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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3章

    他看了眼不远处的婢女,她们低着头,脑袋就快低到脚尖儿似的。

    再看平安,裴诠眼底墨色渐重。

    他压低声音,含着一□□骗般,道:“可以啊。”

    每一次,他对自己说,还有八个月,五个月,四个月,好像很等得起。

    只是,如果不在乎,不会把这个月份记得这么清楚,潜意识盼着数它,日子就会突然变少,但事?与?愿违,时间是越数越长。

    什么时候,他才能把她圈在自己的领地里。

    他压在衣领下的喉结,有一下,没一下地滚动着。

    突的,“啪”的一声,另一边隔间,传来一声重物倒地的声音。

    平安的注意力,一下被吸引。

    只看那边是房中?的小隔间,她看着裴诠,一副很想去看的样子,什么拜堂不拜堂,都没关系了。

    裴诠沉默了一会儿。

    须臾,他方缓了口?气,道:“可以去看。”

    便看那一堵墙后?,竟是一处小景观。

    景观里有山树,有河草,还有小亭子,一只白色的、又肥又圆的兔子,正仰躺在草上打滚,刚刚声响,是它打翻了食盒,兔粮都掉了出来。

    平安认出来,那是她换给裴诠的兔子。

    他喂得很好,它长胖好多?,皮毛也雪白又毛茸茸。

    平安怔怔看着兔子,裴诠站在她身后?,察觉她情绪突的低了,他问:“不喜欢我?弄园子养它?”

    平安摇摇头。

    这样一个小园子多?漂亮啊,景色秀丽,还有屋檐遮雨挡风,她要是兔子住在这里,吃吃草,打打滚,肯定很开心。

    她只是想起,他换给她的那只兔子。

    如果是以前,她想说什么就说什么,那她就会把她那边兔子不见的事?实,直接告诉裴诠。

    可是,她刚刚张嘴,话到嘴边,又被自己咽下去。

    王爷把她的兔子养得很好,是她把他的兔子弄丢了,如果换做自己,王爷把她的兔子弄丢了呢?

    那样不管什么原因,她心里都会空空的,堵堵的,好像少了点什么,又多?了点什么,难以分清,总之,不是好事?。

    她不想让王爷知道,还是等兔子找到了,再告诉王爷。

    虽然平安什么也没说,可是就像有一朵乌云,飘到了她头顶,让她焉哒哒的。

    裴诠便又问:“是有什么事??”

    平安又一次摇摇头,怕裴诠不信,她轻声说:“没什么呀。”

    裴诠的眼神?冷了冷,她有事?,但不打算告诉自己。

    他抬手,手掌轻轻按住平安的后?颈,指腹摩挲了下她的脖颈,有几?分将她掌在手里的感觉,这才压下骤然汹涌的阴鸷。

    瞧着时辰差不多?,彩芝硬着头皮走上前,道:“姑娘,夫人吩咐巳正回去。”

    平安“唔”了声,她很听冯夫人的话,便对裴诠道:“我?走了。”

    裴诠淡淡应了声。

    …

    等平安和两?个婢女都走了,裴诠看了看兔子,道了声:“来人。”

    刘公公低头走进来。

    裴诠:“让人去查一下,二?姑娘的兔子是不是不见了。”

    …

    众人午饭是在王府吃的,宴席直到未时末,才陆陆续续,有人离开。

    冯夫人挑了个中?间的位置,带着三安和元太妃道别。

    元太妃这时候,才看向平安,笑道:“好孩子,你过来。”

    平安走到她身边,元太妃从手上脱下一只镯子,放到她手里,说:“这镯子不算珍贵,就是戴着玩玩,日后?给你更好的。”

    冯夫人把那“不算珍贵”“给你更好”几?个字,在嘴里嚼一遍,心里酸酸的。

    都给了那么一套头面,还说这些。

    罢了,她也别想那么多?了,元太妃多?么圆滑一个人啊,当年统领六宫,妃嫔对她基本都是服气的,她就是运气差一点,才没有封后?。

    不过是收拢人心的手段,她也不用想太多?。

    平安谢过太妃,一行人被元太妃的心腹庞嬷嬷一路送到了门外。

    今日下午,阳光有点薄,入了秋,这个时候也不热,暖融融的。

    冯夫人对庞嬷嬷说:“劳烦嬷嬷了。”

    庞嬷嬷:“不劳烦,是奴婢该做的。”

    另一边,彩芝掀开车帘,刚要请平安上车,突的,她嗅到一股淡淡的血腥味,不由一愣,望向公府的马车里。

    下一刻,彩芝尖叫了一声。

    而平安也看到了。

    马车内,一只兔子丢在马车正中?央,流了一地鲜红,白色的皮毛,也被染红了。

    刺得眼睛生疼。

    冯夫人和庞嬷嬷都吓一跳,冯夫人:“什么事??”

    薛静安和薛常安都走了过来,平安后?退了一步,抬起手,拦住了薛静安和薛常安的视线。

    她肩膀轻轻打颤,声音很轻,尾音压抑着颤抖:“不看它,不看它。”

    但她的眼里,已经?蕴满了泪,眨眼一瞬,眼泪如断线的珍珠,滴滴答答地往下落。

    第35章

    第三十五章

    受惊。

    平安哭起来没有声音的,

    她睁着?眼,泪珠却哗哗淌着?。

    好像比起她的情绪,她的身体更早反应过来。

    她是怕的。

    冯夫人赶紧把她搂到怀里,手搭着?她后背心,

    这么久了,

    她第一次见平安哭,

    心口都皱成一团,疼死?了。

    车帘已经被放下来,

    彩芝脸色苍白,

    解释:“是,

    是死?兔子?……”

    冯夫人:“怎么会?”

    薛静安和薛常安也捂住嘴唇。

    琥珀和庞嬷嬷过去撩起车帘,她们看了眼,都是紧紧皱眉。

    庞嬷嬷指挥让几?个?婢女,把公府的马车牵走,

    去处理兔子?尸体,她神色严肃,

    对冯夫人说:“夫人家少了一辆马车,

    这时候也不好回去,

    且先回王府歇歇。”

    事情发生在豫王府门口,

    今天?又是豫王府第一次办宴席,不管出于什么缘故,

    对豫王府而言,定要?查个?底朝天?的。

    冯夫人能感觉到,自己怀里的平安身体轻轻颤抖,她回庞嬷嬷说:“好。”

    很快,元太妃也知道了。

    能在先帝登上贵妃之位,元太妃何?尝没经历过这些龌龊手段,

    只是没想到,回遇到有人把它用到王府、薛家姑娘身上!

    她猛地一拍桌,多年修佛的清苦淡然,霎时被冷厉覆盖:“现在开始,今日?与宴的人都不能走,先把她们留下来。”

    “前头?走的林家、刘家、马家,也让人请回来。”

    庞嬷嬷t?:“已经吩咐下去了。”

    元太妃念了几?声阿弥陀佛,平心静气后,前往冯夫人几?人在的宁心阁。

    宁心阁中,薛静安刚说完什么,冯夫人正盛怒,见到元太妃,冯夫人说:“娘娘,此事与那玉慧郡主?有关!”

    既有头?绪,总比抓瞎好,元太妃问:“如?何?说?”

    薛静安又急又气:“这兔子?许是前阵子?秋狩,张大哥给二妹妹抓的,但它丢了,我们怎么也找不到,问了宫人,都说不知。”

    薛常安也点点头?。

    薛静安:“玉慧也想要?兔子?,一直说二妹妹的兔子?可爱,而且那天?,她没有和我们一处。”

    再?加上玉慧曾经针对过平安,只有她,没有别人了。

    元太妃便叫庞嬷嬷:“让东宫的过来!”

    …

    碧水清河中,宴席未到大散时,元太妃这个?主?人家,却匆匆离开,各家夫人们心里都明白,应当出了事。

    不过戏班子?还在演,大家都是聪明人,不至于追问元太妃去哪。

    最幸灾乐祸的,自然是玉慧。

    她捻了个?葡萄,一边慢慢剥皮,一边同玉琴笑说:“哪有什么原因,那人在宫里待久了,操持宴会都不会了呗。”

    玉琴看她,突的笑了下。

    玉慧这厢刚讽完元太妃,就?有人请太子?妃李氏与她们,一同去宁心阁。

    太子?妃李氏皱眉,她这趟来豫王府,虽然不情不愿,但也受张皇后指使来“求和”,并无意激增与豫王府的矛盾。

    再?想到自秋狩后,太子?老老实实去知行殿,自家人行事也收敛了,李氏自认事情与她们无关,以防万一,还是叫了个?人,看情况给凤仪宫递消息。

    接着?,她便带着?两个?女儿,雄赳赳到宁心阁。

    不曾想,宁心阁一派严肃,薛家几?人都在,冯夫人就?算了,另两个?姑娘,竟胆敢对她们怒目而视。

    薛平安则被冯夫人抱在怀里,她似乎出了不少汗,额角的碎发都湿了,向来乌黑圆润清澈的眼中,空茫茫的,眼眶微微泛红。

    冯夫人给她擦汗,她拍着?她的肩膀,安抚:“没事了乖儿,娘在这,没事了……”

    平安趴在冯夫人的怀里,没吭声。

    李氏扫了下情况,立时知道,这次事情不小?,她便问:“太妃娘娘,这是怎么了?”

    元太妃冷声:“玉慧,是不是你使人往薛家马车上,放了死?去的兔子?。”

    死?相还相当惨烈。

    李氏心道不好,这是明晃晃的挑衅,在这节骨眼上,也不能怪元太妃上来就?质问。

    玉慧觉得好笑,道:“不是我做的。”

    话音刚落,四周一片安静,她环顾了一圈,这才发现,所有人都在看着?她。

    连母亲、姐姐也是。

    玉慧顿觉荒谬,又说:“我是最坦坦荡荡的,我要?干什么事需要?背着?你们?”

    她之前被禁足一个?月,后来传出平安被拐卖的事,她都没参与,她又不是蠢的,做什么去惹一个?不好惹的人?

    李氏瞪了眼玉慧,她愈发肯定是玉慧做的,她早吩咐过她安分些,怎生又闹出这种事!

    李氏只好对元太妃、冯夫人说:“玉慧的性子?是这样,她还小?,可能失了分寸……”

    冯夫人:“我们家的年纪也小?,什么时候做过这种事?”

    却在此时,薛常安倏地站起来:“娘,快看姐姐!”

    本来好好坐着?的平安,突然浑身冒着?汗,一张小?脸通红,她浑身一软,竟是晕过去了!冯夫人一摸:“不好,是风邪侵体!”

    元太妃赶紧站起来:“府医还没请来吗?”

    早在事发,怕姑娘受惊,就去请府医来了。

    这时,宁心阁外,婢女们纷纷行礼:“王爷。”

    只看裴诠携一身冷意,面如?寒霜,他身后跟着?一位花甲之年的老太医,阔步迈入堂中,她一眼瞧见晕厥过去的平安。

    来不及见礼,裴诠直接走到冯夫人跟前,对太医道:“先看诊。”

    太医把脉,道:“姑娘是受了惊吓,引起高热。”

    裴诠朝平安伸出手。

    见豫王面色沉着?,威势过盛,冯夫人不由松开手。

    裴诠轻松将平安打?横抱起来,他看向元太妃和冯夫人,道:“母妃,冯夫人,这儿不是诊疗的地方。”

    元太妃回过神:“是,是,这儿太吵了。”

    平安本就?受了惊,是她们在说死?兔子?又吓到她,要?去安静的地方才好。

    裴诠语气冷冽:“儿臣会把她安置好的。”

    见状,彩芝和青莲赶紧跟上,冯夫人虽然很想跟上,可是,害得平安发起高热的罪魁祸首,还没定论,这儿还需要?她主?持大局。

    她看向玉慧,又气又痛,近乎捶胸顿足:“以前你诓我儿换了宫女衣裳,也就?罢了,可是,你现在做的太恶毒了!”

    “你若恨薛家,冲我来,冲谁都行,为什么是平安?平安才回来,明明也没见几?面,你为什么!”

    说着?,冯夫人潸然泪下。

    一个?四十多岁的贵妇,再?急的脾气,做事也会体面,说话也会留退路,可冯夫人如?今顾不得这些了。

    她说得直白难听,却字字泣血。

    玉慧愣住,李氏知晓这回闹大了,于东宫不是好事,忙扯了下玉慧的胳膊:“快跪下,认错啊!”

    玉慧:“我没有,不是我……”

    她忙看向玉琴,玉琴是她的嫡亲姐姐,玉琴说过,庶出的才是贱人,嫡亲血脉相连,只有嫡亲才是亲姐妹。

    像薛家那种,都是假情假意的姐妹,所以,玉琴一定会相信她的,对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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