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夭枝双眼微睁,心中瞬间惊讶,看向他,长腿窄腰,面容身姿不沾半分女气?,清隽君子也,“你怎么不是男人了?,你看着就是啊!”宋听檐看过来,言辞极为温和反问,“不是应该算宫中太监?”
夭枝见他这般坦然,突然心生怜悯,靠近低声道,“我不是有药吗,你这可以?治。”
宋听檐轻描淡写,“不治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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夭枝急了?,她十分深刻地体会到皇帝不急太监急的感受,她看了?眼他手腕上的佛珠,这遁入空门的样子,难不成姻缘线真的要作没?
她一时着急,直起身声音都大了?些许,“你不治如何娶妻!”
“原是要我娶妻,还是要娶黎姑娘?”宋听檐缓缓开?口,慢条斯理地问,“先生算到了?我的姻缘吗?”
夭枝瞬间陷入了?沉默,原来是在?这里等她啊……
夭枝一时语塞,她对上宋听檐的视线只觉慌乱,她真是对他放松了?警惕,竟三言两语便被套出了?话。这一时突然,她也只能苍白应付,“倒也不是,只是觉着你们?般配罢了?。”
好在?宋听檐心中没有别的想法,显然不过随口一问便继续喝药。
夭枝心中慌乱缓解了?些,看着他若有所思。
宋听檐事办得太好,宋衷君对他有了?几分忌惮,但他落水之后,一直养病,没再接手任何事,倒也让宋衷君安心了?些许,也会出于表面上的关怀,着人来看看他。
至于夭枝,他自然也有了?改观,虽然本人没有来询问过她事宜,但下面的官员每每做事总会来问一句,后头天象如何如何,可否如此行之类的?
这些官员不可能无视太子,若没有太子的授意,他们?也不敢。
夭枝也就一一说了?,反正后头亦没有极端天象。
按照命簿里所写,太子在?禹州必须要立功,那老者不出现也没有办法,如今只要不改变事态发展,就不会有太大的变故。
而她现?下紧要的事务就是看着宋听檐,因为他很快就要面临万般难局……
夭枝看着喝药的宋听檐颇为忧心,皇权之下,她要保住他的性命,不知得花多少精力,着实是累人的差事。
宋听檐见她盯着自己?许久,放下手中玉碗,“先生已然盯了?我三日,不知为何缘由?”
夭枝随口道,“没什么缘由,就是看看,和赏花没什么区别。”
她说的是实话,这般盯着看,在?他们观赏类精怪中再寻常不过,他们?这些花花草草,时常被凡人欣赏,偶尔还会有人作诗几首赞赏它们的美貌。
夭枝时常会暗自羡慕,因为很少有人对着盆栽作诗……
宋听檐闻言思绪渐停,显然第一次被人当?花赏。
他看向一旁开?着娇艳欲滴的花,若有所思。
夭枝却是心中沉重,照时间来说,宫中应当?要传来消息了?。
“殿下这般悠闲,难道都不担心往后吗?这般情况,水患的功劳可就全都算在?太子殿下身上了?,陛下未必知道殿下做了?什么?”
宋听檐闻言眼睫慢慢垂下,看不清眼里神情,却极为温和纯良,“我自幼时便被抱到皇祖母那处,养到如今已是不易,与父皇并不亲厚,我自然也盼父皇记得我,哪怕记得我一两分的好,我亦欢喜,但这般生疏情形,父皇知道与不知道,此间事宜也都是一样的。”
夭枝疑惑开?口,“既如此,殿下为何不与太后保持些许距离,你也可以?学太子左右权衡?”
宋听檐抬眼看来,话间认真,“皇兄身份何其贵重,皇后娘娘与父皇乃是青梅竹马,鹣鲽情深,皇兄自幼便是父皇亲自教导,我如何能比之。
再者,若是因为如此保持距离,岂不叫祖母心寒,往日种种皆记于我心,我只盼着她老?人家?长命长寿,颐养天年。”
夭枝想到乌古族的宝藏,又想到接下来的困局,“殿下心思良善,只是若有人辜负了?殿下心意,以?其关切之心设局又该如何?”
“旁人与我无碍,只要不是皇祖母便好。”
可偏偏此人就是他皇祖母啊。
夭枝一时说不出话来,只觉唏嘘。
世事总是如此,所求终究会有出入,事与愿违才是常态。
所以?不求便不苦,求得多执念便多,执念此物不易多呀。
“殿下!”外头有侍卫匆匆来到垂花门前,气?都没喘匀似有要事。
常坻当?即过去?倾耳听,闻言面色瞬间凝重,疾步回来焦急低声开?口,“殿下,宫里传来消息,太后病重,已然卧床不起,您再不回去?,恐怕……恐怕是……”难见最后一面。
院中一瞬静谧,宋听檐闻言手中的玉勺掉落碗中。
该来的还是来了?。
夭枝都能感觉到他心中一片空白,似乎根本来不及想什么。
下一刻,他已然起身往外去?,步履匆匆间疾声问,“怎会如此,太医不是说皇祖母身体已然康健吗,究竟是何问题?”
夭枝见他这般着急,只觉分外不妥,现?下不是命簿那般,命簿里他本该在?京都,太后病倒,他自然第一个知道,倒也还好。可如今他在?t?禹州,骤然听此消息自是更加心急。
她当?即上前拉了?他一把,提醒道,“殿下,此去?可要冷静,莫要失了?分寸,那可是宫中。”
宋听檐脚下一顿,看了?过来,声音不见温和,只觉清冷,“你知道了?什么,还是算到了?什么?”
夭枝心中一顿,当?即摇头,笑起来,“我岂有如此神通,只是听闻殿下说太后娘娘身体康健,应当?不至于突然病重,这宫中危险,步步需得谨慎,我蒙你一句先生,应该提醒一二。”
宋听檐视线落在?她面上,忽而平静问道,“若是皇兄,先生也会提醒吗?”
夭枝思绪滞住,她回答不出来。
他这一问,便是问她是要做所有皇子的先生,还是偏向于他的先生。
宫中步步危险,也确实要步步谨慎,他如此聪明,又怎么不知要谨慎小心,她如今是以?朋友提醒他,还是以?皇子们?的先生提醒他,这二者区别太大了?。
毕竟这几日太子那边问什么,她也是如实相告,太子赈灾的功劳,自然也多蒙她提点,他如何不知晓?
她若一视同仁,他们?便注定?不能成为朋友,因为太子并不喜他,早晚也会对付他。
夭枝回答不出,因为她不可能入局,也不可能帮宋听檐,她唯一要做的就是确保他的人生会如命簿一样所写,如同定?下来一般,一笔都不要更改。
如此,她的差事才能办得圆满。
太子、太后乃至皇帝都有司命看管其命格,她自然不可能扰乱其他人的命数,给同僚添麻烦,这是九重天的规矩,谁都不可能偏颇。
夭枝沉默下来,看着他未语。
宋听檐何其聪明,自然明白她的意思,他微微笑起,开?口已是疏离,“多谢先生提醒,只是时间紧急,我已无暇耽误,桌上写的东西还烦请先生替我交给皇兄。”
夭枝看着他匆匆离开?,叹了?口气?,接下来可有一场硬仗要打。宋听檐知晓乌古族宝藏,却只告知太后,皇帝又岂会善罢甘休?
宋听檐直接命人备马而去?,走得极为匆忙,连宋衷君都不知晓。
宋衷君既是这处的主事人,自然是不能轻易走的。
夭枝看着厚厚一叠纸,却不想里头密密麻麻写着许多灾后事宜。
水漫过后,还有许多事要善后,百姓的安置,吃食,堤坝重建,排水疏通,房屋重建,拨款赈灾,以?及被淹的家?禽牲畜,若不及时处理,必会惹出瘟疫。
无论从哪一步都考虑地极为周到,此心思不可谓不缜密,一点也看不出是个闲散皇子的做派。
她拿着手中一叠纸,想到命簿中的禹州定?局。
果然,这命数一事是半点不由人,这功劳怎么样都会落在?太子身上。
即便那老?者不在?也是一样。
夭枝吩咐人将这些给宋衷君送去?,又在?此处呆了?两日观察,这般一来,这处的事就不需要担心了?,宋衷君也不是蠢人,这里的事必能处理周到,而她自然也要赶到京都。
宋听檐是凡人,赶路总归不如她快。
她翻几座高山走小路捷径,追上宋听檐绰绰有余,自不必着急。
酆惕远在?京都自然早早知道消息,也知道接下来要发生的难事,他传信一封来此。
夭枝打开?一看,一张纸条言简意赅,只写着一句话,
‘未寻到老?者,盼速归。’
夭枝沉默下来,他们?二人两个神仙,竟寻不到一个凡间老?头,真是奇哉。
黎槐玉练完剑出来,便见夭枝站在?院子中,盯着一张纸条看,她走上前去?,“夭枝姑娘,你的脸色如此凝重,可是又有何大事?”
凝重?
夭枝摸了?摸自己?的脸,原来思考时竟如此凝重,她郑重开?口,“我在?想方?子,有些记不清了?。”
“方?子?”黎槐玉有些不解,她自对医术一窍不通。
夭枝想着便提笔在?石桌的纸张上,写下方?才凝神想出来的方?子,卷成小条塞进?信鸽爪上的木塞里,算是迟来的见面礼。
先前实在?太过匆忙,她忘了?这出,秉着共事之人相互友爱的原则,自然要急人所急。
他寻老?者如此辛苦,必然要多关切一二,断子绝孙一事刻不容缓。
她从来最是讲礼数,毕竟她这样的盆栽,历来都是被当?做礼物送来送去?,自己?就是个礼,自然最知道送礼应该送到心坎上这一道理。
夭枝看着鸽子往上飞远,看向一旁的黎槐玉,才想到这二人的姻缘可还没有发展起来。
黎槐玉见她一旁备好的行李,她收剑入鞘,与她一道往府外走,“你也要走了?吗?”
“我要回京都办事,你要不要与我一起去?京都?”夭枝思索片刻,先前如此,总归是时间还未对上,黎槐玉若是到了?京都,自然也能对上姻缘。
不想黎槐玉却摇了?摇头,爽朗笑言,“我便不去?了?,我还要留在?这处救许多人,这是我来此地的意义,往后大抵还会去?云游江湖,此一别也不知我们?何时才能再见。”
夭枝听闻此言心中一顿,总感觉哪里不对。
在?这命簿里,黎槐玉这颗朱砂痣在?宋听檐心中可是举足轻重的地位,她既然已经出现?了?,是万万不可能没有结果的。
可看着如今的架势,竟是没有丝毫交集的意思?
几步到了?府外,侍卫早早已备好马,黎槐玉也不耽误她,退了?一步台阶,冲她双手抱拳,“夭姑娘,不知何日才能相见,江湖路远,就此别过,望珍重。”
夭枝闻言突然想到命簿里,黎槐玉这个时候确实与宋听檐还没有感情,他们?如今这般结识是对的。按理说,感情发生时,应当?是洛疏姣被家?族勒令不得再见宋听檐,她为了?族中性命只能听之,族中也开?始为她挑选夫婿。
白月光终是无缘,而宋听檐又得罪皇帝,落难受困之时,黎槐玉一直陪伴,这才有了?感情。
如今宋听檐还没有得罪皇帝,姻缘自然也没有发展的可能。
但命簿是不会轻易改变的,即在?局中,就由不得你。
过程或许不同,但结果都一样,就如这禹州赈灾结果,功劳必定?是太子的。
黎槐玉往后也终究还是会和宋听檐见面的,只是如今时辰未到罢了?。
夭枝想着瞬间了?然,步下台阶,拉过马绳,一跃上马,阳光下衣裙似花开?花落,她拉着缰绳,坦然笑言,“那么黎姑娘,青山不改,绿水长流,我们?后会有期。”
“后会有期。”黎槐玉看着夭枝纵马离去?,衣裙乌发飘扬,如水墨画般寥寥几笔便勾出神韵清灵的女子,却何其张扬自由,又想起她与太子对峙,连太子都敢教训一二的本事和底气?,心中忽然有了?几分感慨。
她原道这世道不公,男子为官,而女子只能在?内宅讨生活,却不想竟也能入朝为官,指点江山。
她心中郁闷一时也散了?干净,只觉豁然开?朗,或许有朝一日,她也该去?京都看一看,这不同于别处的天。
第038章
第38章
宫墙山雨欲来,
酆惕守在宫门口许久,见?宋听檐策马而来,当即上前拦马,
“殿下,
可?否听下官一言!”
“过后再言。”宋听檐下马,越过他疾步往前。
“殿下!”酆惕连忙追上去,
“殿下,听我一言,进宫可?以,
如若见?不到太后娘娘,
也请殿下冷静一二,不可?冲撞圣意。”
宋听檐看?向他,
见?他阻拦,
敛眉道,
“自不是你?的祖母,
亦不是你?的祖母和父亲不死不休,你?自然冷静。”
酆惕闻言急切,
“殿下,
你?我自幼相识,
我如何不知?你?的处境艰难,只是皇权高深,没有血脉亲缘可?言!你?需得保重自己,太后娘娘此时应当不会出事。”
宋听檐停下脚步,
“你?怎知?道不会,你?知?道父皇怎么想的吗?”
酆惕一时哑然。
“你?不知?,
我亦不知?,不知?道就不能武断无事。”宋听檐越过他,
酆惕还要拦,宋听檐却冷声开口,“不必再拦我,今日我必然要见?到皇祖母!”
酆惕看?着他进宫,伸出的手徒然垂下,眼中担忧至极。
…
夭枝追了数日,堪堪赶在宋听檐进宫的前后脚追上。
才到宫门外,就见?早在此处等着的酆惕。
他自然也知?晓宋听檐这次进宫有多危险,皇帝一直疑心宋听檐知?宝藏瞒而不告,再加上他偏向太后一党,稍有不对就有可?能起杀心。
没有母族的皇子便?是突然死了,也不会有人在意。
夭枝匆忙下马,酆惕神?色凝重迎了上来,“殿下刚进去。”
夭枝知?道他的难处,他既历劫,便?要考虑家中世族,自不能贸然闯进去,她不等他说完便?开口,“我知t??道,我一个人去。”
酆惕闻言有些愧疚,他一介官身诸多不便?,若随着宋听檐强行进宫,不知?会掀起多少风浪。
他跟着她一路疾步往前走,他只能在外面自是无尽担忧,“你?千万小心,陛下这一次必然会逼问?殿下乌古族宝藏的事,太后未必不知?道,这是一个套就等着殿下回来,殿下对其祖母既然看?重,若有威胁其性命,必然会失分寸,你?千万劝住殿下冷静,不要让他和陛下起冲突,这是天子,手握生杀大权。”
他说着又压低声音,“如今谁也不准进宫,谁也见?不到太后,不知?究竟如何情形?我昨日替你?递了折子,找了借口要拜见?皇后,你?只要进了宫便?好,其余之事一定要小心谨慎。”
“我知?晓。”夭枝连忙点头?,快步上前,别了酆惕进宫,所幸他提前打点好了,太监直接领着她往宫里去。
夭枝很快便?在宫道看?见?宋听檐的身影,正被太监引着往前,他孤身一人,常坻早被拦下,不见?踪影。
夭枝当即跟上去,身后太监上前拦住提醒,“大人,不是这条路。”
夭枝一笑,伸手将酆惕匆忙之间递给她的钱袋打开递出去,“公公,禹州水祸未清,我有些禹州事宜要问?殿下,还请通融一二,不过几句话功夫,耽误不了多少时候。”
那太监见?这么重一个钱袋,里头?全是金子,当即笑模样?,不着痕迹收下,“公事要紧,大人请。”
正午时刻,天色却越发黑沉,宫门外的风穿向过道,传来呼呼风声,乌云压境莫名压抑。
前面宋听檐已经快步往前,越过宫墙角门,却被带刀侍卫拦了下来,“殿下留步。”
宋听檐身后太监垂眼佯装不知?退后,他微微敛眉,“这是何意?”
带刀侍卫带头?跪下,“臣等参见?殿下,奉陛下旨意请殿下留步,太后娘娘凤体欠安,陛下有令,任何人不得打扰太后养病。”
宋听檐一步进不去,眼中神?色渐变,“皇祖母凤体有恙,唤我回宫,我只看?一眼,不会打扰。”
“太医院已来看?过,殿下不必担心。”侍卫依旧不让,“请殿下见?谅,陛下旨意已下,臣等职责所在,还请殿下原路返回。”
这般拦着不让见?人,形同软禁,更何况不知?里头?究竟是何情形,又是生是死?