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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8章

    他俯身在她耳边低声道,“泠泠惹得淑妃娘娘不快了,可陪了罪?”

    她与他并立着,感到身后有只手掐着她腰上的软肉,她忍住入骨酥麻,怠于与他辩驳什么,“娘娘,此次是臣妾不对,臣妾保证往后不会再犯。”

    她垂着眼睫,乌发潮湿着,衬得脸色更为苍白,端的是一副乖顺模样。

    当着新帝的面,淑妃见两人姿态亲昵,也不好再说什么。

    她凝视着新帝携阮玉仪两人离去的背影,在原处立了好一会儿,忽觉身上冷了,才转身入内室。

    侍立在侧的宫婢将门掩上。

    第131章

    发热

    淑妃捏着手中茶盏,却不见呷一口,神情恍惚。

    一边侍立的嬷嬷板着脸,虽是提醒,语气中却多有责怪,“娘娘怎地不多留留陛下,好不容易将人盼来一次。”

    她是容府塞进来的人,是专提点淑妃牢记进宫的目的的。仗着她是太老爷派来的人,连淑妃都要敬她几分,故是惯会托大的。

    淑妃本就心中揣着事儿,被如此一说,哪里还会有好脸色,蹙眉道,“嬷嬷也不看看情势,陛下显然是来寻着阮才人的,要我如何留?”

    留不留得住另说,明知陛下是来找旁的女子的,她也放不下身段去三番五次地说那些软话。

    嬷嬷也知淑妃说得在理,也噎了一下。

    她眼珠转了转,屏退四周的宫婢,从袖中取出一巴掌长的白瓷瓶,在与淑妃的衣袖相接处,将东西递给了她。

    淑妃手中握到一个微凉的硬物,抬眼蹙眉。

    嬷嬷四下看了看,压低声音解释,“这是太老爷要奴婢交予您的东西,您只消陛下来时,放一些在那位的吃食里,保准娘娘长宠不衰。”

    她脸上浮了笑,仿佛已经看见了淑妃往后盛宠,连带着容府兴盛的光景。

    淑妃手上一抖,忽觉毛骨悚然,“那如何保证陛下总是会来?”入主这重华宫来,她拢共也就只见过陛下两次,一次是方才,还有就是封妃仪式上。

    若非她是容家的人,恐怕陛下连这个面子都懒得给。

    “陛下用了一次,自会惦念着娘娘这处的。”嬷嬷的嗓音嘶哑,又是道得悠然,像是从地狱传来的低吟。

    淑妃脑中闪过一个念头,眸中震颤,厉声,“说清楚些!”

    “娘娘不是已经知晓么。”嬷嬷咧着嘴笑,脸上的沟壑堆在一处,像是戴了张假面。

    疯了。淑妃心道。

    容府这是胡来,是奔着株连九族去的。他们倒是在宫外安逸,并不清楚那位的秉性。

    他们以为那位是何人,还当他是以前的那名不受重视的小皇子,会发觉不了这些?

    何况此物不仅有方才嬷嬷所言的功效,服用一定剂量,也会在不知不觉中,对身体有所损害,等服用之人发现,毒素早已入骨。

    容家的人不可能不知晓这些。她以为容家要的不过是荣华和权势,却不想他们还存了这番反心。

    她只觉手中之物刺手。

    她神色不动,抑住心中惊骇,使自己的声音听起来与寻常无异,摆手道,“本宫知晓了,你下去罢。”

    嬷嬷点头称是,又唤了外边的宫婢进去侍候。

    流萤见淑妃脸色不好,只当是她身子不适,关切了一句。

    淑妃揉揉眉心,容家胆大,她原是可以不管,但容家此心若是被陛下察觉,她也会受了牵连,哪怕是为了自己,她也是万万不能遵从他们意思的。

    她将那瓷瓶递给流萤,吩咐道,“你去将里边的药粉与柴房换一下,仔细着莫要叫人发现了。”

    流萤神色一震,垂手退下了。

    秋里的雨一阵一阵的,这会儿已是停了,雨浇灌得宫中树木山石,红墙黛瓦皆是一派清亮,四下是分外静谧的样子,谁也不知晓重华宫的暗波汹涌。

    姜怀央带着阮玉仪回落梅轩时,便发觉小娘子身上温热,却还微微颤着,似是畏寒的模样。

    她面上异样的潮红,犹如施了胭脂,眸中被这温热逼出泪光,似泣非泣地噙着。

    “泠泠?”他眉间微蹙,唤了一声。

    她抬首,嗯了一声,尾音上扬。眼眶中噙不住的泪,倏忽滑落下来,她自己似是也惊讶,忙胡乱拭去泪痕。

    他心下微叹,吩咐温雉去请太医。

    姜怀央命她去榻上好生躺着,可小娘子非是不愿,一定要先沐浴更衣。

    她已是感受到腿间的暖流,裙衫之下,还不知如何的一塌糊涂。见他面色冷硬,她红着耳尖,支吾道,“臣妾身上已全是血了,陛下放臣妾先去沐浴罢。”

    他眉间蹙得更深,沉声,“你胡说什么。”

    他本意是听不得她咒自己,落入她耳里却有些像是责骂。生病的人本就情绪脆弱,何况她还一直对他将她的求助拒之门外的事耿耿于怀。

    杂乱的情绪一积累,加上发热思绪混沌,她也顾不得眼前的人是何身份,委屈一股脑涌了上来。

    她觉得他委实是小气极了。

    不就是之前推他走一事,竟然一直记到如今,她也不是没有服过软,换来的还是他的冷待。

    她抽噎得肩头发颤,浑然忘却了跟前站着的是新帝,磕磕绊绊一顿控诉。

    姜怀央睨着小娘子模样,微微抿唇,还是将人抱去了盥室。

    解开她的外衫,里边的亵裤确是一片红。他当是她何处受了伤,却不见伤处,注意到她摁着小腹,才是恍然。

    宁太医来的时候,阮玉仪恰巧出了盥室。

    他面上微有讶色,当时他也只当她是程府的夫人,没想过会在此处见了她。他脑中忽地闪过陛下手中曾把玩的簪子。

    他敛下神色,不敢妄自揣测。

    他垂首为她诊脉,只觉上方似是有一道幽深的眸光落在自己身上,他更小心着手脚。开了药方,便紧着告退了。

    阮玉仪原是被烧得脑中混沌,沐浴出来后,也觉之前对他的控诉有些逾矩。

    她从榻上立起身,犹疑了会儿,轻声道,“方才——陛下恕罪,是臣妾发热烧得晕乎了。”

    她急着赔罪,连撒次娇也拘谨着。

    他意识到这些,面色阴沉,将人揽过,嗓音却是冷淡,“朕听说,发了热的人身子会更敏感些。”他摩挲着她的耳侧,指尖是与声音相异的灼热。

    他的气息隐瞒她的颈侧,“不知泠泠是否如此?”

    她身上发软,小腹还坠胀着,“陛下,我正来着月事。”她伸手去推,却因染了病气使不上劲儿。

    他周身的气息有些冷凝,似乎并不打算理会,将她扔入柔软的锦衾里。

    她被被衾托着,一下砸得晕乎,柔弱无骨,半天缓不过劲儿来。

    她身上拢下一片阴影。

    第132章

    伴君

    阮玉仪行在路上,往远处眺了眼。天色澄明,阳光穿过稀薄的云层,洒落皇城各处。皇城威严,偶有掠过的鸟雀算得稍添上几分生气了。

    她想过太后迟早会召见她,一直有些忧心,真来了消息,反倒是松快了些。

    慈宁宫前的嬷嬷像是等在此处许久,见了人,迎上来,“才人来得不巧,太后娘娘正用早膳,恐要才人稍等会儿了。”

    她微微笑了下,颔首应下,心里却是生疑。太后分明方才还知会她来,眼下又以用早膳之名,叫她在外边等着,岂不奇怪。

    迎人的嬷嬷上下打量了她一眼,之前不明白新帝为何偏宠一人,如今见了这阮才人,倒不难理解了。

    只是入宫时的阵仗,却不是一个才人所能有的,太后说道一二,也是意料之中。

    太后手中并无实权,是被新帝架空着的,新帝也不过是念着礼数,容她坐在这个位子上。她在新帝处端不起母后的架子,眼下来了位无权无势的阮玉仪,正好供她端端太后的架子。

    外边的风到底还是冷些,钻入她的衣襟,她只好拢着衣袖。

    木香蹙眉,频频往宫门望去,暗自腹诽,宫里的主子还真是欢喜晾着人。

    不等她再想,那紧闭的门便被推开,出来的男子相貌阴柔,锻靴锦衣,一身宦官服制。见着立在外边的阮玉仪还讶异了一瞬,“才人您怎么在此?”

    她答,“是太后召见。”

    “您进去罢,”温雉眉眼带笑,示意了下,“陛下也正在里边。”

    嬷嬷眼睁睁看阮玉仪缓步入内,裙摆花似的绽开,哪里敢拦。太后原不是要晾着人,而是委实没料到说是午后来请安的新帝,会这会儿来。

    她本意是敲打阮玉仪,怎见得两人撞到一块,遂吩咐了人在外边将她拦着。

    可姜怀央还是注意到了外边的动静,命温雉去宫外瞧一眼。

    门在阮玉仪身后掩上,她先是对上首两人盈盈一礼,分别道了安,才抬眸。

    太后一袭暗色宫裙,赤金头面,青玉手镯,满身雍容气韵。较之同龄人,她是属于保养得当的,加之久居宫内,也鲜少操劳,犹存年轻时的风韵。

    只是她不若太妃那般爱笑,叫人觉得严厉不可亲近。

    太后的眸光在她身上逡巡片刻,开口声调懒散,却不是对着她说,“难怪陛下要派人出去瞧了,原是早知阮才人会来。”

    姜怀央分了她一眼,面色疏淡,“太后召了人过来,怎么又叫人等在外边。”

    他不由得想,小娘子本就还带着病,要是这么一趟,加重了头疼脑热的,还不是暗里将此事怨他头上。

    他注意到他拢着手,忽地想到,今年凉得早,宫中该是可以及早着手制冬装了。

    他随口一提,太后只认为他是袒护着这位阮才人,面色不虞,但她是亲眼见过新帝手段的狠戾的,心下有些惧他,也不敢逆着新帝的心思来,于是吩咐宫婢给她布了坐。

    她接过宫婢呈上来的茶水,垂眸吹开上边浮叶,安然嘬饮,听着他们谈话,并无焦躁之色。

    他们似是在谈论秋猎之事。

    太后一心想将自己的侄女也塞到新帝身边,手上不自觉转着镯子,斟酌着开口,“陛下今年秋猎可要带家眷去?”她小心地将话题往自己所想处引。

    此次是新帝初次亲自操持围猎之事,难免声势要大些。新帝做皇子时,身边无人,因此这次随在他身边的女子,自也是受着各方的瞩目。

    虽历朝都有明文规定,后宫不得干政,但后宫前朝不过一墙之隔,稍有动静,还是会在前朝掀起波澜。

    从容府有心往新帝身边放人便足以见得了。

    “琦儿便擅骑射,”太后见他不答话,又道,“早嚷嚷着想跟去了,无奈家中恐她有个什么好歹,向来是命她留在府里的。陛下不若带着她去,只当全了她的心愿。”

    也不知他听着了没,太后注意着他的神色。

    闻言,姜怀央瞥了不远处的阮玉仪一眼。小娘子端坐在椅子上,微亮的光线拢在她的乌发上,她不喜抹发油,因此发顶看上去分外柔软。

    她双手捧着茶盏,似是只注意着眼前的杯中冒出的热气。

    提及身边带何家眷,他脑中下意识浮现的就是她的身影。他盯了会儿,转口道,“两人足矣,再携个容氏去。”

    太后知道他这是应下了,松了口气。往边上递去一眼,宫婢会意,上来为他添了些茶。

    她得了话,无意再留人,随意关切了几句,连姜怀央将阮玉仪带走了,也没拦着。

    侍立的嬷嬷见太后面带喜色,因笑道,“陛下明理,还是顾着大局的,想来对着位阮才人也不过是一时恩宠,长久不了。娘娘还是不要太忧心了才是。”

    太后漫不经心地应了声,“之前琦儿往陛下处送去绿菊,却再不见踪影,哀家还以为——不过眼下他答应带着琦儿,便说明陛下并非半分心不动的。”

    琦姐儿也是个争气的,知道去讨新帝欢心,不端半分名门贵女的傲气。

    想着,她随口道,“琦儿现在人呢?”她不甘自己这太后名存实亡,但只要后宫中有她母族的人,她这个太后便倒不了台。

    那嬷嬷神色恭敬,回道,“说是去御花园走走。”

    回落雪轩正要经过御花园。

    姜怀央步子迈得大,阮玉仪见跟他不上,干脆落在后边缓步而行,心中期盼着他回他的寝殿,也免得她还要应对他。

    可事实并未遂她的愿。

    他走着,见身边没了那道影子,稍慢下步子,有意等她。她再慢也不能停下不走,最终还是走在了他的身侧。

    两人自御花园穿行而过,两侧的花都有专人打理,修剪得齐整,因皆是应季的花,故也都还开得迤逦可人。

    他侧过脸,“喜欢?”

    她一惊,收回了目光,随口赞道,“宫中的花儿果真养得极好。有些品种臣妾甚至没见过。”

    忽见不远处有一枯树,在这一片葱郁洇润中极为打眼。话在她口中辗转,还是耐不住好奇,问道,“陛下,那处种的是什么?”

    那树生得不算高,枝上零落得一片叶也不剩,但枝条旁逸斜出,极为尖锐,似要将空气都戳穿了般。

    姜怀央默了片刻,嗓音低沉,“石榴花。”

    西域引进,如今大芜并不多见。

    第133章

    秋猎

    姜怀央引她至那枯树下。

    小娘子抬首去望,纤细的脖颈仰出一道漂亮的弧,发上珠穗垂着,似春里的柳枝般,“陛下,这石榴花的花期在何时?”

    “待明年春便能瞧见了。”他立于她身侧,眸色微暗。

    届时朵朵艳丽,缀于蓊郁的叶间,倒也值得一观。

    许是走动起来,身上暖了些,她心绪也分外松快。阮玉仪收了目光,正回身欲走,忽地撞入他望不见底的眸中,她心下一紧,轻声道,“陛下?”

    她退了几步,一摸后边,已是粗粝的树干。

    他以拇指抵着她颔处,迫使她仰首,雪腻的脖颈毫无保留地展露,“泠泠可知,这石榴的寓意是多子多福?”

    他注视着那颈上微微泛出点红来,唇角噙笑,眼底却比秋风寒凉。

    她忍受着耳际的摩挲,耳尖烧得厉害,生怕他要做些什么,忙将人推开。

    他并未使劲,她一推,便松了手。他瞥了眼这枯树,继续道,“只是这不是结果的树,便是结了,也是青涩难以入口。”

    “泠泠可知为何?”

    “为何?”

    他俯身,含了下她微凉的耳垂,“因为它生于宫中,是供人观赏的,结了果,所生的花便难以长久。”

    入宫的女子也都各有缘由,其间要说真心多少,他觉着半颗也凑不出来。她们盯着的是荣华,是权势。他的目光落入她微颤的眸中,眼前的这小娘子也是,她要自在。

    宫中金钿玉钗,靡衣玉食,最宝贵的便是这自在。

    她寻错了人,若自知与胡人有勾结,便早该离皇族远远的,不叫他发现才好。可她偏生又一开始便寻上了他。

    他的气息倾在她耳边,似毒蛇吐信,叫她遍体生寒。

    她知道,他这是在警告她,待在宫中安分一些。她受着他予她的炽热的吻,只能将呜咽藏于喉中。

    忽地,不远处传来细碎的脚步声,有一柔婉音色的女子开口,“听姑母还说陛下会途径此处,这会儿了也不见人影。”

    她微微睁大眸子,掐住自己的手心,更是不敢出声。

    他像是故意的般,轻轻挑弄,勾勒着她的唇形,惹得她轻哼一声。

    那边的女子果真住了脚步,问一边的婢子,“你可有听见什么动静?”

    两人虽处于转角后,对方轻易看不见,可阮玉仪还是微微一僵。她听见墙后默了几瞬,许是在摇头,“大约是猫罢。”

    她方松下一口气,却听那女子反是来了兴致,“猫儿?听闻宫中连野猫都被喂养得肥硕,来宫里数次,还不曾见过,我们瞧瞧去。”

    谈话声愈发近了。

    她脑中嗡鸣。她眼下许是口脂都沾出了唇外,发髻微散,眸中含着春水,哪里是便宜见人的模样。

    她心下焦急,也顾不得许多,推了姜怀央一下,示意他出声。

    他垂眸睨着小娘子面色绯红,也不知是急得还是羞得,发了笑,终是开了口,“且住。”

    他的吻如骤雨般在她身上落下,吹打得她似在风雨中摇曳沉浮,只好揪住了他的衣襟,却反被他捉住了双手,摁在身后的树上。

    树干粗粝,很快便将她的腕子磨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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