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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章

    陈鹤年回到自己的店子里?,那医院里?带出来的鬼,也跟了他一路,他没管,刚死的青面鬼躲在他的影子里?,现在冒了出来,看着他打开店门走进去。

    “进来记得?关门,要干净地进来,别把店里?弄脏。”陈鹤年说,说完,他提着东西直接去了二楼。

    青面鬼们正要跟上去,一只手差点没捅穿它们的脑袋。

    “哎呀——”姜皖两手不巧地张开,站在门口仰起头,她眼睛在店名上打转,夸张地笑了笑 “我觉得?这家店名可以改一改。”

    “比起死了么,更适合叫——找死么。”

    她逐个字慢慢地说,就那个死咬得?最重,周围没有人,她在自言自语,可她偏偏是扭过头来朝着它们的方?向讲话的。

    “你们说是吧?”姜皖接着问道?。

    青面鬼没反应过来,它们呆在原地,姜皖的眼睛直勾勾看过来,这让它们迟疑不定?,也不确定?她是不是真的在看自己,要是她能看得?见自己,为?什么不害怕?一路上也不吭声?

    “你们要找死么?”姜皖把每一只鬼都扫了一眼。

    飒的一下——

    那被拦在门外的鬼魂被吓了一跳,脸上惊恐万分,面前突然冒出了一只又黑又凶的鬼,鬼可是能吃鬼的!青面鬼顿时四散而逃,往墙角里?的阴影里?钻去了。

    陈鹤年交代的事解决了,姜皖用手指掏了掏耳朵,嘁了声,抛掉耳屎才慢悠悠走进去。

    大白天,关紧大门,这屋子里?都有些偏凉。

    姜皖翘着腿随意地坐在椅子上,陈鹤年将箱子放回卧室里?后就从?楼上走下来。

    “今晚可不太平——”姜皖说:“那些从?鬼门关里?出来的鬼,有家人祭祀的可以吃吃香火,吃不上香火就会胡乱缠人,而你呢,体质又招鬼,就会引得?无数鬼魂来找你,那些道?上的老头子,就正好借这个乱象把你给揪出来。”

    陈鹤年说:“解决方?法。”

    “是有一个方?法。”姜皖说:“鬼也会怕更厉害的鬼,只要到晚上让一只鬼出来镇场子,那些小鬼呢,就知道?这家店子不能接近。”

    “但我阿姐身?为?黑煞,出来时间一长,煞气就会引人注意,所以呢……你得?叫你的鬼出来镇场子。”

    镜中鬼在这时候冒了出来,露出它那张红腮花脸。

    姜皖立即说:“不是这只。”

    镜中鬼的脸诡异地凝固了。

    姜皖说:“是那个更厉害的它的气息才有用,叫它在夜间守在你的床边,距离近一点,就可以了。”

    陈鹤年只是点了下头,但镜中鬼很不高兴:“小丫头,口气倒是不小!”

    陈鹤年对它说:“你自己老实点。”

    他清楚,镜中鬼是干不过黑煞的,到时候不得?躲进镜子里?当缩头乌龟,这影响的也是他的面子。

    镜中鬼惊讶之余反问:“我还不够老实?”

    陈鹤年说:“今晚想?要踏进这屋子里?的鬼,你都能吃。”

    “说一不二!”

    “嗯。”

    镜中鬼嘻嘻地笑了起来。

    这颗甜枣给得?很是时候,“那还差不多。”它乐哉乐哉地飘起来,躺在柜子上。

    陈鹤年又上了楼,等?了好一会儿,也没听见他的动静,就一只鬼乐悠悠地躺在这,姜皖只能问它,“他在楼上做什么?”

    镜中鬼说,“睡觉吧。”

    “睡觉?”

    “想?死就上去吵他。”镜中鬼说,陈鹤年没睡舒服,睁开第一眼见谁就抽谁。

    “好吧……”姜皖有些闲不住,继续和?这鬼说话,“那你是什么鬼?”她打量着:“说差似乎也不差,有点特别又不多,没见过你这类型的。”

    镜中鬼不满她的措辞,头发都立了起来,

    “小丫头,我年纪可有你的几十倍。”

    姜皖笑道?:“年龄大又如何?,你已?经做完人了,我时间可还长。”

    她说的话也对,但镜中鬼不爱听,它的脸瞬间从?白变得?黑红。

    “你主人叫什么名字?”姜皖接着说:“你可知道?他的生?辰八字?”

    镜中鬼心中冷笑,“什么主人!”它像要愤懑地大拍桌椅,“我百年道?行,一个毛头小子也配当主人?”

    一说完,它就耸起了脖子,脑袋咔嚓一转,朝人露出个后脑勺,它闭紧了嘴,因为?它听见了陈鹤年的脚步声。

    一会儿,陈鹤年的脸就从?拐角处露了出来,“说完了?”

    镜中鬼的身?体很快从?柜子上隐了去,它溜了。

    姜皖说:“没说完。”

    “它对我的了解可不多。”陈鹤年从?楼上下来,“不用从?它嘴里?套话。”

    姜皖说:“我只是有点好奇,原来你没睡,我也正想?要问你的。”

    陈鹤年回答:“我不会告诉你。”

    “好吧。”姜皖依然笑嘻嘻的,“那你总能给我个房间?我给你做事,也得?有休息的地方?。”

    “二楼最西边有两间空房。”陈鹤年回答,“你可以选一间。”

    姜皖等?不及上了楼,这二楼有四间屋子,她之前十分好奇的,上去一瞧,有两间已?经提前锁死了,似乎还设有阵,让她没办法窥探,能进的房间很窄,她很失望,将自己贴身?的东西一放,下来时,陈鹤年正伏在桌子上写字,他在包袱子。

    中元节的习俗,封袱子、写袱子、烧袱子,一过七点,满大街都是灰蒙蒙的,是烧了纸的烟。

    故祖考陈……

    姜皖低头看过去,就发现,他每一个白封上面都只写了一姓,她看了好几眼,都没看出什么信息:“你姓陈?陈什么?”

    陈鹤年捏在手里?笔一停,他停顿的手和?放空的眼睛都显出一点不自然来,但很短暂,叫人抓不住,仔细看,又好像没有生?出过什么别的情绪,都沉在他的眼底。

    陈。

    他再也没有听别人提起过这个陈姓。

    周羡之也从?不喊他全名。

    这个姓氏似乎对他来说都失去了意义。

    姜皖说:“年月日,名字都没有,这样烧,死人可是收不到钱的。”

    陈鹤年淡淡嗯了声,然后继续写字,他知道?很多祭奠死人的方?法,但他偏偏不知道?亲人的名字,也不知道?准确的生?辰八字,他没能好好安葬爷爷的尸体,在爷爷生?前死后都不是孝顺的孙子。

    陈鹤年每年都会烧,这纸钱不是烧给亲人,是烧给他自己的念想?。

    姜皖在旁边觉得?无聊,也包了一份袱子,借陈鹤年的笔,写了一个名字,是自己的名字。

    “给自己烧纸钱?”

    “你是嫌命长么?”

    “呸!”姜皖说,“什么给我自己烧,这是给我阿姐烧的,因为?,她和?我用一个名字。”说完,她就将袱子一同丢进了铁盆里?。

    陈鹤年没管她,全部?写完后,就把这一盆纸都给了她,叫她七点后在外面烧,自己准备晚上的事了。

    姜皖蹲在外面,眼睛盯着楼梯,可她愣是没看见陈鹤年下来过。

    天都快黑了,时间已?经到了,姜皖往盆里?点了火,她和?镜中鬼一人一鬼守在店门口。

    姜皖问:“他又去干什么了?”

    镜中鬼说:“这次是真的去睡觉了。”

    “睡觉?”姜皖有点纳闷,“那么多人都想?找他,一个个急成猴子,他现在居然睡得?着?”

    镜中鬼呵呵一声:“你操什么心?而且,你是在担心他么?你不也是馋他这个人?”

    “胡讲!我当然不是——”姜皖立即说,她尾音还没落,一阵风就刮了过来,那是从?屋子里?刮出来的阴风。

    这风很大,吹灭了她烧的纸钱,姜皖猛地站了起来,她屏住呼吸咽了口气,“出来了。”

    是它出来了。

    那鬼的出现,连她身?上的黑煞都有了反应,震慑的威力叫她小腿肚子打起了颤,看向二楼的窗户,那上面多出了一个黑影,黑影几乎把整间屋子都围了起来,她看不见,镜中鬼也不知道?里?头在发生?什么。

    嘘……千万不要发出动静冒犯了它。

    它出现前,陈鹤年正躺在床上,举着手,端详着那条经久不衰的红绳子,他正想?着怎么把它叫出来,一道?黑影就挡住了他的所有光亮。

    它自己出来了。

    陈鹤年没有想?到。

    “我听见了。”鬼开了口,它站起来的头可以顶到房顶,它爬上了床,压在了陈鹤年的旁边,半边身?体都融入了床垫里?。

    它的重量和?一张纸一样轻。

    鬼说:“你的心说,想?要我……”

    陈鹤年心里?想?的差不多是这个意思?,他说:“我想?要你的气息盖过我的人味儿,让其它的鬼闻不见我。”

    鬼歪起头,盯了他好一会儿。

    陈鹤年觉得?它没听懂,于是更直白地说:“抱我。”

    鬼这次一定?是听懂了,它的身?体变成一个巢穴的形状,把他圈了起来,只有它的手是冷的。

    鬼在他耳边吹了一口气,说:“我想?听,你叫我的名字。”

    “叫你……?”陈鹤年犹豫了一会儿,“大黑?”

    这一叫,它就卖力地缠得?更紧,“嗯。”

    鬼说:“喜欢。”

    好吧,看来它并不会觉得?这样有点不尊重它千年老人的身?份。

    鬼死死地缠住了他,触手环着腰,箍着腿,密不透风地围上来,他感觉自己已?经陷入它的血肉里?。

    鬼的气息沾染了屋子,还爬上了陈鹤年的皮肤。

    陈鹤年在这时,他举起自己的手,“你还记得?这个么?”是那根红绳,陈鹤年说的是他们的契。

    “漂亮的东西。”鬼看了看说:“送给你。”

    这不是陈鹤年意料之中的回答,不过,鬼似乎也不像是知道?的样子。

    他和?这鬼之间的契是什么?

    万一两个当事人都不知道?……那才真是神奇。

    陈鹤年放松身?体,去习惯一只鬼贴在身?旁。

    鬼的手很凉,正放在他的肩膀上,它依附在陈鹤年的耳边时不时吹着气,好像是在告诉他,这是它的心跳,夜晚到了,比他想?得?还要宁静,没有风,没有声响,身?上清凉,这让他安稳地闭上了眼。

    鬼的姿势从?未改变过,它睁着眼睛,默默注视着,等?陈鹤年已?经睡熟了,才伸出手触碰了陈鹤年的脸颊。

    陈鹤年没有推开它,也没有阻扰它。

    它记得?。

    记得?陈鹤年害怕时哭泣着的眼睛,那双眼睛很漂亮,但却被愤怒和?泪水给染红了,它听见了一个心声,尖锐又勇敢,无助又悲伤。

    他在痛。

    是这声音将它从?湖底唤醒。

    可他抗拒自己的接近,他力量并不大,却拼命地撕扯着,要将它撕成粉碎,他不喜欢自己。

    为?什么?

    鬼不喜欢这样,所以,它只能在夜晚的时候偷看睡梦中的人,它变得?好奇怪,这个人的心也好奇怪。

    鬼看不懂人,它迷茫又好奇,它见过陈鹤年的很多模样。

    而他变了。

    “你笑了。”

    鬼说:“没有眼泪。”

    “更漂亮,更喜欢……”

    第36章

    男孕诡事(一)

    “他?”姜皖指着他,……

    早上六点,

    地府鬼门已经关上,那些出来的小?鬼刚刚走,今天太阳晒下来的时间比以往迟,

    街上的纸灰还没有扫干净,陈鹤年醒来时,大鬼已经回?到他身?体里,他下床,用水冲脸,整理了衣服,下了楼没听见人?声,屋子里的阴气还重,他正开门通风,

    就看见躺在大门左边的人?。

    “干什么?”陈鹤年说。

    姜皖有床不用,睡在他店门口,旁边还有烧黑的铁盆,脑袋磕了下,她就睁开了眼睛。

    “可恶至极,可恶至极——”

    姜皖躺在左边,而声音是从陈鹤年的右边耳朵冒出来的,乍一下有响,后?面就有气无力了,

    他扭头一看,第一眼没认出来。

    “大黄。”

    陈鹤年说:“你?怎么这副鬼样子。”

    鬼当然是鬼的样子,

    瞧见陈鹤年嫌弃的眼神,镜中?鬼僵硬地愣了会?儿:“你?还嫌弃我?”

    “你?现在很?丑。”陈鹤年说:“真的很?丑。”

    “你?怎么不老实?待在镜子里?”

    镜中?鬼一副皮包骨的样子,不像个唱戏的,像是被白布包裹的干尸,

    像它这样的镜中?灵是需要在镜子里温养的。

    “呵……”镜中?鬼眼神极其埋怨地看了他一眼,它急着钻回?老家,但飘进去时,却还有明显的停顿,陈鹤年一看,就懂了,一定是昨晚大鬼在屋子外?划了一条界,把镜中?鬼和姜皖都关在门外?了。

    姜皖醒了,从地上爬起来,扭了扭脖子,一只手去拍屁股上的灰,站起来时,还朝陈鹤年递了一样的东西,是她睡觉时胳膊肘下面垫着的纸盒。

    陈鹤年没伸手去接,但姜皖已经松了手,盒子就掉在了地上,轻飘飘的,里面大概没什么东西。

    “干什么?”姜皖抬头说,“这是你?的东西,又不是我的。”

    陈鹤年问:“我的?”

    姜皖笑嘻嘻的:“你?睡得挺香,大半夜呢,有个伙计就来送东西,说是给陈鹤年的,说的这个人?,是你?对吧?我帮你?接了这东西,没私下拆开,已经很?人?道了。”

    陈鹤年立即把纸盒捡了起来,问,“你?就看到了一个伙计?”

    “对啊。”姜皖说,“没什么重要的,那就是个送信的。”她钻进屋子里,“我口渴了,哪里有水?”

    陈鹤年把纸盒放在了桌上,“一楼厕所有水龙头,对着接两口。”

    姜皖去了,顺带上了个厕所,出来的时候,陈鹤年已经打开了纸盒,他手里捏着一张纸条,还有几?张钞票。

    雨南镇,坐汽车。

    纸上就写了这六个字,是龙飞凤舞的毛笔字。

    “谁给你?的?”姜皖问,“你?师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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