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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只怕二郎放不下

    关于弟弟和栖月的事,陆恂知道的不算多。

    但其实也够了。

    当远舟羞涩热切的与他提起姜姑娘时,陆恂便知道,这门婚事成不了。

    母亲对远舟的期望很高,五姓七望,她属意的是高门贵女。

    唯一叫他感到意外的,是远舟的坚持。

    一向孝顺听话的弟弟头一回生出反抗,正是因为此刻在他面前的这个女子。

    陆恂看到女孩因他的动作,身子抖了一下,一双漂亮的眼睛瞪得大大的,饱满的唇瓣微张,眼里有敬,有畏,有怯和心虚。

    独独少了本该有的算计和狠毒。

    像是一湖清澈的山泉,叫人一眼看清湖底瑰丽的鹅卵石。

    她乖乖吃下他搛去的菜。

    看得出来,这的确是她的口味儿。

    须臾,她犹豫的用汤匙舀了樾椒,小心翼翼放进他面前的碗盏中,却不敢抬头,声音很软:

    “夫……夫君也吃。”

    陆恂垂眸,瞥一眼白玉碗盏中叫人完全没有胃口的绿色一坨,很淡,很轻的笑了一下。

    原本,他是来要她的命。

    如果这是一场阴谋,那么对手派到他身边的这个人,很不高明。

    但眼前的一切都太真实,太自然。

    为陛下南征北战这些年,陆恂闻所未闻,有什么毒、蛊、甚至巫术,能悄无声息的做到这个地步。

    这就是他的生活。

    那最不可思议又得不得接受的解释,他真的来到三年后。

    至于她,远舟的心上人——

    陆恂平静看一眼身侧安静用膳的女子,大约是遇到了和他一样的事。

    关于三年间发生了什么,他可以慢慢查。

    陆恂从来沉稳冷静,总是能在波谲云诡中迅速抓到核心,现下最重要的,是维持不变。

    一个身居高位的权臣,身边任何细微的变故都能变成掣肘,平稳渡过才是最优解。

    想到这里,陆恂拿起食箸用膳。

    只是那匙越椒,自始至终也没有动过。

    两位主子胃口不佳,早膳也比平日撤得快些。

    尘鸣按时提着一盒鱼鲊来时,仆从已经上了清茶。

    “主子恕罪,是属下迟了。”

    陆恂垂眸看向食盒。他从来饮食清淡,腌制过的肉类,半点不沾。这些是买给谁的,不言而喻。

    于是示意尘鸣将食盒给栖月。

    尘鸣眼中掠过一丝迟疑,可还不等陆恂想清楚原因,已经听到身旁女子欣喜的惊呼。

    栖月喜欢各种鲊。

    食盒里有鲟鱼鲊、银鱼鲊、鲤鲊等,其中鲤鲊上还洒了辛辣香料,这若是配在白粥里,该是何等的美味!

    从前在姜家,一年到头也吃不上几回。

    日子是真的好起来了。

    “多谢夫君。”栖月时刻牢记自己的角色。

    又转头朝侍卫道谢,“也辛苦你一大早买来。”

    她从来都不吝啬感谢。尽管不认识面前的侍卫是谁,但能在陆恂身边做事,身份一定不低。虽是借了陆恂的势,得恩惠的却是她。

    “夫人客气。”尘鸣笑了。

    人与人之间是相互的。

    夫人和善,对世子身边的人都好,对他更是有恩。那时母亲重病,他在外出任务,夫人得知后,派人去给母亲医治,又每日过问病情,直到母亲病愈。

    不止是他,世子身边的八名副将,有一个算一个,谁不尊重喜欢她?

    “鲤鲊特意叮嘱过,多撒了辣料。”尘鸣道。

    栖月及时将“你连这都知道”的惊叹给咽回去,微笑点头感谢。

    陆恂若有所思。

    尘鸣是他的副将,当年与王充叛军一战,拼死突破包围,配合大军两翼包抄,一举歼灭敌军十万,最是心高气傲的一个人。

    此刻面对栖月,半侧身站得笔挺,微垂着眸,态度恭敬不亚于对他。

    这般发自内心的尊敬与亲近,绝不仅仅因为那是他的妻子。

    陆恂垂眸,看来,这女子倒有些本事。

    ……

    陆恂走后,栖月慢慢套话。

    “世子在幽州做使君,咱们前天才回到京都。舟车劳顿,一家子只略微说了会儿话。世子进宫去了一整天……今晚才是府上正式的接风洗尘宴。”

    “……有四房人家,国公爷是早不管事的,二老爷和三老爷在朝中任了闲职,四老爷是庶出,那日拜见,几乎都没怎么说话。”

    “几位姑奶奶今晚都会回来。二姑奶奶是太太亲生,府里还有四、五两位小姐未嫁,二郎、五郎、六郎、七郎未娶,八郎年纪最小,只五岁。”

    当初栖月婚成的急,婚后便随陆恂去了幽州,是以对于显国公府知之不深。

    二郎便是陆远舟。

    他一去西陲三年不曾回京,倒是二房的陆璟和三房的陆屿,已经各自娶妻。

    松萝的语气平静,但仔细听,还是能捕捉到一丝担忧,尤其在说到陆远舟的时候。

    这或许是一个知道过去的好机会。

    栖月嗯了一声,故作云淡风轻,“总会娶妻的。”

    松萝下意识接道,“只怕二郎君放不下。”

    说完就意识到僭越,赶忙闭紧了嘴巴。

    栖月心里快急坏了。

    其实她的好奇心也没那么重。当初知道陆远舟身份时,她就想过齐大非偶,嫁不成陆二,不是没有预料。

    只是如何嫁给陆恂,她可太想知道缘由了。

    究竟是怎样的造化,才能将两个完全不可能的人凑在一起?

    栖月甚至想要抓住侍女的肩膀摇晃,叫她赶紧说个清楚。

    但好歹还残留一点理智,斟酌一句,“世子待我挺好的。”

    松萝是跟栖月吃过苦的,笑着点头,“那时世子突然去求亲,将满府的人都吓坏了。老爷再三确定,世子是要娶三小姐栖月为妻。”

    只看松萝的表情,栖月也能想到当时的情景,从来被忽略苛待的庶三小姐,一朝飞上枝头,一鸣惊人。

    陆恂年少成名,文治武功兼备,是大启最年轻的权臣,被陛下金口玉言过的国之栋梁。

    权贵场上,便是姜父本人,都没有资格站在陆恂面前。

    说句不好听的,栖月便是与陆恂做妾,且还要踮起脚尖挣一挣。

    “好在太太还不知道二郎君要在成婚前带您走,被世子狠狠揍过的事。”

    松萝平地惊雷,又补了一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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