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时间久了,便也没人主动提让元太妃出宫。如今,豫王府开门宴客,府上又没有女眷,是元太妃来做了这个主。
看着元太妃的字迹,冯夫人回转过神,一拍大腿,除了惊讶,还有一种直觉的紧张:“不成,真要?跟我抢平安了!”
第34章
第三十四章
不看它。
豫王府。
天际刚刚擦亮,
刘公公指挥着人,把整个王府的路又洒扫一遍,然后?“吱呀”一声,小厮们合力推开庄严的大门。
从大门往里面望进去,
王府深深,
见不到底。
在寸土寸金的京城,
除了皇宫,最大的地方就是王府,
当年万宣帝命人打通万宁街两?座大宅,
修葺了四个月,
是以超乎超品亲王的规格。
自然,没有多?少人觉着不对,这是豫王府合该的。
今日王府的动静,引起周边不少人的注意,
不过能住在这一片的,大部分就是朝中?官员,
不至于?挤来围观。
不多?时,
李敬一声令下,
侍卫小跑着站到街道各个位置。
都要深秋了,
刘公公出了一身汗,看着t?干净整洁的街道,
他吐出口?气。
出了秋狩刺杀的意外后?,王府办大宴,定有许多?人猜忌,豫王要在京中?大显神?威。
但只有刘公公明白,豫王喜静,不喜闹哄哄的,
办宴席与?朝中?无干系,仅仅是为了邀请薛二?姑娘。
刘公公心想,就是不知道,豫王殿下还记不记得,曾经?说过薛家二?姑娘是赝品的事?呢……
…
刚过辰正,平安和冯夫人一辆马车,薛静安和薛常安一辆马车,朝万宁街去。
请帖有秦老夫人的名字,这邀请是元太妃以表敬重,不过,秦老夫人是不出门的。
薛静安本也该在家中?待嫁,是冯夫人觉得,机会难得,带姑娘练一练胆子也好,反正秋狩都去了,不差这一回。
不多?时,等永国公府的车驾进入万宁街,街道两?侧,停着各家的马车,门庭若市。
刘公公让人专门盯着,永国公府的一到,立刻被请到内里。
王府内却没有外头热闹,各家夫人姑娘一迈进来,不自觉地收敛了声音,只因这儿与?皇城是一样的端肃。
大宅第一进是侍卫、亲兵的住的倒座房,第二?进场地轩阔,左右各设演武场和马场,过了二?门,眼前豁然开朗,草木扶疏,奇石层叠,楼阁轩昂,檐牙高啄,一步一景,壮观而雍容。
冯夫人和薛家姑娘们被引到一座上书“碧玉清河”的宅院里。
正堂烧着暖暖的地龙,元太妃着一身赭石色宝箱花纹苏绸袄,她端坐上首,左右次第皆是京中?各家夫人。
若不是姑娘们模样清丽新鲜,乍一看,还叫人以为这是几?十年前的凤仪宫办宴。
冯夫人忙福身:“臣妾见过娘娘。”
元太妃笑了笑,道:“夫人莫要客气,这里不是宫里。”
再看各家夫人,是有些拘谨了,元太妃又说:“本是王府得了菊花,请诸位尽尽雅兴,若还用宫里那套,就没了意思了。”
这下,众多?夫人才笑道:“既是太妃这么说,我?们就随意了。”
元太妃点点头,示意庞嬷嬷看茶,这是贡茶明前龙井,汤色清亮,回甘绵长,各家夫人都品鉴起来。
听着夫人们场面话,元太妃忍不住看向冯夫人那边那三位姑娘。
姑娘们年纪正好,模样都还不错,大的那个娴静些,年纪小一点的两?个更漂亮,尤其是平安。
平安身着樱粉地掐腰通袖袄,并一条雨过天晴色百迭裙,她扎着双环髻,发饰不多?,显眼的是红色发带,像是一朵清荷,肌肤嫩得好似能掐出水,双眼清澈无垢,唇红齿白,不管怎么看,都令人悦目。
只看小姑娘听着旁人说话,她缓缓端起茶盏,拿起茶盖,仔细吹了一会儿,小小抿了一口?。
突的,她咬了下嘴唇,小脸微微一皱。
看来是被烫到了。
元太妃把庞嬷嬷叫来,低声吩咐:“这茶怎么烫了?”
庞嬷嬷以为是元太妃不喜欢,说:“都是挑宫里的沏茶好手来泡茶,可是要换一位?”
元太妃:“给薛家上的要适口?。”
再看薛家那几?位姑娘,平安已经?放下茶盏,庞嬷嬷人精似的,顿时明白了,只要薛二?姑娘觉得烫,就是烫了。
不多?时,一个宫女端着茶盏,低头走到薛家的位置,给平安换了一盏茶。
虽然动静不大,但这么多?双眼睛,看在眼里的,也不在少数。
冯夫人借着吃茶的空隙,掩饰了下唇角,元太妃重视平安,按说她得高兴的,可一想到她重视的缘故,她又提不起多?大情绪。
待众人吃了口?热茶,元太妃便站起来,道:“光坐着也没意思,是该看看菊花。”
大家三言两?语应着,向碧玉清河外走去。
院中?摆满了菊花,粉色、白色、黄色、紫色,应有尽有,魁首是两?盆绿菊,碗口?大的菊花,又漂亮又大气。
平安眼睛都要看不过来了,姑娘们又说着作诗,她并没有急着作诗,而是侧耳听着。
突的,有宫女自二?门进来,对元太妃道:“娘娘,太子妃殿下和两位郡主来访。”
当是时,所有人面面相觑,这宴席都开始了,她们才来……
元太妃神?色不改。
元太妃母族在西北,父兄都在边疆,无诏不得回京,京中?很多?事?情都无能为力,却不代表秋狩刺杀后?,她还要觍着脸,请东宫上门。
然而,东宫太子妃却自己登门了。
是谁脸皮厚,倒不必去争论,元太妃道:“请进来吧。”
没一会儿,李氏带着玉琴、玉慧两?位郡主?,到了碧玉清河,她笑道:“听闻太妃娘娘和王府办宴席,我?们便过来了,不打扰吧?”
按辈分,元太妃是李氏的庶母,是两?位郡主?的庶祖母,元太妃没有任何表示,由庞嬷嬷说:“殿下来了,便看看菊花吧。”
既是皇家,就不能小家子气,这话维系了体面,又没说得那么客气,大有叫李氏闭嘴的意思。
李氏忍住不快:“嬷嬷说的是。”
是张皇后?让她来的,不然依她的性子,王府办宴,她怎么会来。
在这儿,除了个别姑娘还陪在长辈身边,大部分姑娘都聚到一起,渐渐和长辈分成两?拨人。
玉琴、玉慧两?人就到了姑娘堆里。
徐敏儿道:“两?位来得正好,大家在作秋菊诗呢。”
又是一阵说笑。
薛静安悄悄靠近玉琴,她俩上次秋狩走得近,薛静安自认为了解玉琴,她是个好脾气的。
薛静安道了声:“郡主?。”
玉琴:“嗯?”
薛静安:“不知道这段时日,玉慧郡主?可有不寻常的地方,比如,养兔子?”
玉琴笑了笑,说:“这我?倒不大清楚,不过……”她看了眼人群里的玉慧,还有平安,笑道,“玉慧其实很喜欢兔子的。”
“她一直和我?说,你家妹妹的兔子真?可爱。”
薛静安心道,果然是玉慧拿走了兔子,还瞒得死?死?的,她不由有些烦闷,不过目下没有证据,只能压在心里。
玉琴同薛静安说:“你家二?妹妹,长得真?可爱,说话也这么可爱。”
这时候,诗作正轮到平安,她用手拨弄着菊花的绿叶,一边思索,一边从嘴里蹦字:“秋叶、旋旋……”
薛静安不由一笑:“她是不记得小时候的事?了,说话总要想想,现?在好多?了,刚回来的时候,说话更少。”
玉琴突然说:“她要是我?妹妹就好了。”
薛静安当是玩笑,小声说:“家人么,到底看缘分,我?看玉慧郡主?也依赖着郡主?,也是姊妹情深。”
嘴上这么说,实则她心里自得,平安回来后?,别的不说,她就再也没被玉慧欺负了,还得了一门好婚事?。
她的日子越来越舒心,多?亏平安是自己妹妹。
这要是玉慧郡主?是自己妹妹,她指不定日日要和她吵架,吵得比薛常安还凶。
…
却说那菊花一盆盆,一簇簇,直摆到碧玉清河外,不花个把时辰,还真?没法浏览完,何况是仔仔细细赏玩,那真?能看上一整日。
平安看得慢,吊在队伍后?面。
渐渐地,她有些累了。
她坐在花丛里的石头,翘起脚歇息,她抬眼,看向远处青空,白云如丝,霎是漂亮。
看着看着,她浓黑的长睫垂落,眼皮轻轻耷着。
好舒服。
她刚有点困意,往后?一仰,倏地,一只手按住她的肩膀,那只手手指如玉,白皙细长,力道不重,却稳住了她的身形。
身后?人道:“摔了。”
平安:“王爷。”
她叫完人,才回过头。
裴诠头发用一根木簪固定,身上一件玄黑暗纹箭袖袍子,如画笔着墨勾勒出他身形利落,加之肤色白皙,他像涉着黑夜而来的冷月,隐隐几?分沉色。
感觉到她将要倚在自己手上,他往前顺手一带,将她带下石头。
平安轻轻跳了下来,颠了两?步,才站稳了。
见是豫王,一旁的彩芝和青莲,都赶紧低下头行礼。
裴诠对彩芝说:“我?带你家姑娘,逛逛王府,你同你家夫人说一下。”
彩芝:“这……”但她反应过来,这不是询问,是通知。
她去前面找冯夫人耳语,冯夫人神?色微变。
到底定婚了,且请示到她这儿,光明正大的,她也不能说什么,只好对彩芝说:“和青莲跟着姑娘,记住,巳正就回来,不要耽搁。”
…
离开了碧玉清河,裴诠和平安逛起了王府。
偌大的王府,只有他一个主?子,后?院很多?地方都是空着的,没有人住,甚至,裴诠也是第一次来,竟也有些新鲜。
不过,逛王府是不用裴诠说什么,因为平安只顾着看,她什么也没问,乖巧得很。
但她不问还好,一开口?便是:“王爷住在哪?”
倒想直接去他的住所了。
知道她只是好奇,裴诠:“从这边走。”
王府按照宫制而来t?,除了刘公公,还有四个太监在内宅走动,其余小厮都在外面,里面的婢女,也是宫女规制。
裴诠平时住的院子外,群竹环绕,碧翠如玉,很是幽雅。
平安在门口?停下脚步,她抬头看着匾上三个字,仔细认了好一会儿,她念了出来:“静、幽、轩。”
说完,她又说了一句:“好听。”
裴诠“嗯”了声。
这三个字,是万宣帝题的,今日在这座宅子走了一遍,他才发现?,是留了不少万宣帝的手笔。
而静幽轩内乍一看,没有那么奢华,但和平安自己住的地方很不一样,她现?在住在春荇院,里面用的多?是粉绿红紫,热闹非凡,很喜庆。
静幽轩正屋离,家私多?用黑楠木,漆器花瓶也是素雅的白,颜色淡雅,风格清冷。
自然,再平平无奇的摆件,一细究,就知道得有些年岁。
比如挂在墙上的一幅画,画的颜色已经?不够鲜丽,但画中?的老虎,紧紧盯着画外人,身体前倾,仿佛随时都要跃出画来,熠熠眼眸中?,含着凶狠之意。
这是前朝大家的真?迹。
平安不懂价值,但她知道好看不好看,她觉得画里的老虎就很好看,就是有点凶,和生气了的裴诠,很像。
看得她不由挪开视线,躲了下它的眼睛。
突的,她想起王爷是会画画的,两?眼亮晶晶地盯着裴诠:“王爷……”
没等她把话说完,裴诠已知道她的意思了,说:“不是我?画的。”
平安收回目光:“哦。”
裴诠稍稍抬眉,说:“我?复原的。”
这幅画经?过两?百年岁月的洗礼,早已斑驳,是他揭开画纸,重新覆上新纸,做了防虫再裱上。
于?是,平安又用水亮亮的眼睛,看向裴诠。
难怪她不爱说话,因为一双秋水般粼粼的眼眸,便让人读出她的意思,比如她现?在,就觉得他很厉害,真?就干净纯澈如白纸,想怎么涂抹,就怎么涂抹。
裴诠唇角微不可见地勾了勾。
平安在正屋环视一圈,发现?中?间隔着一道碧纱橱的地方,她以前在春蘅院睡过,知道里头应该是床。
她走了过去,没几?步,就被裴诠拽了下后?衣襟,脚步不得不刹住。
裴诠:“那里不能去。”
平安歪了歪脑袋:“为什么?”
裴诠语气里,透着几?许无奈:“拜了堂,才能进。”
但还有四个月。
平安先是“哦”了声,她知道,在皖南,小孩子会玩拜堂的游戏,每次都有人争着和她拜,但大哥会把人打跑。
她想到一个好主?意,巴巴地看着裴诠:“现?在拜吗?”
裴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