“打住,”顾临渊嬉皮笑脸蹭上他的胸前,又抬起头冲他眨巴眨巴眼,“能不能给我封个王都呀?”
然后鼻头上便挨了他一刮。
“本来就是你的,我也是。”缚杀说着,突然轻咳一声别过头去,那双尖耳早已红透。
顾临渊愣神半天,那种心花怒放的感觉才骤然升起,一时间,她仿佛飞入云霄、浮于天际,黑蛇的神情、温软的话语,都在耳眼前久久不去,如此这般…如此这般,她便被这暧昧的空气熏染得口无遮拦起来:“伏湛…?”
“嗯?”黑蛇还是没有回头。
“那个,等战事结束了,就好好做一场吧…好喜欢看你脸红着和我合为一体的样子,无论是用膳、沐浴还是什么…和我待在一起吧。”
青年蓦地起身,身后那根尾巴简直纠在一起,不仔细看还以为打成了死结。
“你、你,我…嗯…”他结结巴巴半天,一句话还未成形,人却像是被拿捏住七寸般落荒而逃,留下同样面红耳赤的顾临渊坐在床榻边,狠狠拍着自己的脸,追悔莫及的同时在心中尖叫老婆好色。
第一百五十二章(2)
冰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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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初茶推门而入时,娇美柔弱的少女正在默默吟诵着什么,她的眉眼被夕阳柔化,下垂的睫毛轻轻颤抖,那分不忍和怜悯已然呼之欲出,若她此刻抬眼,若出水芙蓉般的姿色乍然暴露在青年目光下,定能叫一般毛头小子心乱如麻。
听到门栏的动静,少女先是一愣,然后才缓缓抬起头,眼睫间如同初晨的花瓣般沾染了点点露珠,惹人怜爱。沈初茶连忙快步走过去,抬指抚过她的眼角,替她拭去那一点泪珠,“怎么哭成这样?”他柔声问。
“唉…只是又想到那些陨落在棠梨村的符腾峰弟子罢了,他们中有一两人也曾与我有一面之缘,好歹是同门,那时却……”
沈初茶一把握住少女的手腕,她抬首便对上他那双美丽的、莹绿色的眼睛,“怎么忽然想起这些事情了?都过去了,如今千华宗百废待兴,我也忙碌不少,近日来没觉得无趣吧?”他揉了揉她柔软的发,温柔的眸光如飞蛾的影子般飘忽不定。经过不断的修炼,她虽然拥有了至纯木灵根,可进度也和她的性子般不温不火,目前才练气三阶,连最基础的法术都难以习得,但好在她的阳寿和体质也因此得到了增长,不至于如同寻常女性那般动不动就受寒生病了。
秦夜来依然是一副郁郁的表情,看得沈初茶心也随着软了下来,“难得今日出门散心,不料在山下偶遇那弟子的家人,本就是寒门出身,一家的希望都压在这唯一的儿子身上了…他们问我:大小姐可曾知晓我家那大儿的去向?我一时难以坦诚相告,只得说他外出游历。若那老母知道他惨死于魔族手下,岂不是……这般场景,难免,不让人心伤罢了。”
养尊处优的小姐呀,你还是太天真了。沈初茶的手并没有停顿,可他眸底的柔色却消去半分,那儿子在符腾峰可是吃好的穿好的,每天都有师妹行淫事,哪还想着自己贫寒的家庭?不过白清延可真会编,惨死于魔族手下…哈,千华宗每年都有大半弟子离奇“死于”魔族手下,若魔族真有这么强大暴戾,那千华宗也不可能屹立于此安稳数百年了。%进d找Q②⑨②⑥⑧d②⑥⑦③
“…倒是夫君,明明平日里经常陪我修炼、也带我去看那后山花海,都快让我忘记千华宗的窘迫了,又怎么能如此自责呢?”
少女重新绽开笑容,可沈初茶唇角的笑意却骤然淡了下去,他的手一下子抽回来,像是触碰了什么脏东西般不动声色地在衣服上擦了擦。这番反应太过奇怪,秦夜来眨眨眼,不解地问道:“怎么了,夫没,没事,方才好像瞧见一只小虫,我便一时慌了神。”沈初茶此刻的心思已然不在面前的美人身上,他的怒火在内心腾得要冲破胸膛,可秦夜来并不能看穿他完美的面具,依然捂着唇浅笑道:“没想到夫君道法如此精湛,居然还怕蚊蝇小虫。”
青年深吸一口气,刚好握着她的手腕将她一把拉起来,秦夜来一怔,他已开口道:“天色渐晚,夜来不如先回屋歇息吧,我还有些事务要处理,今晚可能不在这里过夜了。”
“可我…”秦夜来回过头瞥了一眼灯火通明的屋内,桌上也摆好了为他准备的饭菜,她算着算着他归来的时间,就是想同他温存半分…沈初茶见她面色似有几分犹疑,连忙放柔语气:“是我对不住夫人,方才仓促归来便是因为事情紧急,又不愿派弟子来敷衍了事,便亲自登门…夫人可以原谅我吗?”
倒也不是原谅不原谅的问题…秦夜来轻轻叹了一口气,眸光柔柔如同此刻的晚风拂过青年的鬓角,沈初茶再次生了几分悔意,毕竟那不是她的错,而这种事情又不能同她挑明,若她知道了真相,怕是这辈子都不愿再见他了。
问题必须要从根源解决,如果不是今天误打误撞问了秦夜来这一句,恐怕他还不知道有人背着他搞了这么多小动作。
“去吧,早点休息。”少女的声音融化在晚霞里,她的身影孤零零的,背着霞光,在身前投下一条冗长暗淡的影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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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嘚吧嘚:无奖竞猜,有人知道茶宝为什么生气吗。
第一百五十三章(1)
曹贼.jpg
沈初茶一路快马加鞭赶到他在主峰为沈灼槐安排的临时住处,只见那个和自己长得一模一样的胞弟正在悠闲地喝着一小盏茶,见他不打一声招呼便上门来,那茶盏往桌几上轻轻一叩,“瞧这是哪股风把我亲爱的兄长给吹来了?”他不笑则已,一笑起来沈初茶都要怀疑自己面前是否有一面镜子了。
越是这样想,他心中越是怒火中烧,抬手便是一记掌风朝面前那人挥去,沈灼槐轻巧躲开,又挑了挑眉,似有几分讶然:“怎么,我好心帮助你,你倒还要恩将仇报来?”
沈初茶冷嗤一声,一拳落在桌几上,那名贵的红木竟被震得四分五裂,“帮我?你动我的妻子,就是帮我?”
“那你可是误会大啦,我的好兄长,”沈灼槐笑眯眯地挥一挥手,那些碎木便尽数化作灰烬消散在空气里,“毕竟你平日里那么忙碌,嫂子无人照看,和你之间难免会有间隙,届时你要如何下手呢?我这不是为了我们的大计而努力么?——再说了,整个千华宗没有人比你我更适合教她,难道你还想看着其他低等的道修用他们那拙劣的手段教授这样一个美丽的女人、用他们那肮脏龌龊的脑子?你会愿意吗?”
沈初茶咬紧下唇,一言不发。
沈灼槐和他是双生子,自然明白他心中的动摇,为了进一步打消他的疑虑,他继续道:“哎呀,我的兄长,我对你的妻子实在是没兴趣,我爱的可是顾临渊,你大可放一百个心,甚至可以说,因为顾临渊和嫂子是闺友,我还得爱屋及乌关照一番呀。”
“…哼,油嘴滑舌。”沈初茶不满地剐他一眼,可后者显然毫不在意,甚至不以为然地摊开手:“要知道那个条件可是很苛刻的,除却至纯灵根以外还需要筑基以上的修为,以嫂子的天分,自学是不可能在这段时间内到达那个程度的,你还要处理千华宗这堆烂摊子,其实你自己也很清楚,我这样做并没有错,只是兄长你啊,也讨厌自己的东西被别人触碰觊觎吧?之前你也不能理解我对顾临渊的执着,现在也算能体会几分吧?”
见他执意为自己开脱,沈初茶心中早已腹诽心谤良久,这狡猾的胞弟向来乐于美化自己的行为,所谓的鸠占鹊巢都可以被他描绘成共创的美好,不过哪怕心中如此想,他还不能完全和此人撕破脸皮,即使他如此在乎秦夜来,也无意在此事上同他争执半天。思虑至此,他微微颔首、面色稍霁:“你说得有理,不过照这样说来,难不成你对那祖安也有什么目的可言?”
“这就是我和你不同的地方了,兄长,”沈灼槐毫不避讳地笑道,“你对嫂子那是带着目的接近,可我不同,我是真的爱着她,所以才想接近她。”
沈初茶不解地拧起眉:“你不接近她,又怎么知晓她的为人、从而爱上她呢?”
他根本不会懂这种高尚的爱,从救赎的圣光中诞生、脱离了腐烂的泥沼的爱意,是他拼尽这一生要去争取的东西,他怎么会明白?…也是,这不过是一本书,书中的世界能有多大?书中的历史能有多长?他们都是感情贫瘠的纸,是文字构成的东西,又怎么能理解他的爱?
沈灼槐讪笑两声:“兄长总要明白,有种东西叫做一见钟情。”
他所做的一切,都是希望自己的一生不要再有缺憾了,他就像一颗千疮百孔的巨石,无数外来的碎砾填补了他身上坑坑洼洼的伤痕,而唯有最大的那一个洞,贯穿他的心脏,是只有顾临渊的爱意才能填满的东西…以前他以为,得到她的人不足以拥有她的爱,所以要引导她一点点来爱自己、救赎过往的自己,看着身为男女主角的他(傀)和顾临渊来演一场完整无憾的戏。可现在他明白了,顾临渊是一个顽固且执着的女人,他要争取她的爱,就要灭杀一切可能令她分出自己爱意的可能,包括那条碍事的黑蛇,甚至是这个世界。
沈初茶对于他看上去更加浅薄无味的爱不屑一顾,但一些感情不似他能直白摆上台面来,他还是稍稍收敛表情,冲他点点头表示认可。
“行了,兄长,不要再做出这副苦大仇深的模样了,自从上次你发觉仲灏被蔚卿那小子放走之后就一直这样,让嫂子看见了可不好。”沈灼槐做出一副送客的姿态,“反正那个老头也没几日可活的了,那小子又是个臭名昭著的,放在外面让他们自生自灭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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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嘚吧嘚:为什么要提曹贼,因为曹操好人妻XD
第一百五十三章(2)
曹贼.jpg
沈初茶迟疑片刻,目光在一脸轻松的胞弟身上扫了又扫,可他的话确实听上去无懈可击,唯独在谈及秦夜来时那对他的轻蔑,是如何都掩饰不了的。他虽然也想辩驳自己并非那种极端利己的人,但话到嘴边却还是咽了下去,一些事情他自己清楚就够了,再如何解释都没用。
“不管怎么说,你不可以再靠近她了。”踟蹰再三,他最终抛下这句话才扬长而去,留下沈灼槐在他身后大笑:“我还以为你不会在乎这样一颗小小的棋子呢!”
确实,以往的他不会去在乎这些东西,可那是秦夜来、是已经和他定下婚约的女人,无论如何,她都是他的所属物,那么他就应该给予她一定的庇护,哪怕是自己的胞弟,也不可以这样随意接近触碰她。
少女的笑容蓦地浮现在眼前,他的步伐一顿,拳头却倏然捏紧了。
…是,沈灼槐说的对,他不参与其中帮助秦夜来,她不可能在神坛开启的那一刻达到筑基以上,但其实还有一个办法,那就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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叛军首领换了一波又一波,从最开始那颗头颅被摄政王一脚踢出王宫的那刻起,一切变得像场默剧般滑稽又残酷:叛军的高层一个个被轮流带到女人面前,任由她这样一个感应不到任何天赋和法术的女人用脚趾撬起他们不屈的下巴,然后看着她露出恶心反胃的神色、然后挥挥手叫人把他们带下去砍了。
每个人都如坐针毡,因为谁都不知道现在杀到第几个了,也不知道下一个会轮到谁;他们也不敢反抗,因为已经有人这样做了,他连头都没剩下,在出声反抗的那一瞬间,他的身边蓦地燃起烈焰,将他的身体焚烧得一干二净。
夜戮一直在黑暗中注视着女人的举动。
直至那个叫“辛彦”的魔族被召到女人跟前,随之的是通风报信的鸟魔:“禀告摄政王大人,魔王军已经靠近内城了!”
秦温眯起她漂亮的蓝眼睛,视线在一刹那由前方转向身下迟迟不肯下跪的辛彦,她点了点红唇,百无聊赖地操起一副西北魔域的口音:“你说,该怎么办?”
被两个士兵压着背脊的辛彦不卑不亢:“放他们…进城。”
“嚯——?”秦温扬起语调,笑得美艳绝伦,“可你前面的那些人都说,要不惜一切代价拦住那条黑蛇呢…?”
意思就是让他谈谈理由了。辛彦沉了沉眸色,艰难道:“我们不能再战了…哪怕王都内城囤积了大量的粮食、叛军主力也在这里驻军,但我们的实力确实不如更精良的魔王军,我们也没有一个共同的坚定的意志,再打下去受损的终究是魔族…不能、不可以再内部消耗下去了。”
作为一名叛军说了这些大逆不道的话,恐怕下场也会和之前那些人一样吧…摄政王常年与魔王势不两立,他这些话无疑是肯定魔王的,想必女人接下来便是要把他拖下去了。
他阖上眼,重重叹了一口气,此前那些在上位魔族前不敢出大气的畏惧此刻一扫而空,他的叹息在大殿内回荡着,久久没有散去,秦温沉默不语,夜戮眯着眼睛打量着他,这两大巨头没有一个人开着头,那血流成河的下面便更没有人敢说话。
良久,黑鸦忽然“呀”了一声,脸上的讪笑实在矫揉造作:“不好意思,孤刚才睡着了呢。”
下方愈发一片死寂,谁都知道她这不过是说着好玩的话,谁敢接谁就要抱着被这疯女人弄死的打算。
“都愣着干什么?”她细长的眼眸扫过下方众人,蓦地抬高声调,“——还不快迎接你们的新首领!”
底下的人里有叛军,也有缚杀那时保持沉默而留下的臣子,其他敢于支持他的人都被打入大牢不知所踪。此刻他们纷纷面面相觑,完全不知道这女人在玩哪一出,而被点名的辛彦也目瞪口呆,摄政王的喜怒无常他们确实略有耳闻,可她遵守承诺也是出了名的…她,难道打算直接反水吗?!
面对众人质疑的目光,秦温微微勾起唇角,那些疑虑和困惑被她轻易看穿,顿时变得索然无味。“没错哦,孤确实一言九鼎,可你们的首领已经死了,承诺的另一方失去了效力,那孤凭什么还要履行一个甚至不可能兑现的诺言?再说回来,孤只是承诺支持他,并没有说不杀他呀。”
话罢,她终于看向下方长跪不起的鸟魔,她的手下都很清楚,秦温对于文字游戏深谙其道,她不说“请起”就起身,那便是违抗主命,是要没命的。
“我那好侄子预计还有几日到达?”她问。
“如若撤去守军,约莫一日内便可抵达。”鸟魔如实禀报。
“妥。”秦温满意地点点头,终于站起身来,而伴随她的动作,士兵把软了身子的辛彦给一把拽起来,女人勾起他的下巴,蓦地嗤笑一声,香气喷在男人的鼻尖前,氤氲了他的嗅觉,“没点胆子的废物,之前那么坚持不肯跪我,让你当首领就怕了?”
辛彦不愿看女人那惑人的蓝色眼眸,只得闭着眼强迫自己答道:“我不过一介诡部杂兵,恐怕无法胜任这等职位…”“你倒是看得明白,”秦温轻哼,松了手同他擦肩而过,“可孤不管这些,权力已经到你手上,那你就是首领,那些不服的,砍了便是。”
不知出于何种勇气,辛彦猛地转过身去:“若我当真如此,那和我们要推翻的暴君魔王又有何区别!”
摄政王妖娆的身影依然在渐渐远去,而她的声音却精准无误地落在他耳畔,像是情人间的缠绵耳语:“推翻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