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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3章

    “不?知?怎么会?”

    “闭嘴吧。”陈鹤年淡淡说,“用不?着你来操心。”

    左贺有点烦人?,陈鹤年不?想被他打搅,就加快两步跟上?了赵翠翠,他手臂现在还被那根触手缠着,触手是黏在他身?上?的,黏糊糊的,这感觉让他不?太适应。

    赵翠翠带他们过了桥,经过梯田,到?了一条小河边,草边上?有石头堆起来的小阶梯,下面是河床,很?多石头。

    河里还有一男一女,年轻稚嫩得很?,他们看过来,赵翠翠走过去介绍:“那是我的好姐妹,曼曼,另一个?是王麻子?。”

    水里头的男女仰起头,“阿奶没说啥?”

    赵翠翠说:“是客人?咧。”

    “哦。”

    周曼曼正是一开始那个?要毒死他们的姑娘,现在和王麻子?笑着朝他们说:“你们好啊。”

    赵翠翠跟曼曼说:“借我一个?鱼篓呗,想给客人?做鱼吃。”

    “用吧。”周曼曼回答,看着陈鹤年他们又笑:“他们这样子?,能捉得到?鱼么?”

    “这不?还有我么?”赵翠翠很?爽快地笑,下面的水到?了人?的膝盖,她已经欢快地下水了,溅起了一个?小水花,她在水下喊:“要吃鱼得动手抓,快下来吧!”

    陈鹤年没动,他只是找了一个?干净的地方坐下。

    姜皖和左贺下水了。

    “他咋不来?”赵翠翠问。

    “他怕水。”姜皖如是说。

    周曼曼听笑了:“哪来的旱鸭子?,这都怕!”

    “没得事?。”赵翠翠说:“咱人?多,也?够了。”

    陈鹤年就坐在岸上?看那水波被荡起一阵儿又一阵儿,他倒不?是喜欢一个?人?冷清清的,只是这些事对于他而言,有点麻烦。

    而他讨厌麻烦。

    他在岸上?,能闻见阳光烧水的蒸汽味,接近晌午,太阳也?越来越来烈,他两侧是草丛,阳光就打在他头顶,有风吹得暖暖的,就是眼睛都要花了。

    他手上?的触手突然动了。

    陈鹤年有明显的感觉:“你又要做什么?”

    它从?手臂上?移下来,陈鹤年盯着它的一举一动。

    触手伸到?了自?己脚边,陈鹤年就坐在石头上?,然后,它咚一声直接扎进了石头里,一定是弄出?了一个?洞。

    陈鹤年说:“这石头你看不?顺眼?”

    触手扎出?一个?洞也?没停,还在往旁边划,一个?圆弧接一个?圆弧,能它划完,它就浮在表面端详着,在等着什么。

    原来是在等风,一阵大风吹过来,不?仅吹掉了石头屑,还把岸上?姑娘们送的花都吹进了水里,河水上?被天意洒下了小黄粉,石头的粉末散干净,陈鹤年也?知道它在做什么了。

    原来,它在石头上?刻了一朵花。

    一朵不?够,它还是在刻,还是十八朵,一朵也?不?少,简直是在陈鹤年身?边弄了一个?花圈,把他变成圈里的“唐玄藏”了。

    陈鹤年目光一滞:“你这是又从?哪里学的?”

    它是个?执拗的鬼,触手圆润地弯回他的面前,顶端只有一根手指的宽细。

    陈鹤年没忍住,伸出?一根手指,这样的它一点也?不?可怕,触手感应到?,立马伸过来,用顶端碰了碰他的指头,很?滑,是凉的。

    这一碰,它就打了转,离远了,它的身?形顿时胀大了好几倍,黑色的触手冒出?了白色的烟,顶端变得好红,它带着一身?尖锐的刺,扭头消失得无?影无?踪。

    陈鹤年被它刻下的花朵包围着,他坐在花圈里,不?管往哪看,眼睛总是能看见。

    好烦人?。

    这鬼好烦人?。

    陈鹤年屈着膝盖,那脸埋进臂弯里。

    直到?一泡水溅在了他的脚边,水声叫他抬起头,有人?从?水里上?来了。

    “不?无?聊么?”姜皖问他。

    “你怎么上?来了?”陈鹤年歪过头。

    “怕你无?聊。”姜皖回答:“也?不?全是,那两个?小姑娘说要比谁抓得鱼最多,输了的晚上?要在这寨子?的所有人?面前表演跳舞。”

    陈鹤年说:“我没参与。”

    “胡说。”姜皖一屁股坐到?他旁边,才发现下面是镂空的,又站了起来,怪异地看着地上?的刚刻的图案,然后接着说:“我们可是一起的,输了你可跑不?掉。”

    陈鹤年瞪了她一眼。

    姜皖觉得冤:“怕什么?左贺他眼尖下手又狠,咱们输不?了的。”

    “这里其实还不?错,就当放松休息,也?不?赖不?是?”

    陈鹤年说:“不?怎么样。”

    看到?田地,高山,看到?湛蓝的天,陈鹤年就会想到?以前的家,他只记得有许多田,田里一到?夏天,里面就有蝌蚪,蝌蚪在稻谷下面游,圆脑袋,小尾巴,剩下的,就只有害人?的黄皮子?,它们从?田里钻出?来,梦里也?是奔着把他撕碎来的。

    陈鹤年没说话,没过多久,水里的男男女女都上?岸了。

    王麻子?和左贺手里提着鱼篓,往岸上?一比,赵翠翠这边要多了一条,全是黑色的鲫鱼,活得好好的,是徒手抓的。

    赵翠翠高兴地说:“好咯,中午可以吃鱼咯,回去做饭吧,我们这还有酸汤呢!可好喝!”

    “晚上?见哈!”周曼曼和王麻子?先离开了。

    赵翠翠把鱼篓直接背在背上?,“哎?”她突然朝地上?一指,“这地上?咋长花嘞?”

    其余人?都凑上?去看,看完又看向?陈鹤年,陈鹤年被盯久了,有点不?高兴,他站起来。

    “别看了别看了!”姜皖立马叫了起来,指着陈鹤年,“石头看见他都开花了!我们再看还得了?”

    陈鹤年恨不?得把姜皖直接推进水里去。

    左贺说:“别说了,他会不?高兴的。”他以一副宽慰的神情对陈鹤年说,“其实喜欢这个?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刻这些,你的手一点都没抖,很?厉害,适合学我南派的剑法。”

    陈鹤年终于忍不?住了,呵了声,板着一张脸,扭头就走了。

    他走的急,后头赵翠翠再追:“真生气了?”

    “下次就当没看见,成不??”

    陈鹤年依然不?说话,他那嘴巴是个?铁嘴,别人?是掰不?开的。

    身?后的人?还一句接一句叽叽喳喳的,回到?赵翠翠的家里,就开始忙活起午饭来,赵翠翠说阿奶中午不?回来,她招待客人?决定做个?三菜一汤。

    赵翠翠叫他们在桌上?等着就可以,一切都由她自?己包办了,左贺心里觉得过意不?去,就跟在厨房里打下手。

    一道红烧鲫鱼,放了姜葱和红辣椒,一盘小青菜,一碗小炒肉,还有她说的特制酸汤。

    先喝汤能开胃,菜都已经上?来了,赵翠翠又急冲冲地跑回厨房,再出?来还端来了一个?小盘子?,也?是一条鱼。

    赵翠翠把那碗鱼摆在了陈鹤年的面前,陈鹤年说:“什么意思??”

    这条鱼还去掉了头,只有鱼身?,怎么?咒他呢?

    赵翠翠擦净手,上?桌说:“他们提前告诉我咯,你挑食,这么多人?吃一条鱼,你肯定不?会伸筷子?咯,所以给你单独做了一条,吃吧,我们这里的鱼可好吃了,我的手艺也?是寨子?里数一数二滴。”

    左贺端来了米饭,姜皖拿了筷子?。

    这么一看,陈鹤年什么力也?没出?,要不?是他心硬,估计现在就要开始内疚了。

    “快尝尝!”

    催促下,陈鹤年伸筷子?去挑了鱼肉,放进了嘴里

    ,鱼肉不?腥,很?鲜,也?很?嫩。

    “还行。”他评价了一句。

    这顿饭让他有了胃口,在别人?屋子?里,这感觉还是第一次有。

    陈鹤年吃着赵翠翠做的饭菜,他想,那条蛇要是跑远了,他可就真的抓不?着了。

    第47章

    桃花源(四)

    要在别处,陈森*晚*整*理鹤年会直接……

    陈鹤年心?里还惦记着蛇胆,

    纯粹因为它值钱。

    蛇化蛟难遇,这些精怪修行又?多发生在深山老林里所以稀奇,这种蛇的蛇胆吃了据说可以百毒不侵,

    延年益寿,他自己不吃,拿出去卖一卖,到手?里的钱够养活陈鹤年大半辈子。

    结果呢,现在他师父的任务在前,绊住了他的脚,那条四脚蛇却能连跑带爬的,不知道会去哪儿,距离太远,

    他的罗盘也没办法再追踪到蛇的踪迹,到手?的鸭子就被他便宜师父给坑没了,他心?里早已大逆不道地把周羡之?骂了百八十遍。

    在这寨子里,弄得陈鹤年没了脾气,他吃过了饭,赵翠翠就叫他们?一起打?年糕,用糯米粉揉成了黏手?的一团,在弄木头打?松打?软,她说晚上不在家里吃饭,

    得去寨子里吃大锅饭。

    赵翠翠说他们?赶上了时候,今晚有?个祭祀活动。

    她们?是巫民,

    是偏僻的蚩南一族,外面的人都没听?过,她们?生活在这里,会养虫,

    养蛊,问她会用什么蛊,她不会多说,因为这是她们?的“家里事”,外人不能过多了解。

    弄好了年糕炸一炸,赵翠翠心?细,说他们?要是吃不惯大锅饭,就可以拿这个垫肚子。

    这个寨子里的人都在一个地方?去,他们?落落大方?,穿的都是最“正”的装扮,赵翠翠头上戴了繁琐的银花,像极了雪山上的冰棱,细细的一条,吊在银月亮底下,走几步路就踮起脚,发出一阵沙沙的声?音。

    就连牵着走路的小孩也是这样的打?扮,孩童们?嬉笑着,他们?的眼?睛炯炯有?神,和墨柱石一样,眼?底泛着光,他们?已经不在乎别的外人,打?闹着就从陈鹤年他们?的胳膊下钻了过去,急急地在往前赶。

    赵翠翠把他们?领到一处平地,用石头砌成的,中央明显是个大型的圆,这里的地势还要低一些,在太阳没落山的时候就摆起了桌椅,他们?坐在最前面的桌子上,旁边还有?周曼曼和王麻子,后面坐的大部分是孩子。

    “阿奶也会来的。”赵翠翠说,“你们?在这里什么也不用干,就看个热闹好咧!”

    “翠翠。”周曼曼喊了声?,赵翠翠回头说:“你们?好好坐着。”

    说完,她就和周曼曼拉着手?站了起来,往中间的高大石柱去,席上的姑娘们?都动了身。

    桌子都摆在边缘,中间有?很大的位置,那些姑娘们?都聚在一起,男人们?走进来时,手?里还握着一样乐器,洞口很小,木管很长,长得快有?半个人那样高,上面还绑着红带子,被人双手?抱在胸前,吹了起来。

    姑娘们?跳起舞来,是亭亭玉立的银树,一双手?能托得住光辉,她们?一起转起裙摆,脚下有?湛蓝的海天,嘴里唱的正是寨子里代代传下来的山歌。

    “山风吹来呦——

    踏上哈尼梯田,把歌唱呦……

    山风吹来呦——

    遍地春。”

    这清冽爽朗的语调,高唱起来,仿佛真有?风吹了过来,经过了草原,高山,吹动了她们?身上的银饰,佩环碰撞,空灵的声?音是祖先的喝彩声?,唤醒上天,携一片彩云,来送给美丽的姑娘。

    一跳完,席上就开始呼和鼓掌,姑娘们?欢欢喜喜地跑回座位上,脸蛋红红的,冲着身边的男人笑。

    男人去点燃了石柱上的火苗,成了一棵火树,上头还挂着一块儿布,碧蓝色的布条绣着白印花,在荡,聚在一起的人叽叽喳喳的,等天黑了,火也烧得旺的时候,公厨子就上菜来了。

    长条的木盘挨个摆上桌,只是一看里面装着的吃的,陈鹤年三人都罕见的沉默了。

    周曼曼笑着说:“见过没?这些东西?才是宝贝,你们?在外头儿肯定没吃过吧?”

    赵翠翠也说:“尝一个试试?可好吃了。”说完,她就夹起了一只虫子塞进了嘴里,嚼得嘎嘣脆。

    也不能说是虫子,能认出一样,那又?圆又?胖的应该是蝉蛹,炒得焦黄跟裹了糖油一样,还有?长条的,白色的,短的,黑色的。

    陈鹤年脸色凝固,想要起身走人,但赵翠翠及时拦住他:“不能走滴,现在提前走以后是要倒霉的,大家都不会高兴滴。”

    陈鹤年被拉了回来,轻哼了声?,现在想想,难怪赵翠翠会说他们?吃不习惯,全?是虫,真没一样能吃的,让他看着就觉得反胃。

    左贺委婉问道:“你们是没有?养家禽么?”

    “咋个意思嘛?我们?寨子肯定是有?肉吃,而这些,都是大锅饭才能吃滴。”赵翠翠有?些不高兴,“蝉蛹,竹虫,蚂蚱,桃花虫,这些都可香咯,我平时想吃还吃不到咧。”

    “你们?确定不试一试?出去咯可就吃不到这样的宝贝咯。”

    陈鹤年摇头,他眼?神冷硬得像铁,怕是没有?人可以撼动他的决定,左贺和姜皖尝试了一口蝉蛹,这些蚩南人都低着头吃得正欢。

    陈鹤年总不能呆得像快木头一样笔直着坐着,他朝赵翠翠伸出手?:“年糕。”

    “不会饿着你滴。”赵翠翠伸手?去掏布包,“吃吧。”她拿出来,打?开,放在桌上,炸年糕被她用一层干净的布包得好好的。

    陈鹤年不去看面前的那一碗虫才能有?胃口吃点年糕,他咬了一口,味道和早上吃的不一样,这是甜的,上面像是把糖块熬化了裹了一层。

    “咋样?”赵翠翠说:“是小姐姐说的,她猜你呀,一定喜欢甜的,所以我才这样做的。”

    陈鹤年没去看她们?,回了句:“还行。”然后默默啃起年糕来。

    “这都不吃。”一旁的周曼曼撇撇嘴:“还怕虫不成?男儿看着高高的,胆子却比虫子还要小咧。”

    “曼曼!甭说了。”赵翠翠怕闹得不愉快,赶紧说:“你该准备跳舞咯,王麻子!你还在等啥?”

    周曼曼顿时脸红了,身边的王麻子牵住了她的手?。

    王麻子说:“曼曼,到咱俩咯。”

    周曼曼点头,二人登上台,手?挽着手?,那石柱上插着火把,天已经黑了,火光很亮,王麻子手?里拿着竹拍子在打?节奏,一响就踮次脚,跳完舞,周曼曼就踩在了王麻子的肩膀上,她抓住了火柱上的火棍子,似乎为是取下最上面的那块布。

    王麻子手?抱着柱子,稳稳地让周曼曼站了起来,这样的事他们?似乎没少做,看着很稳,周曼曼的手?已经够着了布,赵翠翠都准备开始喝彩了,谁知,周曼曼却惊叫一声?,怎么都站不稳了,直接从王麻子的肩膀上掉了下去。

    王麻子及时抱住了她,才没叫她摔伤,她坐在地上捂住了脸。

    赵翠翠听?到了曼曼的哭腔,赶紧跑了过去,周曼曼捂住脚,她上手?拉起裙摆的一角,就看见她腿上的血管全?都鼓了起来,血还成了黑色。

    赵翠翠立即明白了,安慰道:“没得事,没得事,曼曼你甭怕。”

    赵翠翠和王麻子一起将?她扶回去,原本热闹的氛围一下消失了,他们?脸上有?些紧张,不安,沉默得和天一样死寂。

    周曼曼回到位置上小声?地哭了,“我的腿动不了,翠翠,彩头也没了。”

    赵翠翠说:“我会帮你重新讨回来滴,你莫急。”

    周翠翠委屈地吸着酸鼻子:“怎么偏偏是这个时候?明天我还能在婚礼上跳舞么?”

    “能的,今晚过去你就会好咯。”赵翠翠笑着说:“咱曼曼会是今年最漂亮的新娘,大巫师会保佑你的。”

    有?阵风吹了过来,石柱上的火苗都变弱了,台阶上传来了铃铛声?,这种铃铛声?很特别,摇得令人头疼。

    赵翠翠说:“大巫师来了。”

    这寨子里的人都恭敬地低下了头,只有?陈鹤年他们?还大胆地直视着,来了一个人,他身形高大,露出来的身体很少,脸上带着一个傩面具,头顶插着枯树枝做的冠,一身拖地黑袍,手?里还拿着一束桃木枝。

    大巫师一步一缓,脚下原来绑着铃铛。

    周曼曼紧张又?懊恼地说:“我失败了,我没有?摘下福布,大巫师,对不起。”

    这个被称作是大巫师的人,走到了周曼曼面前,伸手?扶起了她的脸。

    “不是你的错。”

    面具下发出了一个沙哑沉重的声?音。

    大巫师走到石柱下,两手?举天,道:“可,再选一位承福之?人,赦罪!”

    赵翠翠立即喊道:“我来!”

    她站了起来,想完成周曼曼没有?做成的事,但是那张面具的黑眼?睛朝向她许久,却摇摇头。

    大巫师没有?选择赵翠翠,他目光一转时,惹得陈鹤年脸上多出了冷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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