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8章
她往下看注意到他肩胛骨下近腰处的疤,挺长的,有些狰狞,当时应该伤得也深,昨晚抱着他的时候摸到了疤痕的增生。他受伤时是夏天,伤口闷着,应该恢复得也不好,她记得当时在老家给爷爷守灵的时候,困得不行了在车里睡时,他还侧着身给她当靠垫。
顾迎清一言不发地看男人站在沙发前拎着她的包翻来找去,最后将里面东西一气倒出来,在最深处找到了药片分装盒。
程越生没好气笑,问她:“你这包手机都装不下,带上干嘛呢?”
转身见她在被窝里垂着眼睫,不知道在想什么,听见他的话,懒懒回了俩字:“好看。”
有人敲门送早饭来。
程越生掖紧腰间浴巾,站在门缝里接过餐盘。
顾迎清望着着门口方向,外面雪白一片,光是那副天寒地冻的场景,就让人身体起鸡皮疙瘩,在被子里都感到一片凉意。
餐盘里放着是南深那一带常吃的早茶,什么虾皇饺和红米肠之类的。
程越生将餐盘放茶几上,问她:“吃什么,想在床上吃还是下来吃?”
顾迎清说:“我自己下来吃。”
她坐起身找衣服。
程越生不拘小节地用手捻起个虾饺,上前捡起床边地毯上她的睡袍。
顾迎清套上衣服,系了个结,室内温暖,这么穿着下地也不冷,她去简单洗漱后吃早餐。
有些腻,好在配了茶,吃几口再饮点茶解腻。
顾迎清在州港和南深吃过地道粤菜后,感觉南江和北城的都没有那么正宗了,但这回的居然跟在南深出差时,在老字号吃的早茶差不多的味道。
程越生问:“好吃吗?”
她点头。
他说是他姑妈请的南深来的老厨子做的。
那厨子以前是南深某某知名老字号的大厨,女儿嫁到了北城就跟着过来开了家餐厅,程婉黎前些年来北城的时候到他餐厅吃饭,喜欢得很,后来跟那厨子商量,她出资买下隔壁胡同的一家店,让那厨子搬到这里来,为了她在这儿住的时候方便吃到那人做的菜。
“为什么不干脆让雇他当私人厨子。”
“提过,人家不干,才有后来搬店这么一着。”
顾迎清了然,一副“果然如此”的表情。
他姑妈看着确实是会享受那种人,举手投足不难看出养尊处优长大的娇贵,但为人不刻薄,这很难得。
顾迎清又去揉眼睛,程越生问她:“困?”
“嗯。”
“吃完再去睡会儿。”
浴袍宽大袖口滑下,露出她手腕上的淤青。
程越生看了看,又伸手环住她肩,从后将她拢在怀里,去抬起她左手腕,细腕上也有。
大概是他从后面反扯着她手时没注意力道,程越生拇指摩挲着,亲下她侧脸,“抱歉,昨晚一时激动没忍住。”
顾迎清一僵,筷子还夹着半截没吃完的红米肠。
她没有去看他,不动声色说:“不怪你,我们都有点……”她停顿一下,措辞后将话补充完整:“都有点失控。”
听到“不怪你”三个字,程越生就感觉不对劲。
他不紧不慢地笑起来:“你是不是忘记我昨晚说的话了?”
顾迎清分得出他笑里的意思,此刻带着是试探和威胁的意味。
昨晚的话,是指开始之前他警告过她,不准在清醒之后说,是因为欲望才跟他上床这种鬼话,要她认清,她不会跟不喜欢的男人上床。
“没忘记。”顾迎清不着痕迹往前倾了倾身子,放下筷子。
她站起身来,盯着他徐徐道:“昨晚的确是我主动要求的,但也不能否认,是你刻意营造玩浪漫,制造氛围,蓄意勾引我……”
程越生翘着腿,左手搭在沙发背上,还保持着之前搂他的姿势,似笑非笑、脸色不善地盯着她,举着个水果叉,一口咬掉上面的哈密瓜。
顾迎清抿了下唇,挺平静地说:“没有女人能拒绝一个技术精湛,身体强悍的男人,对吧?”
第396章
爱不爱我
“你这是在夸我?我怎么听着那么不高兴?”程越生剩下那只手也搭上沙发,把玩着手里的水果叉,咬牙笑骂,“吃饱了就不、认、账。”
最后一句话说得抑扬顿挫,又懒声笑腔的,再配合他现在姿势,半干潦草的短发,有几分吊儿郎当的不羁气质。
顾迎清看了眼他腰腿间撑开的浴巾,大腿都看得见,更深处在阴影里。
她很快便不露声色挪开视线,三分无辜七分疑惑:“什么叫不认账?本来就是你情我愿,再说你们男的,在这种事上完全既能爽,还不用承担任何风险,”她顿一下,补充说:“当然我没有要求你为我作为女方,在生理上需要承担的这份风险负任何责任的意思。”
程越生想到什么,神色凝固下来,目光如炬地望着她。
话说出口后,顾迎清有些为自己的措辞感到后悔。
她不想让他认为,她在怨怪他,也并不想再次唤醒他心中对她的愧疚。
就事论事,至少在第二个孩子的那件事上,他没有做错过什么。
怀孕是个意外,当时采取了措施,唯一能找到的纰漏,就是在他换套的间隙里,她太上头,主动了一下。
而且在发现怀孕那段时间,她心理排斥,身体状况堪忧,无法正常孕育一个健康的孩子,它来得不是时候,所以她的心理和生理替她做了选择。
程越生起身到她跟前,沉默了一下,似乎在组织言语,蹙眉说:“昨晚每个套我都检查过,只要你不想,就不会再有那样的事发生。”
顾迎清解释:“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是想说,我同意跟你上床,是因为我自己想爽,所以有什么后果我自己会承担,”她揭过这茬,转回正题,轻飘飘道:“你也少拿认不认账这种话来绑架我。”
程越生明白过来她的用心,“说这么多,就是不想承认自己答应过的事。”
答应过他,不能找借口,说是因为欲望跟他上床。
顾迎清狡辩:“我没有答应过,况且,我的确是想跟你上床,有什么问题吗?”
她相当坦诚,眼神却清白坚毅。
“没问题。”依程越生对她的了解,猜到她后面还有话。
她道:“你不过就是想让我间接承认我喜欢你,对你余情未了。”
“是。”程越生眉梢一挑。
他回答得干脆,顾迎清一时语塞,她讨厌程越生一副“行了,我知道你嘴挺能讲”的表情,用“我就知道你会这么说”的眼神看着她。
仿佛她说的每个字都在他的射程之内,他早就做好心理准备,任她怎么说,他都不给她展开辩论和放大矛盾的机会。
他总是这么胜券在握,总是以为所有事最终都要按照他设计的方向发展。
顾迎清仰着脸,一瞬不瞬望着他,回想昨夜这张脸上欲望深重,征服挞伐的气势满溢。
此刻她用很轻却极清晰语气说:“但我不会再和你在一起了。”
顷刻,程越生前一秒还算轻松慵懒的神情,似拉起警报般,变得凌厉冷峻起来。
顾迎清心跳漏拍,不禁想,他用这种表情看她做什么,难道又想用气场压过她?
但她有种操控了对方情绪的胜利感,终于不是被他牵着鼻子走。
可她说的的确是实话。
顾迎清静了静,对上他的视线说:“明法寺上看到的烟花很漂亮,但我们之间,不可能上一次床,爱恨就能一笔勾销,就能……就能当以前的事没发生过。”
程越生定眼看她数秒,用他常用的,有力又琢磨人的眼神,“那你具体是什么意思?你告诉我,你想怎么安排我?约你吃饭你答应,接吻你不抗拒,床上也很热情。”
他顿一顿,垂眸睨着她,忽地气笑:“顾迎清,你钓我?”
“你有选择不被钓的权利。”顾迎清面不改色回他。
程越生看着她没什么波澜的脸,一时拿不准她,拧着眉没接话。
顾迎清又说:“你三番五次跑来北城,就连昨天约我吃饭,准备上头香的惊喜,最终的目的不也是想跟我上床,然后复合?我只是提前猜到了你的意思,刚好我这阵子排卵期,比较有感觉,我顺你的势而为,正好也解决了双方需求,只是不想复合而已,你就说我钓你。那我是不是也该说你,把做生意的手段用在男女关系上,想……”
程越生骤然低头含住她的唇,亲一下又撤开一点。
顾迎清倏地噤声:“……”
她脑子空白了两秒,试着重新捡回头绪,“……我在说话。”
程越生复又去吻,这次还搂了她腰,“你继续,你说你的,我亲我的,不影响,反正我们都有需求。排卵期过了没?还有没有感觉?想不想亲嘴?”
他问一句,亲她一下,从嘴角经过脸颊,又到鬓边耳廓。
按照她对他习惯的了解,接下来他会吻她下颌,然后往下到脖子上。
顾迎清定在那里,如他所愿地卡了壳。
昨晚洗澡时,顾迎清看到沐浴露的香味中有檀香与麝香,这是她极钟爱的两种香味,买的好些香水中,前后调的组成都有这两种味道。
他刚洗过澡,健康的体味与沐浴露的香味混合,霸道暧昧,短发还带着未干的潮汽,增添了不分性感。
很复杂,但很冲击人的理智。
“继续说,我想怎么?”
她动了动喉咙,“想用最……最低成本,获取最高利润,一次解决两件事,既,既发泄了欲望还想要我跟你复合。”
她一边说,一边被他分散注意力,忍不住垂眸,视线追逐他的唇,在他吻自己的时候,闭一下眼。
甚至忍不住回吻一下。
程越生拇指摩挲她的脸:“那你想怎么解决?显然现在分手已不是最佳选择,我个人不太能接受。”
半天,顾迎清说不出话。
他忍不住追问,一半认输的叹息,一半无奈:“你想怎么样?究竟想怎么样?嗯?”他掐着她下颌问来问去,“你还爱不爱我?”
顾迎清怔怔看他好久,想到林北望的话,喃喃说:“我不知道……也许现在跟你纠缠,只是因为虚荣。”
第397章
真的错了
那一句“爱不爱我”,顾迎清回味着,心里头被渐渐泛滥的委屈与迷茫填满。
然后醒过神来。
顾迎清适应着被他捧住半张脸的姿势,她仰脸望着他,坦诚说:“林北望倒是点醒了我,我明知你不适合我,在发生过那些事之后,我却又在你找来的时候回头跟你纠缠,估计是享受被你追求讨好……”
她抿了下唇,垂眸打量他一眼,又抬眸,“你这样的人,很能满足我这样的女人的虚荣心。”
“他在放什么屁?今晚你俩在那儿就是说这些?”程越生收回手,压着火打断她,顿了顿,不由冷冷地压了压眉头,“那傻逼撬墙角挺积极的。”
“你骂人干嘛?”
“骂他怎么了?他欠骂。”
他手搭着腰懒懒睨她一眼,似笑非笑:“再说,怎么不合适了?昨晚不是挺合适的?你吃得下我,我也能喂撑你,像你跟我这么合适的,很难找。”
顾迎清脸慢慢涨红,又假作若无其事地移开视线。
沙发背后是是扇镂空窗户,程越生开了一半遮光帘,明暗相交处,光线暧昧,也看不出外面雪还有没有在下。
她站在那里,身上只挂着件蔽体的睡袍,露出细嫩的胸膛脖子,和白生生的脸,刚起床凌乱的长发没有特意梳理过。
一切一切,不够精致完美,但都是最自然的状态。
程越生盯着她故作严肃而拢紧的眉,笑了下,即使她表现得再冷静,一张嘴叭叭能说,下意识的反应永远最真实。
他伸手指刮了刮她薄红滚烫的脸颊。
“用精神打压的手段泡妞的男的,挺低级的。下次姓林的再说你虚荣,你反问他,连虚荣心都不能满足的男人,要了有什么用?一般来讲,只有低人一等的雄性求偶时,才会通过暗中贬低更胜一筹的竞争者,以及打压被追求者,借此提高求偶胜算。”
程越生慢条斯理说完,压低声玩笑道:“客观来讲,哪怕只是遵循择优而选的原则,他也不能入你的眼,不是么?”
顾迎清:“你这是变相夸自己?”
“那你倒是说,我哪里比他差?”
顾迎清不想比较,只得说:“林北望也有很多优点的,况且感情这种东西,从来不是取决于对方够不够强,够不够优秀。”
程越生一言不发凝视她,用神情表达,他很不爽她在他跟前讲另一个男的好话。
静默好一会儿,他软和了眼神,收起玩味,难得认真起来,沉声说:“但只有爱一个人,才会觉得她最好,缺点也会变优点。”
说完不太自然地转开脸。
顾迎清脑子里猛地炸开,眼神忙乱地看向窗外,思绪如同从窗户窥见的一角雪地,白茫茫一片。
心里忽然有种想要求证的急迫。
思绪一乱心一横,她故作轻松问:“即便她虚荣?”
“虚荣都可爱。”程越生慢条斯理地把她的话堵回去。
“即便她难搞?”
程越生眉一挑:“不难搞就不是她了。”
顿时,顾迎清有种手不知该往哪里放的无措,明明是她要追问下去的。
一时间,两人都安静下来。
程越生走近她,搂住她的腰,“你知道我的意思。”
顾迎清看他继续施展攻势,言行举止都透露着想一次性拿下她的想法。
她有些顶不住。
他总是步步紧逼,她好像总是没有选择的余地。
顾迎清缓缓勾住他的脖子,清眸凝着他,歪一歪头极轻地笑起来,“可我现在除了跟你上床纾解一下,实在是……不想跟你有什么其他关系。”
程越生咬了咬牙,太阳穴绷紧,一声不吭看着她。
她避开视线接触,手在他脖子后面点了点,没什么情绪地说:“我还恨你。”
那一瞬间,程越生觉得都是报应。
感觉到头顶的视线冷却,顾迎清脸上的羞涩也不见踪影。
她垂下眸,干脆直说:“我跟你接吻,答应跟你吃饭,让你觉得有跟你和好的苗头,跟你上床,但又不跟你在一起,只是想报复你,让你不痛快,让你感受我曾经的感受,哪怕是十分之一。”
这些话顾迎清本来不想说的,只是他变相说出那个“爱”字,让她十分矛盾。
她既有种浓浓的得胜感,又有种强烈的不配感。
徐婕说“制定计划,想办法争取”之后,她满脑子都是“计划”。
因为太了解他,知道他吃哪一套,玩尽欲拒还迎的把戏,从在荷风路的胡同吃饭开始,她就料到他会来。
施计得来的示爱,只会让她觉得自己被反衬得心机虚伪,手段拙劣。
甚至怀疑程越生现在是因为被她勾得冲动了,才会千方百计讨她开心,才会说这些话。
心里胀满浓浓的悲哀,因为她知道,即使他说尽她想听的话,她也没办法毫无芥蒂地跟他重新在一起。
程越生咬住牙关,看着她失魂落魄的脸,强压住下意识升起的被玩弄的愤怒,正打算妥协,让她恨下去算了,恨总比不在意强,总能熬到她放下恨那天。
结果她下一句就说:“楼小姐挺好的,她已经猜到我跟你的关系,你以后最好别见我,我不想惹麻烦。”
顾迎清感觉自己恶心得很,为了他把自己变得不像自己,于是干脆把他往外推。
程越生下一秒掐住她下巴,本性毕露,克制中顿时迸出一抹愤怒和冷酷,“你昨晚爽得叫的时候,怎么没想过有没有麻烦?”
他神情带着股与生俱来的凌厉,顾迎清登时红了眼。
程越生举起手,投降,“错了。”
她转身要走,他立刻将人捞回来,“真的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