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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章

时间不早了,胤禛略带不舍离开永和宫后,听得外头一声高亢的“皇上起驾”,苏木自觉跪了下来。

余莺儿并没像往常一样宽和待她,让她起身,只冷了脸垂眸静静看着她。

苏木自知犯了小主的忌讳,她未曾辩驳,只磕头请罪:“请小主责罚奴婢!是奴婢犹豫不决,险些耽误小主大事。”

良久,余莺儿才道:“你以为我气你什么?”

一时摸不准小主的意思,苏木思索起来,很快,她答道:“奴婢身处宫中多年,本应冷静谨慎尽心辅助小主,可今日却令小主失望,不堪大用。”

余莺儿幽幽叹口气,她打量跪在榻下的身影,腰躬得很深,头低着,盘好的鬓发中有一绺明显的灰白,苏木也四十三了,安稳过了大半辈子,她的思量和忧虑,她明白。

她道:“姑姑,我气的是你为何不信我。”

苏木瞬间抬起头,她几乎不经思考便下意识道:“奴婢如何会不信小主。”

余莺儿将话说得很明白:“你信我,就不会犹豫。你为何不敢,是因为你害怕我会失败,害怕我的谋算得不偿失,你不信我。”

“小主,奴婢……”苏木脸上涌上慌乱,着急想要解释什么,余莺儿打断她,“姑姑,我从没有怀疑过你的忠心。”

“正是因为你忠心,你才会为我考虑,在你眼中,我似乎太肆意妄为,太剑走偏锋了,胆大得不像一个小小贵人能做出的事,你不安,是因为你担心我承受不了失误的代价。”余莺儿柔下了语气,“我明明有更好、更稳妥的选择,其实不是必要走上这么绝的路。姑姑,你的心意我怎会不明白。”

“只是,我不想等。”余莺儿说,“风险和回报,从来是同等的。六阿哥得到的偏爱有多重,我的处境就有多险,你觉得凭我现在,一个贵人,能好好在这群狼环伺的地方护住弘冀,护住我们永和宫吗。”

“我不想让自己陷入被动,不想再等别人来算计我、陷害我,再想方设法的躲避、自证、回击。”

“我要我自己如同在沈眉庄和安陵容的两个局中一般,永远做那个操纵局势的人,我要主动权永远在我手里。”

“我想要位高权重到让别人忌惮、惧怕、时时刻刻提心吊胆防备,只唯恐我对她们下手,而不是在这成日殚精竭虑思考别人要如何来害我、杀我。”

“能给我带来这一切的,只有皇上,我明白他,懂得他,逢迎他,于是他喜欢上我这样虚假的空壳。他是我最好,最能利用的东西。”余莺儿几乎在剖白自己。

小主的话犹如千斤巨石一句句砸进心口,苏木有些怔然,她以为自己已经很了解小主,能揣摩小主的心思,可事实并不如此。她抬眼定定看着令她一向感到骄傲的小主,小主的脸和神情一如既往,但此刻她终于明白小主的心,是她糊涂了。

她从前谨记为奴忠心一条,唯小主马首是瞻,从不质疑多话,只尽心办好所有事情,可这次,事关重大到她瞻前顾后,忧心忡忡,想护住小主,反而是小主的绊脚石。卫临、张颜海、小勿子他们都不曾有过一丝怀疑小主的决心,她不应该在最关键的时刻犹豫不稳,伤了小主的心。

幸好幸好,她还是做到了。

“小主,这次是奴婢糊涂。”苏木十分愧疚。

“姑姑,这样的事,是最后一次。”余莺儿深深看着她,“以后我要做的事未必比今日好到哪去,你是我身边最亲近的人,我打心里敬你,信你,你可以在我做任何事情前同我商议,让我改变主意,但我一旦决定,谁都不能与我言行相悖,如有,那便是生生坏我的事,和背刺无异。”

不等苏木说话,余莺儿便下榻亲自将苏木扶起,她握紧苏木的手,脸上是少有的真诚和示弱之态,“姑姑,你能明白我的,我知道。宫中,我最信你。”

苏木亦紧紧回握小主的手,“小主,奴婢惭愧。奴婢知道您一直志不在一个贵人或者嫔、妃,但奴婢也并不能十分懂得小主的心思,此次错误,奴婢必然不再犯。”她要谨记于心的是,她的主子永远是永和宫的昭贵人,不是皇上。

“姑姑,我虽胆大妄为,可却不做无把握的事,静待几日,我必得偿所愿。”余莺儿笃定道,眉梢眼角有几分恣意鲜活。

“奴婢知道。”

“好了,姑姑,处理一下,也下去仔细净一下。”余莺儿盯着两人交握的手笑道:“你也给我打盆热水和烧酒来吧。”

苏木也笑了:“是。”

那方置于桌上的翠竹兰花帕子很快被火舌吞噬,化为青烟了无痕迹。一方与之一模一样的翠竹兰花帕子又重新回到了余莺儿衣袖里。

那是一个病了两天,就高热死掉的宫女,深深掩过口鼻,日日贴身的物件。

她从一开始就打算用时疫给自己谋算。

第39章

染病

养心殿。

清凉的薄荷脑油味渐渐弥漫在整个殿中,胤禛撑住额头,手用力揉捏几下,眉目倦怠。近日,不知怎的,总觉得身上不舒服,头昏昏沉沉的,地龙猛烧着身上也是寒津津的,有时吐息都连带着胸口闷疼,让人难受。

他深叹口气。

一抬眼便是案上堆积成山的奏折,一半已经批阅置于旁边,多数都是各处疫病的蔓延、伤亡、损失情况和众大臣提出的一些解决方子,作用有,却无法直击痛处。总归疫病一日没有解法,再多的也是尘垢秕糠,这一处为民生民事,实乃国之大患。

百姓深陷水火,他亦如置身于炙火焚烤之上。

百姓困境一日不解,他如何能在榻上安眠。

又是叹口气,他强打起精神继续处理朝政,薄荷脑油涂了多少也无用,头愈发痛了,眼前光斑闪烁,视物有些模糊,他闭了闭眼,想缓上片刻,却更觉昏沉。撑了没多久,支起的手力道一松,奏折瞬间跌落在案上,人随即失去了意识。

“皇上!!”

“来人啊!!!”

苏培盛刚端了烹好的茶进来,本张口想劝皇上休息片刻,乍见了眼前一幕几乎目眦欲裂,伴随茶盏碎裂的“咔嚓”一声,是他几乎穿透殿顶的失声惊叫。

-

延禧宫。

焚烧艾叶的青烟从早上熏到夜间,一刻未停,浓烟呛人,不知是要驱疫,还是故意叫里头的人难堪。

富察答应抱腿坐在床上只敢龟缩在殿宇里,往日盛气凌人的眼睛只剩不安恐惧,面色萎黄憔悴,似是许久没有睡好。

“皇上,皇上———”她焦虑地舔了舔嘴唇,布满血丝的眼睛转向旁边的宫女,嗫嚅开口,“他怎么样了?”

“小主,您忘了。”宫女看了看她的脸色,小心翼翼地说,“太后不许咱们宫的人出延禧宫半步,养心殿那,奴婢……”

富察低了眼睛,心里说不出的悔恨,还有逐渐破土而出的恨意。

雍正三年,元月廿九,皇帝突染时疫,罢朝。

朝臣人心惶惶,太后亦震怒。命人将皇上近日的行踪饮食查了个遍,才知原来皇上曾踏足过出了时疫,殁了奴才的延禧宫。

听苏培盛所言,皇上那日夜间就有些许不适,但并未在意,朝政繁忙,皇上近来一日只睡两个时辰,根本无暇顾及,他这个做奴才的多番劝阻皇上也无用。

皇帝近日除了在养心殿和上朝就去了延禧宫和永和宫一趟,永和宫向来平安无事,因着六阿哥在防得十分紧,至今都没出过一个染病的宫人,唯有延禧宫,死了个宫人不止还殁了个搬走的答应。

那样的脏污之地,如何能去,询问下去竟是富察贵人借孕邀宠多次遣人去请,句句不离皇嗣,非烦得皇上去一趟不可。

如此竟是皇帝的无妄之灾了!太后盛怒之余心头有些说不出的滋味,若不是她和皇后这些日子避在宝华殿中,怎么也不会由着富察贵人这样闹!

出身望族行事却难登大雅之堂,她如何能容忍后宫有这样的不堪之人,即刻下旨降了富察贵人的位份,贬为答应,若不是看在肚子里皇嗣的份上,累及龙体,死不足惜。

连日来,太医院绞尽脑汁,章弥带人苦苦研究时疫,病状虽缓,却始终没得解法。华妃更是着急上火得不行,带着江慎连夜翻看医书,几乎未曾合眼。

养心殿,后殿。

皇帝被喂了药,沉沉睡着,颈部微肿胀着,能听得吐息声之沉重。

亲王在此轮流侍疾不得出,这日正好是果郡王。

他站在窗前,望着窗台上青瓷瓶中的红梅好似发呆,不知想些什么。许久,他回头,视线落在伏在床头而眠的昭贵人身上。

她脸上裹着布巾,阖眼睡着。紧闭的双目下是浓重的乌青色,自皇兄病后,她已守在这里好几日了。

皇兄佳丽满宫,此人倒是少有的重情之人。他眼中有几分欣赏之色,而后轻手轻脚走出,打算问再去看看情况,他走至旁侧偏殿,那里是太医聚集之处。

时疫能传人,太后是万金之体,一向身子又不好,即便是担忧至极也只敢在殿中远远一见。皇后、华妃闻了消息便是被吓得血色全无,她们平日不和,可到底都是一心系在皇上身上的人,都疯了似急赶去要亲自照顾皇上,可最后都被太后拦了下来。

“前朝已然动荡,后宫不能再无人,若任时疫这样传播下去,宫中永远不得安生了。一个皇后,一个妃嫔之首,在这个时候更要帮皇帝稳住后宫情势,养心殿自有太医和奴才照料。”

两人即便再如何担忧不安,也只能听太后之命。太后何尝不知道两人的心,只是若让皇后照料,后宫被华妃顺势接掌,她管制得好便是协理有方,日后权势威严更重,万一皇后也被染及,她身子一向偏弱,一个不好,后宫以后便是华妃的天下了,连与之抗衡的人都没有一个。

若让华妃照料,她深爱皇帝又行事鲁莽,只怕她日夜不寐在侧照顾更容易被染及,眼下皇帝病倒,朝中就靠隆科多和张廷玉维系着,朝野不安啊,大清这时更离不开年羹尧,他军权独揽在外征战,最是疼爱华妃,怕是比之亲子更有过之而不及,若是得知她一夕染病,还是时疫,必然要不好。

如此也罢,这后宫又并非只有她们二人情深意重,自然有的是别人也痴心一片。

但令太后意外的,先来找到她的,是昭贵人。

那日晚上,昭贵人跪在她面前,自请去养心殿侍奉,她字字坚定,不曾有过一丝犹豫,她道自己命贱,能有今日全靠太后、皇上垂怜,她感念于心,不惧任何,愿意在皇上跟前日日照顾直至病愈,只请求太后能将六阿哥接到寿康宫,护他周全。

太后垂眸看着她,她记得她,却是第一次见她,模样不算十分俊俏,或许这周身的气度才是皇帝为她破例的缘由。看似稀松平常的宫女,无家世也无人扶持,却能在短短时间有如今地位,比之她当年从一介女官走到贵人,可要顺畅多了。

这宫中,最不缺厉害的人。

若人人都如表面一般无害,紫禁城里也就不会尽是冤魂了。

她既然情深,那便成全她。

若福气好,只怕更得皇帝偏爱,若她时运不济,六阿哥金尊玉贵的,自然有人抚养。

第40章

双赢

申时,养心殿。

先是指尖的微动,意识逐渐清醒起来,而后是头的昏沉,吐息的灼热和全身弥漫的寒意,所有感官逐一复苏。

胤禛睁开了眼。

很难受,但比之前醒来要舒服一些,他能感到身上似乎不那么疲软无力了,大约章弥等人的药终于有了起色。

殿中有浓烈的艾味和药味,微微侧头,还有熟悉的身影一如既往守在床边。

晨光熹微还是夜色阑珊,不管何时,他每每醒转,她总是在旁,或是流着泪怔怔唤他,或是为他用热水擦拭身子,或是像现在这般眠于床侧歇息,总是都在的。

她离他很近,呼吸声很浅,脸埋在臂弯里,只露出一双眼,能见眉目疲倦。胤禛看了她许久,并未出声。她似乎一点也不怕他,不怕这要命的疫病随时会染上她,她也很任性,这种时候不在永和宫看护六阿哥,却日日在此。

是很任性啊,如此想着,胤禛脸上却露出一点笑意。

苏培盛一直侯在里头,床榻上没任何动静,他一时还没发现皇上已经醒了,这会子转眼想瞧瞧皇上如何了,就见了皇上正侧着眼一直看着昭贵人,眸中是很少见的情绪。

他仔细看了几眼,皇上才服下卫太医进的药,脸色就更好些了,看来的确是良方啊!他心头一喜,高兴得“嘿哟”一声,喊了声“皇上您醒了”,就忙跑出去了,是要叫诸位太医过来。

余莺儿浅眠,则被他发出的动静吵醒了。

“你醒了。”迷迷糊糊的醒转间,耳边响起一声,她听出了是皇上,似乎比午间那时听得有气力些了。

她伏床而睡,手有些麻了,正要起身,一抬眼就见了皇上正好整以暇地看着她,眼神很清明,不似之前那般浑浊。

“皇上,您醒了!”余莺儿原本刚醒还有些懵然,听了声音还没什么感觉,见了他才反应过来一般,立马直起了身子,紧盯着他,眼中瞬间满是惊喜,好像又有几分心疼。

他的莺儿实在是个爱流泪的人,看她眼睛里氤氲水光,好似又要哭了。是这疫病太厉害,他每日服的药也有安神作用,一天清醒的时间甚少,每每醒转都能见她这副喜极而泣的可怜模样。

她说话连珠炮弹似的地一声声炸响在胤禛耳边,着急得不行。

“皇上,您好些了吗?身上如何了?”

“啊!刚听您说话有些劲了,脖颈上的肿胀好像也消了一些,太好了,这药果真是解疫的方子。”

“皇上,您是不是也觉着好了些呢,苏公公很快带太医来了,您会好起来的,会的。”

她似乎太过激动喜悦了,说话间蓄起的眼泪滚落下来,洇湿了一点布巾,胤禛即使见得再多,也不免有些心疼,他想抬手帮她擦掉眼泪,可身上还是冷冷的,劲也没多少,他也是有心无力,叹息一声道:“这么大的人了,像个小孩子一般,老是哭像什么样子,都是做额娘的人了,娇气。朕不是好好的在这,现在也的确好一些了。”

“你刚说什么解疫的方子?”胤禛又追问道。

还没等余莺儿说话,外间的脚步声已然响起,以章弥为首的一干太医步履匆匆地来了。

余莺儿很快起身将位置空出,章弥则坐下细细号起了脉。

片刻后。

“微臣得罪。”

他又仔细查看了眼睛,喉咙,最后摸了摸肿胀的颈部,终于松下口气。

“皇上,您脉象好转,其余症状也在逐渐减轻,皇上龙气庇佑,万岁万福!”

此言一出,众人皆跪下,异口同声:“皇上万岁万福!”

“好了,起来吧,朕有事情要问。”胤禛看向章弥,眼里有几分欣慰和喜悦,“你研制出了解疫的法子,朕要好好赏你才行。”

章弥面色惭愧,他行医数十年多讲经验之道,却局限于老法子,不敢冒前,倒不如弱冠小儿虽然激进,但着实令人眼前一亮,他实在汗颜,拱手请罪:“皇上恕罪,微臣万万不敢担,此方乃太医院卫临所研制,昭贵人所举荐,也是今日午间才给您服下,一副药下去已见成效,可知确是良药。”

胤禛也不免惊讶,眼神转向余莺儿。那原本就是一个在太医院名不见经传的,也是伺候莺儿之后,才被人熟知,原只当是个医术颇佳的小太医,竟有如此之才?

见皇上疑惑,余莺儿摇摇头道:“嫔妾也不知具体,时疫爆发突然,太医院每日接触疫病宫女太监太多,六阿哥还小,嫔妾便让卫临最近不必来永和宫里请平安脉,免得万一染及弘冀,还是在太医院尽力为好,也能为皇上分忧。”

“所以卫临这段时间以来一直在为宫女太监救治,也是不侍奉皇上的,昨日夜间他匆匆来此要见嫔妾,嫔妾还以为弘冀出事了,没成想他跟我说有个他医治的小太监,用了他多次调整后的新药,症状自服用开始便一直在减弱,大约三日就已经好转很多,五日脉象已然趋于平稳,虽还有一些轻症,但再服药几日静养,必然恢复。”

“他欣喜坏了,皇上您还身陷时疫,为人臣子自然要尽心,可他并没有资格伺候皇上,院判、吏目还有资历深厚的太医们又都在养心殿这日夜守着不得进出,他也怕旁人不信,他一向伺候永和宫心急下便想到找嫔妾,想请求嫔妾为他引荐一下,于是嫔妾找到章太医同他一说。”药理方面她不懂,余莺儿说到此便看向章弥,示意他为皇上解惑。

章弥接道:“昨日昭贵人带卫临前来,他的方子微臣同李庆看了许久,顿觉神思清明,耳目一新,法子用药乍看十分的激进,可细细研究下发现药性实则温和,有几味药配得当真是点睛之笔,极其巧妙地中和了猛药的烈性,达到药性和疗效的平衡,十分适宜时疫之症。”

“但这药此前只是一太监所用,且唯有一人用过,是否有遗症,是否稳定还尚未可知,皇上万金之体不可大意,微臣也不敢擅作决定,今日晨间便去请示了太后、皇后,得了允准才熬下汤药在午间给您服下。”

听到此,胤禛十分满意,目光扫视一圈:“卫临何在?”

章弥:“卫临正在其他几个身染时疫的太监身上试药,时刻看着,记下反应,力求万无一失。”

“实在心细,得太医如此,朕之幸事。”胤禛由衷叹了一声,转而目光投向章弥,不紧不慢地说道:“医乃仁术,无德不立。若非卫临时时与患了疫病的杂役们处在一起,潜心医治,又怎会对时疫了解至此,又怎会有如此良方解救百姓,解朕之忧。”

看似平和的眼神打在身上章弥只感觉有如千斤重压,他怎能听不懂帝王的言外之意,惶恐跪下:“微臣实在惭愧!”

其他太医也瞬间随他沉沉跪下,齐呼:“微臣惭愧!”

余莺儿看了这阵仗,无声笑了笑。在场的这些人,哪个不是资历深厚至极的,可他们只会把主子当人,杂役和普通百姓当然不算人。???

时疫不是突来的一两天了,月余了。剧中为何是温实初研制出了时疫的方子,不是在场任何一个医术高明者呢?他们难道真的不如温实初?

若这些搁一起快有千岁的太医们都不如一个温实初,当真是笑话了。

是只有温实初,他仁善,他不仅第一时间接诊宫女太监,更日日照顾患了时疫的沈眉庄,用的什么药,什么作用,什么反应,差在何处,如何调整,非亲力亲为者不可知。

只听人禀告情况,再纸上谈兵,有什么用?

这些德高望重的太医见过杂役、百姓吗?他们只会救治王公大臣和京中望族,这当然没错,资源是有限的,他们的地位注定只会倾斜到上位者,而代价就是他们医治的束手束脚,唯恐得罪,不敢冒险,只敢取中规中矩之法。

这次医治皇上不就是如此么,试错成本太高了,九族挂在裤腰带上,若非万不得已,他们绝不敢轻易冒险,只想在有了十足把握再下手,所以他们医治下的皇上几日来也只是稳住症状,却无甚起色。

宫中染病者向来是在太医院最无地位的那些小太医救治的,不是他们最有医德,而只是被人驱遣而已,死了他们又不要紧,还可以积累点经验,说不定更快研制出解法。可他们医术精不精湛都不知,人人怕死更是本能,仁心者或许用心医治,私心者当然敷衍了事,在可能致死的未知危险下,仁心者又会有几个,由此倒是能见温实初的确本性良善。

这次卫临先他一步,难道是卫临比他更仁心,更有德行吗。

当然不是,他为何愿意在京郊亲自照顾百姓,又在宫中时疫爆发之夕时时救治。

是因为他贪心、聪明兼具胆识。

他只是知道,时疫蔓延至今,危及多少百姓,若能研出解法,解救万千性命,更有她谋划,给他机会解救帝王。他会真正的名声大噪,扶摇直上,会是大清太医院记事里浓墨重彩的一笔,会是皇上眼中德能兼备的人才,所以他紧紧抓住了这个机会,并非她轻飘飘命令,他就被所谓的“喜欢”蒙蔽像个蠢货一样不顾性命去做,这从来都是双赢。

余莺儿站在旁,沉默听着皇上慢慢敲打这些太医,思绪万千。其实皇上并非不知章弥等人的心思和处境,也并非不能体谅,规则向来如此,他心知肚明,只是不免失望罢了,敲打几句叫他们长个记性,也并没责罚。

第41章

照顾

皇上病情有所好转,苏培盛第一时间去回禀了寿康宫,正好皇后也在,既然有了解法,两人悬着的心也终于放下,也没那么多顾忌了,很快一同来到了养心殿中。

积郁在心中月余的忧患已解,紧绷的精神松懈下来,胤禛这会子气色也看着更好了些,他躺在龙床之上,已经听了好一阵关切宽慰的话语,他都一一应承着皇额娘,只是心中也无太大波动。视线微微后移,他看向站在后头的余莺儿,她正低了头,在几人面前也插不上话,只静静听着。

到了服药的时辰,苏培盛将熬好的药端来,太后见了顺势接过,眉目慈爱,难得地要亲自喂他,胤禛瞧着,心终有触动,眼浮出些淡淡的暖意来。

“皇额娘身子要紧,疫病虽能解但终归磨人,若不小心染及皇额娘,儿子怕是病中也不得安心,这些小事就让莺儿来做也罢。这段日子总是她在儿子身边,也伺候惯了。”

皇后见状也劝了两句,太后便也作罢,她看向余莺儿,语气温和:“昭贵人,过来些。”

余莺儿似乎有些受宠若惊,她很快走至太后身边,接过她手中的药碗,叫道:“太后。”

太后仔细看了看她,道:“是个细心的人,也难为你这些日子辛苦在此。”

皇后也道:“是呀,这些日子本宫与华妃忙于东西六宫的疫病之事,多亏了昭贵人你在这服侍皇上,瞧你,眼睛下都青了一圈。”她又看向皇上,似乎很是担忧余莺儿的身子,建议着说:“皇上,既然已经有了解疫的法子,不如让昭贵人先回宫休息,她这些日子怕也是夜夜睡不好,六阿哥定也是想极了他额娘,左右宫中还有华妃,这里就由臣妾来照看吧。”

皇后的提议倒十分妥帖,胤禛却并没说话,只是看向余莺儿。余莺儿坐在床侧正喂他喝药,她目光温柔,似乎明白他的意思,说道:“皇后娘娘与皇上夫妻多年,情谊深厚,若是娘娘凤体有损,不止后宫一时无主,只怕皇上更要担忧。眼下皇上正是需要人时时照顾的时候,嫔妾能得太后娘娘允准有幸服侍在侧,怎敢说辛苦,嫔妾卑微之身,只要能在皇上身边尽力,甘之如饴,还望娘娘以保重凤体为要,这样合宫嫔妃也能安心了。”

“嗯,莺儿所言有理,后宫事宜不少,皇后难免要操心,华妃终究性子毛躁些,大事还得你把持着。”胤禛说,“皇额娘,六阿哥在您那,孩子还小,难免闹腾,弘冀就劳您多多费心了。”

皇帝一心想让昭贵人服侍,太后自然看得出来,这些都是小事,随他去就是,况且想起六阿哥来,她也笑道:“六阿哥很乖巧,哀家也喜欢,含饴弄孙是哀家的心愿才是。”她又看向皇后,“这段时间,皇后也一直在寿康宫看顾六阿哥,细心周到,昭贵人母子此前也多亏你尽心尽力。”

“皇后贤德。”胤禛一向对她很是满意。

皇后忙说:“这些都是臣妾本分而已,臣妾身为皇后,自然将皇上每一个孩子当作自己的亲子一般,不敢马虎。”

药喝完了,太后也打算回去了,她随口道:“这次疫病多亏了太医院,还有昭贵人,皇帝之后要好好嘉奖才是。”

“皇额娘说的是,方子已经交给张廷玉去办了,等时疫一解,百姓安居,儿子自然是要论功行赏。”胤禛说,“宫中的疫病就劳皇后多费心了。”

“是,臣妾一定仔细办好,皇上一定要安心养病才好,切莫忧思了。”

等二人走后,养心殿又安静下来。胤禛自醒来后也费神不少,药这时也起了作用,昏昏欲睡的,现正阖眼休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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