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可以他自已做主吗?弘历笑了笑,十分的真心实意,“真的吗,儿臣多谢昭娘娘!”“好了,自已回去的时候走慢些,不要急,我瞧你来的时候应就是走太急,衣上沾了不少灰迹,回去记得换一身。”余莺儿笑看着他,眼里的温度似比夕阳的霞光还要温暖,“天虽没那样热了,可也要仔细日头,别老往太阳底下跑,晒着自已。”
弘历心想,如果他额娘还在就好了,昭娘娘也是宫女出身,他额娘会不会是也是这样子的?
第26章
怪异的年世兰
时至白露,夏秋之交,白日里尚还是热,只是夜里渐凉,风不再裹挟浓燥吹得人烦闷,而是带着些湿意沁味。
今儿节气,众人在皇后宫里饮了白露茶,华贵妃和昭嫔别出心裁,学了民间习俗,邀皇上在这日一同酿了五谷酒,寓意五谷丰登,社稷安定,旨在为民祈福,愿盈车嘉穗,惹皇上大悦。
清夏斋的院子夜风习习,窗扇皆开,迎风而进。
掌灯而起,铜镜前两人轻轻笑语。
突然,一声斥音。
“轻点!”
原来是不小心弄疼了,余莺儿梳发的手更放轻柔些,“是我不好。”
身着寝衣,散了鬓发,年世兰悠然享受身后人的伺候。
手下都是沐浴后的气息,缕缕香味萦绕,心猿意马,有人的心思早不在头发上了。
“今脸色不是很好,身上不舒服?”年世兰疑惑问。
“嗯。”余莺儿淡淡应声。
还真是不舒服?
“怎没听你说。”年世兰不解,她惯常没事也爱装可怜的,如今真病了竟一声不吭?
“没吃东西。”余莺儿又说,惨兮兮的声音,“好久吃不下。”
年世兰回头瞪她,“想死我宫里?”
“也看死法。”余莺儿被她惹笑,“牡丹花下死
,做鬼也风流,饿死,这种断然不会。”
“那你做甚?”年世兰想到她的为人,下意识猜测,“那你便是故作不适,又在想什么阴损招?”
余莺儿俯身,附耳轻声,唇好似无意沾上那点敏感肌肤,“我怀孕了。”
耳后一阵细密酥麻,竟渐渐蔓延开来,年世兰被激得浑身一抖,又着实消息被惊到,心里的怪异感觉便顾不上,忙抬眼去看她,惊喜交加,“当真?”
余莺儿直起身子,手按在她肩头,低头轻吻了吻她的发间,“嗯。”
年世兰自顾沉浸在喜悦中,哪注意自已后面站着的是个心思不轨之人,她神色几经转变,最后竟没有那样欣喜了,霍然起身。
她紧张去看余莺儿,“你,你真的舍得吗?”
“舍得。”余莺儿抬手为她抚去眉间的不安,温柔说,“但要费点心思,要如何做,娘娘听我的便是。”
“我听你的。”年世兰眼里隐隐晕起泪光,她已经再也无缘自已生育,可余莺儿愿意成全她,她发自肺腑地说,“我就要有孩子了,你放心,我一定视如已出,不会让任何人欺负了他。”
“我信。”余莺儿轻声说,“好了,娘娘快别哭了,花都皱了。”
“嗯。”年世兰稍微平复了一下激动的心绪,叮嘱说,“那你一定注意,要多休息,不要累着。”
两人又去榻上同坐,年世兰头一回絮絮叨叨的,嘴里没停,“饮食,还有安胎药可一定要盯着,我知道你谨慎,但宫中这人心难防,千万要仔细着。”
“这宫里的琐事,你也都别再料理了,别劳心伤神的,还有我和皇后,少你一个也没什么。”
“等你有孕的消息传出去,我看皇后第一个坐不住,这个老妇……”
“……”
七七八八说了许多,余莺儿只应好,年世兰都觉口干舌燥的,才想起忘了要紧事了,“有多少日子了?身上是怎么不舒服?”
“一月多,卫临一直看着,没有什么大碍,只是呕得厉害。”余莺儿说,“中秋将近,那日我打算告知皇上这个喜事,届时还请娘娘助我一臂之力。”
“什么?”
“如今皇上登基三年了,四妃不全,莺儿自然属意。”余莺儿笑说。
年世兰心中一跳,妃位?
为什么,为什么要如此快。
等她再有孕,是不是又要求她,助她做贵妃呢?
而等她一朝做了贵妃,还会这样对她吗?
她原本极兴的面色几乎立马凝滞,那份喜悦消失殆尽,不安,又生出一点怒意。
她知道她很莫名,可她可以护住她,她不应该,不需要站得太高。
“为什么。”年世兰冷硬开口,转眼间换了副神态。
余莺儿头一回看不太懂娘娘,她似是不解,掀唇反问:“我坐上妃位,不好吗?”
不好。年世兰心里想,但她知道自已的想法根本无法宣之于口,还是说:“你势更盛,协理六宫也更名正言顺,没什么不好的。”
“那你,生气?”余莺儿半笃定半犹豫。
“你哪只眼睛看出的?”年世兰半点不承认。
两只眼睛都看到了,余莺儿想,话说口却是,“那是我看错了。”
若余莺儿坐上妃位,又诞下二子,兼协理六宫之权,地位就超过齐妃了,在妃嫔中仅次于她,还是个有实权的。
她们二人离彻底掌权,便只差一步。
很好,没什么不好的,年世兰说服自已。
“知道了,本宫会提醒皇上。”
余莺儿没说话,只若有所思看着她。
娘娘,似乎有些奇怪?
“回去,时辰不早了。”年世兰心里烦躁,第一次认真下逐客令,以往都是她故意这样说,其实知道余莺儿会赖着不走。
总是等余莺儿自已说走,她才会真的离开。
“好。”回答她的,十分爽快。
余莺儿已经起身。
明明是自已要她走,可看她这样,年世兰只觉心头更浇上一把火,话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还不滚。”
余莺儿走了。
年世兰怒起,一个上好的杯子就那样砸碎在地上。
颂芝脸皮发抖,眼观鼻鼻观心,一声不吭。
第27章
微妙的感觉
殿内那声清脆,余莺儿听到了,她没有回头。
一则叫娘娘体验一下突然不被哄着,隐隐“失控”的感觉,她自然不愿意娘娘不安,但有时带着点情趣意味的患得患失才能叫娘娘更在意她,也更看清自已。
二则她也看得出娘娘今夜很不对劲,娘娘难道还瞒着她什么,不想让她知道,为何一下有了自已藏起的小心思。
为什么。
她需要想一想。
回宫的路上,余莺儿琢磨许久。
提到妃位,娘娘瞬间变脸,甚至连即将拥有孩子的喜悦都能被紧紧压下去。
怕她权势超过她?威胁地位?不是。
不想去多面对皇帝,觉得恶心?也不是。
还是觉她野心太盛,难以掌控?应该也不是。
到底是什么?
为什么瞒她?
两个各怀心思的人各有考量,谁也不愿开口,像是从来没有那一夜的怪异,如常一般相处着。
转眼便到了八月十五,中秋月圆之夜。
九州清晏,一场家宴齐聚。
“但愿人长久,千里共婵娟。”胤禛举杯。
“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众人起身同祝。
“听闻赏荷宴,柔贵人一曲动人,臣弟那日未能在场倒是错过,皇上有这样的歌中美人,若藏着掖着岂不叫臣弟等伤心,今夜宴饮若不能再闻一乐,又有什么趣呢。”敦亲王笑呵呵的,脸上横肉堆积,竟是要以妃嫔取乐。
突然被点到的柔贵人一时有些慌神。
胤禛脸色平静,似乎并不放在心上,只道:“十弟好兴致,朕本不该拂了意,只是这柔贵人近日吃伤了东西,嗓子不适,怕是要贻笑大方了。十弟若要好曲,朕便叫乐部重新上就是了。”
柔贵人也识趣起身,遥望皇上,嗓音故作暗哑低沉,“是嫔妾扫兴了。”
一听这声音,顿时便没了兴致,敦亲王也懒得再说什么了。
他一双眼睛转起,转而想到赏荷宴上传出的消息,这会唱曲的又不止一个,嘴边笑起。
余莺儿看着他,两人恰巧对上视线,那双眼里满是恶意,又怎能不知道他在想什么。
她自然不想陷入这种难堪中,便直接开口,“皇上,今夜月色如醉,臣妾却怕是不能与您同饮了。”
“可是身子有什么不适?”胤禛关心道。
余莺儿起身,笑说,声音不大却响彻每一个人心中,“臣妾怀有身孕,不宜饮酒,皇上不会怪罪吧?”
满殿哗然。
胤禛起身,声音不自觉提高:“当真?”
“已经快两月了。”余莺儿说。
“好,好啊!”胤禛大笑,尽是喜色,而旁边的皇后差点没维持住笑脸。
“恭喜皇上,恭喜昭嫔。”众人恭贺。
“坐,快坐。”胤禛说,“苏培盛,赶快把昭嫔的菜式换了。”
“昭嫔真是好福气啊。”欣贵人笑说,“六阿哥满周岁也就在下个月了,这下又有了身孕,可真是双喜临门啊皇上。”
“是啊,皇上,昭嫔姐姐可辛苦了,淳儿瞧昭嫔姐姐平日既要照顾六阿哥,还要帮着皇后娘娘料理琐事的,现下又怀了身孕可不得受累呀,您可要好好赏姐姐才是呢。”淳常在天真直接道。
“昭嫔福泽深厚,此胎定又是个健健康康的小阿哥呢,臣妾觉着昭嫔妹妹也当真是个有福之人,如此真是羡煞众姐妹了。”敬妃说。
胤禛听着,脸上的笑没有褪下过。
“花好月圆人长久,正是极极应景。今夜中秋同乐一喜,昭嫔怀有皇嗣二喜,近六阿哥满周岁为三喜。”甄嬛起身,端起酒杯,“秋高气爽,三喜临门,乃吉祥之兆,百姓必得安居乐业,国泰民安,嫔妾恭祝皇上,恭祝大清!”
“好!说得好。”胤禛道,极为高兴。
“恭祝皇上,恭祝大清,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又是同饮。
众人落座,华贵妃看向昭嫔,幽幽道:“真是好福气啊。”
似乎含了许多落寞。
胤禛看她,心里细微一刺,终究是他对不住她。
而齐妃见年世兰这般模样,刚被昭嫔堵塞的心里却痛快些,她话里不禁夹了些得意,“华贵妃年轻美貌,皇上又最宠爱,这孩子迟早是会有的啊,怎么好端端倒伤心起来。”
胤禛懒得理她。
若不是她有三阿哥,她资历又深,怎么会叫她坐上妃位。
说来妃位,合该是有四位,如今倒是可以添补上去。
世兰之前还玩笑说他心都被其他女人勾走了,都少来清夏斋了,若是他再一时兴起宠爱起来各个封嫔封妃的,岂不是立马就要越过她,更要忘了她了,话里话外是不准他给别人晋封呢,真是小心眼。
不过也只是些女儿家的玩笑话罢了。
“淳常在说得有理,昭嫔协理六宫尽心尽力,为皇后分忧,又诞有六阿哥,弘冀康健自是她这个做额娘的花费不少心思,现下又是怀有皇嗣,朕该好好赏她才是。”
胤禛看向余莺儿,“恰如莞贵人所言,三喜临门,吉祥之兆,如此朕便再添一喜,喜上加喜,着晋昭嫔为昭妃,与六阿哥满周岁之日同册嘉礼。”
年世兰面色一僵,一瞬间极为难看。余莺儿将她神色收入眼底,心里微黯,娘娘她到底在想什么。
她面上却是笑,“臣妾多谢皇上。”
她抢尽风头,这场中秋夜宴自晋昭妃一言起,便以她为中心,各人恭喜话,余莺儿皆一一笑回。
宴席在欢声笑语中散去,余莺儿故意不与她同路而回,两人像是凭空生了难言的隔阂。
夜风吹来,年世兰走在花草密布的路间,只觉身上好凉。
第28章
暧昧一夜(一)
清夏斋里冷冷清清。
初秋,白昼渐短,夜慢慢变长,绿叶染黄,大约凄凉。
年世兰感觉很久没有见过余莺儿了。
她不去请安,不再理事,更不来这里,两人竟一点交集也无,以往清夏斋里的笑闹随着一日日肃风吹走,半点也无了。
听说她的绛妃轩里门庭若市,今是莞贵人,明是敬妃,又是欣贵人、淳常在的,她真是好本事啊,哪里需要靠她。
七八日了,一句问候也无。
果然,当了昭妃,一朝得势,就变了。
力一寸寸收紧,手中的丝帕开始变形,上头生涩针脚的芍药花皱巴一团。
今儿秋分,她请安还是不去,怀个孕就多矫情了,以为揣了个金蛋么?
她低下视线看见自已这身衣裳更是一肚子火,哪个不长眼的送来的,绣什么鸟!难看死了。
她急声道:“赶紧给本宫换件。”
颂芝暗叹一声,这不是您特意叫奴婢给您找出来的花鸟缠枝的衣裳么?说是吉庆,这今早没见着昭妃娘娘,就半点不好看了。
她越来越摸清娘娘在想什么了。
娘娘一会一个样,从前是为着皇上,如今怎就又为了个昭妃娘娘呢。说来昭妃也真是,这么久都不来瞧娘娘,从前那样亲近,如今当真是要伤娘娘的心。
颂芝估摸着这样下去也不是办法,二位主子明摆着闹什么事呢,她心里有个主意,壮着胆子试探问:“奴婢瞧娘娘这几日气色不好,想是夜里吹风受凉身子不大好,不如回床休息会,这人病了该找人来瞧瞧才是。”
“本宫瞧你这眼睛……”年世兰刚想斥她两句,忽的回过味来,“你是说……”
“娘娘,您是华贵妃,可是嫔妃之首,便是皇后都要让您几分,这皇后之下谁又敢违背您呢?”颂芝继续怂恿。
年世兰蹙了蹙眉,眨眼间娇弱起来,唇边终于有了点笑意,“是啊,本宫身子不舒服,得要人好好伺候着,这风吹得人难受,本宫还是先回床上歇息会。”
见娘娘好像开心了点,颂芝松口气,赶紧地就走了。
叫着怀孕的妃子来侍奉人,这主仆俩一个敢想,一个敢做。
这要是传进太后皇上耳朵里,不责罚也是要受训的,还不是仗着那人不会声张动怒罢了。
这其中还有年世兰自已的小心思,她忍不住主动递了一个台阶给余莺儿:本宫都不跟你计较了,你还在那装什么?
绛妃轩里。
“昭妃娘娘,入秋了夜里凉,咱们娘娘不小心着了风寒,这会子正闹着不肯喝药呢,您说这不喝药哪成啊,身子熬着可不得熬坏了人。”颂芝颇为苦恼地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