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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6章

    服下丹雪丸之后,王爷自诉胸口疼痛减轻了些,林太医把脉诊断了一番,发现果然比服了他开的药好许多。

    他虽身为太医,却久闻丹神医大名,如今丹神医在此,他也就不必守夜了,加上王妃也怜他治疗两日辛苦,赐了红封差人送他回府去。

    林太医一走,丹神医便再给他开了一道方子,命人回药王堂去抓药熬药,服下之后,谢如墨只觉得压在胸口的那一块石头被移开了,整个人舒畅了不少。

    “估计林太医明日还会来一次,所以便是离京也要等到明日傍晚。”丹神医说。

    “明日林太医一来诊脉,岂不是露陷了?”宋惜惜担心地问道。

    “派人在门口盯着,他若来,我便再给王爷服……”

    “还要服?”宋惜惜瞪大眼睛,“不能再服了啊。”

    丹神医看了她一眼,“若真这么担心,当初那半颗都不要服。”

    见宋惜惜神色懊悔,丹神医这才解释,“不是再服那半颗药,是服一粒玄冰丸,这药性寒的,专门治疗大燥之症,服下之后再让王爷运气冲一冲,如此脉象依旧是紊乱的。”

    宋惜惜这才哦了一声,想起又问了句,“但之前那药已损了心脉,如此再提气与玄冰丸相冲,会否削弱体质?”

    “问题不大,这不是还有一大堆的药丸可以让他服吗?”丹神医道。

    棍儿在一旁道:“早知道当初便用这玄冰丸,不至于让王爷胸口疼了两日。”

    丹神医扫了他一眼,“能一样?若不是真有突发心疾之症,太医能看不出来吗?只脉象乱了有什么用?如今林太医已经先入为主,认定就是心疾突发,明日诊断脉象乱,证明还需要静养些日子。”

    棍儿忙闭嘴,丹神医往日也没这么严厉啊,今日好凶。

    宫里头,肃清帝该问的也问了,不管是戚贵,吴大伴,还是林太医,把谢如墨的病情说得清清楚楚。

    而且今晚玄铁卫来报,说丹神医回来之后,派人到药王堂里去抓药,显然这件事情是他多虑了。

    如今疑虑消除,他才觉得自己做得多余,懊悔这样怀疑皇弟。

    可现在内忧外患,他不得不防啊。

    那背后之人,不是一直没查出来吗?谁人能有这能力操控燕王身边的人?

    所以他懊悔了一下,也为自己找到了理由,这怀疑不是多余。

    万一他真的是借病躲了起来,然后前往燕州呢?又或者是有别的阴谋呢?

    他始终认为,沙国这次卷土重来,是怀着极大信心,这些年他们穷兵黩武,早就亏空得差不多。

    能在这个时候奋力一击,除非是提前知道胜算很大。

    所以,逆贼是和他们勾连了,南疆有他们的布局,能在南疆布局,而又能让齐麟和方天许不防,能有谁?

    因为,真真不是他多疑,着实是许多事情都没有答案。

    他焉能不知王彪实力有限?

    但是平西伯府一族,整个家族加起来老老少少加起来不下几百号人,卖国,他是断然不敢的。

    他不需要王彪如何能战,只要他振臂高呼,吆喝几嗓子,让士气大涨,如此哪怕他安坐帅府,也影响不了战事。

    第1294章

    福兮祸所依

    南疆,王彪坐立难安。

    他没有想到沙国军队竟然真的来了,沈家那位爷来信说的竟是真的。

    三十万大军压境,来势汹汹,他这两日与方天许他们商议,他们倒是不怎么惧怕,说来了便打。

    他们有这样的底气,能让他稍稍安心。

    但是,这场仗打起来势必残酷无比,一旦进入鏖战状态,他就不可能安坐帅营指挥。

    而且,方天许他们真有这个能力吗?宋家军和北冥军都桀骜,往日就不怎么听令,加上这两年鲜少练兵,都是开荒耕种为主,真打起来,按他以为胜算不高。

    他抚着自己的腿,还有每逢下雨天气便会疼的膝盖,腿上有一道狰狞的疤痕,差点,这条腿就交代在战场上了。

    回京治了许久,他走路才不跛脚,如今走着也依旧不甚方便。

    他现在还记得战场上濒临死亡的感觉,所有人都杀红了眼,身心疲惫,那把大刀拿起来何等吃力,手臂酸痛得不像是自己的。

    而且,身上的盔甲太重,便遇到敌人围攻,逃都逃不掉,如果没有人来救,拖了他一把,那么当时敌人砍的便是他的脖子。

    当然,现在他是元帅,不需要冲锋陷阵。

    只是在南疆有一个传统,将帅也是要上阵的,不是躲在帅营里头指挥便可。

    这都是宋怀安和谢如墨做坏的规矩。

    齐麟他们的解释也是荒诞,说什么南疆是收复之战,元帅亲自上阵,才可以鼓舞军心,一口气攻下被掠夺的城池。

    大门“咿呀”地被推开,顾青舞端着参茶进来。

    王彪收起了担忧之色,看向美人,见她凤眸泛红,满脸楚楚,便知道她哭过。

    “怎么了?”王彪起身,柔声问道,“为着战事担忧?”

    顾青舞把参茶放在案桌上,眼眶越发红了。

    她走过去把王彪摁在椅子上,然后跪下,柔若无骨的双手搭在他的膝盖上,眉眼殷红,声音带着哭过的沙哑,“官人可还记得答应我的事情?”

    她整个人就像那琉璃,要在王彪的眼前碎裂,心疼得王彪忙扶起她来,“傻瓜,不必担心,我是元帅,便是上战场也轮不到我去。”

    两行晶莹的泪水从顾青舞的脸上滑落,悲声道:“不,我一直没告诉你,最近我总梦到南疆开战,你被沙国军队杀死,头颅被割下,悬挂在西蒙的城门上,我则被沙国人掳走丢入军妓营,我们的儿子也被乱刀砍死,我不能让你冒险。”

    王彪大惊,“连续几日都梦到?”

    顾青舞哭泣着道:“不是连续几日,是自从收到义父的信,我便一直梦到同样的场景,我还去找过巫师,巫师说我们一家有生死大劫,所以那日我才会劝你,一旦有战事,我们立刻离开南疆。”

    王彪震骇得眼珠子几乎碎裂,他是最信这些的,来南疆的时候也曾求神问卜,说南疆一行有福有祸。

    他回想,福必定是享了,既贪墨了不少军饷,也得了一位如花似玉的夫人,福兮祸所依,如今是大祸临头的时候了。

    只是,那日答应她的时候,是因着心头柔情泛滥,后来想过是不可能的,普天之下莫非王土,他若临阵脱逃,能逃到哪里去?

    现在,现在听得她说日日都梦到那些惨况,大概是用她的梦来示警。

    他出了一身冷汗,猛地道:“那巫师何在?叫他来见我。”

    第1295章

    王彪策划逃跑

    巫师偷偷地从帅府后门进来,一盏茶功夫之后,又偷偷地被送了出去。

    但王彪已经吓得全身瘫软,胸口怎么也喘不上气来,仿佛是被人扔到了那无边无际的浩瀚大海,靠不了岸的窒息感。

    巫师只来了一会儿,四周看了一看,然后看着他说了四个字,“元帅珍重。”

    别的,任凭顾青舞如何哀求,巫师也不多说了,甚至是求他做法,巫师也拒绝,说做法无用,然后又对王彪说了一句话,“此地乃是武将坟墓,元帅妥善安置家人。”

    就是这句话,让王彪感到灭顶般的恐惧。

    在南疆的这片土地上,埋了多少将骨?

    宋怀安父子七人还不骁勇善战吗?下场如何?

    他还有自知之明,知道自己不可能比得上宋怀安,就连宋家的少将军他也比不上的。

    他敬佩宋家父子,但他不想成为宋家父子。

    死了得到的哀荣算什么?活着才是实实在在。

    他牺牲在战场上,便是平西伯府最终成为平西伯公,都与他无关了,甚至他的青舞和儿子都不能名正言顺地享福……

    不,前提还是他不能享福,无法亲耳听到被人尊一句王公。

    顾青舞从身后抱着他,抽泣之声在耳边,显得尤其悲伤。

    “官人,你若战死沙场,我和儿子便跟你去了。”顾青舞泣声说,滚烫的泪珠砸在他的肩膀上,几乎灼痛了他。

    他几乎是脱口而出,“不,我不能死!”

    他猛地抓住了顾青舞的手,把她拖到身前来,眼底是从未有过的坚定,“我们都不会死,原先我们说过,一旦有战事便离开这里。”

    顾青舞怔怔地看着他,略有些慌乱,“但我们怎么走?帅府里不全是我们的人,而且我们要走,总不可能什么都不带吧?”

    王彪的大脑疯狂运行,没错,既然要走,就肯定要躲起来的。

    好日子过惯了,他怎么能过贫困的日子?

    要找个理由,名正言顺地把金银财帛运出去,他身边的心腹是有的,也足够用了,不走的话他们也是要死在这里,他们应该是会跟着走。

    运送的人有,但如何名正言顺?方天许和齐麟他们的耳目众多,他们还在调查军饷贪墨一事,如果他大张旗鼓地把金银财帛装箱子运走,肯定惹起他们的怀疑。

    要想个法子,要想个法子!

    “我倒是有个法子。”顾青舞见他不说话,便轻声道。

    “什么法子?”王彪眸子锁紧她。

    顾青舞附在她的耳边,说了自己的计划,说完之后眼眶又红起来,“官人可会觉得我狠毒?但我也只是想一辈子和官人在一起。”

    王彪沉默着,脸色发白。

    这法子不行,临阵脱逃顶多是砍他的脑袋,如果按照此计行事,将祸连全族。

    他不能这样做。

    “官人,得快些拿主意才是啊。”顾青舞泫然欲泣。

    王彪犹豫不决。

    他难得地想起了京城的家人,至少,至少要保住他们的性命。

    否则,他便真成了那不忠不义不孝之徒了。

    他眸色加深,指甲狠狠地划入皮肉里,“你的法子是可行,但不能杀了方天许他们,否则南疆军无将领,我看探子回报说沙国大军起码还有三五日才到,我邀请他们商议应对之策,顺便……”

    他深呼吸一口,只觉得胸口像是被一只大手攥紧,说不出是恐惧,还是对命运奋力一击的反抗,“用幻彩吧。”

    幻彩,其实是一种毒蘑粉,服用过量会致命,但若掌握分量,只会使他们产生不适,呕吐或者致幻,有军医治疗,他们会好起来的。

    第1296章

    大礼

    顾青舞垂下的眸子里闪过一抹厌恶。

    真是个废物,没本事没能力,智慧勇猛都不足,连狠心都下不了,能成什么大事?

    但再抬起头的时候,她眼底熠熠生辉,“官人心肠仁善,我没爱错人。”

    做了决定,王彪的心反而是定下来了。

    他捧着顾青舞的脸,想到以后就跟着她一同奔去,隐姓埋名,做个富贵闲人,倒是也极好。

    他这辈子也风光过,更为朝廷尽过力,谁不惜命呢?他并没什么错。

    而且,说句不该说的,南疆有他没他,影响不大,齐麟他们横竖也没把他这位元帅放在眼里。

    “你把王震叫进来,我跟他商议商议,既然要走,便要把他们都带走。”王彪道。

    王震原先是平西伯府的教头,他带着上了战场。

    他之前不知道姬氏安插了人进来,是夫人来到之后,把这些钉子一一拔掉,如今这帅府里留下的,都是信得过的心腹。

    王震听了他的计划,先是愕然了一下,继而欣然赞同。

    王震本来就是享受惯了京城的富贵繁华,在平西伯府里当教头的日子,也过得十分舒爽。

    奈何跟着伯爷来到此处,便是喝顿酒,都没有好的精酿,想出去下顿馆子,也没吃上什么精美的菜肴。

    若是能重回富庶之地,又何必在此受苦?

    再说了,真要打仗,伯爷上战场,他们能置身之外?肯定也是要跟着浴血奋战。

    那是掉脑袋的事啊,他们又不是正式的士兵,便是逃去,回头也问不了他们的罪。

    倒不如跟着伯爷逃去,帅府里头敛了不少的金银,若都能运走,往后跟着伯爷吃香喝辣,京城回不回都无所谓了。

    他是这样想,只是有些诧异伯爷竟敢这么做,要知道元帅临阵脱逃,必定祸延家人。

    就算不掉脑袋,怕也是要抄家流放。

    也罢,伯爷都不在乎,他就不必替伯爷在乎了。

    翌日,王震对外宣称,说大战在即,元帅要把夫人和小公子送回京城,要去买些路上所需的物品,还有家奴也要打发回去,因而要买几辆马车。

    方天许和齐麟也听得这个消息,但没放在心上,那所谓的夫人是吃不得苦的,开战怎还愿意留在此处?

    再说,确实那婴孩才满月不久,留在战火之地不合适,送走也正常。

    当日便购买好了回京所需物什,备下了五辆马车,购买了些箱笼和一些南疆的特产,说是带回去孝敬老夫人和主母的。

    方天许认识姬氏,知道她的为人最是贤德,治家有方,更有魄力和手腕,奈何是嫁给了王彪这样的人。

    如今,王彪的妾侍带着儿子回京去,这份“大礼”可真是够孝敬的。

    不禁唏嘘。

    当晚,王彪在府中设宴,说是顺便商议应战之事,叫了齐麟和方天许,还有两位军师一同前来。

    南疆军如今只剩下二十余万,有好几位将军,但往日主事的都是齐麟和方天许,今日还特意派人去把鲁将军也请来了。

    鲁将军这段日子都在领队维修投石机等重械,维修完再检查一遍,便不来了。

    横竖商议什么,回头让齐麟告诉他便是。

    齐麟和方天许则是有作战计划要说的,自从获取探子回报之后,他们就在筹备应战,作战方案都出了好几个,今日刚好商议商议。

    第1297章

    狠心的王彪

    齐麟和方天许带着张军师与吴军师来到帅府,便见帅府里的亲卫正往马车里搬箱子。

    齐麟他们也认得王震,便问了句,“明儿走?”

    王震笑着见礼,“回齐将军的话,明儿一早走,元帅护送一段路,所以今晚先把东西装好了。”

    “元帅护送一段路?护送多远?”齐麟皱起眉头,这时候离开怎合适?

    王震道:“也就一两个时辰的路便回来了。”

    说完,他又促狭地说了句,“元帅说,女人嘛总归是要哄一哄,千里跋涉回京去,又带着幼儿,便顺着她的心意送一送,以显重视。”

    齐麟知晓王元帅对这个女人十分宠爱,送一送也不稀奇,便没再说了。

    帅府里已经摆下了酒席,王彪亲自出迎。

    大家抱拳见礼之后,王彪请他们落座。

    他们看了一眼摆得满满当当的饭桌,有汤膳有点心,也有各式精美菜肴,香得耳朵都要掉了。

    他们知道王彪吃食上素来讲究些,但没想到这么奢靡,这一桌子的菜十几个人吃都绰绰有余,而他们只有五个人。

    大家心里头不由得感慨,当初跟着宋怀安大将军也好,跟着北冥王也好,议事的时候有吃的,但多半是一碗刀削面,偶尔有一两道荤菜也是很难得。

    自然这也没什么好比的,毕竟打仗的时候与和平的时候不一样。

    方天许还是心疼地说:“太铺张了,吃不了这么多。”

    “是啊,比过年都丰盛。”吴军师也说。

    王彪哈哈地笑了一声,“说得本帅亏待了你们似的,今晚是丰盛些,但多是下酒菜,吃着吃着到时候还嫌不够呢。”

    “我们是议事,不必吃酒了吧。”齐麟说。

    王彪豪爽地道:“喝点儿,咱们畅所欲言,本帅知道你们心里头有些疙瘩,如今大战在即,若有对本帅不满的可以指出,本帅有则改之,无则嘉勉,上下务必要同心同德,不可有嫌隙。”

    大家对视了一眼,便都落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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