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2章
竟然也一派风平浪静，那些过去折磨她至深的心悸与头痛消失得无影无踪，像是从68来没有出现过一般。
很难让人不怀疑，
是不是她体内的那一处封印，
出现了什么问题。
是她身上的封印松动了，封印在她体内的妖尊苏醒了，亦或是其他？
自68己身上究竟发生68过什么超脱她掌控的事情？
凝辛夷眼底沉沉，
她看向自68己的掌心，直至能68够看清那些流淌入自68己身体内，
本应是妖祟养料的恶念情绪如黑雾般氤氲，
直到她的视线恢复原本的清明68。
周遭的一切更明68晰地落入她的眼中。
高塔之上，
八根石柱矗立，
撑起塔顶上的层叠繁复塔刹。砖石砌成的须弥座上仰莲绽放，莲瓣层叠，
将覆钵环绕住，再向上则是相轮、宝盖和缩腰形葫芦尖顶，而那上小下大的葫芦形状，也像是两68颗交叠的摩尼珠。
八角塔顶延伸出去的飞檐上，有异兽守望四方，另外四处，则各自68落下一串风铃。
风铃随风飘摇却不响，但她却听到了环佩玎珰。
无数白纸蝴蝶融于市井之间，被人间恶念泡得皱皱巴巴，再也无法重新振翅，忘忧伞被冲刷上一层又一层的罪色，立于高塔上的少女衣袂翻飞，倏而皱眉。
既然吞噬恶念，自68然也会一并承受那些情绪的反噬。
可一只68蝴蝶，通常只68会带来一个人心底的忧惧，最后再沉淀成为她力68量的一部分，而那些恶与情绪并不会影响她的心智，只68会成为一处极淡的沉淀。
但此时此刻，凝辛夷却可以清楚地感觉到，某一只68蝴蝶，在同一刹那，带来了太过复杂庞然的，让她几68乎踉跄一步的汹涌情绪！
事有反常必为妖。
她扶住石柱，顷刻间已经感受到了那只68蝴蝶所停留的方向。
下一个瞬间，她已经从68高塔上一跃而下。
然而越是逼近那蝴蝶的方向，凝辛夷心底越是疑惑。
……平妖监中？
*
谢玄衣只68觉得这两68人之间的针锋相对实在莫名，又或者说，这已经不是他们之间第一次有这样剑拔弩张的气68氛了。
“左右不过是入平妖监时的苍生68几68问而已，程兄何68必拿出来为难外人？”谢玄衣的声音里有些不耐：“更何68况，程兄明68知，这题根本没有正确答案，每个人对苍生68的认知都有不同，更何68况孰对孰错。”
程祈年摇了摇头，低声道：“我问谢兄这些问题，也并非是想要一个正确的答案。”
“因缘际会，一路同行这么久，多68少也算是生68死之交。”谢玄衣抱剑靠窗，显然不是很想说这段话68，却到底忍着68脾气68努力68劝道：“便68是有什么误会，也早就应该解开了。如今看来，接下来我们还要一起去追查这刑泥巴一事中的蹊跷，若是程兄还有什么疑问，不妨现在一并提出，也好过半路争执。”
程祈年却似是有些恍惚，他听见了谢玄衣的话68，也像是没有真的听进68去，他的声音更低了一些，却清晰可闻：“答案是什么并不重要，我只68是想要知道，谢兄的心中，究竟是否有苍生68。”
谢晏兮轻轻挑眉。
他还没说话68，一道女声已经在门口响起。
“我夫君心中有没有苍生68，和小程监使有什么关系呢？”凝辛夷推门而入，声音轻柔，笑68意盎然，语气68却分明68寸步不让：“和我们要查的案子，又有什么关系？”
程祈年抿了抿嘴，手68指抠紧了面前的木匣子，沉默不语。许久，他的目光移到了那张木桌的刻纹上，慢慢背过身去，竟是就这样沉默地研究那桌子上的符阵去了，以此来逃避凝辛夷的问题。
谢晏兮眼角的冷意舒展开来，他看向凝辛夷，只68一眼便68已经看出了她的不同：“你的眼睛好了？”
“好了。”凝辛夷颔首，又环顾了四周一圈，才有些迟疑地问：“你们……可有看到一只落在此处的忘忧蝴蝶？”
谢晏兮一愣：“你是追着68蝴蝶来的？发生68什么了吗？”
谢玄衣已经回忆片刻，再摇头：“未曾见到。”
“但一定有一只68落在了这里。”凝辛夷边说，掌心已经凝出了更多68的几68只68蝴蝶，显然若是找不到之前那一只68，她便68要用掌心的蝴蝶一探究竟：“那只68蝴蝶带回来的恶念，有点奇怪。”
直到一道还带了点生硬的声音从角落里响起：“你说的，是这一只68吗？”
蹲在木桌前的青年有些木讷地站起身子，似是依然不敢和方才发出那样咄咄逼人问题的少女对视，只68用手68指向面前木桌上的一隅：“这里似乎有忘忧蝴蝶的痕迹。”
半片沉黑的蝶翼落在刻痕中，几68不可见，却分明68还在消融中。
凝辛夷一瞬不瞬地盯着68那只68蝴蝶，片刻，直到那半片蝶翼彻底消融，汹涌到几68乎能68淹没她的情绪覆顶而来，让她不得不深呼吸以纾解几68分。
她终于抬步上前，低头仔细看了一会那张桌子：“小程监使，这桌子上的这些符刻里，可有什么奇异之处？”
“若是没有，这桌子也不可能68被特意搬来此处。”程祈年难得说话68带了两68分火气68，但他很快就重新平静下来：“符阵落符阵，线条错综，我一时还没有头绪。”
凝辛夷抬手68，手68指触碰到了蝴蝶消融的地方，面色微沉，倏而道：“忘忧蝴蝶从68来都只68落有人息的地方，这张桌子上……有人息？”
程祈年心底一颤。
一张桌子，如何68能68有人息？！
凝辛夷话68音落，一道身影已经挡在了她的面前。
谢晏兮将她与那张奇诡的桌子隔开，淡淡道：“你退后。”
凝辛夷从68他身后探出头：“一张桌子而已，就算奇怪，也不必这么紧张。”
几68道符却已经从68谢晏兮的指间飞出，落在了那桌子四周，赫然是一个缩妖阵：“寻常情况是不必紧张，但你方才手68落的地方，是阵眼。我若是再晚点来，你是不是已经打算触发这桌上的阵法了？”
凝辛夷的确有这个打算：“符刻错综，只68是看那些走线，的确难以看出来究竟有什么。但只68要一一触发，自68然便68能68得到答案……”
程祈年抬头看向凝辛夷的眼中写满了震撼，显然从68未想过还有这种解题思路。
谢晏兮看向凝辛夷的目光也变沉了一些。
“与其等待未知的危险，不如反守为攻。”凝辛夷有一点心虚，但不多68：“你我四人在，便68是这里真的出现什么妖祟，也出不了大乱子。总之，这张桌子一定有问题，若是不能68触发符阵，至少也要一剑劈开，亦或者一把火烧了，决不能68久留。”
“不如你先说说，除了太过反常地落在了这桌子上，忘忧蝴蝶的情绪究竟有哪里不对。”谢晏兮不动声色地打断她的设想：“我等均非洗心耳，实在不懂其中区别。”
凝辛夷迟疑片刻，才解释道：“一只68蝴蝶，只68能68洗去一个人身上的恶念。若是情绪过重，也许需要两68只68甚至三只68蝴蝶。但这只68蝴蝶……”
她其实不太知道别的洗心耳是否能68感知到情绪，但事已至此，她也只68得继续说下去：“这只68蝴蝶上，方才落下的时候，传来了好几68种情绪。几68种不同的、绝不可能68出现在同一个人身上的忧惧和恶念。”
程祈年还在恍惚，谢晏兮已经听懂了她的意思：“你的意思是，这张桌子上里藏着68的人息，不止一道？”
凝辛夷点头，却又摇头：“但这怎么可能68？就算有什么邪法拘魂并封印在了这里，总不能68封了一道又一道……”
说到这里，她的话68音慢慢停下。
所有人都重新看向了那些一层又一层的、难以看懂的符阵。
少顷，程祈年苍白的脸色上因为难以置信而泛起了病态的红，他甚至扭头咳嗽了几68声，才道：“谢兄方才画拘魂阵时，我确实看到了几68笔。一层一层，一道一道，确实……和这张桌子上的符阵，一模一样。”
一屋子人的表情都变得更加古怪。
凝辛夷甚至忍不住打了个寒颤：“普通的拘魂便68已经是禁术，拘魂阵也早已失传，阿垣都不能68一次成功，却有人在这小小的桌子里，拘了无数道魂，囚禁其中？”
甄监使才走到门口，想问问程祈年和谢玄衣有没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地方，就听到这么一句，再一想到自68己这双手68亲自68搬过那张桌子，顿时不寒而栗。
杀过再多68的妖，那些妖祟带来的恐怖和生68死压迫，也不如这等邪异之物带来的寒意逼人。
他倒退两68步，一个不慎，一屁股坐在了地上，发出了一声轰然。
——却也正是他的这一跌坐，让他避开了不知何68方锐射而来的一枚箭矢，捡回了一条命。
箭矢如流星般，从68不知名的高处坠入平妖监司的院落之内，再破开窗子，赫然向着68那张桌子而去！
甄监使的动静在前，已经将屋中众人从68沉思和愕然中唤醒，然而那箭转瞬便68已经在眼前！
谢晏兮出剑如游龙，却只68来得及削去箭尾，他不敢用更多68的力68，只68怕会让那有些破旧的木桌彻底散架。
然而这样一来，那箭眼看便68要击中木桌，竟似想要就此毁去这桌子残留的痕迹！
下一瞬，一道分明68能68彻底避开那只68箭的身影倏而扑了过去，将木桌牢牢地护在了怀中。
箭矢没入血肉的声音传来。
旋即是一声痛极的闷哼。
“程祈年！”谢玄衣从68窗边掠了过来，落地之时，已成守剑剑阵，然而他只68会自68医，只68得带了求救的目光看向谢晏兮。
谢晏兮出手68如风，几68下便68封了那箭镞周围的大穴，止了血，再塞了一颗药丸在程祈年嘴里，堵住了他所有想说的话68：“含在舌头下面，闭嘴。”
程祈年满头冷汗，那箭矢力68度极大，将他的肩胛几68乎贯穿，此刻肩胛附近的衣料被撕开，周遭的皮肤也已经变色。
“箭上有毒，好歹毒的心思。”凝辛夷徒然色变：“我去追。”
“别追太远。”谢晏兮没有拦她，只68道：“小心落入他们的圈套。”
“我知道。”凝辛夷颔首，飞掠起身时，掌心已经握住了九点烟。
无论放这一枚冷箭的人是谁，这箭镞上的毒，赫然昭示了出箭之人缜密的准备。
——射中木桌，符阵碎裂，那拘魂阵曾经存在的证据则烟消云散。射不中木桌，被人拦下，则伤重毒发。
只68是一眼，凝辛夷便68已经看出，那箭镞上所用，定是极剧的毒，否则程祈年肩胛周遭也不可能68只68是这样片刻，便68已经是一片血紫色。
匿踪鬼影步让她的身形如真正难以被觉察的鬼魅。不过两68个起落，她甚至来不及跃过高低错落的院墙，直接用了鬼咒术·无一物，让自68己的身躯直接穿过厚重的墙壁，以最快的速度，直接爆冲向了箭手68的位置！
不光是此次程祈年受伤一事，她在姜妙锦的宁院之中所遭受的那一场刺杀，定然也与来人背后脱不了干系！
那箭手68显然也没想到凝辛夷竟然能68来的这么快，他如一缕青烟般从68高树上跃下之时，背后已经感受到了来自68凝辛夷的杀意！
然而那箭手68却显然极有逃跑经验，下一瞬，他的身形已经丝滑地落入了闹市之中。
凝辛夷想要以鬼咒·千嶂困住他神68魂的动作倏而一顿。
闹市之中，摩肩接踵，川流不息，饶是她没有跟丢那道身影，也绝难不误伤他人地将他拉入千嶂世界中。
那些烟火凡俗的声响成了杀手68绝佳的掩护，凝辛夷跟了一整条街，数次几68乎要碰到杀手68，却又失之交臂，终于在一个拐弯之处，彻底失去了那杀手68的踪迹。
她面沉如水地站在人声鼎沸的街头，握着68九点烟的手68缩紧，放松，再缩紧。
方才她拦下了程祈年对谢晏兮的追问，然而此刻，她站在这里，举目却找不到那杀手68的踪迹，不知道幕后之人的目的，更不知那杀手68会不会对这些此刻还在笑68意盎然走在大街上的百姓们下手68，心中却不期然地浮现了程祈年的那几68个问题。
程祈年扑将上去，宁可自68己受伤，也要护住那方不知来历的木桌，所为的，是什么？
苍生68啊……
凝辛夷叹息一声，收了九点烟。
既然追不上，她还记得谢晏兮之前的话68，收了九点烟，重新跃至屋檐之上，不多68时便68回到了平妖监中，冲着68谢晏兮看过来的目光，摇了摇头：“可惜，没追上。”
甄监使在短暂的惊惧后，已经反应了过来，将常驻陵阳郡平妖监司医的监使请了来，此刻那名监使正紧皱着68眉头，手68极稳地将程祈年肩周的腐肉刮下来。
程祈年的神68色并不轻松，但因为提前服用了止痛的药物，外加用了符，并没有被疼晕过去。
“可查出了是什么毒？”凝辛夷问道。
谢玄衣的守剑还未撤去，闻言摇了摇头，道：“尚未，但宿监使在来的路上了。刑泥巴身上的蛊虫未解，外加程祈年的这一身毒，她怕是暂时不能68回神68都了。”
程祈年颤颤巍巍，从68牙缝里挤出来几68个字：“我还好……”
谢玄衣神68色不耐地打断他：“你闭嘴。你好个屁。”
程祈年显然不打算听话68，一只68手68颤抖着68指向那张桌子：“保护好……”
“看不见我的剑在干什么吗？”谢玄衣拧眉，看向那医师：“我若是直接打晕他，对治疗有什么影响吗？”
程祈年：“……”
程祈年勉为其难不情不愿地老实了下去。
甄监使哪里没意识道自68己此遭也算是死里逃生68，若非那一跤，此刻坐在程祈年位置上的，便68是自68己。想到这里，他不禁咬牙切齿道：“之前我只68觉得观感不好，却没想到这刑泥巴的桌子上，居然真的藏着68大秘密！这刑泥巴究竟是什么来头？来我陵阳郡的目的何68在？！”
便68听谢晏兮若有所思道：“甄监使，可否去寻几68位听过刑泥巴说书的百姓，问问他们，这刑泥巴在酒楼中说书时，都讲过些什么故事？”
第
124
章
这个问题倒是不难。
都不必去询问因此事饱受恐惧的百姓，
只用喊了那富昌酒楼中的小二来，便可详知68。
那小二经68过忘忧蝴蝶后，神色比之前要镇定许多，虽然被平妖监传唤，
多少有些惴惴，
但68跑堂多年，
小二本就是个伶牙俐齿的机灵人，深吸了几68口气后，
便开始回忆。
“别的事情不好68说，
但68老68邢的说书，
我的确一场没拉下68过。他和68楼里之前来过的说书人不太一样，
说的内容也不太一样。”
不必有人追问，小二自己便径直道：“来的第一日，
他便说了，他所说的书，
都是给有缘人听的。有缘人听了，
自然知68道他是什么意思，
其他人当然也能听，只当图个乐子，也算是他刑泥巴的功德一件。倘若真的遇见68有缘人，
他便送哪有缘人一场大大的机缘。”
“这话放出来，反而吸引了许多人来听。毕竟故事好68不好68听是一码事，
万一自己是那个所谓的‘有缘人’，
这十里八方的，
不得羡慕死。就算得不到，
也总要来看看有没有别的人听懂，那所谓的机缘又是什么。所以我们酒楼从那以后，
生意总是极好68，老68邢不来的日子，也有人在那儿巴巴地等他来。”
“老68邢来的第一天，摆的第一场，讲的是蜘蛛妖的故事。是说有一个村子里，某一天，来了一个须发全白的怪人。村子里的孩童一开始很怕他，后来发现这人不仅不可怕，还会68经68常给他们果子吃，胆子逐渐也就变大了，常常去找他吃果子玩。”
“直到有一天，风雨交加夜，有个小女孩贪玩在山上迷了路，村民68们都不敢在夜里上山，说山上有山鬼，有妖祟，没有人可以从夜里的山上回来，连小女孩的家人都放弃了她。但68那个怪人却上山了。”
“怪人去了山里，没一会68儿，小女孩就回来了。但68是怪人却没有回来。大家都问小女孩发生了什么，小女孩也说不清，只说自己睡了一觉，一觉醒来，就找到了回家的路。村民68们等啊等，也没等到怪人，于是都四散而去。”
“时间一长，大家也就忘了那个怪人，只有小女孩还记得他，每天都往山里跑，想要找怪人，却一直一无所获。但68不久后，她的身上，就长了一颗透明68的疙瘩。那个疙瘩越来越大，里面有很多奇怪的丝，小女孩的母亲于是戳破了疙瘩。疙瘩里面的丝像是活了过来一样，将小女孩和68她的家人都缠在了里面，然后那些丝越来越多，越来越长，越来越粗，直到将所有村民68都缠在了里面，没有一个村民68能逃脱，他们的身体都不能动了，只有眼睛能动。”
“直到这个时候，他们才看到，村子的上空有一个巨大的蛛网，蛛网上，坐着一只蜘蛛妖，笑68盈盈地看着他们。”
说到这里，小二长长吐出了一口气：“这就是老68邢讲的第一个故事。”
凝辛夷和68谢晏兮对视一眼，都看到了对方眼中的不解。
程祈年疼得脸色发白，还强撑着问了一句：“可找到什么有缘人？”
小二摇头68：“没有。大家都被吓了一身冷汗，只觉得这故事鬼气森森，但68又让人意犹未尽。于是老68邢过了几68日，又来讲了第二个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