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2章
身下也是温热的,暖暖的,很舒服。远处有亮光,魏衔玉想出去,他不贪恋温热,慢慢爬起来往光亮的地方走过去。
地上有很多温暖的,湿漉漉的东西,魏衔玉不知道那是什么,但是鬼使神差的,他走了一路,捡了一路。
他把这些东西堆到了角落里,像个搬运工。
最后,他捡起一个圆滚滚毛茸茸的东西,怀里被他塞满时,光亮挪动到了那个角落里,借着光亮,他终于看清——
那是宁迢的头。
第130章
会、
那颗脑袋双目无神的看着他。
魏衔玉想尖叫,可是天上温热的雨越来越大,淹没了他的嘴。
光亮处堆满了宁迢,他捡了一路的东西是宁迢支离破碎的身体,手臂,躯干,大腿,扑通扑通,还在疯狂跳动的心脏。
魏衔玉不知道怎么办,只好抱紧宁迢的脑袋,瓢泼倾盆的大雨是温热的血,他跪在鲜血里,茫然无措地开始拼宁迢的身体。
半夜
护士在走廊里巡逻时,忽然听见病房里传来窃窃私语的声音。
她停下脚步,拿着手电筒往声音源头的病房里照过去,眼前情景让她差点被吓得叫出声。
只见地上有一个人,头发凌乱,脸色惨白惨白的。
他身边的保温杯倒下了,源源不断的水从里面流出来,沾湿地板和那个人的病号服,那个人怀里还抱着一个枕头,他是在对那个枕头说话。
护士压下心头惊恐情绪,缓慢往他那边走了几步,走到病房门前时,她听清了那人嘴里念叨的是:
“迢迢,迢迢……”
精神病院里的病人发病这事挺正常的,不过眼前这人是个块头很大的男人,护士怕自己一个人搞不定,于是又悄悄去喊人。
一听是哪个病房的,医生顿时了然,说:
“那是魏董的儿子,今天是初次治疗,得让他适应,他这头一回,副作用可能有点大,我去给他开点药让他睡一觉就好了。”
天上的瓢泼大雨不知道什么时候停下来了,魏衔玉的耳边响起声音,像割破虚幻的利刃,把他从血淋淋的幻觉中剥离出来。
“魏先生,您还好吗?”
医生半蹲在地上询问道。
魏衔玉怀中的头颅变成软绵绵的枕头,堆在角落的躯体消失不见,满地鲜血是保温杯里流出来的温水。
他环顾四周,幻觉中的那场瓢泼大雨转移到魏衔玉眼睛里,眼泪一滴两滴,洇湿洁白柔软的枕头。
魏衔玉有气无力地从地上站起来,他耸着肩膀,声音很轻很小:
“没事了。”
医生松了口气,说:
“您吃点药?助眠的。”
魏衔玉缓缓点了下头,接过他递过来的药,也没喝水,麻木的直接咽了下去。
医生见他乖乖躺到床上,他放心下来,蹑手蹑脚地从屋内退出去。
魏衔玉躺在床上,眼泪顺着眼角往下淌,他庆幸的想,幸好那只是一场幻觉。
但是,不能再这样下去了,他不想没见到宁迢之前就疯了。
魏衔玉颤抖着呼出一口气,迟钝地闭上了眼睛。
翌日
昨夜的事情,医生告诉了魏靖允。
魏衔玉醒来时,看见魏靖允坐在病房内的沙发上。
魏靖允说:
“衔玉,你对宁迢的感情太深了,做治疗忘掉他会让你少些痛苦。”
魏衔玉的视线从他身上离开,轻声道:“如果你没有把他从我身边抢走,我也不至于变成这样。”
“我不想看见你,你走。”
魏靖允站起身,冷哼道:
“我知道你恨我,但是你要知道,是宁迢自己要走的,他压根不喜欢你。”
魏衔玉动动干裂的嘴唇,说:
“他喜不喜欢我,你说了不算。”
第131章
一、
魏靖允冷哼一声,起身往门外走。
他没在这里待多久,就从医院里走了出来,管家有些忧心:
“先生,少爷都那样了,您不多陪陪他吗?”
魏靖允冷冷道:“他恨透了我,我陪着他没什么用,走吧。”
魏衔玉毕竟是自己从小看到大的孩子,管家不想看见他这副悲惨模样,想到林衔秋此前来拜访过被他婉拒几次,管家心中一动:
“先生,前些日子少爷出事,是林总过去把人救下来的,在病房里也是林总几句话就让少爷冷静了下来,林总和少爷关系不错,您看……要不让林总过来跟他说说话?
我儿子就这样,有些话不好意思和老一辈的说,都是愿意和同龄人聊知心话。”
初次治疗之后需要静待一个月才能再次治疗,在此期间,如果魏衔玉再想不开……
林衔秋这人和魏衔玉不一样,自他回国后,也不知道在外面学了些什么招数,手段狠辣,不管是谁,只要朝他抛出橄榄枝,他就能拼了命的往上爬,短短一年多的时间,已经把整个林氏都攥进了手里了。
按理说,他和魏衔玉两个八竿子打不着的人,性子肯定合不来,本以为大学毕了业,两人就不会再有交集,结果现在也不知道哪来的交情,房子都敢带着情人去住林衔秋的。
魏靖允思来想去,还是不想让魏衔玉和这种人接触,这种雪中送炭的行为,万一再是冲着魏氏来的。
魏靖允摆摆手:
“再说吧。”
管家见他不肯点头,心里深深叹了口气,也不再提这件事。
没有收到林衔秋消息的每一天,魏衔玉都过的像躺在铁板上的鱿鱼,被煎熬的发出滋滋响声,生命像水分一样被蒸发掉。
他没有胃口,吃东西总是反胃,没过几天,他就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枯萎下去,消瘦颓废,一双漂亮的眼睛满是红血丝,眸里毫无光彩。
魏靖允再来看他时,看着他半死不活的模样被吓一跳,这次他和魏衔玉说话,魏衔玉也不理人了,只是呆呆坐着。
魏靖允去质问医生,医生大呼冤枉:
“小魏总不吃饭不说话,我们想和他沟通都没法沟通,魏董,再这样下去,小魏总怕是要彻底把自己封闭起来了,到时候他想说话也说不出来了。
心病还须心药医啊魏董。”
魏靖允蹙眉,屏退所有人,坐在床边看魏衔玉:
“你就打算这么一直这样过下去?”
魏衔玉眼神空洞,像个木偶。
现在魏衔玉这情况,魏靖允像一拳打在棉花上,他抿唇,升起想把宁迢没死的事情告诉魏衔玉的念头,但是这就代表他要想自己的儿子低头认错,魏靖允拉不下那个脸,冷声道:
“医生说了,你要是走不出来,以后情况严重了,你就会失去生活自理的能力。
吃喝拉撒都要别人伺候,你要是想让别人以后看见你拉了尿了的丑态,就一直这样下去吧。”
魏衔玉动动眼珠,似是对他的话有了反应,不过也就那么一点点反应而已,除了眼珠动了动之外,他没有任何其他的动作。
魏靖允和自己这儿子说几句话就气不打一处来,他又说了几句不好听的,说了会后,他打开手机想看几点了,然后看见一条林衔秋发的消息:
“魏叔叔,衔玉应该都拆线了吧?我能去看看他了吗?”
管家前些日子说的话忽然又在魏靖允脑子里浮现出来,想到魏衔玉那副精神不正常的鬼样子,魏靖允想,就算林衔秋想利用他做些什么事情,也估计什么都干不了。
不行的话……就让他去试试吧。
魏靖允回复道:“你有心了,不过衔玉现在琴山精神病院,你要是想来探望他,随时欢迎。”
琴山精神病院?
林衔秋忽然笑出了声。
他往椅背上懒散一躺,摸摸桌子底下李却归的脑袋,低头看他:
“阿却,你还记得琴山那边吗?”
李却归瞳孔骤缩,不过他被下了药,嘴里又塞满了东西,说不出话来,只能充满恨意的看着林衔秋。
林衔秋见他这副模样,嘴角勾着的弧度变大,他拍拍李却归的脸:
“嘘,别生气,我们还在办公室呢,万一有人进来发现我桌子下藏着人……”
李却归的眼神好像恨不得把林衔秋千刀万剐。
林衔秋无视他,舒服地眯了眯眼,他满意地揉李却归的脑袋,像在撸猫。
忽然,一阵刺痛传来,林衔秋皱了皱眉,伸手拎猫似的把李却归从桌子底下拎出来抱进自己怀里,他慢悠悠捏着李却归的下巴,把拇指塞进嘴里摸他的牙齿:
“啧,还咬人?咬坏了你以后还怎么爽?”
李却归的嘴是肿的,现在眼角也气的通红,他从喉咙里拼命挤出五个字:“我草你大爷……”
林衔秋亲亲他的泛红的唇角,抱着他往上托了托,笑意盈盈:
“我大爷在墓里呢,给你挖出来让你爽爽?”
李却归缓慢地抬起手,扇了他一巴掌。
他没力气,这一巴掌不痛不痒。
林衔秋笑了一声,他单手托着李却归的臀部将人抱起来,往办公室里的休息房间内走:
“怎么还生气呢?不是你说要草我大爷的吗?”
下午,林衔秋去了琴山
这个地方让林衔秋失去虚伪的笑容,他面无表情地踏进医院里,找到魏衔玉的病房走进去。
林衔秋看见魏衔玉这副模样也有点惊讶:
“你什么情况?”
听见林衔秋的声音,魏衔玉终于对外界做出反应,他慌张地拉住林衔秋的衣角:
“有消息了吗?”
外面还有保镖,林衔秋把食指递到唇边,做了一个噤声的姿势。
林衔秋坐在床边,用手机上打字,嘴里还在扯一些有的没的废话:
“衔玉,你这样不吃饭怎么行啊?你得吃点饭……”
过了会,他手中动作停止,魏衔玉像接救命稻草似的去拿他手机,上面显示着一段文字:
“这件事疑点重重,下葬速度太快了,而且我额外关注葬礼这件事,到现在还没办过葬礼,不过我在火葬场打听到了消息,事故当晚有个女人抱着孩子在那边哭,但是很快就被撵走了。
我感觉,那可能是死者家属,死的那个不是宁迢。”
魏衔玉听见这句话如释重负,苦苦支撑了这么久,终于得到了消息,他差点撑不住晕过去。
魏衔玉强撑着自己的身体,抖着手打字:
“宁迢身边只有他妈一个人,他妈是个疯子,爱赌。
她不爱宁迢,如果宁迢真的出事,她肯定会无理取闹的要钱。
倘若宁迢没死,他一定还会给他妈汇款,你可以去再监督着她那边点。”
“行,有消息我第一时间通知你。”
“谢谢。”
收到这些消息之后,魏衔玉终于打起了精神。
林衔秋和他聊了会天,当天晚上魏衔玉就主动吃饭了,魏靖允又是疑惑又是惊讶,心想林衔秋这人还真厉害,几句话的功夫就能让魏衔玉主动开始吃饭。
因效果显著,魏靖允没有继续拦着他们聊天,他挺好奇林衔秋到底在跟魏衔玉说些什么,于是某次林衔秋说完最新消息后,往外走时,撞上了在门外的魏靖允,林衔秋波澜不惊:“魏叔叔。”
魏靖允拉着他坐下,温声道:
“衔玉本来还万念俱灰,你是跟他说了什么,才让他渐渐振作起来的?”
林衔秋微微一笑,编瞎话道:“魏叔叔,不瞒您,我这人挺迷信的,我就跟衔玉说了些玄学的事情,比如什么轮回往生,灵魂之类的东西……
这对他也算是个心理安慰。”
魏靖允也没多反对,颔首说:“虽然我不信这些东西,但是他有了寄托也是个好事,衔秋,麻烦你了。”
林衔秋见他没有继续追问的意思,松了口气。
魏靖允放下警惕,林衔秋和魏衔玉的来往逐渐密集起来,随着线索拼凑的越来越完整,真相渐渐浮出水面。
林衔秋对文砚做的事情感到惊讶,啧啧称奇:“平时装的跟兔子似的,下起手来可真狠,去贿赂绝症患者,呵,亏他也想得出来。”
“现在差不多知道真相了,你接下来想怎么做?”
魏衔玉刚做完一次电疗,脑袋还很晕,他站在窗户前吹冷风:“你来的时候,有没有注意到这医院里有熟面孔?”
林衔秋早注意到了,他也知道是为什么,现在魏衔玉提出来,他似是意识到魏衔玉想干什么,挑眉道:“魏总在这也是股东,你是想……?
衔玉,这可是个需要拉长战线的活啊,这医院背后可不是一个人,他们一条绳上的蚂蚱,要弄必须全弄,难度可不低啊。”
魏衔玉沙哑道:
“文砚还好说,但是魏靖允,他权力太大了,我必须要用板上钉钉的证据把他钉进去,这种事情爆出去能上社会新闻,迫于舆论,他们肯定保不住魏靖允。
想收集证据,必须放长线。”
“只有他进去了,我才有空重新收拾魏氏,把权力都握到自己手里,才可以保护我妈,还有宁迢的安全。”
第132章
直、
林衔秋明显不赞同,他劝道:
“电疗会让人失忆,你这是在赌,万一失败,你要么变成疯子,要么会忘掉很多东西,包括宁迢。
你母亲和你骨肉相连,就算你忘了她,她照样还是你妈。
可宁迢不一样,衔玉,你如果忘了他,你们以后就形同陌路了。”
魏衔玉站在风里,憔悴的仿佛风一吹就能倒,他回头,扯出一个笑,声音像转瞬即逝的风:
“我了解我自己。”
“只要我看见他,我一定会爱他。”
林衔秋被他眼中坚定震住,他移开自己的视线,不再和魏衔玉对视:
“倘若魏董发现,那我可是得罪了你家和文家两个公司。
你欠我个大人情,后面我会找你要回来,就算你真的什么都想不起来,我也会强行让你想起。”
林衔秋拍拍他的肩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