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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0章

    魏衔玉的那番话让魏靖允如坠冰窟,不是因为他即将爆出那些丑闻,而是因为温络转达魏衔玉的那番话。

    二十多年了,温络一直都恨他。

    魏靖允枯坐在沙发上,像一尊雕像,从下午坐到晚上。

    手机上的电话接连响起,断断续续的,响了得有半小时,魏靖允才接起来一个。

    说话的人语气崩溃:

    “魏董!这什么情况!那些事是谁爆出去的?”

    魏靖允沙哑道:“不知道。”

    那人要疯了:

    “现在怎么办啊?听说李董已经被请进去喝茶了……”

    “魏董你想想办法啊!万一李董那边被问出什么东西来,我们可是都脱不了干系的!”

    魏靖允疲惫道:

    “还能有什么办法?老李他是把自己亲儿子送进去了,他儿子在里面呆了三年,之前被折磨的大小便失禁,你觉得他出来之后会放过老李吗?”

    “他们到时候,肯定第一个封禁医院挨个审,我们一个都跑不了。”

    那人哆哆嗦嗦地重复:

    “完了……全完了……”

    第128章

    迢、

    #权贵琴山精神病院#

    宁迢玩手机的时候突然刷到这么一条热搜,他立马坐直身体,点进去看。

    “违规医械”、“虐待”、“精神疾病”等字眼钻进宁迢的眼睛里。

    他紧盯着手机上的信息,信息飞速刷动着,直到出来一条附带着视频的博文。

    发文者头像是黑色的,配文很简单:

    “琴山精神病医院”

    宁迢愣住,缓缓点开那个视频。

    摄像头视角很诡异,它很低,应该是在手臂附近,因为它一直对着穿着病号服的两条腿,再往下看,是一双苍白赤裸的脚。

    视频里,周围响起窸窸窣窣的声音,像是在捣鼓什么仪器,忽然一个男人开始说话:

    “准备,来……好,开始。”

    那个男人说完话后,摄像头突然开始剧烈地抖动起来,像是有人在颤抖似的。

    “好,指标一切正常,继续。”

    又是一阵噪音响起。

    “呃……”

    视频里的那个人发出一声细碎痛苦的泣音,喘息声变得很大,像是在忍受什么强烈的痛苦。

    宁迢光是听着他痛苦的喘息声,就忍不住眉头皱起来。

    “d级,好,目前指标未超出范围,还能继续增加,继续。”

    一边的女人迟疑问道:“这还要加吗?他这第六次了,控制不好会变成傻子的。”

    “我有数,你继续加就是。”

    “c级……b级……”

    男人声音降下去,忽然发出一声不耐烦的声音:

    “啧,你继续加啊,看我做什么?”

    女人怯懦道:

    “主任,他会不会大小便失禁啊?上次那位到了c级就又拉又尿的。”

    “又不用你打扫,你操哪门子心?”

    男人烦躁道:

    “他四天没吃饭了,天天输液,他拉个屁。”

    “老板吩咐了,至少要让他五天下不来床。

    嘿,他忍痛能力还挺强,国外那些罪犯到了b级一般都不行了,他这都快a级了。”

    摄像头一直在颤抖,只能看清房间的大白墙,宁迢到后面已经不去看画面了,专心在听他们两个说些什么东西。

    又过了差不多两分钟,摄像头像是要掉地上一样,猛地一下垂了下去。

    那女人惊慌地喊了声:

    “不行了不行了!主任,晕过去了!”

    啪!应该是关闭按钮的声音。

    男人说:“弄出去吧。”

    又是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通过周围人的说话声,宁迢能猜出来他们在给这个病人松绑。

    咚!一声,肉体撞地发出沉闷声响。

    摄像头随着主人动作天旋地转,不再抖动。

    随着那群人把人抬起,那具瘫软的身体晃晃悠悠,摄像头也滑进更深的袖口。

    摄像头应该是紧贴在了那个人的胳膊上。

    所以从袖口处往外看,宁迢看见,那个人手腕上有泥鳅一样,凸起的肉色疤痕。

    啪嗒一声,宁迢的手机摔到了地毯上,毫发未损。

    视频又开始重新循环,声音放的不大不小,足够宁迢在这个空荡荡的房子里听的清清楚楚。

    宁迢呆坐在沙发上很久,直到手机上的视频即将开始第四次循环时,他弯腰准备去够手机。

    嗡——嗡——

    他握住手机时,掌心一阵震动。

    屏幕上,消息栏里弹出来一条消息,号码不认识,但是发了很长一段图文。

    宁迢坐在地毯上,一行一行的看上面内容。

    看着看着,他的眼泪突然止不住地往下流。

    傍晚,丑闻爆出的第五个小时。

    琴山医院的事情闹得很大,涉及社会舆论问题,警方行动非常迅速。

    魏衔玉在和公关一起紧急开会时,接到了消息:

    目前为止,几个入股医院的已经全部被请进去喝茶了。

    参股的那几位大股东名下公司股价暴跌,其中包括魏氏集团。

    事发突然,很多股东都慌了神,魏衔玉开会期间就接到了很多自家股东的电话,最终他定下晚上七点过去再和股东们开会。

    魏衔玉要处理的事情很多,一时间忙的焦头烂额。

    他抽出那么一点时间给宁迢发消息:“今晚加班,回去可能晚点,早睡,别等我。”

    发完消息后,他把手机放进口袋里,继续忙手头上的各种事情。

    公关这边确定如何解决问题的方案后,魏衔玉马不停蹄赶到下一个办公室。

    等他说完,众人离去时,脸色没那么慌张了。

    他们全走后,魏衔玉精疲力竭地坐在椅子上,喝了口水。

    后面还要让魏靖允进行股权转让,还有带着死者李xx的家属,也是证人,去开庭……

    魏衔玉头疼扶额,安慰自己等忙完就好了,等这一切结束,他和迢迢就可以安稳过日子了。

    等等,迢迢……

    魏衔玉掏出手机一看,已经是快十点了,他三个小时之前给宁迢发的消息,宁迢到现在都还未回。

    前车之鉴,魏衔玉立马警觉起来,今天的事情已经忙完,所以他立马拿上车钥匙直接往家里赶,脑子里止不住地幻想各种恐怖的可能性。

    停车,上楼,推开门

    魏衔玉看见宁迢坐在沙发上,也没玩手机,他在盯着窗户发呆,眼神空洞。

    心中那种不祥的预感愈发强烈,他坐在宁迢身边。

    魏衔玉心想琴山医院那件事已经闹大了,他录的那些视频托人转发了出去,虽然没录到他的脸,但是他神智模糊不清时会发细碎的声音,宁迢不会是猜到视频里的人是他了吧?

    魏衔玉轻声开口,像是怕吓到宁迢:

    “在想什么?”

    宁迢缓缓扭过头去看他,他的眼神让魏衔玉心中一惊。

    魏衔玉感觉到,某个摇摇欲坠的东西即将要落地。

    宁迢看着魏衔玉,机械开口:

    “四年前,我在你家里接到了来自我妈的电话,她说催债的又去家里了,哭着让我给她汇钱,我那时候拿不出钱,又刚刚得知你喜欢我,所以我萌生了榜你的心思。”

    魏衔玉的脸一瞬间就白了。

    宁迢看他的反应心都凉了,最后一丝希冀消失,他抖着声音接着说:

    “还有,我,我回来……回来之前,你,你设局坑她,让她,让她以为自己欠了五百万,然后又找了几个人,假扮成催债的,逼她给我打电话,说……说她又欠钱了……”

    魏衔玉开口说话,声音很小,小得几乎听不见:“谁告诉你的?”

    宁迢看着面前这个人,眼眶发红,身体止不住的发抖:

    “我告诉过你……我告诉过你,我爸爸和弟弟是当年被催债的活生生给打死的,你知道我最害怕的就是赌博欠债,我对那种催债的人有心理阴影,你也知道我来钱最快的方式就是回青沪继续去阮迟那里上班。

    所以当晚拳赛,你在场,你把我喊过去,你说你要包我。”

    宁迢哽咽着惨笑起来:

    “哈……你还装不认识我,你说可以一年给我两千万,你后来还说当时有人在场,不得已才这么说的,这就是你的不得已吗?

    魏衔玉,你想让我回来,可以直接联系我,你为什么要这么对我?”

    良久,魏衔玉用气声给出了一个答案:

    “因为我恨过你。”

    宁迢听到他的答案后,倏地笑了一声,眼泪顺着脸颊滑落下来,他不敢置信地指着自己:

    “你恨我?”

    魏衔玉抬头去看宁迢,和他对视时,汹涌澎湃的情绪后知后觉一股脑的全涌上来。

    他一眨眼,眼泪就像断了线的珠子,大颗大颗从眼睛里滑出来,他说话时嘴唇和声音都在颤抖:

    “宁迢,我知道我喜欢你的方式很不对,我知道我不是一个合格的恋人,所以我有在试着一点点改,你那时候说过,你说你会陪着我,你说过你爱我,你说你会永远和我在一起。”

    魏衔玉泪眼朦胧的控诉他:

    “可是你走了,你一声不吭地把我丢下,你把我扔进地狱里让我活的生不如死!”

    他的声音回荡在偌大的房间内,久久不散。

    宁迢闭了闭眼,似是听到心脏开裂的声音,他喃喃道:

    “这就是你恨我的原因吗?”

    他勉强张开嘴,声音喑哑:

    “你爸他突然把你抓起来,他说如果我不走,你,还有我妈,他一个都不会放过。

    我只是一个普通人,我没有办法跟他这种在青沪一手遮天的权贵硬碰硬,所以我只能走。”

    魏衔玉看着宁迢,说:

    “你为了你妈,选择离开了我。”

    宁迢抬起手用袖子擦眼泪,可是越擦眼泪越多,直到把他的衣袖浸湿,他无力道:

    “那是我妈!魏衔玉,我爸和我弟弟都没了,只剩下她了,你让我怎么办?眼睁睁的看着她也离开我吗?

    而且当时那种情况,你都被电的抽搐了,你,你让让我怎么办?我还能怎么办?

    你爸说……如果我不走,他会继续折磨你,他说只要我走,他就不会再对你下手,他保证过的。

    我离开之前还说过,要他定时给我发你的近况照片,可是他只发了一个月,后来我试着去联系他,但是联系不上……”

    魏衔玉打断他,双目赤红:

    “为什么不行?你为什么不能放弃她选择我?她对你很好吗?宁迢,她把所有的恨,所有的怨全都压在你身上!她虐待你利用你压榨你,这么一个人,值得你为她付出奉献吗?”

    宁迢流着泪:

    “不值得,我自己知道不值得不用你提醒!但是我必须这么做,只有这样做我心里才能好受一点。”

    魏衔玉指着自己,声音哽咽:“那我呢?宁迢,魏靖允他不守信用的!你走了之后我的治疗并没有结束!一百次!两年整整一百次,一百次我都忍过来了宁迢……”

    他抓住宁迢的衣袖,滚烫眼泪滴在宁迢手背上,他哭着说:

    “我不怕疼,我怕你抛下我!”

    “可是你走了!你把我抛下,你在我和你妈里面你选了她,哪怕……哪怕她有像我万分之一的去爱你,我也不会恨你。”

    “你知道为什么我会自杀吗?你知道为什么我两年间前前后后做了一百次电疗吗?”

    魏衔玉喘着粗气,死死攥着宁迢的袖子,说话时抽泣声很大,缓了很久才说出一句完整的话:

    “他们骗我,他们骗我说你死了!”

    宁迢一愣,一时间感觉自己呼吸不上来,整个世界都停止了转动,他沉默了很久很久,艰难地重复魏衔玉的话:“他告诉你,我死了?”

    魏衔玉闭上眼,苦涩眼泪划过唇边,开口时嗓音沙哑:“对。”

    那种感觉,那种心脏上一块肉活生生被人剜去的感觉,魏衔玉每每回想起来都觉锥心刺骨,他失神地望着宁迢:

    “我从医院逃出去给你打电话,我不知道你把手机也交出去了。

    电话那边,那个人的声音和你很像,雪天路滑,出了车祸,那个人死在我眼前。”

    魏衔玉崩溃地说,“我以为是你死了宁迢!我以为你死了!”

    听到他一声声的控诉,宁迢耳边嗡嗡耳鸣。

    怪不得他要一直做治疗……怪不得就算自己走了,魏靖允还是不放过他,直到把他折磨到失忆。

    对于魏衔玉的自杀,宁迢设想过很多种可能性,但是从来没有想到是这样的。

    恍惚间,宁迢好像听到了自己问过的问题:“如果死了,你会怎么办?”

    魏衔玉坚定的,毫不犹豫地说:“殉情。”

    两年前,在那个雨夜,魏衔玉脸上混着雨和泪,胸口处鲜血汩汩不止,他握着自己的手往他的胸膛刺,说:

    “就当是我给百年之后的你殉情。”

    房间内安静下来,只剩下魏衔玉的抽泣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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