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章
他没阻止,不咸不淡地说:“离宋就文远点。”顾迎清脸上的妆在她用衣袖抹眼泪的时候弄得有些花,她背好包,抽了茶几上的纸巾擦嘴,通红的一双眼冷冷望着他,一字一句地说:“你算个什么东西?”
她说完转身走了两步,想起什么,倒回来,走到茶几边,拿起那只黑红配色的购物袋,用力扔进垃圾桶。
垃圾桶里没东西,装着手工小瓷器的盒子扔进去,重击金属筐,哐哐闷响了一声。
她背对着他,呼吸窒闷,哽着嗓子说:“我不玩儿了,你以后别找我。”
她承认,是她玩不起。
光是看见他玩弄讥嘲的眼神她就受不了,听见他冷漠的嗓音就心往下坠,他说要娶沈纾纭她就胸起波澜如尝苦味。
她试过了,也意识到,她真的做不到他那样,身体和心能分得清清楚楚,缠绵过后还能忘掉一切朝前看。
不在乎就不会痛苦就是鬼话,她连不在乎都做不到。
程越生就是色字头上那把刀,她知道很危险,却又不知道疼痛什么时候会落下来,用一时的放纵,换长期的苦熬,日日担心,时时猜想,他到时候是会给她个爽快,还是会慢刀割肉玩死她?
她顶住心理压力,咬牙放纵偷欢,结果就是逐渐被主导情绪,惶惶然不知什么时候会把心搭进去。
她认为这两晚他的行为把一切阐释得十分清楚,他需要发泄时,可以大费周章徐徐图之,做足温柔给够引导。
一旦触及他的雷点,他可以立马翻脸,立刻让她认清她就是个消遣玩物的事实。
顾迎清走出房门,告诉自己,就当这一天两夜是商品免费试用期,她发现自己实在负担不起,及时选择退货好了。
身后房门咔哒自动合上,程越生漫无目的地看向窗外。
他转了转酒杯,再要饮酒,发现里面已空,他紧着眉心看了两眼,沉默地将杯子搁在了一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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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迎清觉得倒霉,在回东楼等电梯的时候碰见了宋就文。
她看见他的时候,立马想避开,然而宋就文已经看到她,她只好硬着头皮走过去,尽量半垂着眼,不跟他有眼神交流。
宋就文看她手里的包和电脑,“你又出去办公了?”
“对,有点工作上的事,在咖啡厅待了会儿。”顾迎清看他一眼,表示礼貌,又匆匆看往别处。
顾迎清有种心力交瘁的无力和空虚,说话时难以控制语气,仿佛没有力气,拖着音。
宋就文听出她语气不对,关心道:“累了吧?”
顾迎清脑子空空,只笑着点了下头。
两人相隔一层,宋就文先下,刚好有个电话进来,跟她说了句“”,便接着电话出去了。
电梯门合上之后,宋就文转身看了一眼,回电话里那人的话:“她没说,应该是不愿意。”
是主办画展的顾迎清的师兄打来的,问他顾迎清有没有合作的意向。
师兄不死心:“她背后真没有老板吗?”
“那些老板你不都提前安排了么?顾迎清这幅画真就是我临时起意跟她提了一下,那俩藏家应该只是个意外。”宋就文摸出根烟放嘴里。
师兄思索着,“也是哈,拍下画的那人走的也是明账。而且如果要走暗账,肯定提前有渠道跟我们搭上线,怎么会大张旗鼓在人前竞拍起来?价格也不对,咱们这儿走暗账的画哪幅不是千万级别?”
第128章
算数
第二天早上十点四十五的航班,比来的时候少了个于符。
顾迎清也订到了商务舱的票,她和项目组组长还有宋就文值机时一起的,地勤给了顾迎清和项目组组长挨着的两个位子。
组长是个四十来岁的女人,一头齐脖短发,着装既利落又气质,时刻精致。
两人聊了会儿工作,到点了迟迟等不到飞机推出,空姐广播了两次说在排队,请耐心等待。
“地上堵天上也堵,”组长等得有些不耐烦,掏出手机处理工作,忍不住说了句闲话:“程总和李方长跟我们差不多时间出发的,人家的私人湾流估计都在天上了。”
即便组长这个级别的社畜,跟普通社畜已经拉开了不知道几个等级,面临这种情况依旧无力。
顾迎清笑了笑没搭茬,看向舷窗外,她脸色有些苍白,忘了连续多少天没睡好,神经紧绷得像一根弦。
她透过阳光下反射着刺目冷光的透明落地窗,看见候机厅里形形色色的人。
一场梦似的。
顾迎清回到家,梦醒了,心也落地。
她行李放在客厅没来得及收拾,先去清理猫了。
顾迎清实在困得慌,金玉吟说晚上来找她,她换了衣服钻进被窝里打算补个眠。
回到熟悉的环境,这一睡极沉,做了个很长的梦,最后是被微信语音的铃声吵醒的。
金玉吟在电话那头问:“怎么给你发微信你没回?”
顾迎清惺忪,带着浅浅鼻音:“我刚在睡觉,怎么了?”
窗帘缝中透着暗青色的光,满室暗沉,天气热,但又没到开空调风扇的程度,被子盖得紧,她身上微汗。
看一眼时间,已经六点。
金玉吟想她出差应该是累了,“我想问晚上吃什么,你家有没有菜,要不然还是直接点外卖,或者出门吃?你想吃什么?”
“点外卖吧,我来点。”
金玉吟做决定:“我来点吧,点火锅在家吃?”
“可以。”
她和金玉吟常常一起吃饭,互相了解口味,在点菜上从来是金玉吟主导全局,顾迎清便交给她决定。
顾迎清爬来将整个屋子垃圾桶的垃圾全收拾起来,下楼扔了,顺便取快递。
出差时寄回来的东西都还在路上,这些都是她之前买的。
她按大小重叠抱回来,先拆开最上面那个小包裹,打开,里面是她从民宿离开的路上下单的新U盘,顺丰次日达。
她捏着U盘,没心思再拆剩下的,回到书房打开笔记本,插上U盘,将她昨晚从网盘上取回的资料和照片拷贝进了U盘。
刚取了U盘,门被敲响,顾迎清以为是金玉吟到了,穿着条睡裙跑去开门。
结果刚推开门,看见一张熟悉的男人的脸,她连忙把门往回拉了些,身体藏在门后。
她道:“麻烦等一下。”
说完关上门,回卧室穿上内衣,又换了身外出时穿的衬衣和裤子。
再打开门,男人静静立在门口。
是那个卫衣男。
脱去卫衣,穿上了黑色衬衫和黑色长裤,和那天的气质截然不同。
这人剪着寸头,身形高大,也许是那天他跟人打斗时拳拳到肉的狠戾给顾迎清留下了深刻印象,此时外形一变,穿着一身黑,更突出了那股生人勿进的危险气息。
“顾小姐。”他冲顾迎清点了下头,很简短的介绍,“我叫蒋骁,暂时由我和我哥负责你的安全,你可以记下我的号码,有什么问题及时联系我。”
这在顾迎清意料之外,她以为昨晚让程越生别找她了,意思是她反悔了,他也没必要再履行约定。
蒋骁手机都拿在手上了,见她愣着,问:“有什么问题?”
“你是不是搞错了?”顾迎清还是决定问清楚。
蒋骁暂时收起手机,“没搞错,程先生交代的。”
顾迎清不好明说,只道:“可是出了点变故,他没有通知你们吗?”
“什么变故?”蒋骁一根筋地说,“工作内容有变的话程先生会通知,没通知的话我们就按原方案行事。”
顾迎清理解为,昨晚的“变故”之后,程越生还没联系他们取消给她做保镖的工作。
这或许不是程越生要继续履约,而是信息滞后。
她建议:“或许你还是打电话给他问清楚比较好。”
因为她不想问,便将难题推给他。
蒋骁看了她两秒,心里觉得女人真的很麻烦,还是压抑着不耐烦,沉默地拨号。
他嗓音平直地跟对方沟通:“程先生,顾小姐似乎对我们的工作有疑问。”
“她说有变故,你没通知到位。”
顾迎清张了张唇,抠着门板。
两人隔得不远不近,电话没漏音,她也听不到对面说了什么。
听完对方的回复,蒋骁挂了电话转述:“程先生说没有变故,让我告诉你,他那天说的话依然算数。”
顾迎清不明白了,他所谓的“算数”,是他那半算数,还是要强迫她这一半也必须跟着一起算数?
可她总不能开口让蒋骁再打电话过去问。
她当然希望自己的人身安全得到保障,刚才拷贝内容到U盘的时候,她是打算去跟许安融谈判的时候,争取一下安全保障的,如果争取不到,她可能会考虑要不要把U盘里的内容给出去。
这下看来能省去这个步骤了。
见顾迎清没话说了,他让顾迎清记电话号码。
“稍等。”顾迎清进卧室拿手机。
蒋骁把自己和他哥蒋岳的电话都给了,让她遇见紧急情况随便打那个。
“平时我们会跟在你周围,你不用在意,当我们不存在就好。”蒋骁又说,“还有,你门外需要安个监控。”
他并不是跟顾迎清打商量,而是通知她这个决定。
监控安在门口也不会对隐私造成什么影响,顾迎清没有拒绝的理由。
蒋骁收了手机要走,顾迎清又问:“你哥怎么样了?还有于符。”
于符给蒋岳那刀插得挺深的,而且是在肩胛骨那块儿,蒋骁方才说和他哥一起负责她安全,难道这么快就恢复了?
蒋骁针对问题一个个回答:“于符是皮肉伤,有人看管。我哥伤还好,需要休养几天,目前我和另外的人轮值,谢谢关心。”
顾迎清:“……你们还有轮值?”
蒋骁很奇怪地看着她:“不然呢?007吗?”
第129章
致命
顾迎清反应过来也觉得好笑。
要是007,恐怕她没死,他们先猝死了。
蒋骁又道:“对了,还有件事,养老院那边也我们的人已经就位了,你找个时间安排一下,把原来那个司机开了。”
“好的。”顾迎清礼礼貌貌,客客气气。
他身形挺拔,轮廓深而硬朗,说话声音低沉,仿佛浑身每一寸肌肉都是绷着的,随时能挥出一股劲来,给人一股强烈压迫感。
不同于程越生那种更多是靠城府和阅历带出的劲,给人心理压力。
这人完全是因为武力值给人生理压迫,仿佛一个简单的动作都能掀起一股劲风。
楼下传来高跟鞋踩在楼道的哒哒声,不徐不疾的,清脆的声音敲醒了底下楼道的感应灯。
金玉吟上了二楼和三楼之间转角的缓步台,就看见一个男人站在顾迎清家门口,两人正说着话。
金玉吟以为是来三桥村找顾迎清那个男人,脚步顿了顿,心眼子狂转,心说自己是不是来得不是时候?
思想和行动完全不是一回事,她脚下早就不受控制地拾级而上,欢欣雀跃地想上去瞧八卦。
结果走到一半,那人转身,是张陌生的俊脸。
男人冷漠地瞥了她一眼,迎面下楼。
楼道虽窄,男人又人高马大,但是错身空间绰绰有余,金玉吟故意挡在他面前。
他往另一边,她也往另一边。
蒋骁将原本看楼梯的视线落在她身上,不动了。
女人穿着粉裙子,绿外套,又红又绿的,唯一吸引人的,是堆褶的裙领下一道半露半藏的沟。
“让让。”蒋骁淡淡出声,自带冷酷。
金玉吟被他的嗓音和犀利眼神吓得讪讪,有心造次,无胆接招,默默让开。
顾迎清看到金玉吟,便站在那儿等她。
金玉吟看着轻松一步跨两梯的男人离去,瘪了瘪嘴,进了门,问顾迎清:“这冷若冰霜的硬汉是谁啊?好帅,但是感觉能一拳把我打飞。”
“保镖。”顾迎清没隐瞒,经验教训,多隐瞒一次,就要花更多时间解释。
金玉吟顿时张圆眼睛,僵在那儿脑子里顿时挤入数个问题,但是问的第一句居然是求证:“所以,他是真的能一拳把我打飞?”
顾迎清失笑:“你没惹他,他干嘛打飞你?但他,确实有这个实力……”
那天看过他一打二,也只是被人缠住脱不开身,受的就一点皮外伤,他哥伤成那样也要两人一起才能困住他,都是习武的身手。
金玉吟换了鞋,脱掉薄衫,一身人鱼姬色的金粉群在走廊顶灯下波光粼粼,将她衬得极为动人。
“这保镖是哪儿来的?”金玉吟可没忘掉正题。
顾迎清就思索了两秒,金玉吟立刻瞧出她有鬼,“你在犹豫!”
顾迎清举手投降,“程越生派来的。”
“哎呀呀,”金玉吟拖腔带调笑得阴阳怪气的,“怎么又搞上了?”
在三桥村第二天,那男的把他儿子送来,金玉吟就注定不会对之后的进展感到意外。
顾迎清嗔怪地看她一眼,门又被敲响,外卖到了。
金玉吟找到电磁炉,摆到餐桌上,又插上电,顾迎清将汤锅倒进锅里,又跟金玉吟一起把菜摆好,调了蘸碟。
金玉吟一边往锅里下肥牛,一边步步紧逼追问:“什么程度了?”
顾迎清有心避开,“结束了。”
金玉吟看她神情疲惫,透着心累,直觉在出差过程中出了什么事。
“你们结束不了吧?”她一针见血说:“你跟他抬头不见低头见的,只要避不开,偷情之火便会燃之不尽。”
顾迎清因为金玉吟的措辞感到羞恼,可这确实是每次和程越生那个之后最明显的感受。
生怕别人发现的小心翼翼,可不就是偷?
是让人知道会掀起腥风血雨的关系。
顾迎清从冰箱里拿了两听可乐,心事重重地用筷子把碗里的蘸料搅开。
金玉吟将肥牛捞进碗里,好奇问:“你们是想打算发展长期关系?”
顾迎清摇头,提到相关问题,他说的那些话自动涌入脑海,“我跟他不可能的。”
金玉吟细品她这句话,品出一丝愁味,“你这么说,就说明你是有期待的。”
“没有。”顾迎清盯着她的眼睛,斩钉截铁说,这一点她这还是很清楚的,“也不敢有。”
金玉吟看着她不说话,心道糟糕。
顾迎清睫毛轻颤,平静地分析:“他可能只是觉得我新鲜,对我有兴趣,想给我些好处,让我跟他维持身体关系。但是,我试过了,我做不到……”
金玉吟皱了下眉,问:“你做不到什么?”
“我没有信心对一个日夜纠缠的男人,不产生任何肉|体之外的感情。”顾迎清看着金玉吟,说话的声音带着微不可察的颤抖,说完立马垂下眼。
“你……”金玉吟傻捏着筷子,彻底慌神,心道,糟糕糟糕糟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