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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8章

    他居然,就这样安心地睡着了?

    陈鹤年的耳畔边越来越静,静得没有一点声音。

    是梦。

    当他感?觉自己的脚上被湿冷的感?觉黏上时,他就清醒地睁开眼,眼前已经不?是杨家的内室,而是阴沉沉地一片天,他正泡在水里,身上的衣服都湿了,水没有温度。

    陈鹤年手?摸到石头,攀上去,头发湿哒哒地黏在胸前,全身还在滴水,水是流动的,是一股小泉,转向四周,全是黑色的礁石,石壁上有莹白的光,他走了两步,近看,是白色的鳞片,他正在一个巨大的山谷里。

    所以是梦。

    谁给?他造的梦?自然是那条蛇,它已经来房间里找他了。

    陈鹤年立在礁石上,他不?慌不?忙地等待,先听见蛇吐信的声音,一扭头,就看见一个巨大的蛇头从水里钻了出来,一条通体?银白的蛇,鳞片亮得像瓷器,品种还算漂亮,它已经练成四足,身下的黑影是一条四脚蛇。

    它的体?型堪比一条巨蟒,盘旋成圈,头立起来的时候可不?比陈鹤年要矮。

    白蛇朝吐出舌头,眼珠跟人的耳朵一样大,棕黑的竖瞳像插在中间的一把刀,它动了,蛇尾探到了陈鹤年身后,一把缠在了他的身上。

    陈鹤年在这梦境里两手?空空,一副手?无缚鸡之?力?的模样,那蛇也?不?打声招呼,蛇尾着急地往他身上缠,鳞片刮过?他的身体?,已经缠到了他的肩膀上,一并箍住他的双手?,他双脚离地,被猛地提了起来。

    蛇头还在往外吐着信子,虎视眈眈,将?陈鹤年看成了嘴边香肉。

    就是这条蛇害得他反胃,还惦记上了他的肚子,可笑的胆大,陈鹤年在它的眼珠里看到了自己的模样,那眼珠转了转,他的嘴角也?往上翘了翘,在这大蛇面前,他只说了五个字,“你是,嫌命长?”

    第40章

    男孕诡事(五)

    “不要,讨厌我……”……

    蛇没有堵住陈鹤年的嘴巴,

    他就平静地动着嘴皮:“蛇胎,不就是长在人身上的一个寄生虫,而你,

    是更恶心的一条虫子。”

    长虫长虫,人给蛇取的别名,却?是对蛇最恶毒的诅咒,蛇做梦都想?做的是龙,最厌恶的就是虫,他那轻蔑挑衅的语调,让蛇的瞳孔变成了尖锐的针。

    蛇张开下颚,伸出了舌头。

    陈鹤年冷冷一句:“滚。”

    蛇不断蜷缩的身体猛地戛然为止,它舌头还吐在外面嗅着气?味儿,

    对于蛇而言,那就像成群的蛇獴在靠近,是它的天敌。

    蛇立起身体,变得有些?焦躁。

    有什?么东西在威胁着它,足够让它恐惧。

    它是一条白蛇,体型胜过蟒,不过陈鹤年猜它的牙齿应该是有毒的,蟒蛇吃掉的猎物的方法就是先捏碎猎物的骨头,勒死猎物再慢慢吞下,

    而此时,蛇尾盘旋的缝隙里流出了黑水,

    淅沥沥的水声冒出来,粘稠的液体跟尸油一般。

    黑水剪不断,一瞬间缠住了整条蛇尾,它扭动身体挣扎,

    水就变成手掌,掐住了它的尾巴,手指能刺破它的鳞片,它抽动的脑袋,张开嘴大吐一口气?,这时,它自己就成为了猎物。

    陈鹤年身上失去了捆绑的力,那双手掌捏住蛇尾,开山的力气?将蜷起来的蛇尾给拉直了,提着蛇尾一甩,将这条蛇摔在了礁石上。

    轰隆一声,地上的石头都碎开了。

    离开束缚的陈鹤年往下坠落,黑水快速耸立,呈现出人形,鬼的样?子出现他的面前。

    它接住了陈鹤年,将他稳稳地安置在地上。

    陈鹤年脚踩石头,手指抚摸着那根发热的红线,头发紧紧贴着脸颊,他的笑迷人,却?是轻蔑的,只有淡淡的弧度,下颚沾着水,皮肤和他眼神一样?冷。

    而他身后庞大的鬼将这种轻蔑放大了无数倍,它轻轻吐息一句,“爬虫,放肆……”

    蛇头晃了晃,它感知到?这鬼的威胁,似乎也知道?二者间的差距,扭动了身体,猛地扎进了那水里,它的身体完全没入水中,小泉的水全都喷涌出来,越来越多,源源不断地扑上岸。

    小泉成了深谭,见不着底,也看不见那条蛇的踪影。

    这是蛇造的梦,掌控自然也在它的手里。

    眼见那些?水要快淹没礁石,鬼朝前踏了一步,站在陈鹤年的身前,那些?水就不能再往前一分,被狂风吹了回去,不仅如此,它脚底生出的黑水,也开始蔓延进潭里。

    那是它身体的一部?分,诡异的仿佛在将这个深潭纳为己有,原本深青色的水都变成了黑色,如同研磨出的墨。

    鬼站得高,一眼扫尽潭底,它翻起手掌,随着它手的起落,水中犹如落下千斤巨石,倏地溅起十米高的水浪。

    鬼的身体挡在陈鹤年的身前,那些?水只溅在了他的脚边。

    鬼动了动手,潭水的中心就凹了进去,它手掌一握,再一抬——

    白蛇就被黑水形成的捆绳给提了起来,它被黑水包裹在潭中央,就像被鬼捏在手心里,费力挣扎无果,逃不出它的手掌心。

    蛇被缠成了麻花,鳞片都被勒得变形,银白的鳞片脱落,酷似太阳的闪光,鬼握紧了拳头,陈鹤年就听见骨头断裂的声音,蛇尾部?的脊椎正被一点点捏碎,蛇张开了嘴,露出锋利的牙齿,它发不出别的声音,那和肺被撕裂一样?的气?音,是蛇痛苦的喘息。

    尾巴断了,对蛇来说可是致命的,它身下的黑影,四脚已经断了一条腿,这一下就让它这条四脚蛇只剩三条腿,鬼毁掉的是它的修行?。

    在这样?下去,就算能活着,它也只是一条普通的没有人识的小蛇。

    蛇不会求饶,鬼也不会停手,这梦境随着蛇的受制开始坍塌,礁石陨灭,天上的阴云像是掉下来,水也要流干了。

    时间到?了,陈鹤年醒了。

    他猛地从床上坐起,还没到?晚上,外面的雨还没有停,鬼也在他的身旁,它手里还抓着那条蛇。

    白蟒变成了普通长蛇的大小,它的脑袋被捏住,尾巴若想?往鬼身上缠,只会更痛苦。

    “我想?杀了它。”

    鬼扭头,是在对陈鹤年说。

    “现在还不行?。”

    陈鹤年说,这蛇的事情还没有弄清楚,他不希望它就这样?死了。

    鬼嘴里吐出口气?,声音冰冷地说:“我要杀了它。”

    它态度有些?强硬。

    鬼虽然还没有下死手,但?要想?那条蛇死,也不过是眨眼间的事。

    鬼的表情也不太高兴,眼睛已经压成黑色的一把方刀。

    而陈鹤年愣了会儿,鬼丝毫没有松手的打算,那这时候他该说什?么?

    这是只大鬼,他也还没有想?过要掌控这只鬼。

    陈鹤年只是将它从威胁的范围里移开,因为这只大鬼把它自己都给忘了,也记不起他们的契约内容,在它记起前,都不能向自己索命,它有时凶残,那是身为鬼的本性。

    陈鹤年没再多说一句话,他的内心反而感到?有些?奇怪和陌生,因为他自己似乎有点依赖它了。

    因为身上有这只鬼,他不必担心被别的邪祟夺了命去,所以他在明?知道?这条蛇会出现的时候,心安理得的什?么也没有准备。

    这不是他该做的事,至少以前不会,陈鹤年咬住唇,顿时有些?懊恼。

    他头刚低下去,正在反省,可啪的一声,他敏锐的嗅觉似乎闻到?了怒火的味道?。

    陈鹤年一看,房间里,在那地上,多了一条颤抖的蛇。

    那条蛇被鬼直接摔在了地上,它的鳞片瘪了,还渗出了血。

    摆在他面前的事实上,鬼停手了,它眼睛看过来,那黑窟窿里居然流出了黑水。

    它一下变得古怪的安静,像极了一尊石像。

    可下一瞬,它的眼珠就变得赤红,连手指都变得尖锐长满了倒刺,闷声的怒气?从它嘴里发出来,煞气?很快充满了整座屋子,眨眼间,它就朝陈鹤年扑了去。

    陈鹤年吃了一惊,鬼离他近在咫尺,它的每一口吐息都能扑在了他的鼻梁上。

    陈鹤年靠着床上,而鬼的手直接敲碎了床柱,他真担心这鬼要发狂吃了它,吸了口气?,维持着冷静,在鬼还没有更多暴动时,伸手去摸被姜皖放在床边的箱子。

    鬼深深地凝视着他,平复了它的喘息,开口说:“别怕。”

    “别怕我。”

    它的声音变低了,和刚才?那暴躁的样?子有了些?许变化?,“你不喜欢,就不做。”

    “不要,讨厌我……”

    它站在陈鹤年的面前,双手伸了又伸,看着自己恐怖的双手,最后也没靠近,而是用它自己的方式,冷冰冰的脑袋凑过去,蹭了蹭他的后颈。

    很痒,很冷,陈鹤年什?么也没做,他看着大鬼。

    赤色的眼眸流下的是红色的水。

    陈鹤年这一刻才?明?白,原来那是眼泪。

    石头的眼泪。

    陈鹤年突然明?白了它异常的原因,这鬼能听见他心里的声音,恐惧,疑虑,而这鬼还听不全,能理解的也不多,它只知道?高兴和不高兴,喜欢和不喜欢。

    不喜欢即是讨厌,而它不想?听到?讨厌的声音。

    鬼的身上多了些?戾气?,这是陈鹤年没有想?到?的,随着它能说话,它的七情六欲似乎也跟着明?显起来,但?它没有做出冲动的举动,只是有些?不舍得地看着陈鹤年。

    “没……”陈鹤年想?了想?,回应,“我没讨厌你。”

    “你很好。”

    他说。

    陈鹤年话一说完,鬼手上尖锐的刺就消失了,它这次把头低得更近,似乎是想?把这句话听得更真切,确认完,它才?慢慢恢复平静,却?有些?困恼地歪了歪头:“我不知道?,为什?么会生气?。”

    “我不知道?,你,等?等?我……”

    “会明?白……”

    “对不起……”

    说完,它低下头颅,闭上眼睛,散开了,缩成脚下的那团黑影攀回陈鹤年的脊梁上。

    鬼离开了,在它的气?息消失之时,蛇也动了起来,门并非是锁紧的,它飞快撞开门,冲出房间外。

    陈鹤年很快反应过来,他手指一下扒开箱子,拿着镜子,飞快追了上去。

    房间门敞开,陈鹤年一跨过门边,反手一抛,直接将镜子丢了出去。

    他喊道?:“大黄!给我咬住它!”

    陈鹤年还没打算要杀了那条蛇,但?这戏也绝不会放它跑。

    镜中鬼出来了,一出来就气?得白脸通红,“你把我本体丢出去干什?么!”它冒出来,瞪着陈鹤年,镜子摔在地上,它骨头也跟着一疼。

    陈鹤年也是为了万无一失,谁知道?有个左贺在外面看门,这小犊子也不算白学,那杆剑挥得利索。

    蛇闯出去时,就被左贺用剑插在地上。

    左贺看了看追出来的陈鹤年,说:“就是它,没错了?”

    “没错。”陈鹤年说,“现在,先把它关起来。”

    镜中鬼飘过来,看着左贺的木剑,它露出了一个鄙夷的眼神,“怎么还有道?士?烦人。”

    左贺将剑一拔,镜中鬼就将这条蛇一口吞下,陈鹤年顺势捡起了镜子。

    镜子出现了一条蛇。

    “白蛇……是灵蛇才?是。”左贺说,“怎会作恶?”

    他这话一出,那镜中的蛇也听见了,他们竟从一条蛇身上看见了怨恨的眼神。

    雨南这地方,湿气?重,山上利于蛇类生存,这么多年来又没有别的天敌,才?使得这里变成了一座蛇山,环闭温养的气?运就能养出些?灵兽。

    蛇,就是其中一种。

    蛇能成常仙,是出马仙供奉的神坛之一。

    而人的话本里,最多的是美?女蛇,半人半蛇,喜欢趴在墙垣上看书生读书,美?丽动人,但?她?是一条可怕的蛇,会把人勾出去吃。

    杨真就看过这样?的书,而他最不怕的就是蛇。

    第41章

    男孕诡事(六)

    他一个男人,居然跟怀……

    雨南一带偏僻的杨家村,

    世代就是以捕蛇为生,他?们从小和蛇打交道,知道在哪儿放地笼收益最高,

    知道哪种蛇最毒,捏得住七寸,根本不怕那小尖牙,再厉害的长虫到手里也得脱去一层皮,城里面?还有?人?喜欢养这种东西,把蛇当成矜贵的宝贝,杨真最喜欢有?钱人?来?订货,那能卖个最好?的价钱。

    杨真讨厌吃蛇,早就腻了,

    爸妈靠卖蛇的钱送他?去镇上读书,他?没?读完初中,读书太难了,那厚厚一本书放在手里能压瘪他?的脑子。

    杨真他?只喜欢听些精怪的故事,他?知道,自己生来?就不是读书的那块料,蛇佬的孩子还是蛇佬,他?们村里最多的就是山,地多水多,

    不读书,他?爸说那就种地。

    他?爸说,

    现在的女人?早就变了,没?个吃饭的本领根本讨不着媳妇儿,就连村里的姑娘都没?一个能看上他?的,他?长得板正,

    不是歪果裂枣的,怎么也能看得过去,结果呢,那些丫头看了城里买的碟片眼光就被养叼了,也不看看她们自个啥样,又没?有?跟纸上的女人?一样有?丰胸肥臀,瞎!等她们过了二十五岁嫁不出去就是剩女,给他?都不要。

    他?现在已?经二十三了,他?妈一直吵着要抱大胖小子,杨真嫌烦了就扛着锄头上山,他?当然不是去种地的,杨娟在背后嚷嚷,他?没?听,他?是被昨夜里听到的响雷给吸引过去的,没?准能碰着啥宝贝呢?他?活了这么久头一回儿听到这样大的响雷。

    书上说,有?异象就有?机缘。

    杨真熟练地避开了放蛇笼的位置,摸着一条小路爬上了山顶,这一瞧还真是有?点吃惊,好?大个坑嘞,山顶全是烧焦的糊味儿,还劈掉了好?几?棵树,这威力猛啊,杨真寻思应该拿把铁锹来?的,他?想?往坑里挖一挖。

    既然遇上,机会也不等人?。

    杨真抡起那把生锈的锄头,往坑里挖了一锄头。

    是一些碎石,不好?挖,杨真就用手去清理,掀开顶上的那些石头,他?福暖四季眼睛一亮,直接笑了出来?,手指摸过去,拿起了一片晶莹剔透的碎片,仔细一瞧,好?像蛇的。

    他?熟悉,这是蛇腥味,还有?血的味道。

    他?把石头都挪开,就看到坑底躺着一条白蛇,娘嘞!他?还是第一次看见?鳞片这么好?看的蛇,白得比蚌壳里的珍珠还要纯。

    蛇像是被雷劈了,一动不动,快死了的样,杨真双手捧起这条蛇,把它带下山。

    得找人?治一治,杨真一想?,就去找了村里手最巧也最漂亮的姑娘杨菇。

    “你平日?里牛鼻子,现在蛇能不能救?”

    杨菇原本还不待见?他?,看见?是救蛇才放他?进门,她是读过书的,跟家里说长大要当医生,还不肯结婚,再过两年她就是嫁不出去的老女人?了,这小姑娘读书就是容易读傻,家里瓶瓶罐罐的很多,贴着的字杨真也不认识,这里头还有?她自己上山挖的药,杨真看她给蛇身上涂涂抹抹,上完药就把蛇放在菜篮子里。

    这篮子是她自己编的,她的手糙,做工却?细得很。

    杨真立马问:“救活了没??”

    杨菇回:“死不了,你哪里恁来?的?”

    她都没?看杨真一眼,看着那篮子里的蛇跟老母亲看娃似的,杨真可不乐意:“干你什么事。”他?立即把菜篮子抢回自己手里,他?们都没?见?过这样的蛇,他?可不能被别人?给抢了去。

    杨菇警告他?:“白蛇可是蛇里最有?灵性的,你要干坏事,可是要遭报应的。”

    杨真呵呵一笑:“你还惦记着做医生?嫁不出去可不要回来?求我。”

    杨菇直接把他?赶出了门。

    杨真提着菜篮子走了,呸!这个娘们,平日?里就瞧不起人?,他?对一条蛇能干什么坏事,这吓唬人?的话谁不会说?

    他?上了一趟山,锄头给丢了,就提回了一个菜篮子。

    杨娟一眼就知道这篮子是谁编的,当即就骂他?:“你还惦记着那杨菇呢?这小姑娘心比天高,嫌咱们穷,是不会看上咱家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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