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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4章

    他环着她的腰的手紧了紧,只触及到了她的眼眸,就将想要惩戒那徐总管的想法给打消了。

    眼下的小娘子当真是诱人极了,眼尾洇着红,唇上被酒液润得濡湿,一举一动间皆是妍媚。轻轻瞥一眼,似也带着钩子般的。

    她盯着他看了好一会儿,忽然勾住他的脖颈,覆了上去。

    他配合地弯着背,任由她动作。

    可眼下的小娘子不仅有些晕乎乎的,也极没耐心,只碰了一会儿就松了手。

    只是都招惹到了这个份儿上,他哪里会轻易放过了她。他重新捉住她的唇。不知多久后,见她身子发软,才松了开来。

    正待说什么,却见她垂着头,纤瘦的肩膀微略耸动。

    他心口发紧,捧起她的脸,低声道,“怎么了这是?”

    她说话也带着哭腔,“陛、陛下,你能不能不要出征,只当是在宫中陪臣妾不好吗?”她的眼眶噙不住泪,金豆子不断滚下。

    竟是招惹得姜怀央有些手足无措起来,用指腹擦去她的泪水,随口应着她的醉话,“朕什么时候说过要出征了?”

    不想她抽抽搭搭地答,“不是说胡地叛乱?臣妾不想您去,臣妾怕您短了衣食,怕您在那边受了伤,怕您回不来……就不能让其他将军去,非得是御驾亲征吗?”

    她的话与梦中的一一对上,他呼吸微滞。

    “你方才说什么?”他快要敛不住眼中情绪。

    她死死攥住他的衣襟,哭得一塌糊涂,“臣妾不准您去,陛下只当臣妾任性好了。”

    他放软了声音,“你从何处听来的这些?”有一个念头在他脑中一晃而过,闪过太快,以至于叫他抓也抓不住,只得一遍遍问眼前的小娘子。

    可阮玉仪却不再说话了,似乎是头疼得紧,揉着额角往他身上靠。

    他无奈,只好将人放至床榻上,命人煮了醒酒汤来。

    .

    待阮玉仪悠悠转醒时,天色已暗了下来,她只知自己睡了很久,却分不清眼下是傍晚还是凌晨,因趿着绣鞋,下了榻。

    木香正守在外边,一听见动静,就掀了软帘进来。

    “现下是什么时辰了?”她脑中还突突地痛着。

    木香上前来搀她,“回娘娘,酉时了。娘娘可要用些吃食?”

    她轻轻嗯了声。肚中的确有些空落得不大舒服。

    不消多时,便有宫人呈上来了温热的菜肴,大大小小的碟子几乎摆了一桌,俱是装盘精巧,只看着就要让人口舌生津的。

    木香为她安桌布箸。

    她并未急着下箸,“下回叫他们少送些来罢,这许多本宫哪里吃得了。你们几个可用过晚膳了?”

    “不曾。”木香摇头。

    她笑道,“如此正好,那便分些下去罢。”

    木香应声下去了,正取了碗碟来,却见新帝踱步而入,因没再进去,折回了下房。

    姜怀央来时,小娘子正吃着羹汤。

    “醒了?”

    她闻声抬首,一时间口中吃食咽下也不是,吐也不是。不过幸而他并不在意她是否行礼,随意落了坐,就着她的调羹用了口。

    羹汤是微辣的。他微微蹙起眉,“吃得惯这些了?”从前不是一碗姜汤也要拧着眉喝?不合口味倒不知道与御膳房的人说了。

    她没想到他会记着自己吃不来辣,“臣妾哪里是那般娇气的。”何况这羹汤也算不得很辣,她还是尚可接受的。

    他暗自嗤笑,不娇气?也不知是谁攥着他的衣裳,哭得喘不过气气来。

    思及此,他忽地问道,“你可还记得自己醉时说了什么?”

    她的耳尖很快就染上了一层薄红,勉力回想自己是否说了何不敬之语,无奈如何也想不起来。她如实道,“臣妾不记得了。”

    反正是些醉话,就是真有什么,他应也不会追究的罢?

    姜怀央果真不再提,在长安宫宿了一夜。

    第198章

    塞人

    翌日早膳时候,慈宁宫的人来了,道是太后召见。

    虽然都说是这是个空头太后,可到底是长辈,阮玉仪还是放下了手中的玉箸,温声道,“容本宫稍作准备,片刻便来。”

    那宫人得了信,回话去了。

    说起来,上回与太后的相处中,她便看出了太后对她不甚喜欢,如今忽而传她过去,她心下倒有些琢磨不清太后的心思了。

    她卸去了两支簪钗,易一素净裙衫就去了。

    至慈宁宫时,太后正坐于榻边捻着佛珠手串,矮几上摆了些茶点果子。见了来人,她摆手招呼阮玉仪上前,难得带了笑意。

    阮玉仪却不能直接上前去,而是规规矩矩行了礼后,方才顺着太后的牵引,在矮几另一侧坐下。

    太后在诞下长公主的时候,年岁便不算小了,如今更是已有春秋,因而她的手即便是好生保养着,从不干粗活,到底如寻常人一般起了皱。

    她不断摩挲着阮玉仪的手,思忖了下,褪下腕子上的玉镯为她戴上。

    她缩了下手,却被捉住了指尖,还是没躲过。

    她只觉得这镯子沉甸甸的,压手得很。对于太后抚摩她的手这一举动,虽知道太后是想表达善意,却还是让她感到不适。

    太后呷了口茶水,才缓声道,“你当真是个好孩子,这些日子管着这后宫上下,真是辛苦你了。哀家也曾掌过这凤印,是知晓其中繁琐的。不必躲,这是你应得的。”

    她压下心底的不适,熟练地勾起一个乖顺的笑来,“太后娘娘言重了,不过分内之事而已。”

    太后注视着她,点点头,眼中满是欣慰。

    侍立在侧的嬷嬷笑着开口,“老奴就说槿妃娘娘是担得起这担子的,您还非得操心。”

    她有些不自在地端着茶盏,不时抿一下。但茶水只触及唇,却不入口的。

    “唉,可怜了容氏那孩子。幸而槿妃也是个行事妥当的,”太后附和了一句,又道,“听闻皇帝近来停了你的汤药?”

    阮玉仪觉得太后估计要说道正题上了,因放下茶盏,颔首道,“是。”

    “这是好事。你要好生为皇家开枝散叶。”

    她眉心跳了下,仍是轻声应着。

    她瞥了眼太后的神色,见她面上沟壑都舒展着,似乎只是单纯的对小辈的嘱咐而已。她试探着开口,“只是宫中姊妹毕竟单薄,臣妾又劝不动陛下。”

    太后捻着手串的指尖滞了一瞬,眼中笑意愈加真切了些,“这倒是真的。难为你如此大度,还记挂着这许多,若换做了旁人,是巴不得独占的。”

    她垂下头,似乎是羞怯地笑了下,鬓发勾勒着她的脸颊,发下是昳丽却清明的眼眸。

    太后心下满意,嗓音也温和了不少,“故哀家这几日便一直在思量,这么着不行,总得在这宫闱里多添几个人。”

    “只是央儿着孩子有一直记恨着哀家,哀家的话,他是听不进去的。”

    阮玉仪温声道,“娘娘只管吩咐便是。”反正这宫中日后不会不添人,不若借此机会,讨了太后的好,也免得他总往她这处来。

    “哀家觉着琦儿便不错,她心思纯良,又是个体贴的,也好为你分担些。”

    这才是此番太后的目的。

    太后关注着阮玉仪的神色,想从其间看出点不情愿来,但她并没有。

    “臣妾也觉着白姑娘是个好的。”她顺着太后的话往下道。于她来说,不论是白之琦还是黄之琦,谁都一样,只要能帮着将他从自己这处分些神去。

    她哪里不明白,太后想将自己母族的姑娘塞进来,是想要帮着自己坐稳了这个位置。

    听了她的话,太后连道了几个好,脸上都快笑出花儿来。有了长安宫这位的帮衬,接下来就轻省许多。

    “只是臣妾怕不便直接与陛下说——”

    太后的脸色变了一变。

    阮玉仪继续道,“臣妾这里有一个计策……”她稍稍压低声音,将话送入太后耳中。

    她愈听,愈松了神色。

    .

    阮玉仪在太后这处坐了小一个时辰,方才款步而出。

    外头不比慈宁宫里,尚还飘着雪。她拢了拢斗篷,卸去在太后面前从容乖顺的伪装。她轻声问木香,“我这么做真的对吗?”

    “小姐自有小姐的道理。”木香只管坚定地站在她的身侧,何况帝王家无情,本就不适宜交付真心。

    她稍稍安下了些心。

    长安宫外,有一颀长的身影正负琴立着,似乎是感受到身后来人,回过身来,衣袂飘然如轻烟。他疏淡清冷的眸中染上笑意,“见过娘娘。”

    阮玉仪在合宜的距离停下了步子,温声道,“本宫不记得自己曾传唤过你。”

    宣娆将头垂得更深了些,“是小的叨扰。”

    “进来罢。”她举步跨过门槛,衣裙下露出一角纹饰精巧的嵌朱绣鞋。

    殿内,炭火燃出的暖意,裹挟着熏香的气味悠悠弥漫开来,使得置身其间的人不由放松下身子。岑礼入内,在盘中添了些果子。

    宣娆垂首布琴,忽地道,“娘娘可是遇上什么事了?”

    “缘何如此说?”她去拈蜜饯的手一顿。

    他的嗓音很清澈,如清泉过石,一张面皮也能轻易便哄人放松了警惕,“小的看娘娘面色不佳,似怀有心事。”

    心事?她何来心事。

    若白之琦那边成了,她也该感到轻快才是。

    “也许是小的多事了,”他拨弄了下琴弦,轻声道,“娘娘该少用些药,顾好自己的身子才是要紧。”他抬头,对上岑礼的眸光。在阮玉仪看不见的角度,岑礼对他微微颔首。

    他接着道,“不知娘娘近来服了何药?小的有一师兄,略通几分药理,想来能帮上娘娘。”

    这理由虽找得撇脚,但好歹算是完成了新帝的吩咐了。

    至于他这个略通药理的师兄,也确有其人,算不得欺骗。

    他虽在戏中扮作女儿家模样,可到底是男子,新帝自是不会轻易放心他出入宫闱。

    但新帝又看中了他的一双手并一副嗓子,在他表了忠心,加上观他行动恭谦规矩,这才允了他入宫见她。

    眼下他这般说,是为了帮着新帝试探她,是否有另寻了方子服避子的药物。

    听她如此说,她只当他是好心,道,“近来倒是不曾服药。”

    第199章

    撇下

    几曲罢,阮玉仪便称乏遣宣娆退下,“木香,赏。”

    木香取了早备好的荷包,从衣袖相接处,笑盈盈地递与他,“劳烦公子了。”

    他接过荷包,也不掂量一二,欠身谢过。他知晓岑礼的目光一直落在他身上,因而片刻不能松懈,始终保持着一个疏冷的距离,神色间带着些傲气。

    直至出了长安宫,他身上那道视线的重量才撤去了。

    他解开那淡青色的荷包,里边装着几块碎银。他翻弄了下,底下果真有一张字条,上边的字迹娟秀非常,看下笔的流畅和力度,像是出自专习过字的名门贵女之手。

    上边所书,是要他帮着弄一味丸药来——那是避子的丸药。

    他扫了眼后收好,神色不变,掂了掂背上的古琴,举步离开。

    .

    至稍见夜幕垂落,木香温了牛乳,端至阮玉仪面前,“娘娘,都安排妥当了。至于旁的,还要看白姑娘的。”

    她轻轻嗯了声,端起牛乳小口啜饮。温热滑入喉间,唇齿间尚留着醇香。

    她稍加梳洗后,便打算就寝了。

    木香为她放下帐幔,问道,“小姐,今儿可还要留盏灯?”

    “不必。”隔着帐幔,她的声音似也被削弱了几分,显得极轻。今儿他该另卧温柔乡,又怎会再来长安宫。

    何况,她原也没有点灯就寝的习惯,留着灯的时候,俱是她尚未睡去的时候。

    她躲在被褥中混想了会儿,终是在自己纷杂的思绪中沉沉入睡。许是白日里累着了,她睡得分外安然。

    而此时的养心殿中,烛光不断摇曳颤动着,满室灯火辉煌。白之琦裹着鸳鸯锦被,被送入床幔之中。她盯着眼前的黑暗,锦衾中有些闷,额发濡湿了,她也不曾将头探出。

    在阮玉仪的安排下,她被假充槿妃送进来,因着有锦衾作掩,无人怀疑。

    外边看守的宫人,一听来者是阮玉仪,甚至不过问新帝,便将她放了进来,这也给了她可乘之机。

    新帝尚未回来,大殿中落针可闻,她却听见自己心如鼓擂。

    她知道,她的痴念俱都将在今夜实现。

    大殿中点了熏香,馥郁又冲人的香气盈满室中,许是这香起了作用,她身上泛起了难以抑制的燥热,指尖也烧得通红。

    她不自觉幻想着那个人从大门踱步而入,揭开包裹着她的锦衾,深深搂住她,就同待长安宫那位一样。

    他身上的气息将盈满她的鼻息,清冽,摄人。

    她面上愈发红了,这般病态的红,像是要滴下血来。她张唇喘着气,凉气灌入她的喉中,撕裂般的疼痛。

    耳边传来了脚步声,以及他身边那位近臣的声音。

    她动了动唇角,琢磨着待会儿该如何展现出最动人的笑靥。

    衣料摩擦的声音,门再次开合了下,她知道这是温雉退出去的动静。

    心跳得她有些承受不住,几乎要冲破身体一般。她攥紧了指尖,死死盯着眼前的黑暗。

    锦衾终于被掀开,凉气将她裹挟,她弯起唇角。

    这会儿她的鬓发应是沾在颊上,狼狈且诱人的模样,她满以为他会俯下身下来,与她耳鬓厮磨,却瞥见他蹙着的眉,满眼厌恶。

    白之琦心一沉,颤声唤,“表哥?”

    “谁允你进来的?”

    她踢开缠着身子的锦衾,手脚并用爬下床榻,欲望他身上栽去。不想他丝毫不为所动,让开一步。

    她跌到了地上,温热的身子与寒凉的地面相贴。她不死心地抬起头,却见他举步离开。

    不,她不要被丢下。

    他不会知道,若是今夜被丢下,她将会受到怎般的嘲笑。

    身侧有宫人上前来拉她的手臂。她自己起身,踉踉跄跄往外追去。

    月色皎洁,如水般在整座皇宫中凝了一层冷霜。新帝早不见了身影。白之琦的指尖掐进手心,她不信那香没有作用。

    ——可他不在乎。就算做到这种地步,他也要抽身离去。

    心底有个声音这般告诉她。

    寒风侵肌噬骨地一下扑来,她有些分不清冷热,心上攀上密密麻麻的失落,她失了气力,这才感受到身子发软。

    她脑中昏涨,哪里还有余地思量,踉跄两步,摁上殿外侍卫冷硬的轻甲,温软的身子贴了上去。

    .

    却说姜怀央抽身离开养心殿后,吩咐人记得换被衾,便折去了长安宫。

    长安宫已挑了灯,宫人正准备落锁,猛地瞥见他,惊得手中一颤,忙侧开身行礼。

    他冷着脸,径直走入她的寝殿,衣袂在寒风中翻飞,猎猎作响。

    小娘子正半张脸埋在柔软的被衾中,睡得安然,她呼吸清浅,纤长的眼睫垂落着,仿佛一只精巧的瓷人儿。

    阮玉仪是叫下巴处的疼痛给弄醒的,睁开一双朦胧睡眼,便瞥见一抹玄色,几乎要融入夜色里。他背对着窗子,挡住了所有月光,掷下一片阴影,将她牢牢拢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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