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就是因为他清楚什么都改变不了,所以当两人还是几岁的稚嫩孩童时,周沅白曾经跑到他的面前,说他不想要抢他的世子之位,让他去向父亲和母亲求情的时候,他才会冷漠地告诉他:不可能。从那以后,周沅白就像是变了一个人,变得极其听母亲的话,开始做一个合格的世子候选人。
而他,也早就接受了这样的命运,只是周沅白为何突然改变了想法?
“我可以不再针对兄长,也可以不再争夺世子之位,但是有一个条件。”说这话时,周沅白一改吊儿郎当的神色,认真又沉静,俨然是真心话。
周玉珩还算了解周沅白的为人,知道他说这话不是一时兴起,也绝非故意戏弄于他,眼眸顿时涌上几分肃然,反问道:“什么条件?”
话音落下,气氛陡然陷入了片刻的沉寂。
“兄长那有一件我想要的东西,时机合适了,我会自行来取。”周沅白的嗓音微微沙哑,低沉的尾音蕴含着危险的气息,就像是对那件东西势在必得。
说完这话,不等周玉珩反应,他便转身离去,衣摆随风飘飞,扬起一道优美的弧度。
周玉珩在原地站了一会儿,垂在身侧的手无声紧握成拳,嘴角忽地勾起一抹不屑的冷笑。
他这个弟弟还真是一如既往的傲慢自大,仿佛一切都在他的掌握之中,事实也确实如此,他提出的条件以及那笃定的口吻,都让人无法拒绝他的提议。
一件他想要的东西?
究竟是什么,值得他放弃努力了这么久的成果?
第62章
平白丢了性命
褪去喧嚣的夜色里,
冷月悄悄躲进了云层,柔和又寂静。
蒋南絮闭着眼睛躺在木板床上,估摸着周玉珩应当快要回来了,
果不其然,没过多久,
营帐外就传来阵阵凌乱的脚步声。
朦胧的烛火中,
蒋南絮瞧见周玉珩的贴身丫鬟进来后,径直走向放置衣物的箱子,从中拿了一件披风,转身就要离开。
蒋南絮支起半边身子,
问:“发生什么事了?”
“回蒋娘子的话,
府里来人了,
说是世子妃突然晕倒了……”说到这,她停了停,
并未继续说下去,只道:“殿下正打算赶回去呢。”
蒋南絮心思微动,脸上流露出一丝恰到好处的担忧,试探性问道:“好端端的,
世子妃怎会晕倒?”
丫鬟抿了抿唇,想着也瞒不住,如实回道:“据传信的人说,
世子妃近日过于劳碌,又怀有一个多月的身孕,
这才支撑不住。”
这个小小倒是出乎意料,
蒋南絮稍楞,
旋即笑着道:“原来如此,那你快去给殿下送披风吧。”
见蒋南絮脸上没有多余的神色,
丫鬟施了个礼,疾步离开了营帐。
待她走后没多久,烟云便走了进来,欲言又止的表情,俨然是想说什么。
“世子妃有孕的事我已经知道了。”蒋南絮呆滞地说。
心情却有些奇怪和沉重,倒不是嫉妒,而是她忽地意识到一件被严重忽略掉的事,由于前两个月的月事来的准确,她根本就没有想起来要做避孕,前几次没有,这次也没有。
若是……
她不敢再想下去,抬眸看向烟云,嘴边的话有些难以启齿,但还是硬着头皮问了出来:“烟云,你可有法子弄到避子的汤药?”
闻言,烟云先是一怔,随即猜到她是因为世子妃怀了孕,才担心起自己的身体,故而宽慰道:
“在主母没有诞下嫡子前,后厨都会不定期地给府内的妾室准备避子汤,有时会混在食物中,有时则会谎称补药送来,总之绝不可能会让妾室在主母之前诞下子嗣,所以娘子大可不用担心。”
这样的方法普遍流行于各大家族中,府内上下大多心照不宣,烟云没想到蒋南絮会不知情。
“是、是吗?”蒋南絮第一次听到有这种说法,想来也是,大家族中嫡庶的界限分明,绝不可能会允许她四姐姐那样的事情发生。
看来,她的担心着实有些多余。
稍稍放下了心,取而代之的是尴尬和难堪,毕竟她所担心的事居然是害怕怀上自己夫君弟弟的孩子,何其的荒谬。
*
褚府,素栖苑。
“眼下世子妃有孕,短时间内都不能侍寝,后院里岂不是你的天下?你就该趁此机会好好笼络世子殿下的心,知道了吗?”
软榻之上,蒋雯翠撑着下巴,恨铁不成钢地看着不远处和韫哥儿玩闹的蒋南絮,许久不见,她出落得越发耀眼,一颦一笑都能勾得人的目光不自觉追随着她。
“殿下初为父亲,如今的一颗心全都放在了世子妃身上,自打从猎场回来,我已有五六日没见过殿下了,这叫我如何笼络?”
蒋南絮拿出送给韫哥儿的生辰礼——一对金镯子,缓而慢地套进他肥嘟嘟的手腕,笑容十分温柔可亲,而她怀里的韫哥儿也跟着笑了笑,眼睛都眯成了两条线。
“没机会,你不会自己找机会吗?男人嘛,首先为自己的下半身着想,哪有吊死在一颗树上的?凭你的美貌,还不是轻轻松松?”
蒋雯翠不以为意地咂咂嘴,当初她刚有孕时,褚满清起初也是满心欢喜,恨不能天天歇在她这,可是时间一长,他还不是被其他的妖精给勾了去?
蒋南絮动作一顿,敷衍地笑笑:“多谢四姐姐夸赞我的长相,我会努力的。”
“你这……”蒋雯翠哭笑不得地摇了摇头,蓦地,她像是想到了什么,朝蒋南絮招了招手:“你过来,我有话要问你。”
听到这话,蒋南絮把韫哥儿交给一旁的梦月,让她带韫哥儿出去玩会儿,随后坐到了蒋雯翠身边的位置,压低声音问道:“四姐姐想问什么?”
“也没什么,咳咳。”话毕,只见蒋雯翠摆出一副神秘兮兮的样子,凑到她的耳边轻声说:“世子殿下的活儿好吗?”
蒋南絮的瞳孔猛地放大,不一会儿,脸颊肉眼可见地蹭一下变红,难以置信地张大了嘴巴:“四姐姐,你说什么呢!”
“啧,有什么好害羞的?”蒋雯翠对她这羞赧的表现感到无趣,虚虚瞪她一眼,“咱又不是姑娘家了,这种话难道还说不得?殿下偶尔就没对你冒出几句浑话?”
蒋南絮慢慢缓过劲儿来,她还以为蒋雯翠要说什么呢,居然是说这个,瞧着她一脸好奇和打趣的表情,皱了皱眉,“如何判断好与不好?”
“就是他有没有让你感到舒服刺激,还想继续做下去?”一个男人行与不行,他的女人最清楚不过。
蒋南絮没有和周玉珩有过,所以她也不清楚,但又不可能不告知,脑海中不禁飘过与周沅白的一幕幕,这下,连耳尖都红透了。
结合蒋雯翠的话,她缓缓开口:“大概……还行吧。”
蒋雯翠对这个模糊不清的答案不是很满意,想要再追问一些细节,抬眸却瞥见对方红透了的脸颊和耳朵,怕是她再多问一句,对方羞都要羞死了。
无奈,只能暂且打消念头。
“对了,你可知此次前去监督青州大坝修建工程的,究竟是世子还是二公子?”
青州大坝的修建即将动工,陛下很看重此次的工程,遂将其全权交给了信阳候处理,能为其分忧的也就只有世子和二公子了。
青州离信阳城有将近半个月的路程,一去肯定就是好几年,真不知道侯爷最后会派谁过去。
蒋南絮对此也有所耳闻,但她并不是很在意前院的事,也没专门让人去打听过,故而道:“我也不是很清楚。”
“你啊你,可上点心吧,什么都不知道怎么能行?”蒋雯翠叹了口气,也没了再说话的心思。
蒋南絮没在褚府待太久,用过午膳后,就启程回去了。
回去的路上,也不知是膳后吃的点心太腻,还是怎么的,总觉得有些坐立不安。
坐也不是,站也不是,马车颠簸之下,她整个人都难受得紧,只好掀开半边木窗,留了条缝让外头的微风吹进来。
就在她闭目养神之际,忽地,外面传来一阵骚动,马车也跟着晃动起来,刀剑挥舞的声音频频入耳。
蒋南絮陡然睁开眼睛,还没来得及呼唤梦月问发生了什么事,面前的木门骤然从外面打开,车夫浑身是血的倒了下来。
紧接着,一个身着黑衣的男人接管了车夫的位置,驾着马车不顾一切地冲了出去。
蒋南絮吓得浑身的汗毛都竖了起来,死死抓住马车的墙壁,透过木窗的缝隙向外看去,到处都是逃窜和尖叫的百姓。
少顷,不知从哪儿又冒出来一个黑衣人,他麻利地钻进马车,一只手拿着短刃,另一只手拿着手帕,直奔蒋南絮而来。
意识天旋地转,她很快就陷入了昏迷。
*
夕阳西下,信阳候府。
“歹徒们就近从西门闯了过去,属下一路追出去,最终在西南方向的断崖边发现了马车的痕迹,双方发生冲突过后,蒋娘子她……随马车一起掉下了悬崖。”
周玉珩脸色铁青,恨不能一脚踹在说话的士兵身上,咬牙怒道:“废物!一群废物!光天化日之下,竟还能让这样的事情发生……”
“那伙人武功很高,训练有素,再加上当时蒋娘子身边并未有护卫,等属下们赶过去的时候,已经晚了……”
毕竟谁能知道只是参加个生辰宴,回来的途中竟会遭遇伏击?这件事过后,只怕有很长一段时间,各大官员府上的夫人都不敢轻易出门了。
周玉珩忍了忍,好不容易压下情绪,但出口的声调格外渗人:“尸体呢?总不能连尸体都没找着吧?”
“找到是找到了,但从那么高的地方摔下去,已然是面目全非,辨不清面容,不过属下已让蒋娘子的贴身婢女辨认了当日的穿着和发饰,确实是蒋娘子无疑。”
闻言,花厅里的气氛骤然降至冰点,众人都忍不住心疼起蒋娘子的遭遇。
如此美丽的人儿,竟落得个这样凄惨的下场,如何不叫人唏嘘。
“也是可怜,小小年纪遭此横祸,把她厚葬了吧,她的家人那边也好生安抚。”一旁的苏扶瑛叹了口气道,在她看来,死的不过一个妾室罢了,本没有必要深究下去。
但近来信阳城接二连三发生这样骇人听闻的事情,实在有失侯府的威严和声望。
而且,此次的袭击也未免太过匪夷所思了,要是伏击的是一个大官的夫人,又或者是侯府的公子小姐,还能说的过去,但是对方大动干戈,只为了一个毫无背景可言的妾室?
不管怎么看,都不符合常理。
所以相较于专门伏击,她更偏向于觉得对方是随意挑人下手,可就是因为无法得知对方的目的和目标,也就无从调查,愈发加大了抓捕的难度。
当然,也不排除对方是看到了那辆马车上的侯府标志,误以为里面的人是侯府的哪位公子小姐,所以才在大庭广众之下出的手。
但不管是哪一种,这位蒋娘子的运气都着实差了些,平白丢了性命。
第63章
你是我的夫人
热,
太热了。
蒋南絮整个人都被热气笼罩,身体粘腻不适,眼皮也过于沉重,
让她无法立马睁开眼。
等她再次恢复意志的时候,发现自己正睡在一间陌生的茅草屋里,
若不是周围的摆设与她家大不相同,
她还以为是回了清源村。
屋子简陋狭小,采光也一般,只有一扇敞开着的窗户照进来光亮,四周寂静,
仿佛除了她就没了旁人。
这是哪儿?她怎么会在这?
闭了闭酸痛的眼睛,
蒋南絮才缓过劲儿来,
想起来她是被人在大街上给绑架了。
低头一看,身上的衣服和鞋子都被换了个干净,
精致的华服变成了粗布麻衣,再摸摸头发,上面空空荡荡,俨然被人洗劫一空。
再结合当下的处境,
蒋南絮想死的心都有了,这是什么情况?
劫财?财已经没了。
劫色?可她的身体并没有异样。
还是说另有所图,用她来威胁侯府?可她人微言轻,
压根就不顶用啊。
就在她胡思乱想之际,一个蒙面的黑衣人突然推门而入,
高大的身影将整个空间都衬得逼仄,
他没有丝毫犹豫,
直奔床榻走来。
蒋南絮浑身紧绷,视线无意识一瞥,
很快就发现了对方藏在衣袖里的匕首,眼底不自觉闪出一丝惊恐,整个人往后退去,直至后背贴到墙壁之上动弹不得,才停了下来。
她颤抖着开口:“你要干嘛?你、你别过来,咱们能不能坐下来好好谈一谈?”
对方一直留她活到现在,此刻肯定不是来取她性命的,但是彼此实力悬殊,再加上他手里有刀,她压根不可能逃出去。
眼下,只能寄希望于能和对方好好谈谈,弄清楚对方绑架她的目的,再另寻他法,当然,前提是对方肯给她这个机会。
然而,蒙面人的身形只是顿了一下,又继续朝着她走过来。
蒋南絮下意识抓紧衣服的布料,吓得大气都不敢喘,所幸,蒙面人的脚步停在了床边,并没有再靠近的意思,可下一秒,他蓦然弯下腰,与她隔空平视。
他的眼睛很好看,黑眸深邃且晦涩不明,睫毛又长又密,眨眼间上下扑朔,比蝴蝶的翅膀都要诱惑,莫名有些熟悉……
静寂片刻,蒙面人淡声道:“你要与我谈什么?”
这下,不光是眼睛了,就连声音都与记忆里的那个人十分相似,脑海中忽地闪过一个可能,蒋南絮手指的力道逐渐卸去两分,脱口而出:“周、周……”
那个名字到了嘴边,她又不敢说出来了,如果不是呢?
“啧,明明认出来了,还犹豫什么呢?”蒙面人扯下脸上的黑布,露出一张带着坏笑的俊脸。
见真的是他,蒋南絮松了一口气的同时,双眸也不禁变得通红,瞬间凝聚的泪珠涌上来,要掉不掉的挂在眼眶里,可怜兮兮的。
“你吓死我了!”
随着这句带着哭腔的控诉落下,眼泪偷偷滑落下来,不断线似的,一滴接着一滴,顺着脸颊一路向下,掉进周沅白的心坎里。
他的长臂一揽,毫不费力地将哭成泪人的女人搂进怀里,笑意从眼角蔓延出来:“怎么这么不禁吓?嗯?胆子不是挺大的吗?”
蒋南絮一拳又一拳地锤在他的胸口,下手毫不留情,哭着道:“谁会像你这么吓唬人?你知道我刚才有多害怕吗?混蛋!”
“我有吓唬你吗?我不就蒙了个面,其余可什么都没做。”
周沅白面带疑惑,一改之前的调侃语气,完全不承认自己刚才有多过分,装傻充愣的样子气得蒋南絮又给了他一拳。
“呜呜呜,混蛋……”蒋南絮委屈极了,她从未见过他这般无耻之人,紧绷的神经一松懈下来,使得她压根没了力气与他争辩,所幸闭了嘴,换了种方法报复他。
手里没有擦眼泪的帕子,她干脆一股脑将眼泪和鼻涕全都擦在了周沅白胸口的布料上,等哭得差不多了,嫌弃地皱起眉头,直接一把推开他。
缓了一会儿,她已经恢复了冷静,扫一眼四周,终于想起来问:“这是哪儿啊?”
周沅白低头瞅一眼惨不忍睹的外裳,眉心拧成了川字,随后不紧不慢地将其脱了下来,丢在一旁后,方才开口回道:“去青州的路上。”
“青州?”蒋南絮喃喃重复,不禁想起了蒋雯翠对她说的话,狐疑地瞥他一眼,继续问:“侯爷指派了你去监督水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