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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5章

    程越生眼神冷郁,语气却格外好整以暇:“是谁?说得你好像知道一样。”

    沈纾纭霎时脸色一凝,紧抿上唇,忍住因为突如其来的紧张而想咽喉咙的冲动。

    顿了顿,她才掩饰性地冷笑了一声:“既然不是赵南川,恐怕就是赵缙之后不知道从哪儿给她找的野男人,说不定就是赵缙的!赵缙为了把孩子送到赵家,连DNA鉴定报告都能造假,他一开始就知道!”

    她回想当初,更加悔恨,恶毒地说:“所以你究竟为什么要管闲事?当初要不是你突然回来,我真的差一点就……”

    南川已经把那野种给了她处置,她差点就能掐死那贱人生的野种,竟妄想替代她儿子。

    程越生阴沉着脸,眼中冷意翻涌。

    沈纾纭梗着脖子没觉得自己做错,理直气壮地别开脸,桌子底下却捂住了不受控制颤抖的手。

    指腹的触感依然新鲜,婴儿柔软的脸蛋,胖乎乎的,脖子和下巴的软肉挤在一起,拨开便是那截还没长硬,脆弱得不堪一击的小脖子。

    “这饭我也没胃口吃了。”程越生抬筷夹了段芦笋,觉得倒胃口,然后扔了筷子,准备走人。

    沈纾纭意识到谈崩,恨恨地威胁:“你就不怕我把你和顾迎清的事告诉赵家的人?”

    程越生慢条斯理说:“能捅出个秘密的,不是只有你一个。”

    沈纾纭刹那间白了脸色。

    她埋着头,恍然间又好像突然记起了自己还有任务,她是有KPI的,倏又抬头:“订婚的事……”

    第176章

    不得不赌

    “我说了可以,但不管是订婚还是结婚,在那之前,不要提要求。”

    程越生捏起面前和沈纾纭手中别无二致的茶杯,缓缓摇了摇,看杯中茶水荡漾,只看不喝。

    沈纾纭强行让自己恢复平静,不做声,仔细思考他的话。

    “你可以再想想,想好了随时告诉我。”程越生搁下茶杯。

    沈纾纭情绪起落之后,忽而感到惘然,有个问题没有过脑地脱口而出:“你喜欢我吗?”

    她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觉得程越生很陌生。

    面孔陌生,神情陌生,举手投足都是陌生。

    好像过去十一年多,跟她相处的,并不是眼前这个人。

    她习惯了从前的程越生,在他面前她会很放松自如。

    她却无法习惯面前的程越生,多看他一眼,心里都会一咯噔。

    会料不准他会说什么话,做什么事,因他身上一切的未知而心中忐忑,怀疑猜测。

    程越生气定神闲说:“平心而论,我从前对你怎样,你心中应该有数,你身边有朋友也看在眼里,你不过是一直揣着明白装糊涂。你现在来问我这个问题……”他低哂,“你自己都感觉不到,我说再多有什么用?”

    沈纾纭觉得自己整颗心都往下猛堕。

    她觉得如果是以前的程越生,会肯定地说“喜欢”,他付出那么多,不就是希望得到她回应么?

    而不是像现在,只说“从前”不提“眼前”,意思不就是:从前喜欢,现在不喜欢。

    或许连从前,也不一定是喜欢。

    “我知道了。”沈纾纭垂眸,片刻后,抬起脸露出个娇丽慵懒的笑,“给我一点时间,等我想好了,再跟你联系。”

    程越生上了车,打给谭令:“你查查看,泰创收购案的事是不是出了问题?”

    谭令不解:“怎么这么问?”

    “你问问你的线人,更新一下进展。”

    谭令去问了,那线人还意外,自己还没整理好情报,他们是从哪儿知道的?

    谭令回复程越生:“你猜得对,才收到消息,因为之前泰创高层抬价,收购方和银行调集资金时出现了点问题,沈贯期今天才去找了人扯皮,要人加快进度,怕打乱他的计划。”

    程越生心下了然,果然在他预料之中。

    就知道沈纾纭这时候找他谈什么结婚订婚,肯定有鬼。

    就算谈好,这婚势必是,既订不了,也结不了,不过只是为了稳住他,给沈贯期争取时间。

    沈纾纭从来不是无知蠢笨的傻鸟,她以前有诸多理由拒绝他,譬如心有所属,譬如为了沈家的财产她必须找个背景强大的联姻对象。

    独独不敢说的就是,她害怕。

    如今她疑心加重,又怎么会答应?

    还什么不结婚,先订婚,那套说辞就是典型的拖延战术。

    沈纾纭这人向来眼底容不得沙子,顾迎清现在就是她眼里最大那颗沙子。

    如果在他不同意跟顾迎清划清界限的前提下,沈纾纭还是点头要订什么婚,那目的就显而易见了。

    程越生离开后,沈纾纭点了支烟,走到包间外的台阶上坐着,望着远处山里化不开的夜色出神。

    好像也慢慢想通,为什么她觉得程越生陌生了。

    其实只是他对她的态度变得陌生,以及从前她心思都在赵南川身上,试探过程越生,发觉他对沈家做过的事并不知情后,便只管心虚又放纵地享受着他单方面的爱慕。

    毕竟谁还没个虚荣心呢?

    现在看来,她的担忧并不多余,他的不知情,恐怕不是真的不知情。

    可明明这么多年他有很多次机会,他什么都没做。

    因此,沈纾纭又不太确定了。

    只是……如果他一直都是有目的,想利用她,为什么不继续利用?

    她可以陪他玩这场博弈游戏,只是需要冒点风险。

    只要他对她能继续像从前那样……

    沈纾纭被自己这个想法吓到。

    说穿了,一切都是因为那个姓顾的!

    她想知道,那女的在程越生心里究竟有几斤几两。

    程越生到底是因为顾迎清,还是因为其他,才对她这样的?

    沈纾纭坐了半天,给王致徐打了个电话:“你帮我把当年那个男的找出来。”

    王致徐一头雾水:“什么男的?”

    “五年前,在常湖市永溪镇,我当时让你找了个男的去睡那个女的!”

    在知道沈纾纭跟赵南川生了个孩子那档破事之前,王致徐乍听到此话,肯定毫无印象。

    可游艇那晚之后,知道她要人睡的是顾迎清,他特地回忆过。

    只是……

    “沈纾纭,这么多年,你让我哪儿找去啊?我当时人又不在国内,找我朋友办的,常湖又不像在南江,找人办事那么容易,我朋友也是辗转多方找了人去办的,现在哪还联系得到呢?除非你想把事情闹大。”

    王致徐当时被他爸撵去美|国读MBA,沈纾纭一个电话说要找人去搞个女的,他就以为她想掐赵南川的烂桃花,随便跟朋友交待了一声,听说是随便找了个当地的混混。

    沈纾纭咬牙切齿:“无能的东西!找不到也得找!你没找怎么知道找不到?”

    她一字一句说完,挂了电话。

    她就不信,程越生亲眼见到睡过顾迎清的那种三教九流,心里会不膈应。

    电话又响,王致徐在那边劈头盖脑痛骂了她一顿。

    沈纾纭没出声。

    王致徐没听见动静,也偃旗息鼓,说会替她找找看。

    沈纾纭捏着手机,想起她怀孕的时候,在国外的住所和产检全是程越生安排的,身边可信又知情的只有他。

    她当时没办法,王致徐这些好朋友肯定不会这么帮她,她更不能让家里人知道。

    谁知道闹成这样。

    赵南川一死,造成的消极影响,像滚雪球一样越滚越大,眼看就要失控。

    她被架在了两难境地。

    程越生有她的秘密,却随时要离她而去。

    沈贯期和沈进友又都要她吊着程越生,如果没成功,她又怎么跟这两人交代?

    她才意识到,自己根本没得选择。

    她不得不赌。

    第177章

    脱敏治疗

    顾迎清没有独自一人带小孩那么长时间。

    上次在三桥村,地方大,又有金玉吟帮她一起盯着,没觉得带小孩会如此耗人。

    程之兖像是有用不完的精力,她总算明白为什么之前他家里的阿姨说,每天饭前或饭后,都要带出去玩两个小时了。

    程越生说要把孩子放这儿过夜之后,让阿姨收拾了程之兖的换衣衣物和洗漱用品让司机送过来。

    顾迎清做饭时,程之兖用手表给司机打电话,请他把滑板和护具也带过来。

    吃完晚饭,东西刚好送到,顾迎清把程之兖的过夜包放回楼上,就陪他在楼下练滑板。

    天已经黑透,小区里的照明灯本就昏黄,又被枝繁叶茂的树半掩半盖,有些路段光线暗昧看不清。

    程之兖滑得飞快,穿着短袖和工装裤,踩着板尾让滑板翘起来,紧跟着又踩着板头拉了个一百八十度生涩地炫技。

    一时不查,他脚下不稳,摔了个狗爬。

    那家伙居然还趴在地上哈哈笑,顾迎清吓得腿软,赶忙将人抱起来查看有没有摔伤。

    程之兖戴着护具,又已经摔出经验,倒地的时候本能地抬起下巴,脸蛋儿没磕到,其他地方也毫发无损。

    “你别担心,玩这个摔跤很正常的。”程之兖流着汗拍拍她手安慰,要她安心。

    顾迎清哪安得下心,真摔出问题,她怎么负责?

    于是寸步不离跟在后面追,程之兖玩出感觉了,时不时抛出个连招,顾迎清心会跟着跳到嗓子眼。

    她感觉不是遛娃,而是她在被娃遛。

    还好程之兖就在她家单元楼下的那条道来回转,没有跑太远。

    认识的老夫妻散步回来,好奇地问她那是谁。

    顾迎清说是亲戚家的孩子,帮忙照看两天。

    上次程越生跟宋就文在楼下,先后被邻居遇见之后,这些邻居看她的眼神多了几分奇奇怪怪的打量,也不如之前热情,之前说想要给她介绍对象的,也没有后文了。

    本就是陌生人,顾迎清也不知道会在这里待多久,甚至不敢确定在南江还能留多久,因此也没放在心上。

    那邻居又说:“我看那小孩眼熟,是不是上次有个男的带来那个?”

    顾迎清说:“是。”

    “原来那个男的是你亲戚?”

    顾迎清笑了笑。

    夫妻中得花发阿姨问:“那你单身吗?”

    懂了,这是又想给她介绍对象。

    顾迎清不想之后再被陌生人关心感情问题,她觉得很困扰,即便对方觉得自己的多管闲事是好心,便说:“不是,我有男朋友了。”

    阿姨想了想,恐怕上次那两个人,一个是亲戚,一个是男友,哦了一声便上楼了。

    程之兖踩着滑板,一直在旁边听他们讲话,一边喘气一边眼珠子在大人之间来回转,等他们说完话,他又一声不吭地滑出去了。

    一直到晚上十点左右,顾迎清才说服程之兖上楼。

    顾迎清替他拎着滑板,感觉身上昨晚被人拆过的骨头,还没重组完毕就又散架了。

    顾迎清替程之兖洗了头,等他自己洗好澡,用浴巾围着他到床上穿睡衣。

    她自己洗漱完出来,都已经十二点,程之兖早已经在床上睡得乱七八糟的。

    洗澡前顾迎清怕吵到程之兖睡觉,把手机开了静音,她躺到床上查看消息时,发现程越生打来过电话。

    估计是想问他儿子情况。

    顾迎清快累瘫,替小孩盖好被子,在微信上回复他:【刚在洗澡,没看到消息,你儿子睡着了。】

    她在擦护肤品的时候,程越生直接拨了电话过来。

    顾迎清挂掉,跟他解释:【你儿子已经睡了,别打电话了。】

    果然,没新的来电了,也没回复消息。

    她觉得程越生应该比较讨厌打字,上次她发短信告诉他,他姑妈送她东西,他也是回了四个字加问号,再无下文。

    对了,他姑妈送的那礼物还没让他还回去。

    顾迎清突然觉得麻烦,心也烦,好多莫名其妙的事。

    她忍不住问:【你为什么把你儿子放我这儿?】

    还很想问他,以前不是很讨厌她靠近他儿子吗,如今没一点顾虑了?

    光是想想,她心里就很烦乱,不愿往深想。

    程越生依然没回复。

    顾迎清轻手轻脚躺到床上,看着程越生微信头像,点开大图,是个肉嘟嘟的半大婴儿坐在地上,捏着画笔在纸上涂鸦的侧拍照。

    不难看出就是程之兖小时候,看样子也就一岁多。

    等她要睡着了,屏幕又亮起,她在睡意昏沉中点开。

    程越生回了四个字:【脱敏治疗。】

    顾迎清没力气也没心思多想,动脑子使她疲惫,锁屏睡觉。

    翌日早上,顾迎清叫醒了程之兖,给他穿校服,洗漱,又做好早餐喂了吃,交给在楼下等着的司机。

    整个过程稍显兵荒马乱,她紧赶慢赶,去公司还是迟到了几分钟。

    再晚些的时候,程越生到公司,跟人安排工作,又叫秘书召集人马开会。

    潇洒从容得很。

    顾迎清借着手机屏幕看自己的脸,有几分没休息好的憔悴。

    她这会儿才得空认真想他回的那四个字。

    怕她和他关系被人发现?可是跟他儿子有什么关系?

    百思不得其解。

    梁倩看顾迎清手边的记事本摊开,出差回来,上面一连串的待办事项,竟还有空对着手发呆。

    梁倩想到刚才那位回公司,那叫一个神清气爽,精神奕奕,面前这位却一脸被榨干的衰样,都说只有累死的牛,没有耕坏的地,到顾迎清这儿却反了过来。

    她不免好笑:“昨晚干嘛去了?”

    顾迎清放下手机,叹了口气:“当保姆。”

    “什么跟什么?”

    顾迎清没说,开始照着待办事项,一样样处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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