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章 铲除
裴宅回到最初的平静,一晃七年。“裴岸,你再追我,我打烂你的头。”
远处田野,裴陵浑身泥垢地指着父亲裴岸。
“好好,好小子。”
裴岸拎着马鞭气得不行,这小子刚过五岁生辰,正是顽皮的时候。将他花重金买来的猪给偷偷放了,祸害了附近一大片庄稼。
追着追着,就追到了裴宅。裴陵一下子冲进裴母的怀抱,“奶奶救我,我爹要打死我。”
卫子容正好牵着两岁的裴淑从卧房里出来。
“怎么了?”
裴陵猫着头,“娘,我爹要打我。”
“你打他做什么。”
卫子容看向一旁的裴岸,裴岸将马鞭丢在石桌子上说道:“他带着猪,把人家庄稼祸害了。”
“那是该打。”
卫子容瞪了一眼裴陵,裴陵将头使劲往裴母怀里拱,“奶奶你要救我,奶奶,奶奶……”
裴母耳朵吵得都快起茧子,只好哄着裴陵进屋。裴岸将女儿接过抱在怀里,摸了摸她的小脸。
“还是咱们淑儿最乖。”
他见卫子容愁眉不展的,似乎有心事,问她,“怎么了?”
卫子容摇摇头,摸着女儿的小手,边逗着边说,“听说太后病了,连水都喝不下了。”
裴岸谨慎地对她道:“太后是因为吴王下狱才会如此,眼下陛下要处置他,这个时候你不能进宫添乱。”
“我知道的。”
卫子容浅浅点着头。
长安皇宫内,浏帝坐在太后榻前,一直等到太后醒来。
“浔儿,浔儿。”
太后两手扑腾着,将浏帝吓坏了。
“娘,娘,儿子在这。”
太后的手被握住,情绪慢慢冷静下来,她一把推开浏帝。
“不,你不是我儿子,我没有你这样的儿子。”
浏帝双眼通红,抬手示意伺候的宫女都下去。殿内安安静静的,就只有他和太后两个人。
太后偏着头,流着泪问他,“你非要你弟弟死吗,不就是一个民女,给她们点赔偿不就行了。”
“娘,您怎么能说出这样的话呢?那个女人她是个即将做母亲的人,腹中怀了才三个月的身孕。浏浔把她奸污之后,她不堪侮辱投河自尽。
如果朕因此免了浏浔死罪,朕如何给那位死去的母亲,和他们一家人交代。天子犯罪尚且与庶民同罪,浏浔是皇室子弟,朕决不能姑息。
娘,您也是一个母亲,您比儿子更知道一个做母亲的苦难。”
太后不再说话,只呜呜地哭着。
浏帝在殿内待了半个时辰后,出了殿门。侍官上前道:“陛下,吴王在牢里吵着要见陛下。”
浏帝望了眼远处的宫墙,突然咳嗽了几声。
“去看看。”
廷尉狱中,里面腥臭味难捱。吴王一直拿铁链敲打了牢柱,口中辱骂着:“你们这群不长眼的王八,本王金尊玉贵之体,你们竟然把本王关在这里。皇帝呢,我要见……”
话突然愕住,吴王看着远处拐角站着的人。
浏帝和他对视了片刻,缓缓走上前。吴王扒着牢柱,使劲把头往前伸去。
“陛下,您听我解释。我这,我这怎么能算是奸污呢。我身为一个藩王,我纳个妾怎么了。”
“你那是纳妾吗?”
浏帝吼了他一声,“你把那农妇的丈夫扣押在外面,你不顾那农妇的反抗强行侮辱她,有没有这回事。”
“这,这,这是个误会。”
吴王还想替自己辩解,见浏帝丝毫没有放了他的意思,他松开牢柱,仰天大笑了起来。
“哥哥,你要杀了弟弟吗?”
浏帝站在牢房外,眼睛没有看他,一直沉着脸不说话。
狱兵将牢门打开,把一个食盒提了进去,将里面的饭菜逐一端了出来。吴王低头看了一眼,蹲下捻了一块肉放在眼前。
“还记得咱俩小时候,娘位卑人低,因为得罪了何美人,父皇把她贬去永巷,咱们兄弟俩在那一待就是十年。
弟弟我受不住饿,跑去偷了宫宴上的肉吃,是哥哥你替我受的罚,弟弟一直记在心里。
真想回到那时候啊……”
吴王将头放进嘴里咀嚼,肉混着泪,又苦又涩。
“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啊。”
浏帝在一旁听着吴王怨怼的话,他仰头长叹了一口气,眼里模模糊糊地逐渐看不清。
“永和五年,你联合卫德,在国家危难之际让朕不得已向匈奴低头,把月儿派去和亲,大大挫败了我大汉朝的军心。
这些年,你勾结那些皇亲国戚,侵占良田,吞并百姓财产,你干了多少丧良心的事。
你看着朕的身体一日不如一日,你就私下招兵买马,派人暗中监视朕的一举一动,你这是要做什么?”
“我……”
吴王也不哭了,惊讶地看着浏帝。
“哥哥你身体不好,臣弟是怕有些人趁虚而入,所以要招兵买马,加强防卫……”
吴王说着说着,声音越来越小,越来越心虚。到最后,他大手一挥。
“行了,反正我说什么你都不信。娘呢,我要见娘,娘,娘,哥哥要杀我,哥哥他要杀我啊,娘你在哪。”
“这顿饭就是娘给你准备的。”
浏帝说完,从牢房前走过。吴王身子忽然僵硬住,眼睛瞪得大大的。缓缓把目光移到地上的饭菜上,大笑了起来。
浏帝回去没多久,侍官来报。
“陛下。”
“说吧。”
浏帝有气无力地坐在案几后,双眼乌黑。
侍官小心翼翼道:“廷尉署传来消息,吴王在半刻前服毒自杀了。”
侍官说完,浏帝许久没有声音。许久,案几后一道疲惫的声音落下。
“太后那边怎么样了?”
“回陛下,太后知道消息后,一直把自己关在寝殿内。”
浏浔轻嗯了一声,一只手晃了晃,侍官立马从殿内退了出去,正好迎面碰上御史大夫。
“陛下怎么样了?”
“回大人的话,陛下……”侍官皱着眉,摇摇头。
胡茂叹了口气,“去通报陛下。”
侍官得令,片刻,胡茂进入。他见浏帝一直坐在垫子上,也不说话,整个人死气沉沉的。
“陛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