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5章
“你刚才当众问她和赵南川的事，就是有刁难的嫌疑。”谢汝景自然是不承认的，“你带人来见家长，我作为长辈，询问她的家庭背景和经历都不应该么？”
程越生不与他争辩，只是说：“您再有什么疑问，私下来问我就行。当面问她，等于再揭她伤疤。当着外人就更不要提这些事了，崔秘书虽然跟随您多年，形同家人，但对她来说也只是一个陌生人。让她在一个陌生人面前坦露隐私，不太好。”
谢汝景在他对面坐下，始终眉头不展，说出那句大多数人都会有的疑问：“当初在一起的时候怎么不想想会这么复杂呢？”
程越生反问他：“您跟我姑妈结婚的时候，想过她家里万一出事会牵连您吗？当初程家出事的时候，您不也是赌上前程力保她和她家人？也别说什么情况不一样的话，大家都是人，做不到料事如神。”
他顿了顿，又低声说：“人生在世，也总有些人有些事无法用理性衡量。”
谢汝景无话可说。
他叹了口气：“话都让你说完了，那我还能说什么呢？你自己折腾去吧，就是邓荣涛那边也有得你烦的。”
“有什么消息吗？”
那晚之后，程越生正等着邓荣涛给点反应或动静，正觉得平静得叫人没底。
“还不就是有人要保他。”谢汝景说，“牵扯的人太多，楼家的耳目遍布，手伸得很长，你要做好准备，估计调查小组要白费功夫了。”
“什么叫白费功夫，楼家的手还能伸到纪检那里去？”程越生想到州港那边，费那么大劲才把邓荣涛和沈家以及东江会联系起来。
循序将邓荣涛的旁支搜出，该剔的剔，该策反的策反，待他无人可依，一举挖出邓这根陈年腐根。
“只听说楼家的人在从中周旋，你也知道楼霄宁有兄弟在北城什么身份，不看僧面看佛面懂不懂？”
程越生陷坐在沙发里不做声。
半晌，他咬牙点头，“行，他尽管让人保他，保得住算他得意，只要别叫我抓住马脚。”
谢汝景相劝：“先静观其变吧，再说来日方长，这机会错过了，可以再制造机会。”
程越生脸色沉重，隐隐露出几分戾色，摇头说：“君子报仇十年不晚，已经十年了。难道再等十年又十年？等到他半截身子入土再还彼之身还有什么意义？而且已经打草惊蛇，再等下去，能用得上的证据和证人都要被毁尸灭迹了。”
第600章
定格
书房外，顾迎清被兖兖拉着经过，她不由看了眼紧闭的房门，家里人多热闹，孩子又在叽叽喳喳，书房里的声音一点都听不着。
程之兖带顾迎清参观房子。
最先带她去看的，就是他和爸爸每次来这里留宿时的那间客房。
房间不大，干净整洁，一面落地弧形飘窗正对后院，不远处是邻居家，独栋的小楼错落排开，因此正好可以看见半片海。
顾迎清走到窗前，在床沿边坐下，感受这一刻看到的风景。
兖兖又上前来拉着她去看其他地方，经过一扇紧闭的卧室门时，兖兖说那是二表叔的房间，但是太久没看到二表叔，都快忘记他长什么样子了。
这里的房子建成已久，即使维护得再好，墙面地板上也有了岁月的痕迹，反而有弄弄的家的气息。
房子四个卧室，一个储藏室，一个书房，面积比较紧凑，很快就逛完。
秘书被叫上去，不多时，下了楼就匆匆就走，留他吃饭也不吃，只说还有事，大概也是不想打扰人家一家人。
顾迎清无事可做，到厨房去看了看，阿姨是烧菜主力，程婉黎和冯若泠也如往常一样自己准备个一两样拿手菜。
顾迎清想帮忙，却别人推开，说没有让人第一次上门就干活的道理，又让兖兖带着她去周边走走看看，熟悉一下环境。
暮色降临前，天际底色转为靛蓝，天边那片橘粉色霞光逐渐落到海面下去。
海风拂来淡淡腥咸气息，周围每户人家亮起了灯。
顾迎清牵着兖兖的手走朝海边走去，迎面遇见一位护工推着一位坐轮椅的老太，兖兖跟她打招呼：“陶奶奶。”
那老人目光浑浊，虚弱地靠着轮椅点点头。
“兖兖，你又来啦。”推着轮椅的护工也跟他熟，说话时眼神却往顾迎清身上瞟。
“姑爷爷回来了，我就来了，”小孩儿拉过顾迎清的手，“这是我爸爸的女朋友，漂亮吧？”
童言无忌，顾迎清怕尴尬，率先开口跟人攀谈起其他来，“你们是这隔壁的吧？”
“对，就谢家后面那栋的。”
随便聊了两句，顾迎清拉着孩子走了。
谁知道正是饭点，几乎家家户户都有人，有的在院子里，小屁孩儿也要上前跟人打招呼，逢人便介绍顾迎清是他爸爸的女朋友。
顾迎清觉得这弯不能再遛下去了，她感觉第二天这些邻居凑一起，估计嘴里说的都是他们这对丢人现眼的母子。
顾迎清问儿子：“你跟这里的所有人都认识吗？”
“差不多吧，但是来的时间少，马路那边的孩子们还没认识完。”
马路那边，就是那几栋多层楼的家属院，跟独栋这边有一些距离。
兖兖说，上次他和表哥骑自行过去那边的篮球场，那些大小朋友在玩烟卡。
顾迎清问：“烟卡是什么东西？”
“我也不清楚，他们正要教我们玩，然后就被他们家长发现，用棍子追着打了。”
“那这应该是小朋友不能玩的东西……”
兖兖随口道：“越是不让玩的，才越想要玩。等他们长大一点，见识过更多更好的，自然就不会再玩这个了，小孩子每个阶段喜欢的东西都不一样。”
顾迎清惊觉他说得好有道理，五岁的娃还挺哲学的。
母子两个慢慢原图腿着返回，程越生已下楼，正在外面接电话，远远看着他们。
顾迎清想，如果日子定格在这里的话就好了。
一家人住一栋小院，有只猫，再养条狗，周末的时候让程越生修剪草坪，她来浇水，兖兖跟狗负责玩水和捣乱。
第601章
生日快乐
吃饭时程婉黎提起，不如今年清明前后跟顾迎清回永溪老家看看。
“上次去还是几年前一家人过去那儿附近的避暑玩了几天，”程婉黎说，“然后我们可以顺道带你奶奶去州港玩一圈。”
顾迎清听出她的意思，清明正是扫墓的时候，趁着给双方父母扫墓的机会，让在世近亲也见个面，大约是有敲定婚约的意思。
程越生犹豫了一下，眼神看向顾迎清，似是问她的意思。
顾迎清思索着，订婚的事已然传开，两人又心意明了，那么双方家人见面似乎也是无可厚非。
谢汝景却：“你真是想一出是一出，哪有选清明这种日子见的？”
顾迎清又想，好像是不是太吉利。
程婉黎从小到大，程家做任何事也是要看黄道吉日的，只因想到程越生的生日在前一天，而且回乡扫墓，正是亲友相聚的时间。
主要是这是离现在，理由最佳的日子了，想要尽快尘埃落定，求个心安。
这么一说，顿感十分晦气。
程婉黎立刻打消念头，“对对对，那我找人看个今年最适合嫁娶的好日子。”
等送走了那一家三口，谢汝景私下跟自己老婆说：“你现在提这件事干什么？还嫌你侄儿事不够多？多事之秋哪里适合谈嫁娶。”
“除了生死，嫁娶就是人生大事，有什么事比这重要？”程婉黎严肃起来，“让他有个家，心里多个牵挂不好么？”
谢汝景面色凝重，想说什么，不好说，也不敢说，只是叹息了一声。
夜里回到家程越生便进了书房似乎在跟人开电话会，直至深夜，顾迎清披着睡衣外袍出去，瞧见书房门缝地下透着光，便没有打扰他。
小孩儿倒是如愿在主卧里和顾迎清挤在了一张床上。
顾迎清决定和兖兖一起给星星做生日蛋糕，两人凑一块儿研究步骤。
兖兖翘着手指划走手机的蛋糕教程页面，说：“好了，明天的事明天再说吧，我们看点有意思的东西。”
然后他在手机主界面翻了翻，打开了淘宝，熟练地点开搜索栏，按住输入键盘的小话筒凑近说：“蛋仔派对盲盒。”
跟着又在跳出的搜索内容中找到蛋仔派对官旗店，点进去，开始挑选。
顾迎清看得目瞪口呆，戳戳他，“你好像还没问过我的意见。”
兖兖歪过头，眨眼瞧着她，一脸天真说：“妈妈，我只是看一看。”
“那你为什么要加入购物车？”
“因为我有点喜欢……”程之兖尴尬地笑了笑，倒进她怀里，“妈妈，等我长大了，只要是你喜欢的我都给你买。”
“你在给我画饼吗？”
“什么是画饼？”
“就是用看不到影儿的好处哄我给你买蛋仔派对的盲盒。”
兖兖急眼起来：“这不叫画饼！我才不是为了让你给我买盲盒才这么说，这可是我对你的承诺，妈妈你太让我心寒了。”
顾迎清被他逗得东倒西歪，搂着他心甘情愿地下单了一堆盲盒。
买，统统买，买回来拆个够！谁让儿子嘴甜！
兖兖得到想要的，终于肯躺下，让顾迎清给他读睡前故事。
此时已过零点，顾迎清看着暖光铺满枕头，小家伙一只手搁在脸旁，睡得酣然宁静。
她放下书，低头在孩子额头浅浅亲了一下，心里道了句：生日快乐，宝贝。
第602章
程越生的意思
翌日醒来，孩子不在身边，程越生也不知什么时候出门了。
只记得他深夜回房，把小孩抱回儿童房之后，在她身旁入睡。
孩子早上请了假，跟顾迎清在家做蛋糕。
但凡是小孩子插手的家务，根本就是给作为新手的顾迎清增添乱，忙活大半晌，才把面包胚送进烤箱。
再看岛台，面粉乱飞，器具四散，一片狼藉。
午饭过后，顾迎清又让司机把儿子送进学校，好让自己可以接着做未完成的事。
下午还没过半，顾迎清接到了许安融的电话。
这是继邓楼设宴那晚之后，许安融头一回联系她。
不知道怎么的，看见来电显示，顾迎清就想到了在桐城时，程越生说过的，和德信股份合同有关的事。
那边，许安融态度和语气都是淡淡的：“你今天过来顺便叫上你的律师，把合同签了。”
顾迎清说：“这么仓促？”
“程总都发话了，谁还敢怠慢？”许安融不阴不阳来这么一句，又道，“再说了，原本约定的日子也就是这两天了。”
只是计划赶不上变化。
顾迎清打给翁莱，人家那边也有工作要忙，有客户要见，最后说会协调时间，尽量八点前到。
临近傍晚，顾迎清才简单打扮了一番直接去了赵家。
兖兖会跟星星坐赵家的车一块儿回去。
程越生那边早就给她留了信息，说有应酬来不了，给小孩生日的礼金也早已在公司送达许安融手中。
幼儿园放学早，顾迎清到的时候，赵家已然变成儿童乐园，下车就听见小孩的欢呼叫喊声此起彼伏。
顾迎清带来的东西太多，从几副马具到几箱乐高，还有个亲手做的生日蛋糕。
好在赵家的管家帮佣都认得她，一瞧见立马喊“顾小姐”，忙上前帮着东西。
看得出许安融很是看重这孩子，围着孩子的喜好，请了专门的策划团队，设计各种趣味活动，将整个院宅精心装饰，全是星星最近喜欢的太空元素。
一眼望去，到处都是飞船、太空服和搭建的星系模型，树梢上都挂上了五颜六色的“生日快乐”的气球。
来参加生日派对的小孩，平均一孩配备两大人。
小孩正在参加寻宝游戏，保姆跟着满院子乱窜，大人都忙着社交。
但凡小孩多的地方，必有争抢吵闹，大人发现了，也只是手捏香槟晃啊晃，立在原地不动，掐着嗓子远远呵斥一声孩子的英文名，随后又扭头笑着跟人攀谈，继续从“我老公”说起，逐渐提到家里公司规模，再到幼儿园家委会接下来要操持什么活动。
顾迎清手中只拿了自己的包，一路都有跑跳而过的小孩，在灌木丛和角落里找来找去。
只是她没瞧见自己儿子，也没瞧见星星。
生日派对的中心在许安融一家居住的副楼前后院，前院装饰成生日乐园的样子，后院摆放着长长两条西餐桌。
许安融站在几位陪孩子前来的家长中间，一如既往的体面优雅，有时神色有些懒懒的雍容，笑起来有种漫不经心的向下兼容的意思。
远远瞧见顾迎清，许安融笑道：“你来了。”
周围的人自然都循着她招呼的方向，朝顾迎清看过去。
除了赵家小孩的家长早早就接触过她，其余陌生人多是因为之前网上那些传闻“认识”过她，而且幼儿园家长之间大多有那种小群，一传十十传百，才造就了这一双双满是耐人寻味的异样眼神。
似笑非笑，打量不断，甚至用眼神隐晦地跟同伴进行沟通。
顾迎清走到许安融跟前，旁若无人说：“我给星星做了个蛋糕，兖兖也帮了点小忙。这是兖兖特地要送给星星的，这是绝版一套星际系列的乐高。”
许安融笑得勉强：“你们都有心了。”
将顾迎清带来的东西，由人悉数放进厅内。
许安融又往周围瞧了瞧，“两孩子一直在一块儿玩，这会儿跑哪儿去了？”
随后又才想起什么，跟人介绍，“这位是顾小姐。”
除此之外便没有其他了。
顾迎清也客气地跟人笑了下，便当是招呼过。
这样的场合，许安融其实也神伤。
来的个个都是年轻父母，他们家星星的生日，本也该由年轻的父母主持，以往好歹还有个年轻的爸爸在。
而今这些有时间来的年轻妈妈，聊的话题其实听起来也很没有意思，她没兴趣参与，也没有共同话题。
她这一年越发多地参与到实际工作中，各种商业谈判，商务论坛，实地考察……自诩跟这些满嘴老公和育儿经的太太们已不是一路人。
敷衍得累了，许安融叫上顾迎清到楼上书房去谈事，借机走开，让赵家一位小辈帮忙待客。
关上门，许安融与顾迎清分坐书桌两边，将家办律师提前给的合同让顾迎清过目。
“提前说清楚，股份转让合同及一致行动人协议不可分割，都是按照双方最后敲定的条款拟的。新增了一条履行一致行动人协议的前提，我这边对外不能提及你曾经与南川的关系。”
顾迎清正好在翻合同，闻言顿了顿，立刻去翻协议。
果然看到在最后新增了一条：甲方（许安融）不能以任何方式泄露乙方（顾迎清）曾与赵南川有过婚姻关系。
顾迎清心中说不上的滋味，“程越生的意思？”
许安融蔑然冷笑：“不然呢？”
第603章
真把自己当他妈了
两人没有在楼上待太久，顾迎清大致翻了合同，挑了关键几点看了便合上。
下午收到消息时，家办的律师已将文件线上同步给了翁莱，翁莱也会再过一遍。
顾迎清先下楼。
暮色四合，靛蓝色的天透着隐隐的黑，四下亮起了灯，场布的背景在夜色中逐渐显现出星星点点的微光，有几分人造星河的意思。
天色暗下来，趣味活动结束，孩子们都聚在院子里等待晚餐。
顾迎清在一群萝卜头里找了找，仍是没有看见星星和兖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